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淑婉觉得宫里的人多少都有点大病,这个病就叫逮个屁嚼不烂,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

又是请安的场景,又是一群女人唇枪舌剑。

德妃说:“女人啊!还是要温柔和顺才好,爷们在外面拼杀,咱们女人要照顾好家里的上上下下。”

攀附着德妃的一个嫔说道:“姐姐说的极是!男人在外面不容易,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她看着五福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因为家里男人的一句话就闹得满城风雨,这可不太好。”

宜妃沉着脸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德妃她们嘲笑五福晋就是为了嘲讽她,但她还是忍住了脾气,没有吭声。

只要没说她儿子就行,儿媳妇被奚落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宜妃对五福晋也有很多不满,她不会说话,木讷,无趣,难怪五阿哥不喜欢。

昨天皇上还训五阿哥来着,让他对妻子好一点。

宜妃更是因此迁怒于五福晋,若不是她矫情,把事情闹大,皇上也不会得知此事,五阿哥也不会受到训斥,自己也不会被德妃等人奚落。

五福晋无助地坐在宜妃身后,眼睛含着泪水,却不敢哭。

如果她哭了,这些人更有话说了。她们又没有指名道姓,她凭什么哭?

这时荣妃说话了,替五福晋解了围,“听说四福晋昨儿玩牌,赢了三百两银子呢!”

淑婉笑了,这位婆婆真好,来帮儿媳妇出气来了。果然啊!男人就是靠不住,她以为四阿哥会跟三阿哥直线对决,没想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荣妃娘娘说笑了,这得打多大的麻将才能赢三百两啊?是三嫂不小心砸碎的我的茶盅,非要赔给我。”

三福晋暗暗咬牙,真会说瞎话,谁要赔你了?是你管我要的!

她咬牙笑道:“我可没有四弟妹说的那样大方,我想赖账来着,偏四弟妹小气,怎么都不肯呢!”

荣妃笑道:“四福晋确实促狭,什么好东西,值三百两银子?莫不是你讹我儿媳妇?”

五福晋讲义气地替淑婉解释,“那是宋代官窑的瓷器,很珍贵的。”

三福晋笑道:“也不知道四弟妹给五弟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五弟妹这么帮她。四弟妹多阔啊!能摆出宋代官窑的瓷器,还怕人摔吗?”

淑婉拍手笑道:“糟糕糟糕!我讹三嫂的事被大家都知道了,这可了不得了!”

淑婉起身走到太后身边,用蒙语说道:“太后,我昨儿讹了三嫂三百两银子,一会儿我拿来分您二百两,您可要护着我,别让三嫂打我。”

太后喜欢小辈跟自己亲近,也知道淑婉在开玩笑。

她笑着说道:“能白得二百两银子,这很好啊!”

太后又对三福晋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孝心!”

三福晋干巴巴的笑,心里郁闷极了。她不差钱,但是赔了银子又让四福晋在太后面前卖了好,她这心里舒坦不起来。

请安结束后,德妃跟章佳氏一起回去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淑婉一眼,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淑婉还是照例跟五福晋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五福晋紧紧地拉着淑婉的手。

“要是我也像四嫂一样漂亮会说话就好了,我真是太笨了。”

五福晋心情不佳,她觉得宫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淑婉很能理解五福晋的心情,身边的人对她全是否定,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护着她,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淑婉拉住五福晋的手晃了晃,“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讲义气,性格也好,跟你相处很自在很轻松。”

淑婉又夸五福晋好看,“你的眼睛又大,睫毛又长,鼻子也翘,这是标准的美人长相!”

五福晋脸红了,“从来没有人夸我好看……我、我脸盘子大。”

这个确实,五福晋脸盘有点大,身上有些圆润,但谁规定只有瘦才好看的?

这样圆圆的才有少女的娇憨感觉啊!

淑婉照实说了,“你这样很少女,很可爱,脸上没有肉就不好看了!”

她拍拍五福晋的肩膀让她振作起来,“你已经足够好了,你不需要去改变自己!也不需要长出一张巧嘴!不懂事的长舌妇才会每天唠叨,真正有深度有内涵的人不会随便开口。”

面对别人的讥讽,五福晋能忍住眼泪。但是听见淑婉的夸奖,五福晋忍不住了。

她趴在淑婉肩膀上静静地流眼泪。

五福晋想起在闺中时候看过的话本,英雄会在美人落难的时候出现。

四福晋就像话本里的英雄一样,她夸奖自己,真诚地喜欢自己。她的阿玛额娘都没有这样夸过她,此刻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五福晋怕哭湿了淑婉的衣裳,她抹掉眼泪,不舍地跟淑婉告别。

“我要回去了,我……我忍不住了,我要回家哭一会儿。”

淑婉笑了,“回去哭吧!躲起来不要让人看见,美人落泪最让人心疼,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

五福晋捂着脸跑了,她在心里疯狂尖叫,四嫂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如果她是男人,自己愿意跟她私奔到天涯海角。

哄好了五福晋,淑婉回到家里派人去请李格格和宋格格过来。

另外又派人去查昨天是谁看门,又是谁请太医,是谁引路,把相关的人全都抓起来。

李格格和宋格格很快就到了,淑婉请安的这段时间里,她们心中忐忑,坐立不安。

福晋虽然是笑着的,但看起来好吓人,不知道福晋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淑婉让李格格和宋格格跪下,然后打发宫女太监出去。

屋里只剩她们三个,淑婉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天气越来越冷,四阿哥和我还没烧炭,小阿哥和小格格屋里都烧起了炭盆。”

李格格忙道:“都是爷和福晋体恤孩子年幼,福晋一片慈母心肠,奴才替小阿哥铭记在心,将来小阿哥长大了也会孝顺嫡母的。”

淑婉笑道:“你紧张什么,你屋里的炭还是我拨过去的呢!”

淑婉端着茶盏叹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炭盆烧得太旺了,宋格格大清早的就开了窗,抱着孩子站在窗口。”

宋格格怕了,怂了,她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求福晋宽恕,奴才一时糊涂,想着小格格病了,也许四阿哥就能过来了。我……我是看小阿哥病了,李格格使了法子把四阿哥勾引过来,我才动了歪心思。”

李格格快被宋格格气死,她昨天故意截走了四阿哥,但行事还算谨慎,就算福晋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宋格格自己作死,偏要拉上她。

李格格连忙澄清,“福晋明察,小阿哥体格弱,发热生病也是常有的。小阿哥是从奴才身上掉下来的肉,奴才怎么舍得让他生病?他病了,奴才恨不得以身代之!”

宋格格拉着李格格不放手,她不甘心自己受罚,一定要拉一个伙伴共沉沦。

“你这狐媚子敢对天发誓吗?发誓你没有借着小阿哥生病的事勾引四阿哥!昨天你故意派人去门口截走了四阿哥,不然小阿哥病了,你应该第一个报给福晋知道!”

李格格辩解道:“福晋昨天不在家!”

宋格格:“福晋不在家,奴才死绝了吗?你不会告诉给正房的奴才知道?”

淑婉把茶盏放下,在桌上磕出响声,吓得宋格格松开李格格的手,两人老老实实地低头,不敢再说话。

“不必吵了,事情很清楚,我看得很明白。李格格想借着小阿哥争宠,宋格格看见了也起了歪心思,想把小格格弄病了,然后把四阿哥引过去。你们两个真是有心机有智谋,堪比女中诸葛啊!”

淑婉拨弄着手上的玉镯,“今天我跟你们说几句金玉良言,如果记不住,将来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淑婉笑道:“你们两个,乖乖在家看孩子,衣裳首饰生活用品不会少了你们的,但你们不能争宠,也不能往四阿哥身边凑。”

李格格不服气,她鼓起勇气反驳道:“福晋,我们是德妃娘娘派来伺候爷的!是为了给爷开枝散叶的,您……您不能霸着爷!”

淑婉笑得更加温柔,“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我能容得下小妾,但必须是那种听话的小妾!”

李格格倔强地说道:“奴才已经生了小阿哥,福晋容不下我们,您就不怕奴才告诉四阿哥吗?”

淑婉彻底冷了脸,“你又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容不下小阿哥?我哪有那么残忍?我只是容不下你罢了,因为你不听话。你也说了,你是为了给爷开枝散叶的。宫里别的没有,女人很多,不差你这一个。”

淑婉挑起李格格的下巴,“你消失了,还会有更漂亮的进来。小阿哥也会被别人抚养,你说……刚进门的格格,愿不愿意抚养一个小阿哥呢?”

淑婉扭头看了眼宋格格,“宋格格,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是白天,但屋子里有些昏暗。淑婉抿着红唇微笑,像极了鬼怪传说中的美女蛇。

外表美艳,心如蛇蝎。

宋格格连连点头,“福晋说什么都是对的。”

淑婉又笑了,“好了,话我都说完了,你们俩回去吧!”

正房的门打开,阳光投射进来,正好停在淑婉的红唇上面。淑婉的眉眼藏在阴影里,只有红唇微微挑着,那抹红色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李格格和宋格格瞄了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正房外面,一群宫女太监被摁在木凳上。

春儿看见李格格和宋格格出来,迎上去请她们留步。

“福晋说了,院子里的奴才粗心大意,很应该管教管教。请两位格格留下观看,等板子打完了,你们就能走了。”

李格格宋格格被强行留下,她们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上越来越冷。

板子打在身上发出闷闷的响声,被打的人都被堵住了嘴,只能从闷哼声和暴起的青筋看出他们的痛苦。

李格格和宋格格吓得花容失色,等到行刑结束,两人飞一样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