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卿卿睡得正香时, 楚岱轻轻抽开她的手，轻手轻脚下床穿衣服，关房门的时候也尽量不发出声音。
“阿岱, 昨晚睡得怎么样？还习惯不？”时如霜给他拿来口杯牙刷。
“习惯, 阿娘我自己来。”见时如霜帮他去接压水井的水, 楚岱过去接了口杯自己来。
时如霜也不跟他抢, 家里有个帅小伙看着就是顺心，下午她家灿阳也要回来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更热闹。
下次再见又得过一两年, 她得抓紧催催两个儿子的婚事。
“卿卿这孩子就是爱睡懒觉，不到饭点闻不着香味她是不肯起的, 以后你要是想让她给你做顿早饭怕是难哦。”说完这话, 她盯着楚岱的表情。
男人想到自己媳妇儿那锅汤, 哪还敢让她做早饭：“部队里都有食堂, 我每天给她打好了提回去就行。”
顾青烈拎着桶出来，告状道：“阿娘，我跟您说，卿卿在兵团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我早训完还得去食堂打饭给她送回去, 就这，狗剩还说我把她喂瘦了。”
这孩子在耳边叽叽喳喳跟惊雷乍起似的, 时如霜听多了耳朵疼, 她往厨房走：“阿娘要做饭了，你们去收完笼子赶紧回来, 早上有豆花吃。”
“欸！”顾青烈这回开心了，见楚岱洗漱完也拎着桶，他问：“你也去？”
“再去捞点田螺, 昨晚没多少。”楚岱左手搭在他肩上，“走吧哥。”
顾青烈咧开的嘴角一直没停下来过。
楚渊早就醒了，这么多年军人的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醒来绝不在床上多躺一刻，洗漱完带着警卫员去村子里逛。
听他亲家公说村子里种了很多药材，白芷、黄芪、天麻、当归、党参之类的，他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村口的土壤肥沃，楚渊带着警卫员蹲在那摸摸这动动那，嘴里还不停感慨：“亲家公真是敢想啊，开垦荒地种药材卖给药房铺子给集体经济增产，符合政策也利于百姓，不行，等这次回去我要跟大首长说说农村现在的情况，他为国为民忧心了一辈子，知道了得多开心。”
警卫员在旁边点头，“听村里的同志说顾家带头把家里的青壮年都带去山上打石头搬石头修河提挖水库，和红旗生产队红星生产队一起搞蓄电站，现在周边几个生产队都通了电。”
别的地方生产队搞得再好也只是每家每户拉个灯泡，他们这倒好，全面通电，就连茅房里都挂了个灯。
看得出来这几个月无敌生产队确实靠集体经济富裕了不少，村民们一大早看到他们都喜气洋洋的打招呼，院子里还挂着几条肉。
楚岱和顾青烈从这边过的时候，顾青烈脑子一抽，大声喊：“阿爹，栩哥。”
楚岱快步经过楚渊旁边，父子俩眼神对视片刻，就当没看到对方。
楚渊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觉得青烈这大小伙最讨喜，高大阳光，还和他儿媳妇一样，兄妹俩都嘴甜。
顾青烈颠颠地跟上楚岱，“走这么快干嘛？后面又没狗撵你。”
“这个坎过不去了是吧？”楚岱斜睨他，凉凉道：“你也不是没有把柄在我这，顾排长。”
顾青烈缩了缩脖子，“妹夫，咱们赶紧收了笼子回去吃豆花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你们那边也是加白糖吧？老余去年在兵团搞的那一锅，加了咸榨菜和酱油，我愣是差点没喝下去。”
“一样的。”楚岱到了田沟边，往上挽了挽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和清瘦的腕骨：“你去收你的，别管我。”
“知道。”顾青烈找到昨晚他大哥放在河边草丛里的笼子，用力扯上来。
他吃得多，力气也大。把细网笼子拉了上来后，一截一截往前拢，看到最前面这段网子里的鱼虾，他眉开眼笑：“这不得做两大盘子香炸小酥鱼啊。”
这种小鱼别看个头不大，只有手指大小。但是没有鳞片和骨头，炸一下当零嘴儿下酒都是顶好的。
虾米比中秋那几天顾卿卿她们来捞的大一些，可能是这段时间村里的人太忙了，青壮年去山上打石头修河提，老人妇女在家下地种菜种药材种棉花，小孩下午放了学要去山上路边割草喂猪，没人有闲工夫下河摸鱼虾。
这几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村里又张罗着分鱼分猪肉，家里肉食够，口粮充足，就算贪玩的小娃也不愿意在这大冷天下河。
顾青烈对今天的战利品很满足，满满一大桶，几乎都没什么水，加水就装不下了。
提上岸边，见楚岱还在捞田螺，他干脆又在河边摸起了螃蟹。
今天要吃就吃个够，过个热热闹闹的红火年。下午褚昭去接他哥的时候再让他们从镇上带点炮仗回来。
捉的螃蟹个头都很大，挥舞着钳子凶得很，怕它们把桶子里的鱼虾都干翻了，顾青烈干脆扔楚岱装田螺的桶里，兄弟俩赶在七点钟之前回了院子。
现在还没开饭，顾铁柱刚点完豆花，楚渊捧着碗守在大木桶旁边等着吃。
大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顾财把昨天剩下的那几条鱼都处理了，鱼鳃往旁边一扔，大米赶紧窜过去叼着就走。
“哥，别琢磨你那木头了，过来帮我把荠孛削下皮，待会儿我得炸肉丸了。”顾财往另外一边招呼，这种细致活整个老顾家也就他二哥耐得住性子做。
顾银“嗯”了声，放下手里的刨子，去压水井那儿洗完手，坐到顾财旁边，默不作声拿起碎瓦片刨了起来。
顾家一片热火朝天，顾雄从谷仓扛出来一袋谷子，放在顾金自行车后座上，要去碾米坊打米。
张翠芬出来叮嘱大孙子：“雄娃，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油坊那几桶菜籽油提回来，你三叔炸鱼炸丸子要用。”
今年油菜籽割了一茬，因为顾金让人把田地全部追肥，土壤肥沃得不行，草都窜得比人高，油菜更是大丰收。
前两天留在村里的妇女们刚打完菜籽送去油坊，整个生产队每户人家能分两桶菜籽油，十五斤一桶。
五百多户人，这可不是小数。
队上每一笔出入算盘都记在本子上，一厘不差，这个年过得，反而他这个大队会计最忙，算盘拨得啪啪响，秦武把鱼塘的事管完也歇了，最轻松的反而是顾金这个大队长。
他这两天走路都打飘，超过十米的地方一定要骑自行车，被秦武笑话了好几次。
“好嘞。”用绳子把装谷子的麻布袋子绑好，顾金把着龙头，顾雄在后面扶着袋子，伯侄俩往碾米坊走。
楚渊已经在厨房喝上热豆花了，浓浓的黄豆味让他回忆小时候他娘做的豆花，跟这个味道好像差不太多。
一下子喝了两碗，顾铁柱收了勺子：“亲家侄，别把肚子吃撑了，待会儿还得吃早饭呢。”
楚渊开怀大笑：“老叔，有口豆花喝我就能吃饱。”
警卫员这两天在顾家吃得比部队里都好，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顾家人性子好，对他也很亲切，吃饭也是喊人一起吃，还热情地往他碗里堆肉。
他也打心眼里习惯淳朴厚道的顾家人，心想首长这亲家确实好。
“阿岱，青烈，别忙活了。”见两个男娃提了满满两桶水产回来，张翠芬笑得眼角起纹：“外头冷，搁这儿就行，你们兄弟俩赶紧去厨房烤火吃豆花，白糖就在灶上你们自己加。”
“欸，阿奶我们这就去。”
顾青烈把木桶里的鱼虾倒在大木盆里，楚岱往盆里加了点水，鱼虾还是活蹦乱跳。
“行了，先吃早饭吧。”
楚岱放下水瓢，“我去看看卿卿起床没有。”
“这才几点，给她热着饭就行，她没这么早，贪睡得很。”顾青烈抬脚往厨房走，回头：“来不来？不来我先吃了。”
“你先吃吧。”楚岱朝他摆手，自己回了屋子。
顾卿卿还抱着被子在呼呼大睡，楚岱坐到床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揉着眼睛懵懵懂懂醒来，见他起来了，问：“几点啦哥哥？”
楚岱一看手表，“七点过五，起来吃豆花了，别贪睡。”
顾卿卿应了一声，坐起来，趴在他肩上又睡了十来分钟，终于磨磨蹭蹭起床。
一家人全部坐到桌前已经是七点半，顾雄和顾金也打了米回来。
早上吃了豆腐花，都很饱，就随便吃点。
香喷喷的面条是韩莲心的拿手好戏，还有一大锅土豆炖肉，老大一根的棒骨上起码得有二两肉，煮的时候旁边还贴了饼子。
顾卿卿去厨房把昨晚水煮鱼的鱼冻端来，她就爱吃这种鱼汤结的晶莹透剔的冻子。
时如霜在泡菜坛子里掏了酸萝卜和藠头，又凉拌了他们从南方带来的海带，还有一碟咸菜，下馍馍最好了。
楚渊本来觉得喝完豆花已经够饱了，看到眼前的面条和大棒骨，又情不自觉端着碗拿起筷子。
“亲家，别客气，敞开了吃。”顾金憨憨一笑，直接夹了根沾着汤汁的大棒骨到楚渊碗里。
“阿昭，阿栩，你们哥两个也别愣着了，赶紧吃吧，这天气冷菜容易凉，不吃饱肚子也容易饿，中午得两点多才搞吃的，你们多吃点，锅里还有面。”
褚昭和警卫员对视一眼，端起面碗就开干。
顾青烈自顾自舀了一勺大骨汤到面碗里，见顾卿卿小口小口吃面，他嘴里呲溜呲溜：“妹子啊，都是自家人，不用矜持。”
顾卿卿瞥了他一眼，给他夹了根光骨头：“你吃你的，别管我，成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