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淑婉察觉到夏儿停下了动作, 她随口问道:“怎么不梳了?”

淑婉回头看,夏儿心里一慌,把梳子往身后藏。可惜她藏晚了, 淑婉已经看到了。

梳子上挂着的头发很是碍眼,淑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里更难受了。

她强撑着笑了笑,“唉, 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呢!不过是掉几根头发,刚生产完的女人都这样,过些日子就好了。”

四阿哥看着那些头发心里很难受。

他记得淑婉很珍惜自己的头发,每次洗头先通一通头发, 洗干净吸干水分后, 在发梢抹上桂花油,轻轻地揉搓均匀, 让头发慢慢吸收。

现在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淑婉心里一定很难受。

四阿哥冲夏儿伸手, “把梳子给我。”

夏儿把梳子递过去, 四阿哥摘掉梳子上的头发, 站在淑婉背后帮她梳头发。

四阿哥动作很轻, 淑婉抿嘴笑道:“我真是好命,阿哥亲自伺候我梳妆。”

四阿哥笑了笑,“我不是白伺候你的, 这事得记下来,将来我连本带利找你讨回来。”

“你随便记账,反正我是不认的。”

四阿哥梳好头发, 给淑婉编了一条大辫子, 然后盘起来用一根玉簪别住。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阿哥又哭了, 奶娘怎么哄都没用,只能抱来找淑婉。

四阿哥看了奶娘一眼,让她出去。他对淑婉说道:“这个奶娘比康宝的奶娘差远了,我再换一个新的。”

淑婉抱着孩子,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拍。

她叹道:“不是奶娘的错,我让康宝的奶娘带过,孩子也是哭。咱们家孩子天生闹人,就认准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人的。”

淑婉拍着哄了一会儿,孩子果然不哭了,他小手抓着淑婉的衣襟,闭着眼睛慢慢睡着了。

淑婉抱着孩子不敢放下来,一旦放下孩子肯定会醒来接着哭。

四阿哥心道:还是得换一个奶娘试试,总这样熬下去,淑婉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四阿哥冲淑婉伸手,“我来抱着吧!你躺回床上歇一歇。”

淑婉犹豫了一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把孩子放在四阿哥的臂弯里。

小朋友扁了扁嘴,皱紧了眉头,不满地哼哼了两下,但也没有哭,只是皱着一张脸,带着不满继续睡了。

淑婉笑了,“这个不乖的小孩子,就知道折腾大人。”

夏儿扶着淑婉回去躺下,四阿哥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跟她说话。

淑婉问道:“阿哥不是要给孩子取名吗?还没想出来吗?”

四阿哥对这事确实不太上心,这几日他当然看出淑婉的疲惫,看得出她越来越不开心。

他每天愁着淑婉的事,哪有心思给孩子取名?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要不就叫小宝吧!他哥哥是康宝,他是小宝,两个都是宝。”

再者取名小宝也是不希望淑婉再生的意思了,淑婉怀孕就起波折。怀康宝的时候见红,三福晋和李格格闹事。怀二胎的时候大福晋,章佳氏和岳父都离世了,淑婉还早产了。

四阿哥是有些怕了,不敢再让淑婉生孩子。

听见儿子的小名,淑婉笑着摇头,这也太敷衍了。她想给孩子取个小名,可是脑子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想不出。

淑婉无奈摇头,“好,就叫小宝吧!阿哥,说起来您也该给小格格取个名字了。”

四阿哥实在没有取名的心情,他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小宝快满月了,这满月宴该怎么办呢?”淑婉问道。

“满月宴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吩咐了宁嬷嬷,有秋香冰香帮忙,她会办妥当的。”

淑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次办满月酒,五弟妹会来吧?我好久没看见她了,她搬出宫了,也不找我玩。”

“你忘了,五福晋他们还没搬出宫呢!去年章佳额娘去世,他们搬家的日子延后了。”

淑婉拍了下脑袋,“嗨,瞧我,日子都过糊涂了。你之前跟我说过,我怎么就忘了呢?”

四阿哥心中又添了一层忧虑,淑婉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生孩子前她不是这样的,刚入宫时候的账本她都有印象。

四阿哥柔声劝道:“我让太医给你开了些调养身体的药,你记得要按时吃。”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呢?苦汤汁喝进肚子里,连饭都不想吃了。”

四阿哥笑道:“都是些补药,喝了身体恢复得更快,你不是最爱美了吗?你不想早点恢复身材吗?等你调养好身体,我带你出宫去猎场骑马。”

淑婉兴致缺缺,“我不想动弹。”

四阿哥更愁了,以前淑婉不是这样的,怎么生了孩子像变了一个人。

他陪着淑婉坐了会儿,淑婉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四阿哥抱着孩子去了外间,这小东西看着小,但抱着也挺累。

他又软又绵,像是个面团子,四阿哥不敢用力抱,只能端着胳膊。可他看着小,加上包被什么的也快九斤了,四阿哥抱着他不敢动,压得胳膊发麻。

四阿哥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夏儿跟着他出来了。

夏儿小声说道:“福晋这几日情绪越来越不好,奴才看着心里发慌。她总是看着床帐发呆,除非小阿哥哭了,不然福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福晋的记性也越来越差,您刚刚也看见了,她都忘了五福晋搬家的时间了。”

四阿哥无奈说道:“我当然知道,昨天我跟她聊起三哥的事,她居然忘了诚郡王被贬为贝勒的事了。”

三阿哥因为章佳氏去世不到百日,擅自剃头被皇上责罚,不仅他受了罚,连他府里的长使都受了连累。

当时淑婉还偷偷骂三阿哥来着,说他不尊重人,现在却把当时的事忘了。

夏儿问四阿哥:“贝勒爷,福晋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啊?”

“先喝着药,时常请太医来看看。福晋心情不好,影响到身体了,你们尽量逗她开心。”

四阿哥知道,岳父去世后,淑婉心里就像压了一股火气,这股火没发散出来,只能在体内烧,把她自己闹病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淑婉能放开心胸,想通事情放过自己就能好了。可是这说得容易,想做却难了。

为了让淑婉高兴,四阿哥往淑婉娘家走了一趟。

淑婉的兄弟们看四贝勒来了,非常热情殷勤地招待他。四阿哥去拜见岳母,只见淑婉的母亲躺在床上,头发全白了,脸颊凹陷,身上只有骨头没有肉。

她见了四阿哥笑了笑,还细细地问淑婉好不好,贝勒爷好不好,两个小阿哥好不好,客气有礼极了。

四阿哥耐着性子一一答了,他突然明白淑婉像谁了,她跟岳母一模一样。明明心里已经很痛苦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维持着体面。

四阿哥劝岳母保养身体,没坐多长时间就走了,淑婉的兄弟们苦苦挽留也没有用。

离开岳母家,四阿哥无奈叹气。

他本意是想接岳母去家里住几天,安慰安慰淑婉。有些话淑婉不肯跟别人说,肯定是乐意跟亲生母亲说的。结果岳母病得比淑婉还重,看到母亲瘦成这样,淑婉的心情肯定更加糟糕了。

亲情感化的路子走不通,四阿哥只能走豪迈路线了。

他去京城里有名的银楼看了看,铺面上卖的金银首饰在他眼里很一般,完全比不上宫里的精致。

他回到家里亲自画设计图,然后送到银楼定制首饰。

银楼拿到图纸快哭了,这也太难做了,若是银楼里的师傅能做出来,他们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四阿哥不管那么多,他不想要内务府做,他去找了内务府,给淑婉做首饰的消息一定会传到后宫。上次给狗做衣裳的事已经让他张了教训,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四阿哥改了两次图纸,银楼勉强接下这个大订单。

四阿哥觉得只做金银首饰还是太俗气了些,开始琢磨着送些别的。

四阿哥的体贴淑婉当然能感觉得到,这两日她极力回应四阿哥,希望他不要为自己担心,可惜效果甚微,她和四阿哥之间好像总是隔着什么。

她觉得回应四阿哥就是为了四阿哥好,但四阿哥觉得淑婉明明心里不舒服,她可以直接跟他抱怨,甚至是跟他争吵都可以,这样疲惫地回应他,明显是拿他当外人。

两个人明明是为了对方好,关系却远了一些。

不过四阿哥也没有放弃淑婉,他现在跟着太子办差,每天从衙门回来,不去跟同僚喝酒,也不理会一起共事的三阿哥。

下了班就回家,风雨无阻。

这日,三阿哥拦住了他,“我说老四,你这一天天都在忙什么?今儿个我做东,大家一起喝酒,你也去啊!”

四阿哥冷着脸说道:“我回家有事,改日再跟三哥喝酒。”

三阿哥笑了,“你能有什么事?难道你也看孩子?老四,不是我说你,做男人的不能被媳妇拿捏住了,你得有点自己的主意。”

三阿哥冲四阿哥挤眼睛,“你是不是怕媳妇啊?”

三阿哥是故意调侃四阿哥,现在宫里有个传言,四贝勒独宠四福晋是因为怕老婆,据说四福晋一拳能打倒一头牛!

四阿哥脸上的表情更冷了,老三好烦!活该被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