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喊我一声哥哥吗?”
像是一只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悲哀的雏鸟,她下意识地要避开这一切,却还是被这句如此简短,却盛满了悲伤的话切断了退路。
就在那么一瞬间,心脏猛地揪紧了一刹那,舒夭绍感觉自己的某个看不见的、无形的防御,被攻克了,她甚至听到了这脆弱的防御盾稀碎的声音,伴随着她的眼泪。
“哥哥……”
关猪猪……
只是喊一句“哥哥”而已,为什么大脑中的记忆囚笼,像是被狠狠地撕碎了一样,曾经那些被深深掩盖的记忆,成了无数混乱又零碎的画面,飞速地从那囚笼的裂口中挣脱出来,纷纷冲破她的脑海——
“爱情和亲情?我为什么要去分清楚这东西?”
“不管这爱究竟要划分到哪一个领域,我都能保证对你负责,忠诚于你……永远。”
“对你而言,我只是最优解。可是,啾啾,对我而言……”
“你是唯一解。”
你是,唯一解!
她已经用尽了最大的力量去克制自己了,将所有的哽咽都往肚子里咽下去,企图不让关祖察觉自己的不正常。
可是这一声沙哑的,低低的“哥哥”,却还是叫那只抓着她的手腕的手,蓦地收紧。
然后,舒夭绍感觉到关祖在颤抖,他的手……在颤抖,这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不想回头,让关祖看到自己的失态,或许关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抓着她的那只手,只是收紧了一瞬间,然后,在更失态之前,他轻轻放开了。
即使在这一句“哥哥”之后,他的呼吸猛地加重了不少,甚至喘气都变的有些费力,可他依然松开了舒夭绍。
理智而克制,已经到了极致。
“张特助,替我送宋女士一程。”
说完,关祖利落地起身,往这个房间的内部出口走去,他没有再看舒夭绍一眼。
“所以,”舒夭绍吸了吸鼻子,“关猪猪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系统没有斩钉截铁,却也无不肯定。
只是偶尔会被某些磁场干扰,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或者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已,这算不上是想起了什么,因为以人类的能力,他们无法突破玄妙的空间去捕捉这些飞速而逝的东西。
离开了那个会所,舒夭绍提着刚刚在超市购入的食物,身后跟着足足八个牛高马大人种不一的西装保镖,回头率百分百!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心累,究竟是因那个方面的。
最后,她还是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了她认为的罪魁祸首身上:“所以,你整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看戏吗?”
舒夭绍抱着东西走在路上,忽然就停了下来,仰头望天,天际浩渺,云卷云舒,就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无比卑微,像个玩具。
沉默了许久,系统才问: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舒夭绍:“……”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要信还是不信。
【真不是我的锅,我之前强行背锅,只是为了帮你放松心情而已。】
舒夭绍:“……???”我TM信了你的邪啊!
然而系统还就真的是为了帮她放松心情的。
【宿主一旦进入异度世界,不论是任务世界,还是休假世界,不触发一定的机制,比如死亡,比如完成任务,比如期限到了,或者其他紧急情况,就无法脱离这些世界。】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让舒夭绍得知她的麻友们一一出现,不是系统为了“磨砺”她,“锻炼”她,“考验”她,而是因为休假世界出问题了!
然后这个问题还没找到根源,也就暂时无法解决……
系统问她:
【所以,你觉得,哪一种情况,更能让你接受?】
这还用说,当然是前者啊!
因为舒夭绍一开始就顺着系统看戏不嫌事大的表现,认定了这些都是系统捣的鬼,她虽然被这些修罗场整得死去活来,可是心里却一直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这辆车,方向盘还在系统手上,一切都在系统的掌握之中。
所以舒夭绍其实内心深处,是没那么慌张的。
现在系统告诉她,这事儿不是它搞出来的,哦豁!方向盘早八百年就断了,系统手上没有方向盘,车轱辘都飞秃噜皮了!
你压根不知道这辆破车能脱轨飞到哪里去……
舒夭绍:“……”有一堆粗口,不知道要从哪里发泄才好。
【现在情况较为复杂,建议宿主以完成特殊任务为主,请静待系统排查出世界故障并进行修复,在此之前,友情提示:苟住!捂好马甲,绝不翻车!】
“要不咱两交换一下吧?我当系统,你当宿主?”
【我想拒绝这种不合理的提议。】
“不,你不想!”
高速行驶的车,前方的场景皆是飞快从视线里滑过,忽然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黑点,毛泰九及时刹车,“呲——”
“砰——”一声闷响,车头却还是和那只公鹿擦了一下。
公鹿没什么大事的样子,还回头看了这辆车一眼,快速奔走了。
毛泰九的车,却刹死在了原地,前方刚好有红绿灯。
他僵在了驾驶座上,大脑是一片又一片持续不断的嗡鸣,嘈乱而破碎,恍惚之间,他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警报声、呼啸的救护车的声音、还有周围人的尖叫与呼喊……
这一切都交织成一片,像是扭曲成了一把螺旋刀,在疯狂旋转着,绞碎毛泰九的思绪,“呼、呼……”他的喘息猛地加重了一些,用力甩了甩头,都无法将眼前的幻想和耳畔的幻听驱赶开。
他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冰凉的,瘫软的人,血花在她胸口绽开,染红了他的视野,她那看不清五官的脸,悲伤的泪痕还依稀可见。
绝望在心脏肆虐,因她的离去,世界仿佛顷刻之间,就进入了永夜,再无任何光的存在。
又是这样的场景……
你究竟是……
旁边的汽车摇下了车窗,司机热情地和毛泰九打招呼:“哎哟,年轻人,你还好吗!?”
外界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将这幻想割破,毛泰九猩红着眼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冷汗已经湿透了背脊。
“多注意点啊年轻人,雾津这边,雾太大了,可见度低,不可以开那么快的啊。”那位热情的大叔还在招呼着。
毛泰九仰面,看着车内的顶板,喉结上下动了动,勉强让自己从这怪异的状态中挣脱,他舒了一口气,拉开了领带,扯出一个微笑,才放下车窗,对隔壁的大叔微微颔首:“多谢您的提醒。”
“没事就好,”大叔摆了摆手,“绿灯了,走吧!”
汽车缓缓启动,毛泰九的心却随着黄昏夜色,渐渐沉了下去。
那个混乱的……像是惨剧一样的场景,最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在宋女士……出现在他的世界之后。
要怎么告诉你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竟以为,你就是那破碎的场景里……我怀里的人。
舒夭绍领着那八个保镖,头皮发麻,破罐破摔地走回了他们的根据地。
她已经想要了要如何敷衍日日了,就说:“哈!好心人的友情馈赠!”
结果回去了舒夭绍才发现,自己之前头脑风暴地想着要如何规避金光日和关祖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金光日早就离开了。
“智慧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徐友真出来,看到舒夭绍身后的伫满了的壮汉也被吓了一跳,“这是!?”
“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吧。”舒夭绍揉了揉头,和徐友真一起走了进去。
这些保镖分工配合极为默契,两个留在门口,六个跟了进来,分别伫立在不同的角落里。
“姜老师,是智慧回来了哦!”徐友真冲厨房那喊了一句,然后招呼孩子们先出来吃点舒夭绍带回来的东西。
舒夭绍发现了一个脸生的男孩子,这个应该就是之前说的……
“是民秀吗?”舒夭绍驱散了面上的疲惫,露出笑容,用着手语和对方打招呼。
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男孩子抬头看了舒夭绍一眼,又飞快地低头,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当做是回应了。
“智慧,先说说你怎么回事。”
舒夭绍长话短说,简单概要地把自己差点被谋杀的事情说了一下。
“什么!?”徐友真惊跳而起,“那群人渣!”
“这件事情我哥……”顿了顿,舒夭绍最终没有生硬改口,改口更显得别扭,“我哥哥会处理好,然后,这些保镖,也是我哥哥派来保护我们的。”
好特么中二啊这台词。
徐友真看舒夭绍的眼神变得超级不一样,仿佛在看什么“游戏凡间”的任性公主一样。
舒夭绍脑壳疼,没和她纠缠这个:“wuli日日是……”
“啊这个!金光日检察官说他有急事要先回首尔,我听到好像是要逮捕一个很重要的犯人哦,然后他说你回来再联系他。”
舒夭绍马上拿手机给金光日发了条短信,但是金光日没有回应,看来是在忙碌中。
今天晚上舒夭绍发现徐文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是这群孩子的情绪都好不到哪里去,她没有多想。
晚饭后,众人聚集在一起商量。
经过姜仁浩的解释,然后舒夭绍才知道民秀这个男孩子经历了什么,他和自己的弟弟都被学校的男老师性.侵了,他弟弟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凌/辱,卧轨自杀……
“文祖……”舒夭绍颤抖着回头看另一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精致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冷漠:“我没有遭遇这个,你来得挺及时。”
……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徐友真元气满满地大声说着,“我们不日就可以上法庭了!”
但是很显然,是他们太天真了一些。
金光日一走,雾津这边的警|察立马恢复了“瘫官”模样,他们一再催促,对方也只是给出不痛不痒的似是而非的,极容易被推翻的所谓调查出来的证据,简直令人恼火。
舒夭绍知道他们有恃无恐,因为金光日在首尔那边和财阀的大战,几乎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了,就因为金光日前途未卜,所以他们才敢这样敷衍!
“智慧,我和友真再跟进一下这边,”姜仁浩的脸是真的无比沧桑,“听说这群警|察里新来了一个空降的,他们分开调查案子了,这些敷衍我们的家伙们,负责妍斗和侑利的部分,而那个新来的叫毛泰九的警|官,他负责调查民秀那一部分的,你……”
舒夭绍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泰九。”
姜仁浩看着舒夭绍转身就走的背影一愣,泰九……什么的?
智慧是认识这位警|官?
舒夭绍推门而入:“泰九……”
办公桌前的男人含笑抬头,半是玩笑半是促狭:“不叫毛警|官了吗?”
舒夭绍关上了门,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过来坐。”
等到舒夭绍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毛泰九一手趁着下巴,凑近,认真地看着她:“所以,我们的智慧啊,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现在,马上!”勺·从心第一人·子。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之前舒夭绍连夜扛火车跑路的沙雕事迹,但是,舒夭绍是出于心虚,毛泰九是将锅扣死在了金光日的头上。
“虽然这边的废物们一直在干扰我,不过还是查到了必要的东西……”毛泰九动作自然地将抽屉里的证件袋拿出来,“里面包括了那个人渣蹂.躏那两个男孩子的……视频,音频,还有他拍照留念的照片等,比起其他两个女孩子的口头指控,这个证据,要有力得多。”
舒夭绍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这是备份,给你们的律师参考,证据会由警方提供给法院的,不必担心。”
“至于徐文祖,他虽然被打掉了几颗牙,但是没有目击证人,对方要开脱也容易,更何况,比起性.侵,暴力带来的冲击力或许没那么强。”
“所以,你们现在的重心,恐怕要转移到那个叫全民秀的男孩身上了……”
这时候,舒夭绍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接通,里面传来了徐友真咬牙切齿的声音:“阿西!他们竟然买通了民秀的监护人撤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