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梁今月好半天没说话, 隔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啊?”

他开着车,目视前方, 淡声道,“很多人都知道。”

梁今月点了点下巴,一班有人缺考了理综,想也知道会轰动全校,好在她在高考结束后, 就跟着薛凝去了巴黎, 切断了和国内的联系。缺席了这些讨论。

她不想多说, 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那个时候考试状态不好, 再加上我爸妈准备让我出国, 就没去考了。”

江序看过去一眼,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今天不舒服,别想了。”

她点点头, 没有过多地回忆,单纯在想, 其实他也记得很多事。

车开进自家小区的车库。

江序先下了车, 绕到她的那一边, 替她拉开车门,梁今月做好了爬他背上去的准备。

谁知他好像嫌麻烦似的, 直接从车里把她打横抱起,梁今月慌了下, 赶快搂住他的脖颈, “……你别摔了我。”

他低低说了句, “摔不了。”

从车库上了电梯,梁今月的脸贴在他胸膛前,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很平稳。

全然不似她的。

到家时已过十二点,还有很多事要做,最重要的是,从冰箱里找出备用冰袋敷在脚踝上。

梁今月动不了,这一切都由江序代劳。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提醒,“脚悬空。”

她乖乖照做,奇异般地觉得心里很柔软,如果没有他,今天她一个人也能解决这个突发情况,打电话给宋姿求助,再不济报警或者打119,总有办法。

但也没人能借个肩膀给她靠着哭,回家后还要自己面对黑漆漆的屋子。

江序拿了一个冰袋过来,脱掉她的袜子,梁今月脚趾下意识蜷缩了下,划在他的手心,她的脚很小,很白,牛仔裤的裤脚被推上去一些,纤细的小腿线条可见端倪。

“我自己拿着吧。”

他抬眼看她,“你行吗?”

敷个冰块而已,怎么不行了?

他没答应,坐上沙发,把她的脚踝搭在他的大腿上,她脚后跟下是坚硬的触感,顷刻间觉得脚在发烫,旁边冰块挨着,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的脚趾无意识地动着,江序低眸看了眼她大红色的指甲盖,过了几秒,“等会洗澡小心。”

“嗯。”

他教育起她来,“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尝试危险动作了。”

“噢。”她乖巧点头,玩笑着说,“我可能小脑不太好,老是出这种事故。”

他清淡地笑了声,说:“你只有小脑不太好吗?”

梁今月瞪大眼睛。

她自己说自己是开玩笑,他也跟着说那就是讽刺了。

她不满地晃了晃脚。

江序捉住她的脚掌心,带来轻微的痒意,警告她,“别乱动。”

这个澡梁今月洗得十分小心,出来时江序已经换上了睡衣,手里拿着吹风机,“过来,给你吹头发。”

她看着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情变好了,她单脚跳过去,坐在沙发上,吹风机接上电,江序拾起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吹。

温热的风吹在头皮上,耳边轰隆隆的一片,她的心格外安宁。她觉得,江序现在对她真的挺好的,挺关心她的。而且,今天被她闹得这么晚,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和她说话还很有耐心,会配合着她开玩笑,甚至会逗她一下。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江序的手从她的头发上离开,她转过头,打了个哈欠,有生理性的泪水含在眼里,朦胧之中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

“上完药再睡。”

“好。”

他蹲着,手托着她的左脚,朝肿高的地方喷了医院开的喷雾,又拿了棉签给她抹药膏。

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周身,此刻好像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梁今月不知道,有些心乱,没话找话说:“我最近进了两次医院了,还感冒过,各种不顺,是不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江序抬眼,漆黑的眸和她对上,他眼里稍许无奈,“改天你可以去你们学校旁听马原课。”

“……”梁今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笑出来,“你是党员吗?”

宣传唯物主义那么认真……

“不是。”他唇角似乎也弯了点弧度,把她的脚悬空放在沙发上,棉签扔进垃圾桶,“快去睡觉。”

“哦。”

话音未落,她又被打横抱起,她轻轻“啊”了一声,“这么一点路,我可以自己走。”

“单脚跳?怕你再跳倒了。”

梁今月被抱进卧室,放在床沿,江序的手还没完全从她身上放开,她今天换了一件长袖睡衣,他抱她的时候手放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传来热意。

放下她的时候,他稍稍弯了点腰,眼睛和她平视着,梁今月的手还搭在他肩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梁今月感到自己心跳稍快,屏了屏呼吸,轻声道,“今天谢谢你。”

谢谢他出现在她茫然无助的夜里。

让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高中时,她最初对他的感觉,是很浅很朦胧的爱慕,基本基于他长得好看,外加成绩好。

向他表白被拒绝之后,她挫败了一阵子。不夸张地说,她从小就有挺多人喜欢的,向来是被别人追着捧着,遇上他这样的,她也犹豫过要不要再喜欢他。

有一天,向来脾气很好的语文老师在班上发了脾气,指责大家只关注数理化,英语也很上心,就是都不交语文练习册。

大发雷霆后,一整个晚自习都在守着他们补上欠下的作业,还说没交就不用下晚自习了,一定要整顿他们。班主任过来巡班后,也很支持。

这让她傻了眼,她读书的时候,是很擅长耍一些小聪明的。对于语文老师这样好说话的老师,她的作业是能不写就不写,所以开学到现在几乎整本都是空白。

旁边其他同学没有她这么大胆,最多只欠了十几页,只有她对着整本练习册吭哧吭哧地补,着急补不完。

九点四十下晚自习,大多数同学都补好交上了讲台,只剩下零零碎碎几个人,语文老师端着保温板坐在讲台上十分守诺,继续守着他们补。

他们这群人约等于是被留堂了。后来又陆陆续续走了几个人,只剩下最后三个人。

语文老师大概也没真想留着他们补一整夜,毕竟晚上回家的安全问题需要考虑,只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你们三个老油条!明天我再看不到你们的作业就叫家长来一趟。”

每个女孩儿都有自尊心,她也不例外,即使是自己耍的小聪明,也依然对老师的批评感到十分羞耻。

老师走后,其他人都走了,她心情很差很闷,收拾著书包走在最后。教室在五楼,楼梯间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她一个人摸着黑下楼,心情几乎已经跌到谷底。

下到一楼时,月光覆盖不到低楼层,她夜间视力很差,为了不踩空,扶着扶梯走得很慢,有个很高的男生从她右边擦肩而过,她当时没注意是谁,也看不清。

直到那人走到二楼的阶梯,梁今月脚下的路变得明亮无比,她抬眼望过去,那人穿着校服,站姿笔挺,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表情不甚清晰。

是江序。

那段时间他在参加一个竞赛,很少看见他来上晚自习,据说他在科技楼有专门的竞赛教练给他上课。那时他应该刚下课要回教室,在楼梯间遇上她,帮她照着楼下的路。

如果非要形容什么是心动,可能那一刻似是而非的感觉就是。

周围万物的声音都被消匿,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用手电筒照着她下完了最后几节台阶,她朝他说了声谢谢。

他简短地说了句不用谢,便抬脚走了。

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之前一切的糟糕似乎都消失殆尽,他或许还是不记得她,只是顺手帮了个忙,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那束光之下,注定留下了无限的悸动 。

她对他的喜欢,好像就是从他替她解决这次黑夜麻烦开始的。

“不用谢。”他回答。

梁今月忽然就笑了下。

他见她在笑,面色柔和了几分,“以后乖一点就好了。”

“我今天真的很怕……”

说到一半,她见他注视着她。明明开着灯,梁今月却觉得他们之间很幽暗,她看着他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他的眼睛里细细碎碎的情绪,以及她的倒影。

她没有忽略此刻不正常的心跳声,她早已发觉过她的不对劲。是什么感觉已经不那么重要,他已经和她结婚了,至少人是她归她所有的。

所以,她想对他有什么兴致,都是可以的。而且,都离这么近了……

她靠上去,在他的右脸颊轻轻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