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为了躲避修罗场,舒夭绍逃跑了。
她是在昨天烫发的时候,无意之间看到这条招聘广告的——雾津市的慈爱聋哑人学校在招聘清洁工。
清洁工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招聘广告基本上没提什么要求,能干活会打扫卫生就行的那种,最重要的是,这是包吃包住的那一种,正中下怀啊!
于是,为了躲避系统拿她三个麻友,外加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系统集体来毒打她,舒夭绍过来了。
只是,这个学校为什么感觉有点阴森森的,而且,眼前这个小朋友有点怪怪的啊……
很快,反应过来的舒夭绍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这是个聋哑人学校啊,她刚刚在做什么鬼,她在和又聋又哑的小朋友讲话!?
什么小朋友怪怪的,估计在小朋友看来,她这个自说自话的胖嘟嘟的姐姐才是怪怪的吧!
眼前这个小男孩,全程面无表情,精致漂亮的五官,也无法挽救他身上那股子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用一双漆黑如墨,却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舒夭绍。
舒夭绍的表情从一无所知的微笑,到惊讶自己忘记了什么,再到饱含歉意……小男孩的表情却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波澜。
淡定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孩子。
舒夭绍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头皮发麻的感觉,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
她微笑着半蹲下来,和这个小男孩平视,然后手语向他道歉,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香醇牛奶味大棒棒糖,充满歉意地递给了他。
小男孩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他只是静静地、沉默地看着舒夭绍的脸,然后,这死气沉沉的眼神,缓缓挪到了棒棒糖上,却也没有接过来,只是停留了一下,又缓缓把眼神挪回了舒夭绍身上。
舒夭绍:“……”小手忍不住颤抖了。
她只能讨好又尴尬地再次笑了一下,又用手语继续道歉,之后拿出了第二根棒棒糖,用手语问他:“可不可以告诉姐姐,行政楼怎么走?”
小男孩终于动了,却没有给舒夭绍指路,而是直接拿走了那两颗棒棒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是的,走掉了。
那越走越快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舒夭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小朋友,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呀?
所以,那什么……行政室到底在哪?
整面墙都是透明的落地窗,稀碎的阳光穿透了玻璃,落在办公桌前那宽厚的脊背上,光影斑驳。
“笃笃笃~”礼貌的三声敲门,不紧不慢,间隔平均。
关祖摘下了眼镜,动作随意地捏了捏眉心:“进来。”
“关先生,您让调查的资料。”
他本是不该那么在意的,看到一个女人的第一眼,就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这就算了,一日之内还几次三番地冒犯了对方,甚至到了现在,竟然还调查起人家来了。
“放我桌上吧。”顿了一顿,关祖抿紧了唇,却最终没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渴望,想知道有关于那个人更多的信息的渴望。
他又重新戴上了眼镜:“不,现在就拿过来,我要看。”
跟随他多年的张特助这下是有些意外了,下意识地扬了扬眉,最后没说什么,把那叠并不怎么厚的资料递给了对方。
“关先生,南朝鲜这边的项目我们要尽快做决定了,香港那边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您跟进,陈老先生的大寿在即……”
然而张特助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一向冷静自持,成熟稳重的大BOSS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搬走了?”关祖眉心皱紧了,“就在昨晚!?”
张特助有些尴尬:“额……根据最新的调查结果,确实是。”
关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这是落荒而逃了吧。”
像是一只可爱的仓鼠,软绵绵的,手感极好,又特别警惕。
“尽快查到她去哪了。”关祖顿了一顿,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轻轻地说,“外公生日当天,我希望能带她回到香港。”
“你是废物吗!?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尽早滚回家去啃老吧,不要留在检察院丢人现眼了!”
随着一声暴怒的呵斥,身穿着检察院制服的男人抱着一堆零散的文件,狼狈地从一个办公室里滚了出来。
“呀,又一个被赶出来了。”
“噢哟~新上任的金光日检察官,竟然是这样暴躁的人吗?”
“还是因为上次的案件吗?”
“嘛,那个涉及了财阀子弟,确实挺麻烦的吧?”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看好戏,不过还是有人好心地上前,帮这个男人收拾散落在地的文件。
男人扶了扶眼镜:“谢谢您……”
一抬头,才发现帮自己收拾的人,竟然是跟随在金光日身边的直系下属,朴太宰。
男人瞬间就收声了,拘谨地抬了抬眼镜,完全不敢说话了。
“金光日检察官是因为这个案件,最近心情不太好,并不是刻意针对您,希望您不要介意。”朴太宰笑着说。
对方的品级比自己高,在这个“前辈文化”盛行的社会,能得到这样的解释,已经让眼镜男人受宠若惊了,他连连说自己没有在意,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检察官生气了。
解决完了门口的事情,朴太宰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进去。
里面的人已经直接脱下了西装外套,就穿着白衬衫,半坐在办公桌上,两条长腿被黑色西裤勾勒出修长结实的轮廓,动作肆意而漫不经心,他嘴上叼着一根点燃的雪茄,手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金属定制的打火机。
听到开门的动静,金光日把玩打火机的动作才停下,他吸了一口烟,拿开了雪茄,问:“让你查的东西,查出来了。”
“是的,那位叫毛泰九的警|官,确实认识您昨天遇见的那个女人。”朴太宰顿了一顿,心里依然在为自家上司的敏锐而感到自豪,虽然对方这次将这种与生俱来的“敏锐”用在了女人身上,而不是案件上。
金光日没心情听他说太多,打火机丢在一旁,伸手:“资料拿来。”
他早就猜到了那个毛泰九,肯定认识那个女人,毕竟,他的聪明和敏锐,甚至要超过自己的想象了呢。
不过文件袋里的资料信息,并不那么美妙。
“阿…阿西吧!!!”
朴太宰往后退了一步,心道:果然!
随着一声爆粗的,是被狠狠砸到桌面上的资料,金光日愤怒地骂道:“那该死的女人,又耍我!!!她昨晚竟然和那个该死的警|察去吃饭了!她还特意去做了头发!!!”
这充满了妒忌的骂声,让朴太宰恶寒得不自觉就呲了呲牙,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家上司这一副被戴了绿帽子的妒夫口吻究竟是为哪般,人家女生也没和您老确定啥关系啊,这名字还是您派我去调查出来的呢,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朴太宰深吸了一口气,说:“检察官,您也不用太生气,他们只是吃了个晚饭,又去游乐园坐了一下摩天轮,然后毛泰九就把宋女士送回家了,只是送到楼下而已,还没上楼……”
他本意是要安慰一下自家“还没开始恋爱就特么直接失恋还戴上了绿帽子”的检察官的,却没想到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果然,金光日更愤怒了——
“你闭嘴!滚出去!”
朴太宰一边滚,一边企图给自己挽尊:“检察官,他还没赢呢,宋女士昨晚就连夜坐火车跑了,现在人已经不在首尔了……”
是的,您两谁也没赢,宋女士跑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绝!
朴太宰狼狈地滚出金光日的办公室,带着一脸忍俊不禁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毛泰九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温暖的阳光下,他却忽然觉得有些拔凉拔凉的。
“噢哟~是来找智慧的男孩子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到了他,笑着靠近。
毛泰九收敛了阴暗的情绪,扬起了一抹阳光又温柔的笑容:“奶奶,您好,您知道为什么宋女士的电话打不通了吗?”
“唉,智慧她啊,”房东老奶奶摇了摇头,叹着气,“昨晚突然就走了,就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找到工作了。”
毛泰九:“……”听着不像是找到工作了的样子,反倒像是为了躲避他!
“她啊,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可能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房东老奶奶自己瞎猜着,“或许是欠了债,所以不得不躲起来了?”
毛泰九皱紧了眉头,没说什么。
房东老奶奶又说:“你是智慧的男朋友吗?智慧那孩子啊,太苦了,她一天都指不定吃不上一顿饭,会欠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你是智慧的男朋友的话,可能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你?”
毛泰九张了张嘴,没否认,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我啊,真的是很担心智慧这孩子是走投无路了想不开,不管你和智慧是不是在谈恋爱,可以拜托你留意一下智慧吗?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心善的女孩子……”
“我会的,”毛泰九笑了,眼眸深沉,又诡异地强调了一遍,“我会找到她的,绝对!”
最后,被白白顺走了两颗棒棒糖的舒夭绍,还是凭借着自己,坚强地摸索到了行政室。
不过里面的负责人面相看着就很猥.琐,舒夭绍看着这人这鬼样子,已经有点要打退堂鼓了,却又因为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而不得不尴尬地留在原地。
那人看到舒夭绍这张并不漂亮的脸蛋,也想让舒夭绍现在就滚蛋,但是考虑到招聘广告发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来应聘,赶走这一个,下一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上门了,最后不得不留下了舒夭绍。
这个流里流气,眼神猥.琐的中年男人,似乎对平平无奇的舒夭绍没有任何兴趣,直接把舒夭绍交给了另一个清洁工阿姨。
这个清洁工阿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就带舒夭绍逛了逛校园,告诉舒夭绍她要负责打扫的区域,以及清洁工具的储存室在哪里,还带舒夭绍去了清洁工的集体宿舍。
舒夭绍跟着阿姨,走过一个一个地方,也曾路过教室,她转头去看过,却发现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学校的老师有些不正派,特别猥.琐的那种不正派,而学生则一个个都非常压抑,没什么活力的感觉。
又穿过了一条阴暗的,长长的走廊,她们回到了宿舍。
“那么,你明天就开始工作吧,今天先休息。”阿姨说。
舒夭绍点了点头,暂时将心头那种玄之又玄的不妙的预感放置在了一旁:“好的。”
阿姨要走了,最后又没忍住,凑近了舒夭绍:“看你是个好孩子,最后再提醒你一句。”
“在慈爱聋哑人学校工作,最重要的是,你也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聋子,哑巴。”
“你搞清楚,什么是不能看的,看了也当做没看到,什么是不能听的,听了就当自己聋了,什么是不能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舒夭绍惊悚地看着阿姨严肃的脸:所以,我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