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在看清这三个字时,薛倾碧当场就站了起来。
黄榜中的文字继续往下显现。
第二名,阙晗日。
第三名,薛倾碧。
她居然只有第三名!
薛倾碧脸色霎时红白交加,活像是被打了手板心的小学生。诗千改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揶揄道:“殿下啊,人有的时候还是不要把话说太满。”
像她,就从来不立“我一定是第一”这种flag。
前三甲后面跟的分数都咬得很紧,诗千改与阙晗日差三分,阙晗日与薛倾碧差一分。
只是四分……就一个小文题的差距!
薛倾碧仔细一看,发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三人里,唯独诗千改的大文题是满分。
“你怎么会是满分??”她只觉得离谱,“你……你到底写了什么?”
在历届的玄春闱中,文章题的满分总共也不超过十篇。这不仅意味着这篇文章写得好,更意味着,这篇文章的思路新奇到哪怕不喜欢它的考官都得承认这是个绝好点子。
刚刚黄榜反复波动的那一小段时间,显然是诸位大能在对其进行最后的抉择。
诗千改已经去找贺雪和夜九阳的名字了,闻言道:“你这么好奇,可以等明天看看。”
再等一晚上到明早,甚至今晚,前三甲的文章必定都会流传出去了。
但薛倾碧咬了咬唇,分外不甘心,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待,径直道:“我现在就亲自去看看!”
她一把将本命灵武收回丹田,血珠落地,大踏步便出了茶厅。
夜九阳忽然反应过来:“水镜!水镜还没收。”
但薛倾碧已经走远了,只剩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夜九阳:“……”
贺雪:“第十名,我。”
三甲往后的名字就是黑色了,不打眼,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之前路上诗千改已经听贺雪描述过了,他写的文章是历史演义类,从历史上挑出了一对大雅朝的殉情道侣描写,考据详实,功底深厚,其中还穿插了一篇长诗,史料空白处也完美地进行了演绎,因此得到了很高的分数。
夜九阳也探着脑袋找自己,惊喜道:“哎!我居然有第四十二名!”
诗千改有点好奇:“夜道友,你写的是什么?”
夜九阳笑道:“我写的是一位医女与山神的故事,有参考我们当地的神话传说。”
说完,他还唱了几句词,似乎是山歌,诗千改听不出那是什么方言,但却能感觉到这是个悲伤中带着温柔的故事。
她没想到夜九阳看起来粗枝大叶,居然能把情感表达得如此细腻。如果是在山间对唱,必定更悠扬动听。
贺雪也微微抬头,一双黑瞳中透出震惊:“你没我想的那么笨?”
诗千改黑线:“喂!不可以直接说人笨。”
“先生还给了挺高的分,要不然以我前面写的小文题,还不知道排倒数多少名。”夜九阳被二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双眼亮晶晶的,很有求知欲,“那诗道友你呢?”
头名满分的文章,会是什么内容?
……
薛倾碧小时候来过琅嬛,对这里的建筑方位十分了解。她不一会儿就奔到了峰顶小殿,隔得老远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高声议论之声。
“……这如何不是深情!”
北斗涣剑君破音的一嗓子还缭绕在上空,薛倾碧便闯了进来。众人齐齐转头看她,涣剑君老脸一红,转移话题:“咳,碧影小友,你怎么来了?”
薛倾碧:“……”
这殿内……怎么有好几个人红着眼圈??
连考官们也都聚集在了这里,围着中央一张卷子。
而简升白,还在拿帕子很大声地擦鼻子。
薛倾碧:“??”
她有些迟疑地道,“我……是来想看看前三甲的文章的?”
“正好,我们刚刚也在看。”幽篁庄主秦圆道笑道,“翡不琢——就是诗千改,她写的这篇文章的确很有意思。”
薛倾碧这才知道,原来桌子中央那张卷子就是诗千改的。她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第一眼皱起了眉,心想,这个字一看就不是从小练的,写得急了都没什么筋骨!
第二眼是,她写了好多!
诗千改还额外要了一张白卷,三个时辰写成,有约一万字,足可见当时她有多文思如泉涌。
文名这次取得倒是很简单,只有三个字:《二小姐》。薛倾碧用挑刺的目光看下去,只见文章分为了好几个小章节。
引言简洁介绍了背景,这是一个虚构的王朝,似乎有参考唐时。而在这个世界里,存在有“妖物”。妖物善恶难辨,恶妖会为祸一方,因此“除妖师”这种职业便应运而生。
第一小章节开篇就是一段紧张激烈的打斗,一行除妖师追着一只大妖,将它逼入绝境,双方斗法。
翡不琢即便是临场作文也不失水准,薛倾碧不太情愿地承认,这短短一百来字就让她代入进了这个世界。
在除妖师付出了惨烈代价后,他们歼灭了这只占山为王的大妖,并将其麾下的小妖全部抓入了地牢中。
——至此,全文出现了第一个明显的人物描写。
这是一名少年,身为兔妖,名字起得很随意,就叫“林兔”。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当初也是被迫投入了这位大妖旗下,一直只干些做饭、打扫卫生的活计。
可惜命不太好,被捉进地牢,马上要难逃一死了。
翡不琢笔触陡然温柔,写雪色衣袍的少年蜷缩在地牢角落,身形单薄,一双兔耳低垂,瑟瑟发抖……想到这一幕,薛倾碧的心不由自主揪了起来。
所有的妖物,都要以灵器净化,在这个过程里它们会痛苦万分,直到妖力一丝不存而后死去。
兔妖少年在第三天被推上了刑场,看着自己的“前辈”魂飞魄散。除妖师的世家在周围黑压压地坐了一圈,他跌跌撞撞走上灵器圆盘中央,跪地,闭上眼睛等待灵光亮起、疼痛降临——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惊呼。有人怒道:“万万不可!”“百里荼,你在做什么?!”
少年茫然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素净的手抬起了他沾满血污的脸。
那被称为百里荼少女低头与他对视,问道:“你叫什么?”
这一段,被重点着墨了,薛倾碧不由得怔住了,翡不琢竟然能把少年这一瞬间的心动描写得如此传神,连她都好像听到了白兔如鼓的心跳,眼中印出了百里荼的一身红衣与剑上雪光。
百里荼救下了兔妖,力排众议,将他带回了百里府上。
兔妖这才得知,原来这是百里家的二小姐,在当年的大比中刚刚一剑夺魁,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是将来的世家之首、正道领袖。
一个是被污蔑杀人的妖魔,一个是被寄予厚望的新星。
可她救下了他,解开他身上锁链,给他身份与尊严。
当晚,少年得到了食物、热水,还有平生所未见的华服。
他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对他一见倾心。这个认知让他惶然,又心如鼓擂,如坠迷梦。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少女摩挲着他眼尾的小痣,轻声念出了这一句诗歌。
“从此以后,你就叫阿茕。”
再往下,时间线跳得很快。薛倾碧甚少见到有人将平常的相处写得如此细腻的,好像世上真有这样两个人,打破了除妖师和妖物的身份界限相爱。
少年的卑弱与渴爱,少女的强大与包容,这爱意产生得如此有说服力,薛倾碧不得不承认,举世都找不出第二篇这样的小说。
如果她是输给了这样一篇文章……好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这冰糖似的甜里又仿佛遮盖着若隐若现的迷雾,让薛倾碧有些不安。
她继续看下去,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因为五年之后,百里荼提出想和阿茕结道。
人人都说百里家那个二小姐荒唐,竟与妖兽厮混暧昧,这一次引起的争议比当年百里荼带他回家的时候还要大,阻力也更大。
但百里荼还是像当年一样固执,这次,她宁可受鞭刑也不悔改。
薛倾碧揪心地想,应该渡过这个难关之后二人就能大团圆了吧?
然而她往下一看,心里却咯噔一下——怎么还有这么多?
百里荼的坚持取得了成功,百里家只得同意数月之后举办婚事。她开始与阿茕更亲近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剧情的氛围变化。
阿茕太弱小,以至于只能将全部的念想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也让他对百里荼的情绪体察得更深。
他有时候会莫名觉得……百里荼好像喜欢的不是他。可却又分明对他那么好。
也许是这点小动物的天生危机感,让他保持了警惕。
直到结道大典的前一晚,他误闯了二小姐的书房密室。
那里挂着一张画像。
画像里的人身着雪色道袍,执长剑。
这位剑君,与他有着近乎一样的脸。
“怎么会这样!?”薛倾碧虽然早有不妙的预感,可看到时还是叫了出来。她猛一回神,尴尬捂住嘴,却见简升白用微妙的表情看着她,拍拍她的肩说:
“继续往下看吧。”
他幽幽叹了口气,心想,看过诗千改在稿纸上写的原名的他,比其他人都更早猜到。
但他没想到,诗千改居然会把揭晓真相的剧情设置在结道大典前夜!
画像中的少年除妖师,气质与阿茕全然不同,萧萧如松下风,偏偏似朝霞举。相似的样貌,却没有眼尾小痣与一双兔耳。阿茕扶住桌子,整个人都傻住了。
他见过百里荼画画,替她研过墨——这甚至是薛倾碧前期觉得很温馨的一个剧情!——也因此,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笔一划中透露出多少深情。
画像右下角提着少年的字号——琼月君。
这间密室里还有许多文书资料,都被细心整理着。阿茕以为百里荼天性冷清,可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少女是如何心动、如何倾慕一人的全部过程。
她十四岁时,琼月君才是那个被所有世家看好的将升之星,而她不过是还未入灵门的初学者。她将他视为光,追逐着他的脚步,可等她终于能拿起剑时,琼月君却在一场战役中陨落。
那时他也才十七岁。几年之后,连世家都不记得他了,可她却还是没有忘记他。
在百里荼笔下,琼月君没有一处不好。天才配天才,这才该是本来的神仙眷侣。
“我发现了一只兔妖。他很像他。”
这是唯一关于他的一句。
薛倾碧捂住心口,觉得自己不能站着看这篇文章了,找了个凳子坐着。她一下子就理解了诗千改的险恶用心,这个名字,还有那句诗的全部。
文中的阿茕也想到了。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人不如故。
如大梦方醒,阿茕一朝心死。
他在密室里静坐一夜,起身去找了刚刚睡醒的百里荼。
接下来,薛倾碧算是见识到了翡不琢写“艳色小说”的功底,她居然真的在考场写了一段风月文字,可薛倾碧看得一点都笑不出来。
百里荼为阿茕的主动而惊讶,却没有排斥。衣袍纠缠,烛泪低垂,她轻声呼唤心上人的名字。
但阿茕还是阿琼,她在叫谁呢?
这是全文情绪最浓烈的时刻,薛倾碧已经不想往下看了,可是文字却好像有灵,死死抓着她的视线。她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居然看哭了。
居然看哭了……翡不琢这个可恨的文修!!
人与妖是不可能诞下孩子的,这一晚就是阿茕能抓住的最后的东西了。
反正他这一条命也是二小姐救下的,即便是……又如何呢?
人不想开一点,就很难活下去。
可是他却忽然感到了意难平。
兔妖是如此弱小,他平生未有一件事是随己愿而为的。离开,却是他为数不多能自由选择的事。
阿茕知道世家的地牢里,除了那处刑场,还能通往一处地方。
那是一个熔金灵池,世家的人将没有灵智的妖物投入,可以将其洗髓浣骨,炼蛊一样培育出更凶恶强大的妖兽。这个过程十死无生,也没有人知道有灵智的妖物投入其中会如何。
他在晚上醒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将那幅画卷从密室中取出,放在了百里荼桌案上,而后打开门向地牢走去。
另一侧,百里荼回房间看到了画卷,脸色当即一变,追了过去,他却跑得越来越快。
兔子无法噬人,却总是擅长奔逃的。
阿茕投入了熔金池,而百里荼甚至没能抓住他的衣角。这一瞬间,百里荼出现了全文唯一一个剧烈的情绪波动,向来镇定自如的世家之首,失声叫出了阿茕的名字——这一次,她叫的是“林兔”。
然而灵池之中,已经没有了少年单薄的身躯。
薛倾碧死死捏住纸页,却看到行文到这里戛然而止。
翡不琢另起一尾章,描述了几年后茶馆中人们的议论。
如今的百里荼,已经被奉为国师。她推行赦妖令,给予为善的妖物生存之所,然而年近三十,依旧无婚配。
她似乎一直在找一个人。
“据说好多年前,国师大人曾有一门婚事……”
但议论的老百姓们却不知道这门婚事究竟如何,他们将各种“听闻”聊得津津有味,话到最后,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薛倾碧抬起眼睛,闷声道:“没了吗?”
严理繁哼了一声:“没了。”
其实这篇文章的结构很完整,结尾没有说清真相,但只是留白手法,将解读权交给了读者。
阿茕投入金池,他洗髓成功了吗?
二小姐在找人,是不是代表他没有死?
她如今,挂念的到底是琼月君,还是那个兔妖少年?
……
不同的人,应当会有不同的看法。
“……”薛倾碧眼眶还红得和兔子一样,久久不言语,然后恶狠狠道,“我讨厌翡不琢!”
她把考卷放下,脚步飘忽地出殿了,连阙晗日的卷子都没心情看了。
简升白心情很复杂,当时还有考官阅卷时看这篇《二小姐》看得恸哭,考官改完后拿给他们看时,也有几人悲伤不能自抑。
但只有时时关注着诗千改的他知道,这丫头在写的时候,还好几次流露出了笑意!!
他为了避免影响阅读体验,看了一个书名后就没看诗千改写了,只观察她的状态表情。
看她时不时笑一下,他还想,诗千改一定是在写小夫妻的甜言蜜语!!
结果呢?夭寿,这是什么甜言蜜语?
诗千改还特意在稿纸大纲的前期部分,标注了一句“糖中带刀”,每一个小剧情点都对应了后期的反转……这姑娘可真狠啊!!
有几个考官一大摞卷子都没批完,就急着给满分,就为了想看看去掉糊名之后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出现给满分的情况,是必须要慎重的,于是每个考官都看了一遍,纷纷被传染了红眼圈或者叹息。
最后去掉名字一看——好嘛,诗千改。
居然是那个被认为写不好情爱小说的翡不琢!
能让这么多玄春闱的考官泪洒考场、茶饭不思的文章,历史以来都数不出十个。
卷子拿到峰顶小园来,施明夷看完都沉默了,没有对满分提出异议。
秦圆道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二小姐可真会想,居然还能这样做……”
严理繁:“……”
怎么,你还一副学到了的表情?
“我现在就想知道,外边的读者们会怎么看这篇文章。”张镜莲道。她倒是没哭,只是看完深深叹气,心情有点消沉。
但想到这也能破坏很多其他人的心情,她就又积极了起来。
“快了。”银天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那位碧影公主,恐怕现在迫不及待要把这篇文章传出去了——”
“什么?文试的头名叫诗千改?!”
“哪里的消息,真的吗?”
“真的,我刚刚拿到了前三甲文卷大文题的刊印版!”
“嗬!阙少主第二,碧影公主第三?”
“碧影公主的大文题分数比阙少主高,但到底还是阙少主功底扎实些。”
“诗千改?是隔壁皖州那个翡不琢吗?不是都说她不擅长写才子佳人吗?”
“我之前也未听过她,但她这次,写得……真好啊,哎。”
“写得好,你还叹什么气?”
“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哎!我第一次看都哭了……”
入夜,金陵各大茶馆却未歇,灯火通明。
沈瑜坐在茶馆一角,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肿得像兔子。他又看一遍,还是情难自已,气哭道:“这个二小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什么富家女抛弃了。
他心情简直难以言说,先生给他挣回了押注的钱,证明了自己能写出非常好的鸳鸯蝴蝶派小说。
但这个故事,也太悲惨了吧!!
若说今夜之前,金陵人还没几个留意过“诗千改”这个名字,那么今晚之后,恐怕没人不知晓“翡不琢”与《二小姐》了。
当前的话本子,还从没有这样“一女对二男”的配置。《二小姐》此文过于大胆出奇,几乎瞬间引起了舆论:
“二小姐算得什么深情人物?她根本是冷心冷肺!”
“我要是那兔妖,遇上这样的心上人,定会想要报复回去!”
“琼月君已逝,所以当年在二小姐心中才无人能超越他,但她也亲眼目睹阿茕投身熔池……”
“老天爷,哭死我了。二小姐都已经那么痴情了,为何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你瞧,传闻里说国师是天女容姿,却一头如雪白发。可当年她分明乌发如檀。”
“为何男人抛妻弃子、幡然悔悟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二小姐当如是。”
“这与男女有什么关系!她把阿茕当替代品,本身就是极不尊重人!”
“诗大家笔力深刻,寥寥几笔就将琼月君写得令人怦然心动。他如果还在,一定与二小姐恩爱非常……”
“阿茕,不,林兔最后已经想开了吧,他离开,就已经是对二小姐最好的惩罚。”
“五年相处,对于百里荼来说又何尝不是难以割舍呢?她最后叫的名字已经不是‘阿茕’。”
当然被谈起最多的,还是最后阿茕投入熔池这个剧情。
沈若伊在灵犀玉网里看哥哥发来的入画影,读到此处,只觉得背后发麻,有种诡异的战栗感与报复的快感。
百里荼一夜白发又如何?
她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珍重之人,而这次,是她自己亲手把他推下悬崖的。
可在惆怅之外,又不得不想……
这两个人之间,当真格外有氛围。那飞蛾扑火般的一夜,更是凄艳卓绝。
沈若伊排列了一番情节走向,只觉得处处都是死结,最后的悲剧无法避免。
她长叹一声:“阿茕啊……”
……
修界人士,在这一晚无师自通了一个词:酸爽。
这篇文章里的二小姐,说她深情也深情,说她无情却更无情。可这个角色又塑造得太好,让人没法完全恨她,五味杂陈。
无数人因此落泪,今夜无眠,“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这句诗读到就要心痛一次。
“——可恶,真想给翡不琢寄一把剪刀过去!”
他们睁着黑眼圈如是想。
“啊……嚏!”
直到第二天清晨,诗千改还总是灵力触觉发痒,觉得有什么大能在心里骂她。
可恶,昨晚到现在,她都打了三个喷嚏了!
不过相对应的,系统面板上她的修为水涨船高,筑基后期的进度条只剩下大约5%的空缺了。
“诗道友,你昨晚睡得好吗?”
忽然,夜九阳幽怨的声音传来。
“……”诗千改假装看风景,“睡得还行哈哈哈……”
事实上,除了感觉自己被骂之外,睡得那叫一个相当不错。
周围霎时有许多目光幽幽地盯过来,显然,昨晚被伤害了的不止夜九阳一个。
夜九阳:“但是我睡得不好!做梦都是阿茕和二小姐!”
他都快挂上和贺雪一样的黑眼圈了!
诗千改给他讲完,他就觉得心灵遭受了巨创,可又管不住自己的手,晚上找来原文看了一遍,彻底睡不着了。早起心中眼泪长流。
诗千改安慰地拍拍他:“等你写虐恋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我的快乐了。不信你问贺雪。”
——很多作者都有这种体验,想到读者会被虐哭,发刀子的手就更欢快了。
“如果自己伤心,就看看读者。”顿时神清气爽。
可见,伤害是对比出来的。
贺雪点头,又说:“但,我写的时候也不会伤心。”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史官。
夜九阳:“?”
夜九阳:“我才不会!”
他的同院怎么会是这样两个魔鬼!
三人打打闹闹,来到了琅嬛主峰底下。
每年玄春闱文试武试之间会空一天,好让考生们恢复精神、准备试炼。而这一天,也会公布具体的试炼秘境。
这项事情每年也有很多人感兴趣,因为琅嬛的考题总是与众不同,让人意想不到。
主峰前,灵气浮现,简升白驾云而来,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书。他清清嗓子,待底下众人安静下来,环视一圈开口,声音扩散至每个人耳中:
“今年武试,由我来为诸位宣讲规则。”
贺雪本来只是抬头表示一下尊敬,但目光却忽然凝住:“飞聚九页书?”
——简升白手中那书卷,看似平平无奇,却自带一股五彩灵气,奥妙非常,在场的众筑基哪怕看一眼,都会有头晕目眩之感。
诗千改背到过这个东西,它是琅嬛的天级秘宝,举世独一,能制造一个近乎真实的幻境,里面的一切事物都按照制造者的规定而运行。而它的每一次使用,都耗资巨量。
哪怕琅嬛之富天下闻名,在区区玄春闱中使用这等秘宝,也能让人惊掉下巴了!
众考生低迷的气氛一振,哗然不敢置信,筑基进一次飞聚九页书幻境,说出去能吹一辈子!
“想必大家也都认出了这样秘宝。”简升白笑呵呵地理理胡子,“此次武试,环境特殊。我等以文试前三甲的大文题文章背景为蓝本,捏合、创造出了一个‘小世界’,让大家体验一次……‘穿越’。”
他用了《桃源公案·前传》里的词,但就算没看过的考生,结合语意也都理解了意思,双眼睁圆。
此次武试,竟然新奇至此!
诗千改:“……??”
她抬头与简升白对视,似乎从后者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个字:天道好轮回。
——《二小姐》这篇文章的背景里,有妖精怪物;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阙晗日的背景里有幽灵和鬼物……
两相结合,这是一个怎样危机四伏的幻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