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氛就是皇上心情的晴雨表, 皇上高兴,京城就一派喜气洋洋,皇上生气, 京城里的人就夹着尾巴过日子, 大街上好像连小偷小摸都变少了。
凝妆阁里, 淑婉和五福晋凑在一起核对账本。
五福晋捧着手炉叹了口气,“真恼人, 临近年关正是咱们发财的时候,那些满腹经纶的大臣们是怎么想的?非要在这个时候惹怒皇上。”
年关将近,正是各家各户置办年货的时候,也是凝妆阁宾客盈门的时候。有的客人买一套胭脂水粉用来送礼, 有的客人是辛苦一年,买一件两件犒劳自己。
淑婉这个奸商趁机推出新品,弄一个喜庆的包装,新品就可以大受欢迎, 赚个盆满钵满。
但今年不同了,皇上心情不好,火气都冲着下面的大臣去了。大臣们老实下来,不敢到处走动……
这种坏情绪一层一层地传递下来,来凝妆阁买这些非必须品的人就少了。
淑婉放下账本也叹了口气,“我听我们家阿哥说, 那几位奏请皇上复立太子的大臣都被关起来了, 估计下场不会太好。都是一些老古板, 一个二个坚持正统, 明知皇上不打算立太子了, 他们还说这些惹皇上生气。”
五福晋附和道:“可不是嘛!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 天塌不下来。我看那些老古板也不傻, 他们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因为快要过年了啊!年关的时候,皇上也要讨个好意头,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人。”
淑婉觉得这话很对,“皇上先关着他们,等过完年,皇上消气了,他们托托关系,起码性命保住了。”
五福晋的手炉冷了,她把手炉递给丫鬟,让她去添炭火。
“上面勾心斗角,连累了咱们。”
淑婉劝道:“月有阴晴圆缺,生意有赚有赔,何况咱们还没到赔钱的地步呢!今年不赚,明年总有发财的时候。”
淑婉顿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我得到一个消息,有人要搞咱们的铺子。”
五福晋顿时炸了,“什么?谁啊!他好大的胆子!”
淑婉给她倒了碗茶,“你先喝点水,消消气。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事该怎么告诉你,快过年了,说起这个让人烦心。说起来这人是我们家的对头,连累了你,我很不好意思。”
淑婉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五福晋立刻猜到是谁要对凝妆阁下手。淑婉他们夫妻俩一向与人为善,四阿哥瞧着冷厉,却很少做得罪人的事。
提起他们家的对头,很大可能就是八阿哥了。
五福晋小声骂道:“这就是盐吃多了,咸的!他打算怎么对付咱们?”
“能提前得知他要下手已经很不容易了,具体细情我也打听不到。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各处都查看了一番,我觉得咱们生意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也猜不到他会挑什么地方动手。”
五福晋:“那你这个提前得知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淑婉苦笑,“谁说不是呢!”
现在的情境就像主人家知道有人要来偷东西,但不知道小偷什么时候来,要从哪个门进来,只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
五福晋反过来劝淑婉放宽心,“咱们在凝妆阁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想毁掉凝妆阁,没那么容易!即便毁了也没关系,咱们还有别的生意呢,还是跟皇上合伙的!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皇家宗室里,谁都会穷,唯独咱俩不会穷。”
五福晋的安慰并不能打消淑婉的疑虑,她反复寻找生意的破绽,站在八阿哥的角度,探寻凝妆阁可以攻击的弱点。
她重新给伙计们进行培训,提高他们的服务质量。另外又严查了原材料的进货渠道,不允许供货商以次充好。最后让伙计们跟客人提前声明某些产品的副作用。
淑婉效率很高,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八阿哥那边效率很低。直到新年,凝妆阁这边都没有动静,让淑婉和五福晋白等一场。
过年还是老样子,无非是进宫赴宴,陪长辈们聊天打发时间,各家各户摆酒请客。正月里大家都闲下来,只管玩乐享受。
玩乐赴宴也是很累人的,出门要选漂亮衣裳,准备搭配的首饰。去了别人家里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跟各位女眷寒暄。保持端庄的姿态坐一整天,这种滋味还不如下地种田。
等出了正月,淑婉总算能缓口气,好好歇几天,可是四阿哥却给她带回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九弟大张旗鼓地要开铺子,看样子是想做成第二个凝妆阁。”
淑婉冷笑,“这小叔子真不错!我当他们有多大本事呢!原来就是开个铺子跟我们抢生意,哼,他们只管放马过来,我们凝妆阁开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吃素的!”
四阿哥不像淑婉这样乐观,他忧心忡忡地说道:“你跟我出去转转,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四阿哥命人套车,他们乘坐一辆低调的青绸小马车,从角门悄悄离开雍郡王府。
到了热闹的主街,四阿哥将车帘掀开一条缝,让淑婉往外看。
“瞧见街口那个二层小楼了吗?那是九弟新租的铺面。”
几个壮年汉子往楼里搬家具,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招呼他们小心点。
四阿哥放下车帘,让车夫去下一个地方。
马车走了一会儿,到了另一条热闹的长街上,一家气派的铺面敞着门,几个小伙计正在收拾屋子。
马车走了好几个地方,四阿哥领着淑婉看了好几个铺面。
“你瞧见了吗?都是新租的铺面,有的刚开始收拾,有的已经收拾差不多了。我派人打听过了,这几家铺面也要卖胭脂水粉。再过些日子,几个铺面同时开张,这样热闹,肯定能成为京城新的谈资,到时候你们凝妆阁的生意怎么做?”
别看四阿哥平时只关注朝堂的事,他对做生意也有些独到的见解。
“我常给你订做首饰,我认准了一家铺子,很少去别家。不是别的银楼铺子不好,而是我去惯了那家铺子,懒得换地方。
你们的生意也是同样的道理,客人们习惯了去你们那买东西。这回老九铺子新开张,肯定要压低价格,或者是搞点新花样,到时候客人们一窝蜂去瞧新鲜,你们的生意肯定要受到影响。等客人们走顺了腿,你们再想揽客就难了。”
淑婉恨得咬牙切齿,九阿哥当年就想空手套白狼,在她的铺子里入股,当时事情没成,九阿哥还认了错,没想到几年过去,九阿哥直接动手抢生意,真是越活越厚脸皮。
“想学我们凝妆阁,没那么容易!这么多年来,学我们的人多了,有几个坚持下来了?我非得让他赔掉了裤子!”
四阿哥轻抚淑婉的后背,帮她顺气。
“别生气,生气伤身体。老八不让咱们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我找人给二哥传递了一个消息,不用我动手,二哥会替咱们出气的。”
淑婉问:“你给二哥传递了什么消息?”
四阿哥故作神秘地笑笑,“叫我一声亲亲夫君,我就告诉你。”
幽暗的青绸小马车里,谁也不知道淑婉有没有叫这声亲亲夫君。
毓庆宫中,前太子妃也就是二福晋来到书房,敲响了二皇子的门。
“进来。”
可能是因为门板隔着,二皇子的说话声显得很沉闷。
二福晋走进屋里,把门关上。二皇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桌上的论语,也不知他有没有把书读进心里。
“什么事?”二皇子问道。
二福晋不愿意看丈夫的冷脸,若不是这个消息太重要,她都不愿意过来。
“年前有大臣奏请皇上复立太子,据说这些人是八阿哥安排的。”
二皇子抬起头,“你如何得知?”
“我毕竟管过许多年的宫务,手底下还有两个可用的人。”
二福晋说道:“我早就怀疑有人故意害你了,现在皇上最讨厌别人提太子的事情,那几个大臣又不傻,为什么非要拿小木棍捅老虎鼻子眼呢?”
二福晋看看丈夫眼前的书,“皇上会提前留下遗诏记下继承者的名字,你虽不是太子了,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好好读书,多练习骑射,强身健体,没准皇上看您上进了,又改变了心意呢?”
二皇子的想法跟妻子不谋而合,这段日子他要多温顺有多温顺,他做每件事之前都经过深思熟虑。本来皇上已经对他改观许多,可是大臣突然呼吁复立太子,二皇子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现在二福晋告诉二皇子敌人是谁,二皇子气得当即摔了茶碗。
“老八!好样的!别以为我失势了,就好对付了!你敢害我,我要你的命!”
太子这边盘算着对付八阿哥,九阿哥的铺子也开张了。
九阿哥是大手笔,不仅仅是几个店铺一起开张,还请来戏班杂耍过来表演。街上人满为患,路都被看表演的人群堵住了。
他们铺子里的产品跟凝妆阁差不多,有些产品就是照抄凝妆阁。
五福晋和淑婉坐在凝妆阁的包间里听着附近传来的鞭炮声。
是的,九阿哥在她们铺子旁边也开了一家,不仅产品便宜,到了固定时间还漫天撒铜钱吸引客人。
五福晋气得直揉胸口,“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看我回去怎么跟五阿哥告状。他的亲弟弟来抢我的生意,这事他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五福晋对着外面啐了一口,“呸,老九以为我管不了他?我现在可不是刚嫁过来的时候了,我也能吹枕头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