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去不了啊……”即使知道他只是说一句醉话, 梁今月还是和他回着话,停顿了一下,她问, “想吐吗?”

他没答,稍稍站直了身子。

梁今月仍扶着他的手臂,把他扶去沙发,他似乎不太舒服,一沾上就躺下了。

她从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拿过来, 大约是酒劲上来了, 他躺在沙发上, 眼睛已经闭上。

她上前摇了摇他的手臂,“你睡着了吗?”

他没有反应。

梁今月把杯子搁在茶几上, 拿起刚刚她盖过的毛毯搭在他身上, 客厅的灯熄了,只留下一盏落地灯, 她进了浴室,打算先让他休息一会缓一缓。

因为家里有一个喝醉的人, 她今天加快了洗澡的程序,但再出来时也已经是三十分钟后了。

放在茶几上的那杯水依然没动, 江序安静睡在那儿, 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头疼, 睡梦里他的眉心微微蹙着。

梁今月上前叫醒他,“别在这儿睡, 回床上睡去。”

但收效甚微,沙发上的男人纹丝不动。

梁今月想现在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喝醉时被他照顾过, 所以这么快就要还回去了?总之她是不可能看着他就这样睡在这里的。

她叹口气, 认命找来一条湿毛巾给他擦脸,毛巾落到他脸上时,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心里想着,他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给她卸妆?还特意检索了教程。

其实说起来,他现在对她还算不错。

她捧着他的脸,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当年对她冷言冷语的时候,怕是没有想过今晚还要她关照吧?

她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脸,手感很好,但她还是要吐槽,“你怎么性格这么恶劣?”

替他擦完脸,她起身去重新洗了一下毛巾,没有注意到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收拾完,梁今月又坐回沙发,喝了口放在茶几上的水,放久了已经凉掉了,她喝了一半。

接下来她陷入了为难,这人叫又叫不醒,喝醉的人又沉得要死,她根本就没办法把他弄去床上睡。

要不还是就让他在这儿睡算了?

或者过会儿他酒醒了自行解决。

她纠结了好一阵,决定先给他换衣服,穿着脏衣服睡觉太难受了。

她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新的睡衣,抿着唇在沙发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不了手去直接脱他衣服,总有一种在趁机占他便宜的感觉。

脑海里千回百转,最后还是一咬牙,她又不是要对他做什么,再说了婚都结了……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衬衣,没打领带,她一颗一颗扣子替他解,衣裳很快半敞着,昏黄的灯光照出他结实漂亮的肌理。

在这种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看他的身体,和平时差别太大,多了一种隐秘的刺激。

她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咬着唇,这人为什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半蹲着平视他,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第一次仔细看他睡觉,他微侧着脸,下颌线条收得很漂亮。她以前觉得他最好看的地方是眼睛,深邃又英气,但现在他闭着眼,也有不一样的味道。

王尔德说只有肤浅的人,才不会以貌取人。

她就是格外的以貌取人,又挑剔,这么多年,只对他产生过那种纯荷尔蒙式的感觉,后来看男人,总多了别的考量。

梁今月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肌肉线条隐没在裤腰处……

她倏地就回忆起了梦中一些脸红心跳的画面,喉咙隐隐发痒,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些天他老是无意识地把身体露在她面前,坦荡得要命,从不避嫌,这样看得见摸不着,让她的好奇心更甚。突然就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去摸一下?反正他也不知道。

这个想法愈演愈烈,她差点有些忍不住了,左右摇摆了一阵,在最后一刻,理智回笼,收住了手。

太离谱了。

她开始唾弃自己,别找借口了梁今月,你就是在肖想他的身体。

心情特别的微妙。

她对他的一些肢体接触,必要的,不必要的,一直都告诉自己这是夫妻相处的正常方式,刻意忽视了自己的心底的异样。

其实这些年她也没和别的男人有这么多亲近的接触,经验缺乏,不知怎么,就堆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皱着眉想着事,视线若有若无停在他裤腰之下,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你在看哪里?”

微微的沙哑。

梁今月一震,正好脚蹲得有点脚麻,没稳住,直接摔在了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

电光石火之间,她听见他笑了下,然后手扶在她的胳膊上,把她拉了起来。

梁今月被这声笑惹得脸都燥了。

她先发制人,“我被你突然说话吓到了,你醒了为什么不说话,我还想帮你换衣服好让你睡觉……”

一句话解释了她为什么脱了他衣服。

江序微哂,瞥到茶几上的水,端起喝了一口,说话声音清润了一些,“换了半天你也没换完?”还是隐隐有笑意。

“……”梁今月说他,“你早醒了就起来自己换啊。”

江序莞尔,“你一过来就脱我衣服,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所以就闭着眼睛等一等?

“我不想做什么!”梁今月感觉被抓了个现行,连耳朵都在发热。

他低头笑了下,没接腔,斜靠在沙发上,衣服被微微拢起,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眉眼舒展着,眼睛直直望着她。

梁今月呼吸微滞,她到底在虚张声势什么?

他被看一下又没有少块肉,她也没有犯法。

对。就是这样,没必要藏着掖着。

梁今月挺直了腰板,“我还不能看你了?”

江序难得地愣了下,“可以。”

“……”梁今月转移着话题,“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被肖文带头闹的。”说她没来要连着她那份一起喝了。

他伸手招了下她,“你坐过来。”

梁今月在他旁边坐下,他抬手捏了下鼻梁,“头有点疼。”

她侧过头看他,昏昧的灯光下,他的轮廓很清晰,眉眼温和,她心一动,“我帮你。”

她伸手帮他按摩着太阳穴,其实她也没学过,就只是轻轻地揉按,用她自以为会舒服的力道。

对江序而言,并不那么好受,酒精本就会放大人的感官,她的右手环过他的后脑勺,身上有淡淡的馨香,洗过的长发蓬松,他的衬衫被她解完了,发丝时不时飘在他脖颈处。

他喉结动了动,没有出声。

过了几分钟。

“梁今月。”他再出声,又是微哑。

“啊?”

“我要去洗澡了。”

“……哦。”

她收回手,脸好像又开始发烫了。

……

梁今月快睡着时,才感受到有人上了床。带来微冷的水汽,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拼命想睁开眼,但实在睁不开,含糊着说,“……手好冷。”

他放开了她的手,“睡吧。”

-

第二天是星期天,梁今月还要上班,S大的学生大多选择在今天返校,学校里里外外都有不少车。

梁今月在八点准时到达办公室,微信工作群里收到一则通知,星期一是植树节,学校决定以学院和处室为单位,组织全体教职工开展植树节特别活动。

所谓特别活动,就是一群人到分配的义务植树地点,挖坑种树。

这则通知一出,办公室众人都在讨论今年的地点在哪儿。

梁今月之前没有参加过此类活动,问了句,“会去很远吗?”

“不会啊,当天来回的。”

有过来人教导她,“下班前会分好地点的,最好自己开车过去,学校安排的那个大巴车,不敢恭维,特别闷,气味还难闻。”

午休时间,他们收到了地点分配安排,和数计学院一块儿,在市郊的一个小村庄,开车大约两个多小时。

有人不满,“这个地方不太好玩啊,隔壁财务处和科技产业处在小溪村,那里都能算得上是度假村了。”

“希望明天天气能好一点。”

……

大家七嘴八舌地又讨论起来。

翌日如大家所盼是个大晴天,梁今月自己开了车过去,她开车的速度比较快,到的时候大部队还没到。

她把车停在农庄,随后一个人到处走了走,这里其实不算荒芜,冬小麦在返青期,路边还种着白梅,含苞待放,很有意境。

她对着拍了几张照,本来想发ins,但想起上个月她的□□已经到期了,于是随手发给了江序。

一张图,什么话都没说。

过十来分钟,才收到他的回复:?

梁今月打字回他:我到了,路边有梅花。

他回过来一句:好好工作。

昨晚他得知她要去参加植树节活动,问了一句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

她回答他,只要是领导交办的任务,都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梁今月刚想回他一串句号,又收到一条新的回复:花不错。

她弯了弯唇,关了手机。

差不多转到快十一点,大部队才姗姗来迟。

有几个人下了车晕得不行,蹲在路边呕吐。于是有人提议先去吃饭的地方稍作休息,再开始植树。

商量了一阵,大家一致决定先去原定吃午饭的农家乐。

那家餐馆主打原材料绿色、新鲜,环境也弄得很幽静雅致,这个时节没有花草,也弄来假花假草陪衬,搞得郁郁葱葱。

众人用完餐,约着在旁边拍照。

集体活动就是这点不好,必须等着大家的一起行动,磨磨蹭蹭到下午两点,大家才上了山开始植树活动。

数计学院男人多,在这种体力活上力量也更大,大家没搞□□摆拍那一套,挥揪挖坑,栽种树苗,两个多小时,大家就把带来的绿苗一一栽好了。

梁今月自己也栽好了一棵树,给她的小树苗拍了一张照。

这场活动最后还是需要形式,大家拉着横幅拍了一张大合照,留作纪念。

最后返程,坐学校大巴的坐大巴,自驾的自驾,纷纷作鸟兽散。

梁今月开车回家时已过五点,车里放着歌,一路跟着导航走,不知不觉把她导去了一个田野小道上,和来时路不一样,仔细一看是导成了绕路的方向,智能推荐路线特别不智能,她对这经常出现的现象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往窗外一瞥,却看到北方难得一见的大片水田,有水鸽子时不时飞过,远远看着,像画一样。

她停了车,还没到春耕时期,人烟稀少,水面如镜,静谧美好。

她没太看见过水田,看过的田野都是旱田居多,想过去拍张照。

想要拍近点,需要下到田边,有一个陡坡,没有现成的路可以走,她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最终还是想拍下这一刻的景色。

她一小步一小步,小心翼翼地下了坡,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到了半路最陡的地方,她不防踩了一个小石子,整个人往前倾,抓在手里的手机飞了出去。

她狠狠地摔了一跤,手撑了一下地,才没有滚下去。

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再然后是脚踝钻心的疼。

她还来不及去管,强撑着爬起来,去捡被摔出去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成了一片蜘蛛网,还能亮,但已经在掉玻璃块,手机铃声在响,屏幕触摸已经不良,看不到是谁的电话,也接不了。

她从前看过一些野外求生的纪录片,但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时,她才知道,心情会有多焦虑。

特别是,她的脚疼得无法安全开车。

手机坏了,也无法找人求助。

荒郊野岭,天色将暗,她的心越来越绝望,一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下来拍照。

手机在被频繁接到电话后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彻底变成了一块废砖。

天色渐渐压下来,这里没有霓虹闪烁,只有远处有一盏似乎是年久失修的路灯,灯光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没有坐以待毙,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去寻找这村里的住户,有田就一定有人住在这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心越凉,在她快要放弃时,终于遇到一个骑三轮车的中年女人。

她拦下这人,三言两语描述了她的状况,问能不能借手机给她打一个电话,这人很和善,没多问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拿给她。

她此刻无比感谢自己之前记过江序的电话号码,但电话拨出去后,一直正在通话中。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

一遍遍地拨,然后一盆盆凉水泼在她的心上。

所幸中年女人并没有催她,只是提醒她:“妹子,你可以换个电话打啊。”

梁今月怔了下,才发现她现在能打的求助电话除了他,只有宋姿和父母。

她没抱希望地再打了一个,如果还没有打通,她只好打给宋姿了。

滴声响了一会儿,提示正在通话中的女声消失,电话居然被接起,那边声音隐隐有些不耐,“哪位?”

她怕他挂掉,急忙道:“是我,你快来救救我。”

声音里已经有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