吃完饭, 顾家人都没急着离开，围坐在桌前。
楚岱他们是上午十点去火车站，家里人都想和他们多待会儿。
顾铁柱又是再三叮嘱：“建国卫东, 你们兄弟俩去了军区要多干实事, 不能因为军区首长是你们阿叔就仗势欺人偷奸耍滑, 有空就帮妹子带带俩外甥, 听到没？”
“听到啦听到啦。”顾建国和顾卫东同时应声，又被爹娘交代许久耳根子才清静下来。
张翠芬她们把这几天给孩子钩的毛线鞋袜都塞进行李袋, “只来得及做这几双了, 不过孩子长得快，你们下个月月底会回来过年吧？这段时间再给孩子织两件毛衣, 你给团团年年穿的毛衣样式不错, 我就照着那个织了, 是别人给的？”
“对, ”顾卿卿帮着撑开行李袋，说：“在岛上嫂子们给了很多旧衣裳，穿着也舒服。”
“毛衣还是得穿新的，保暖, 多洗两次就没什么热气了, 就是织起来费功夫，阿奶现在不管用咯, 眼睛也不咋好使了。”张翠芬嘴里絮絮叨叨, 顾卿卿听了心里却暖洋洋的。
“怎么会，阿奶织的毛线袜最好看啦, 团团年年都喜欢得不行呢，回了军区我天天给他们穿着。”
“行。”费了老大的劲才拉上拉链，张翠芬探头问大儿子：“几点了？你看着时间让雄娃开拖拉机送他们去车站, 队上不是还要买肥料吗。”
“才八点三十二呢，还早，再坐会儿。”顾金乐呵呵的抱着大外孙，用胡子拉碴的下巴去蹭小娃儿柔嫩的脸蛋，团团侧开脸。顾金被时如霜拍了下后脑勺：“也不怕扎着团团。”
“不会吧，我前天特意刮了胡子。”顾金闻言摸了摸下巴，然后不好意思憨笑道：“咋又长出来啦，扎着我们大宝了吧，是外公不好。”
另外一个娃儿在顾财手里，他颠大锅颠惯了，抱着年年晃来晃去，逗得小家伙眉眼弯弯咧嘴大笑。
顾卿卿被阿娘婶婶们拉到房间里，时如霜拿了点钱票塞她手上：“平时不要亏着自己也不要亏着两个孩子，有事就给家里发电报……”说着她忍不住抹眼泪。
顾卿卿心里酸酸涩涩的，把钱又塞回去：“您放心，亏不着我，楚岱的津贴都在我这儿呢，这两年在岛上也没太大的花销，存下来不少，大哥二哥也经常给我钱，我够用的，这些您自己留着。”
见她态度坚决，时如霜也不强求，擦干眼角：“阿岱是个好孩子，对你怎么样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也要好好待他，你男人在外打仗也不容易，平时不要欺负他。”
顾卿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阿娘！我哪有欺负他呀，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跟个小霸王似的，您看他那么高那么有劲，我哪敢欺负他。”
韩莲心咧嘴笑：“俺瞅着你们小两口都挺有意思的。”
张雨晴也跟着笑。
顾卿卿瘪嘴：“我真的没有欺负他嘛。”
“知道知道。”时如霜敷衍两句：“你们过年要回来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下个月就能见到，就是不知道你哥能不能回来。”
距离上次顾卿卿结婚哥俩回来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也就顾青烈负伤休息了一阵，顾灿阳真是全年无休。
上次褚昭也说过，因为他妹妹结婚，他把剩下两年的假期挪用了。
“到时候我问问他俩，狗剩应该有假吧。”顾卿卿也不太确定，这个也好问，反正都在军区。
“卿卿宝——”顾宝在外面喊：“捡东西走啦，小叔送你。”
时如霜也不多说什么了，妯娌三人跟着他们一路出去，顾家人提着大包小袋浩浩荡荡往村口走，顾雄去大队部开拖拉机了。
村民们也过来送行，顾卿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顾家人和村里人关系都好，特别是钱桂花拉着顾卿卿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过年一定得回来，小渔也会回娘家拜年，到时候你们姐俩好好说说话。”
“我知道啦赵婶，”顾卿卿眉眼弯成月牙儿：“下个月您又能见到我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要去你家蹭饭呢。”
“行，我给你做锅贴馍吃。”钱桂花豪爽道。
旁边拉家常的婶子们纷纷侧目，不由好笑。
让赵三媳妇这只铁公鸡开口不容易哇。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来了，顾卿卿有些遗憾：“圆圆姐，下个月二十号可能赶不回来参加你跟我大哥的婚事啦，不过我会捎东西回来的，我到时候去裁缝铺子看看有没有喜庆的布料给你做身新娘服。”
楚岱前两年带她去的那家裁缝铺子布料多，师傅手艺也好，她身上这件呢料大衣穿了好几年还是崭新的，也不怎么起球。
“好，谢谢你卿卿。”孙圆圆紧紧抱了抱她。
又和叶子还有孟南他们说了会儿话，顾雄开着拖拉机来了，顾卿卿和家人还有邻里乡亲告完别，顾建国顾卫东他们拎着东西往拖拉机上塞。
沈绥抱着小外甥先上了拖拉机，这几天他都窝在楼上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可能是不太习惯这么热闹的氛围，觉得还是只和阿姐姐夫待在一起更加轻松自在。
顾家人知道他性子冷清，也不勉强。
这两天团团年年都是二外婆没抱热就去了小外婆手里，家里人轮流抱，也用不着他来。
年年在小舅舅怀里很乖，毕竟是经常亲近的人，可能是几天没抱，还时不时用小脸蹭他。
东西太多了，坐篮就带了两个，还有一个摇篮，顾宝和顾金都要跟着去车站，帮着放上火车，反正到了南阳车站会有人来接他们。
坐上了拖拉机，后面的风景渐行渐远，顾卿卿这次心里没什么伤感，下个月又能回来了，以后也能经常回家。
今天没下雪，风还是很大，顾卿卿用包被把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顾金他们提着东西往车站走，迎来不少目光。
他们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几个大男人两手满满当当。
放上了火车，顾金又依依不舍抱了两个外孙：“团团和年年要乖啊，等外公退任了就去军区看我们家两个宝贝疙瘩。”
顾卿卿在旁边纠正：“是三个。”
“对，三个。”顾金脸上的怅然被笑容掩盖，他挠挠头：“阿爹差点忘了，还有我们家卿卿儿。”
顾卿卿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蹭了蹭她阿爹的胳膊，脸上有些许依赖之情。
顾雄和顾宝悄摸往妹子和侄女兜里塞钱票，被她又还了回去，她无奈道：“我有钱，真的。”
楚岱在旁边听了甚至有些想笑。
旁边乘客也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姑娘怎么回事，家里人给塞钱还不要，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把目光挪到清瘦挺拔的男人身上。
应该是男人赚得多吧。
顾雄挠挠头，“好吧，卿卿妹子，你在军区自己多注意身体，照顾好两个孩子。”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军区啊，懂了。
火车马上要开了，顾金叮嘱闺女女婿还有两个侄子几句，带着顾雄他们下了车，火车哐哧哐哧缓缓发动，顾金他们在站台挥手。
两个小家伙也趴在车窗上咿咿呀呀向窗外挥手。
顾卿卿挨着楚岱坐，沈绥和顾建国坐他们对面，顾卫东在另外一排和同行的乘客聊起来了。
他善谈，这一路嘴巴就没停过。
下午两点半，到了南阳军区，闻到空气中湿润的咸味儿，沈绥心下稍安。
出了车站，就有一辆东方红军用卡车在外面等着，褚昭拉开车门跳了下来，看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嚯”了声——
“老楚，你这是去你老丈人家打劫去了吧，这种习性可要不得。”
楚岱懒得搭理他，“赶紧搬吧，回头再给你介绍。”
“行。”褚昭眼睛一直黏在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身上，“小嫂子，你这也太厉害了！”
顾卿卿笑了笑，“你也可以的，赶紧找个媳妇儿。”
褚昭立马不再言语，赶紧把东西搬上卡车。
回到军区是三点，楚岱用脚稍微带开院门，顾卿卿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沈绥手里的也打着哈欠趴在小舅舅肩上要睡不睡。
楚渊在司令部，家里也没人，褚昭帮着把东西送进院子：“晚点再过来找你们，我还得去趟空军指挥部。”
“去吧。”楚岱略微颔首，先带顾建国和顾卫东两兄弟去了三楼。
“建国哥，卫东哥，你们暂时住这里，等审核通过就可以住营区了。”楚岱指着旁边的屋子：“这是阿绥的房间，那是书房，还有个卫生间，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提。”
“麻烦你了妹夫。”顾建国搓搓手：“我们没有啥需求，你赶紧下去陪我妹子吧，我们自己整理一下就行。”
“好，有事随时找我们。”楚岱点头，抬脚下了楼。
“行嘞。”
坐了四个多小时的火车，顾卿卿骨头都散架了，赶紧把孩子抱回房放床上。
她对床边的沈绥说：“阿绥你也去睡会儿，晚上吃饭阿姐再叫你。”
男人提着摇篮进来了，对男孩说：“等过完年你就在军区的子弟中学读书，入学申请这两天我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