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命人把年夜饭摆在产房里, 桌子就支在炕边。淑婉坐在炕上吃,他坐在桌边吃。
宋格格和武格格随意,她们可以凑到一起吃, 也可以关起门来在自己的院子里乐呵。
宁嬷嬷最看重规矩,她劝四阿哥三思,“贝勒爷,年夜饭最隆重不过了。产房血气重, 您是男人本不该进来。您进来看看福晋和小阿哥就赶紧出去吧!年夜饭还是摆在别处比较好!”
四阿哥的脾气可比淑婉坏多了,若是宁嬷嬷这样劝阻淑婉,淑婉一定会跟她讲好多大道理,把宁嬷嬷绕晕, 但四阿哥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宁嬷嬷闭嘴了。
“这府里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宁嬷嬷连忙躬身行礼, “奴才这就下去准备。”
年夜饭非常丰盛,虽然淑婉这个女主人忙着生孩子, 没时间操持家务, 但宁嬷嬷秋香等人不是吃素的, 有她们在, 贝勒府各处井井有条。
饭菜摆好, 年夜饭的香气往淑婉鼻子里飘, 而她的小炕桌上只有红枣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一碗没放盐的鸡汤。
春儿扶起淑婉让她靠在枕头和软垫上, 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喂淑婉喝粥。
淑婉对四阿哥笑道:“你把年夜饭摆在我旁边,是故意馋我的吧?”
四阿哥也笑了,他不是故意馋淑婉, 只是想跟淑婉在一起团圆。他连康宝都没抱过来, 奶娘带着孩子在前院过年呢!
四阿哥拿起筷子在桌上扫视一圈, “我看看哪道菜是你能吃的。”
淑婉疲惫地摆摆手,“不用看了,基本都是不能吃的。我现在不能吃凉的,不能吃油腻的,不能吃硬的,而且也没什么胃口,喝点小米粥就行了。”
淑婉喝了一碗小米粥就吃不下了,春儿挑了几块炖得烂烂的鸡肉喂给淑婉,她吃了两块也不吃了。
四阿哥皱眉,“怎么吃的这样少?我记得你生康宝的时候比现在吃得多。”
淑婉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太累了吧!我没有胃口也不能硬往嘴里塞。”
四阿哥点点头,他吩咐春儿去厨房留饭,如果福晋饿了,灶上一定要有热乎的粥饭。
淑婉坐着不舒服,让春儿扶着她躺下。
她笑着对四阿哥说道:“阿哥慢慢吃,我躺着陪你说话。”
四阿哥心情不错,他拿着酒壶自斟自饮。
他笑着问道:“我奇怪很久了,你为什么管我叫阿哥呢?”
他看别的兄弟们的妻子都管丈夫叫贝勒爷,他不介意淑婉直呼他的名字,但淑婉一直管他叫阿哥。
淑婉挑眉笑了笑,她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叫阿哥的时候不能带上排行,这样感觉你是我一个人的小阿哥,特别亲近。而且我听说南方有些地方情哥哥情妹妹互相称呼就是阿哥,阿妹,好像到了节日,还要互唱情歌。”
淑婉促狭地笑:“你什么时候给我唱个情歌啊?”
四阿哥忍不住嘴角上扬,但很快他又把笑意压了下去。“凭什么我先给你唱?应该你先给我唱才对!”
“好吧!好女不跟男斗,我让着你,先给你唱一首。”
淑婉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阿哥阿妹情意长,昂——昂——昂——好像流水日夜响,昂——昂——”
“快别唱了,快别唱了!”四阿哥连连摆手,表示受不住。
淑婉刚生产完,昨晚疼得厉害的时候,喊得嗓子都哑了。今天她扯着破锣嗓子,把好好的一首情歌唱成了驴叫,原本婉转悦耳的歌曲变得粗噶难听,这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淑婉问四阿哥:“听完我的歌,你感不感动?”
四阿哥:“……”感动全都吓没了,只剩下不敢动了。
“现在轮到你了吧!阿哥快给我唱个小曲儿啊!”
四阿哥咳嗽两下,“那个……今天进宫见到了皇阿玛,皇阿玛还夸来着,说孩子出生的时辰好。以后康宝就是府里的大阿哥,我想想该怎么给刚出生的孩子取个小名。”
淑婉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这是逃避,赤果果的逃避!
“唉,取什么小名都好,哪怕叫羊粪蛋呢!我也没意见!”
四阿哥:“这是什么怪名?说出去孩子都没面子。”
“你不肯唱情歌,我还觉得没面子呢!”
四阿哥低头夹菜,“别开玩笑!说正经事!”
淑婉想了想,她所期盼的,不过是孩子平安康健。平宝,安宝好像都不太好听,要不就叫……
“叫健力宝吧!又健康,又有力气!”
四阿哥念了两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皱眉看了淑婉一眼,觉得取名这事还是得靠自己,不能让淑婉参与。
四阿哥说道:“取名的事不急,等我翻翻书再说。你安心在家坐月子,近两三个月不必进宫请安,时不时的派宁嬷嬷进宫看看就算尽孝心了。咱们又多了一个儿子,你照顾两个孩子肯定会更加辛苦,我……”
屋里响起了轻轻的呼噜声,打断了四阿哥的话。
他扭头一看,淑婉歪着脑袋睡着了,两只胳膊露在外面,睡姿略显豪放。
四阿哥扶正淑婉的头,把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没有淑婉陪着说话,这一桌子精致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四阿哥随便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去正房取了几本书,坐在淑婉旁边看书守岁。
炭盆散发着融融暖意,四阿哥坐在淑婉身边,心里觉得踏实温馨。
他倒是踏实了,只是可怜了康宝和新出生的小阿哥,年三十里,他们的额娘起不来身,他们的阿玛不管他们。
大年初一,四阿哥去宫里赴宴。淑婉让奶娘们把两个儿子抱过来。
康宝被裹成一个小团子,奶娘脱了他的外衣,让他散去身上的寒气才允许他进屋看淑婉。
淑婉笑着问康宝:“昨天晚上跟谁睡的啊?”
康宝笑嘻嘻地说:“奶娘!”
“阿玛呢?”
“不知道!”
淑婉问奶娘,“昨晚上是怎么过的?”
奶娘略显尴尬地说道:“奴才伺候大阿哥吃了年夜饭,还吃了饺子,到了睡觉的时间就服侍阿哥睡下了。屋里的门窗都用棉帘子挡住,外面的鞭炮声没有惊到大阿哥。”
淑婉摸着康宝的头叹了口气,她小声嘀咕道:“可怜了我儿,亲爹像后爹似的,都不管你。”
奶娘低着头,假装听不到。
康宝问:“弟弟呢?”
淑婉笑道:“弟弟睡着了,你去看看吧!”
奶娘牵着康宝的手,带他去小床边上看弟弟。
康宝看见弟弟先是皱眉,他指着弟弟说道:“丑。”
淑婉差点笑岔气,“再等一阵子就好了。”
“扔好吗?”康宝再次执着地说道,“丑啊!”
淑婉抬手挥了挥,“不许扔弟弟,再敢这样说,我就打你屁股。”
康宝站在小床边看弟弟,看了一小会儿就厌烦了,吵着嚷着要出去玩。
淑婉困倦,她让奶娘看好康宝,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忽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问春儿,“我睡了多久了?”
春儿忙道:“您才睡了一刻钟,再睡一会儿吧!”
淑婉嘴上答应着,却毫无睡意。
淑婉刚刚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刚睡着,心里突然紧了一下,脑子里又想起了她的阿玛。
他最宠淑婉,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都依着淑婉。
当初淑婉不想嫁进皇室,他不怕皇上训斥,直接去跟皇上说。淑婉想习武,他也依着女儿。
淑婉根本无法接受阿玛的突然离开,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不让四阿哥担心她,每天强颜欢笑,做出接受事实的假象,其实心里一直都没迈过去这道坎。
淑婉闭眼假寐,不论睡得着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躺着吧!
刚出生的这位小阿哥洗三正好赶到正月初二,大家都忙着过年走亲戚,四阿哥没有声张,请了几个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吃顿饭就算完了。
他喜欢低调,不喜欢炫耀铺张。他认为孩子还小,为了孩子好也不能太张扬,怕孩子压不住太多的福气。
小阿哥还算好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睡十个时辰。
可是孩子也不是每天都好伺候,眼看着就要满月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阿哥开始不停的哭,非要淑婉抱着哄才肯停下。
淑婉心情低落,经常失眠,她精神不佳还得照顾孩子,每天累得麻木,脸颊上的肉都没了。
四阿哥瞧着心疼,他请太医给淑婉和小阿哥诊脉。小阿哥是肚子胀气所以才哭,给他暖暖肚子揉一揉就好了。至于四福晋,她是心情压抑,肝气淤堵,必须得喝点药调理。
四阿哥得知淑婉的病情,心中担忧。他去产房看望淑婉,夏儿正在给淑婉梳头发。
梳子梳下去,大把大把的头发往下掉,淑婉呆呆地看着桌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快秃了。
夏儿无奈地看向四阿哥,福晋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办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