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呢,像条贱兮兮的狗一样……
别人稍微表现出一点善意,就忍不住欣喜地扑上去,徐仁宇的眼神沉寂了下来,嘴角却扬起了微笑,他的眼中染上了不可抑制的恶意与近乎失控的癫狂:“我说,李因爱你真是够了,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嘚瑟?!”
舒夭绍知道自己突然提起来早上的事情,肯定会引发自己和徐仁宇在一定程度上的矛盾的,她也做好了接下来将会有一场不那么愉快的交流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就好像戳到了徐仁宇的肺管子一样,他瞬间就气炸了。
这样的表现,真的是自傲到了极点的……极度自卑。
“你在说什么啊?”舒夭绍暂时将心中的犹疑压下,迅速反应了过来,“那些维护你的话,都是出于我真心的啊,不论你是否在场,我都会这么说,因为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少女移步,拦在了高挑的少年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慎重,她就这样看着他,紧紧地看着他,只看着他,就仿佛……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一样。
这个诡异的想法是如此的臭不要脸,却偏偏又如此令人心生欢喜,徐仁宇不自然地撇过了头,努力平复自己那因她的眼神和话语而怦怦乱跳的心脏。
他甚至不敢与舒夭绍的眼睛对视,生怕自己面对这个该死的家伙的时候,连一秒都抵抗不住。
“反正,你心里究竟怎么想,没有人会知道,就随便你说吧。”听起来像是根本不愿意相信舒夭绍说的话,又像是……死鸭子嘴硬的傲娇。
对待反派闹别扭,舒夭绍深谙顺毛之道,她直接伸手,抓住了徐仁宇的手。
柔软而温暖的手,抓住徐仁宇的一瞬间,他就被这细腻的触碰给惊到了,下意识地想要抽手,然而舒夭绍却死死抓住了。
“小徐,我不是怕你生气才这样狡辩的,我是认真的,早上的那些话,虽然你在不在场我都会那样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到,因为我想要你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样的!”除此之外,你能真正地理解我的观点就更好了。
徐仁宇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头像是藏了一只该死的小羊羔,不断地撒丫子乱跑,四处乱撞,顶来顶去,令人又酸又疼。
就在徐仁宇有些软化,忍不住想要看舒夭绍的时候,想要回应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旁边有一辆熟悉的车。
少年触电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迅速地转身:“你怎么想和我没什么关系,今天就这样吧。”
“小徐!?”舒夭绍伸手要拉他,然而徐仁宇已经快步走远了。
夕阳西下,灿烂的金光洒了舒夭绍满头满脸,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在校道上,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眼神没有聚焦,像是在边走边思考着什么一样。
【后悔了吗?】
“什么?”系统这段时间被舒夭绍给气多了,都不主动跑出来了,这会儿它主动冒泡,舒夭绍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它在说什么。
【向徐仁宇坦白知道他早上在场的事情,后悔吗?】
舒夭绍已经明白系统要问的是什么了:她刚刚突然对徐仁宇提起早上那些涉及他的家庭,以及自己对他的看法和态度的事情,虽然她本人是觉得这些事情不破不立,所以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现在看来,这一举动和打草惊蛇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接下来徐仁宇可能会缩进龟壳里去,舒夭绍会更难进行下一步,系统问的就是舒夭绍是否后悔自己刚刚略显冒进的行为?
“不后悔。”舒夭绍淡淡地说,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夜交替的景物,眼神沉静。她如今的表现,只有一个字——稳。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会因为反派不按照自己的构想走,就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甚至慌乱的新手了。
“还是那句话,不破不立,打碎龟壳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不论如何,你必须得打破它!”舒夭绍慢慢地向前走,冷静得像是一株不可移动的山上松,“wuli日日克服自己天生的缺陷,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不痛苦吗?阿祖哥哥撕碎父亲的阴影,艰难站起来的时候,不痛苦吗?”
“成长本来就是一件又痛苦又艰难的事情,除非他想要永远蜷缩在自己的龟壳里,当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像今天这样,阴晴不定,喜怒形于色,或者,更不客气的说,是自卑到骨子里了。”
【……】
“徐仁宇不想的,他只是缺一个愿意拉他一把,给予他关爱,正确引导他的人。我就是那个人,而今天,这一切,只是踏出了第一步,他开始有些阵痛了,仅此而已!”
【……】
舒夭绍没理系统的省略号,眼眸一转,方才那冷静到极致的气场顷刻挥散,她嘻嘻一笑:“所以,你告诉我吧,刚刚那辆车上,坐着谁?”
【徐志勋,徐仁宇同父异母的弟弟,徐会长正牌大老婆的儿子。】
“……那辆车好像停了好一会,他干嘛了?”
【拍照,你和徐仁宇的“牵手照”。】
系统咬重了“牵手”两个字。
舒夭绍:“……卧槽?”
完犊子,她现在对徐仁宇的家庭的了解,还是从早上那些人辱骂徐仁宇的话里面,筛选出了那么一些,只大概知道徐仁宇的处境应该是不怎么好的,反正应该没有他弟弟徐志勋得宠,毕竟他是需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向自己的父亲展示自己的人,那些机会……包括被这些同学嫌弃为原始人运动的打猎。
越想越多,舒夭绍忍不住对徐仁宇心疼了起来。
【不用心疼他,李惠利躲在那辆车的后面,也拍了不少。】
舒夭绍:“???”
【徐仁宇回去讨不了好,你回去,也一样,半斤八两,留点力气同情你自己吧。】
“所以说,这些照片是真的咯?”
女孩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做声。
青年男人的声音更加冷冽了:“不回答的话,就是不做辩解,是肯定的意思了,对吗?”
“呃……哥哥,要不,你先冷静冷静?”
“你还让我冷静?”安宰西一挥手,“哗啦”一声,整个桌面上都是连续快拍的照片,一张张排排推开,完美如慢动作一般展现了少女主动牵男生的手,还主动挡在人家面前的画面,还有她认真看着对方,无比真诚在解释的画面……
好家伙,李惠利干嘛不去当摄影师?就她这拍出来的效果,舒夭绍看着都觉得自己像是无自尊无底线倒贴凤凰男的无脑财阀千金了,也怪不得安宰西看了这些照片那么生气。
安宰西不说怒发冲冠,但至少也是冷笑连连了:“是谁告诉我,并且向我保证,转去A班,只是因为想要直视自己的曾经,和某个叫做徐仁宇的男生,没有丝毫关系的?”
舒夭绍眼观鼻鼻观心:“是我。”
“喂!李因爱,你觉得你在这个年纪谈恋爱,合适吗?”
“合适。”
安宰西怒极:“李因爱!”
舒夭绍在系统幸灾乐祸的笑声中,猛低头,掐大腿,蓄眼泪,一气呵成,然后她再一抬头,就从刚刚那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鬼样子,变成了红着双眼,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小可怜的模样。
“难道、难道哥哥在这个年纪,”少女可怜兮兮地哽咽着,委屈又悲伤,“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安宰西:“……”好家伙!这是说演就演啊。
另一边,徐仁宇的情况,远不如舒夭绍这么轻松,毕竟舒夭绍面对的是疼爱她的兄长,而徐仁宇面对的是看自己横竖都不顺眼的原配夫人。
“我回来了。”少年换好了拖鞋,几乎可以说是收敛了自己满身的戾气,缓步入内。
奢华的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中,一个优雅的贵妇人。
徐仁宇脚步一顿,冲她微微鞠了一躬,礼貌地问候:“您回来了啊。”
金恩实,大韩证券董事长徐宗贤的正牌妻子,她没有理徐仁宇,兀自摇晃着自己的红酒杯,几乎要把徐仁宇当成一个透明人了,但是徐仁宇也习惯了这位夫人的态度。
这位夫人憎恶他,这个态度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的坚定,以前他不知道金恩实不是自己的生母,他以为金恩实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金恩实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对待徐志勋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金恩实对待徐志勋的时候,徐志勋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关心爱护的心头肉,而徐仁宇……说来可笑,那时候徐仁宇总是和弟弟徐志勋那样,喊金恩实妈妈,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她妈妈,她从来都不应,她叫他也从来不像是叫徐志勋那样“wuli志勋”,“志勋呀”,都是喊他——喂,或者,你。
时到今日,已经知道金恩实对自己的厌恶是从何而来的徐仁宇,再一次面对这位夫人的冷漠,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样,然后准备上楼。
“喂,那个谁,你等等。”可是金恩实却没打算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她用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喊他“那个谁”,就像是在随口喊家里的清洁阿姨,或者是家里养着的狼狗。
“您有什么吩咐吗?”徐仁宇不得不从楼梯上下来,笑着应付这位“夫人”。
金恩实傲慢地扬了扬下巴:“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这种事情,随便叫任何一个家政阿姨或者女佣都可以,可是,她偏偏喜欢使唤徐仁宇,喜欢看他隐忍难受却不能反抗的模样。
对付不了自己那出轨的丈夫,金恩实却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孩子。
“好的,”徐仁宇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去给她倒水,“您要加冰吗?”
“加吧。”金恩实可有可无地说。
在徐仁宇倒水的时候,金恩实不紧不慢地将一个黄色信封放到了桌上,徐仁宇端着冰水回来,眼神像是无意之间地扫过了桌上的东西一眼,他眼瞳收缩了一瞬,却忍住了,不动声色地递上了水。
“今天wuli志勋给我送了些东西,”金恩实接过冰水喝了一口,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交给你父亲的话,并不能打击你,反而能令他更欣赏你,所以……”
“你自己拿回去吧。”
少年站在原地没有动。
太阳彻底隐匿了,整个客厅更加阴暗,落在徐仁宇身上的光,几近于无,他整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冰冷而阴鸷的眼神,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金恩实无知无觉地拉了拉身上的披肩,站了起来,讽刺地说:“你和那个女人可真像,她为了金钱能爬会长的床,你为了利益,也能轻易利用那个女孩的喜欢,真不愧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
徐仁宇多想就这样直接上前,一刀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抹除掉,胡说八道,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他生母,那个可怜的女人……
徐仁宇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要将满心的怨愤与戾气都压下。
那个可怜的女人……
那个被财阀权贵轻而易举就毁掉了一生的女人,金恩实有什么资格指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