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婉一边理牌,一边想着怎么怼人。
这时大福晋开口了,她让三福晋收着些。“专心打牌吧!我等你出牌等半天了!”
三福晋扔出一张六万,“大嫂夫妻恩爱,当然不知道五弟妹的难处了。我是好心,看见五弟妹受小妾欺负心里不落忍,这才多说了两句。”
她看着五福晋不怀好意地笑,“我相信五弟妹一定能理解我的好意,对吧?”
五福晋勉强扯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淑婉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突然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大福晋连忙哄她,“哎呦,四弟妹,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她心道:受欺负的五福晋还没哭,你哭什么?
三福晋冷笑道:“是啊!好好的日子哭什么?怪晦气的。”
她踢了踢脚边的茶盅碎片,“快点把这里收拾了才是正经,千万别扎到我!”
淑婉抽抽搭搭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那是康熙二十八年的冬天,一场大雪落下,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淑婉捂着心口眼神哀伤,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淑婉擦擦眼泪,饱含感情地开始讲述那凄惨的故事。
“雪停的时候比落雪时冷多了,那日我随着母亲去舅舅家做客,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人眼。积雪还没踩实,路面很滑,马车缓缓地往前走。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破旧单衣的小姑娘摔倒在马车前。”
淑婉比划出一尺宽的距离,“当时她的头离马蹄只差这么一点点。”
大福晋惊呼,“哎呦,可真够险的!”
淑婉叹道:“我和母亲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冻死在雪地里,于是带着她折返回家里。等那姑娘醒了,母亲问起她的身世,她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说着淑婉又掉了两滴泪。
三福晋听得着急,“你快点说啊!老是哭什么?”
淑婉:“那姑娘身世可怜,我忍不住替她难过。她家境贫寒,八岁时候被卖到夫家当童养媳。她的小丈夫有几分本事,十八岁就中了举人,从此家里吃喝不愁。可能是少年发达,人就变得轻狂。她的小丈夫另娶妻子,让她从妻变成了妾。”
大福晋气得连麻将都不想打了,她一把推翻了牌,义愤填膺地替那位姑娘打抱不平。
“世上竟然有这样负心薄幸的人?这样的臭男人就该被世人唾骂!”
大福晋到底是名门大户的姑娘,骂人都斯斯文文的。
淑婉继续编故事,“那姑娘不愿意做妾,但无人替她做主,她只能忍了下来。新夫人娘家殷实,丈夫宠爱,她看不惯丈夫的童养媳,故意耍阴招治害人。那姑娘忍无可忍,从夫家偷跑出来。她跪在地上向我额娘哭求,求我额娘借她些银子。”
大福晋听故事听得真情实感,她认真替那位姑娘考虑。
“唉,一个年轻女子,没有丈夫亲友依靠,她拿了银子又能去哪里呢?”
淑婉道:“我额娘也是这样说的,那姑娘说,她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要过受人磋磨的日子了。邻居还骂她,说她自己没本事,管不住男人能赖谁。可丈夫是举人老爷,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没吃过别人的苦,就随便对人家的生活指手画脚,这种人比那做丈夫的还可恨呢!”
话音一落,大福晋和五福晋一起看向三福晋。
三福晋脸上一僵,她咬牙切齿地问:“四弟妹,你什么意思?”
淑婉纯良无辜地说:“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起了一段往事罢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姑娘这样握住我额娘的手,凄厉地说道。”
淑婉紧紧握住三福晋的手,指尖用力到把三福晋的手攥得发白,她哀怨地看着三福晋,非常用心地表演。
“好心的夫人,请你借我三百两银子好吗?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我先用二两银子吃一顿饱饭,然后用剩下的二百九十八两银子,买下四福晋的宋代官窑茶盏。”
淑婉一抹脸,哪还有哀怨的模样?她摊开手管三福晋要钱。
“三嫂,二百九十八两银子,您是现银还是银票?”
三福晋气得脸色发白,“好哇!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不过是摔了你一只茶盅,你就要讹我的银子!”
五福晋轻声细语地说道:“宋代官窑的瓷器就是这个价。”
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去宫外的银楼都能打一个金项圈了。
三福晋不愿意掏这个钱,她冷笑道:“四福晋真是了不起,你才进宫几天啊!这就暴露了斤斤计较的本性!我这个做嫂子沾不到你的光,将来也不敢登你的门!”
淑婉笑道:“三嫂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是用现银还是银票啊?你要是没带钱,用东西抵也行!我不挑的!”
五福晋也变得犀利起来,“四嫂刚进门,给阖宫上下都送了礼物。我进宫这么久,却没收到过三嫂的东西。”
三福晋气得喘粗气,站在她身后的小妾吓得僵住了,手里捏着扇子都忘了扇。
那小妾心中叫苦不迭,福晋们打架,她们小妾就要遭殃。三福晋在四福晋这里吃了亏,回去后肯定要折磨她们。
淑婉又想到一个气人的办法,她让春儿把宋格格李格格请来。
“三嫂喜欢让后院的格格们伺候,其实我也喜欢。这不嘛!为了让李格格宋格格更能拿得出手,我给她们置办了好多行头。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这些都是我嫁进来以后给她们重新添置的。”
阿哥所的院子不大,春儿招呼一声,李格格和宋格格很快就来了。四阿哥对自己的女人不小气,她们的衣着打扮确实比三阿哥家的小妾精致许多。
何况她们姿色不错,即便是同样的衣裳料子,穿在她们身上都要好看三分。
淑婉让李格格给她揉肩,“三嫂,瞧我又把话扯远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啥时候付钱?”
三福晋再也忍不住了,她眼眶发热,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四福晋咄咄逼人要她给钱,她不是拿不出三百两银子,只是忍不下这口气。四福晋又把小妾们喊来,彰显正室夫人的大度宽和,又把自己比了下去。
三福晋推开麻将冲出房间,她的小妾连忙跟了上去。
淑婉还追在她身后喊,“三嫂,别忘了付钱!你如果手头紧,那我就要去找三哥啦!”
三福晋顿住脚步,眼泪真的流下来了。
她气得跺脚嚷道:“回去就派人给你送来!”
五福晋心脏鼓动,觉得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
大福晋瞧了半天热闹,也算心满意足。
她轻飘飘地劝了淑婉一句,“你得罪她做什么?回去她肯定要跟三阿哥诉苦了。都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淑婉笑道:“谢谢大嫂关心,三嫂告状也没关系的!谁家还没有老爷们了?三阿哥不高兴,让他找四阿哥去啊!”
跟我有啥关系嘛!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主妇啊!
大福晋虚点她两下,“唉,你啊!”
牌局进行不下去了,大福晋也回家了。
淑婉打发李格格和宋格格回去,她和五福晋说会话。
五福晋很激动,她握住淑婉的手,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四嫂,多谢你,多谢你!没出嫁的时候,我在家里千娇百宠,嫁人以后没有人对我好,也没人替我做主。”
说着五福晋就要哭了。淑婉刚怼完人,可不想再哄人了,她都有点累了。
“哎呦,多大点事儿呦!不值得你这样!”
她摸摸五福晋的手,觉得有点皴了。
她顺势转移话题,“秋天来了,天气干燥,手脚容易干裂,你得好好保养。我照着古方做出来一种润手油,特别好用。你跟我到正房来,我送你一罐。”
正房里,四阿哥在里间翻箱倒柜找东西。外间传来说话声,有一个声音是他媳妇,另一个声音似乎是五福晋。
“四嫂,多谢你送我润手油。你又安慰我,又送我东西。”
淑婉大方地摆手,“一罐子油而已,不值什么。”
五福晋抿抿嘴,强压住心里的酸涩。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不擅长管家,我真的没有办法。四嫂,你又聪明又能干,怪不得把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
淑婉心道: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故意给我机会吹牛皮嘛!
她装作不在意地样子摆摆手,“嗨!我就是操心的命,我脾气也大,所以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怕我。家不是讲理的地方……”
所以我做人的基本原则就是不讲理。
“在外面我要给四阿哥面子,其实我才是一家之主。”淑婉指了指屋里的装饰摆设,“你看这屋里,我说怎么摆就怎么摆,他得听我的!”
五福晋崇拜地看着淑婉,“四嫂真厉害!”
淑婉看似谦虚,实则嚣张地说道:“唉,能者多劳嘛!其实我也不愿意管这些琐事,但谁让我是一家之主呢!我必须得担起责任来!”
待在里间的四阿哥不翻东西了,他也不想回去上课了,他得跟淑婉好好聊聊一家之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