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不了啊……”即使知道他只是说一句醉话, 梁今月还是和他回着话,停顿了一下,她问, “想吐吗?”
他没答,稍稍站直了身子。
梁今月仍扶着他的手臂,把他扶去沙发,他似乎不太舒服,一沾上就躺下了。
她从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拿过来, 大约是酒劲上来了, 他躺在沙发上, 眼睛已经闭上。
她上前摇了摇他的手臂,“你睡着了吗?”
他没有反应。
梁今月把杯子搁在茶几上, 拿起刚刚她盖过的毛毯搭在他身上, 客厅的灯熄了,只留下一盏落地灯, 她进了浴室,打算先让他休息一会缓一缓。
因为家里有一个喝醉的人, 她今天加快了洗澡的程序,但再出来时也已经是三十分钟后了。
放在茶几上的那杯水依然没动, 江序安静睡在那儿, 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头疼, 睡梦里他的眉心微微蹙着。
梁今月上前叫醒他,“别在这儿睡, 回床上睡去。”
但收效甚微,沙发上的男人纹丝不动。
梁今月想现在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喝醉时被他照顾过, 所以这么快就要还回去了?总之她是不可能看着他就这样睡在这里的。
她叹口气, 认命找来一条湿毛巾给他擦脸,毛巾落到他脸上时,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心里想着,他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给她卸妆?还特意检索了教程。
其实说起来,他现在对她还算不错。
她捧着他的脸,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当年对她冷言冷语的时候,怕是没有想过今晚还要她关照吧?
她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脸,手感很好,但她还是要吐槽,“你怎么性格这么恶劣?”
替他擦完脸,她起身去重新洗了一下毛巾,没有注意到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收拾完,梁今月又坐回沙发,喝了口放在茶几上的水,放久了已经凉掉了,她喝了一半。
接下来她陷入了为难,这人叫又叫不醒,喝醉的人又沉得要死,她根本就没办法把他弄去床上睡。
要不还是就让他在这儿睡算了?
或者过会儿他酒醒了自行解决。
她纠结了好一阵,决定先给他换衣服,穿着脏衣服睡觉太难受了。
她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新的睡衣,抿着唇在沙发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不了手去直接脱他衣服,总有一种在趁机占他便宜的感觉。
脑海里千回百转,最后还是一咬牙,她又不是要对他做什么,再说了婚都结了……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衬衣,没打领带,她一颗一颗扣子替他解,衣裳很快半敞着,昏黄的灯光照出他结实漂亮的肌理。
在这种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看他的身体,和平时差别太大,多了一种隐秘的刺激。
她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咬着唇,这人为什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半蹲着平视他,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第一次仔细看他睡觉,他微侧着脸,下颌线条收得很漂亮。她以前觉得他最好看的地方是眼睛,深邃又英气,但现在他闭着眼,也有不一样的味道。
王尔德说只有肤浅的人,才不会以貌取人。
她就是格外的以貌取人,又挑剔,这么多年,只对他产生过那种纯荷尔蒙式的感觉,后来看男人,总多了别的考量。
梁今月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肌肉线条隐没在裤腰处……
她倏地就回忆起了梦中一些脸红心跳的画面,喉咙隐隐发痒,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些天他老是无意识地把身体露在她面前,坦荡得要命,从不避嫌,这样看得见摸不着,让她的好奇心更甚。突然就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去摸一下?反正他也不知道。
这个想法愈演愈烈,她差点有些忍不住了,左右摇摆了一阵,在最后一刻,理智回笼,收住了手。
太离谱了。
她开始唾弃自己,别找借口了梁今月,你就是在肖想他的身体。
心情特别的微妙。
她对他的一些肢体接触,必要的,不必要的,一直都告诉自己这是夫妻相处的正常方式,刻意忽视了自己的心底的异样。
其实这些年她也没和别的男人有这么多亲近的接触,经验缺乏,不知怎么,就堆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皱着眉想着事,视线若有若无停在他裤腰之下,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你在看哪里?”
微微的沙哑。
梁今月一震,正好脚蹲得有点脚麻,没稳住,直接摔在了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
电光石火之间,她听见他笑了下,然后手扶在她的胳膊上,把她拉了起来。
梁今月被这声笑惹得脸都燥了。
她先发制人,“我被你突然说话吓到了,你醒了为什么不说话,我还想帮你换衣服好让你睡觉……”
一句话解释了她为什么脱了他衣服。
江序微哂,瞥到茶几上的水,端起喝了一口,说话声音清润了一些,“换了半天你也没换完?”还是隐隐有笑意。
“……”梁今月说他,“你早醒了就起来自己换啊。”
江序莞尔,“你一过来就脱我衣服,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所以就闭着眼睛等一等?
“我不想做什么!”梁今月感觉被抓了个现行,连耳朵都在发热。
他低头笑了下,没接腔,斜靠在沙发上,衣服被微微拢起,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眉眼舒展着,眼睛直直望着她。
梁今月呼吸微滞,她到底在虚张声势什么?
他被看一下又没有少块肉,她也没有犯法。
对。就是这样,没必要藏着掖着。
梁今月挺直了腰板,“我还不能看你了?”
江序难得地愣了下,“可以。”
“……”梁今月转移着话题,“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被肖文带头闹的。”说她没来要连着她那份一起喝了。
他伸手招了下她,“你坐过来。”
梁今月在他旁边坐下,他抬手捏了下鼻梁,“头有点疼。”
她侧过头看他,昏昧的灯光下,他的轮廓很清晰,眉眼温和,她心一动,“我帮你。”
她伸手帮他按摩着太阳穴,其实她也没学过,就只是轻轻地揉按,用她自以为会舒服的力道。
对江序而言,并不那么好受,酒精本就会放大人的感官,她的右手环过他的后脑勺,身上有淡淡的馨香,洗过的长发蓬松,他的衬衫被她解完了,发丝时不时飘在他脖颈处。
他喉结动了动,没有出声。
过了几分钟。
“梁今月。”他再出声,又是微哑。
“啊?”
“我要去洗澡了。”
“……哦。”
她收回手,脸好像又开始发烫了。
……
梁今月快睡着时,才感受到有人上了床。带来微冷的水汽,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拼命想睁开眼,但实在睁不开,含糊着说,“……手好冷。”
他放开了她的手,“睡吧。”
-
第二天是星期天,梁今月还要上班,S大的学生大多选择在今天返校,学校里里外外都有不少车。
梁今月在八点准时到达办公室,微信工作群里收到一则通知,星期一是植树节,学校决定以学院和处室为单位,组织全体教职工开展植树节特别活动。
所谓特别活动,就是一群人到分配的义务植树地点,挖坑种树。
这则通知一出,办公室众人都在讨论今年的地点在哪儿。
梁今月之前没有参加过此类活动,问了句,“会去很远吗?”
“不会啊,当天来回的。”
有过来人教导她,“下班前会分好地点的,最好自己开车过去,学校安排的那个大巴车,不敢恭维,特别闷,气味还难闻。”
午休时间,他们收到了地点分配安排,和数计学院一块儿,在市郊的一个小村庄,开车大约两个多小时。
有人不满,“这个地方不太好玩啊,隔壁财务处和科技产业处在小溪村,那里都能算得上是度假村了。”
“希望明天天气能好一点。”
……
大家七嘴八舌地又讨论起来。
翌日如大家所盼是个大晴天,梁今月自己开了车过去,她开车的速度比较快,到的时候大部队还没到。
她把车停在农庄,随后一个人到处走了走,这里其实不算荒芜,冬小麦在返青期,路边还种着白梅,含苞待放,很有意境。
她对着拍了几张照,本来想发ins,但想起上个月她的□□已经到期了,于是随手发给了江序。
一张图,什么话都没说。
过十来分钟,才收到他的回复:?
梁今月打字回他:我到了,路边有梅花。
他回过来一句:好好工作。
昨晚他得知她要去参加植树节活动,问了一句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
她回答他,只要是领导交办的任务,都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梁今月刚想回他一串句号,又收到一条新的回复:花不错。
她弯了弯唇,关了手机。
差不多转到快十一点,大部队才姗姗来迟。
有几个人下了车晕得不行,蹲在路边呕吐。于是有人提议先去吃饭的地方稍作休息,再开始植树。
商量了一阵,大家一致决定先去原定吃午饭的农家乐。
那家餐馆主打原材料绿色、新鲜,环境也弄得很幽静雅致,这个时节没有花草,也弄来假花假草陪衬,搞得郁郁葱葱。
众人用完餐,约着在旁边拍照。
集体活动就是这点不好,必须等着大家的一起行动,磨磨蹭蹭到下午两点,大家才上了山开始植树活动。
数计学院男人多,在这种体力活上力量也更大,大家没搞□□摆拍那一套,挥揪挖坑,栽种树苗,两个多小时,大家就把带来的绿苗一一栽好了。
梁今月自己也栽好了一棵树,给她的小树苗拍了一张照。
这场活动最后还是需要形式,大家拉着横幅拍了一张大合照,留作纪念。
最后返程,坐学校大巴的坐大巴,自驾的自驾,纷纷作鸟兽散。
梁今月开车回家时已过五点,车里放着歌,一路跟着导航走,不知不觉把她导去了一个田野小道上,和来时路不一样,仔细一看是导成了绕路的方向,智能推荐路线特别不智能,她对这经常出现的现象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往窗外一瞥,却看到北方难得一见的大片水田,有水鸽子时不时飞过,远远看着,像画一样。
她停了车,还没到春耕时期,人烟稀少,水面如镜,静谧美好。
她没太看见过水田,看过的田野都是旱田居多,想过去拍张照。
想要拍近点,需要下到田边,有一个陡坡,没有现成的路可以走,她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最终还是想拍下这一刻的景色。
她一小步一小步,小心翼翼地下了坡,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到了半路最陡的地方,她不防踩了一个小石子,整个人往前倾,抓在手里的手机飞了出去。
她狠狠地摔了一跤,手撑了一下地,才没有滚下去。
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再然后是脚踝钻心的疼。
她还来不及去管,强撑着爬起来,去捡被摔出去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成了一片蜘蛛网,还能亮,但已经在掉玻璃块,手机铃声在响,屏幕触摸已经不良,看不到是谁的电话,也接不了。
她从前看过一些野外求生的纪录片,但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时,她才知道,心情会有多焦虑。
特别是,她的脚疼得无法安全开车。
手机坏了,也无法找人求助。
荒郊野岭,天色将暗,她的心越来越绝望,一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下来拍照。
手机在被频繁接到电话后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彻底变成了一块废砖。
天色渐渐压下来,这里没有霓虹闪烁,只有远处有一盏似乎是年久失修的路灯,灯光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没有坐以待毙,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去寻找这村里的住户,有田就一定有人住在这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心越凉,在她快要放弃时,终于遇到一个骑三轮车的中年女人。
她拦下这人,三言两语描述了她的状况,问能不能借手机给她打一个电话,这人很和善,没多问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拿给她。
她此刻无比感谢自己之前记过江序的电话号码,但电话拨出去后,一直正在通话中。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
一遍遍地拨,然后一盆盆凉水泼在她的心上。
所幸中年女人并没有催她,只是提醒她:“妹子,你可以换个电话打啊。”
梁今月怔了下,才发现她现在能打的求助电话除了他,只有宋姿和父母。
她没抱希望地再打了一个,如果还没有打通,她只好打给宋姿了。
滴声响了一会儿,提示正在通话中的女声消失,电话居然被接起,那边声音隐隐有些不耐,“哪位?”
她怕他挂掉,急忙道:“是我,你快来救救我。”
声音里已经有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