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先生,首尔新上任的高等检事长金光日先生想要见您。”这句话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时候,舒夭绍的脸上是一片木然。
舒夭绍已经麻木了,真的。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因为激素类药物用太多了,现在已经产生了抗体的人。
因为她的三个麻友的轮番上阵,让她现在对麻将场已经产生了些许抗体了。
但是,这个抗体是心态上的抗体,那是一种类似于咸鱼躺平,任煎任炸任煮任炒的心态,这并不说明当麻友找她组成三缺一修罗场的时候,舒夭绍可以心如止水。
事实上,她挺矛盾的,一边头皮发麻地觉得慌乱,一边又恨不得把他们三个拉一块真的整一台麻将算了,自爆一了百了。
“金光日检察官?”关祖的反应很平静,他几乎是动作缓慢地收好了使用过的棉签,然后摇了摇头,对着对讲机说,“我不认识他,而且,也没听说过这位检察官对我手中的商业合作感兴趣,所以……不见。”
舒夭绍闻言松了一口气,怕就怕关祖觉得好奇,真的答应要下车和金光日见上一面,到时候她可不就凉了吗!?
关祖似乎也只是拒绝了就不当一回事,拿起了一个创可贴,结果他在撕创可贴的包装的时候,舒夭绍就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了杂乱的声音——
“不好意思金检察官,关先生并不想见您。”
“等等!检察官你要做什么!?请您不要为难我吗……拦住他!”
“阿西,就算你是检察官,也没有权利做这种事情吧?”
“拦住他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这杂乱的声音一响起来,舒夭绍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金光日这个疯批肯定是要强行见面了。
这辆汽车的车窗贴上了特质的材料,舒夭绍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不过一个错眼,她就看到车外的金光日竟然距离车子仅剩下两米不到!
草!咸鱼心态救不了自己,舒夭绍太清楚了,该挣扎还是要挣扎,所以她咸鱼打挺了!
关祖刚拆好创可贴,就发现旁边的女孩子竟然没骨头似的像一条鱼那样滑落下了座位,直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了车座位下。
他们两个人坐在后排,为了方便处理舒夭绍额头的伤口,关祖还将后座中间的靠背板放了下来当暂时放置医药箱的小桌子,车的空间就这么大,舒夭绍呲溜一下就坐地上了,关祖伸手拉她不管是从医药箱上面穿过去,还是从小桌板后面穿过去,都不现实。
关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了?你在躲避金光日检察官?”
然而回应他的是舒夭绍食指抵在唇边的“嘘~”,以及她毫不客气地拿起了他上车就因为感觉热而脱下放在一边的外套,直接搭在医药箱上,挡住了医药箱。
关祖:“……”
眼前这个人这样对他不客气,甚至有些失礼,但是他并不生气,反而因为她的不客气和她与自己相处时的自然而感到莫名的舒适,仿佛……她就应该这样对他。
就在舒夭绍拉过关祖的外套挡住了医药箱的那一刻,车窗被从外面敲响了,舒夭绍手一缩,挪动了两下,更靠近车后座中间的小桌板,小桌板上还有医药箱,而关祖的外套挡住了医药箱,也隆起得老高了。
人的视觉是有盲区的,舒夭绍紧紧地贴近了中间的小桌板,就算关祖放下了车窗,金光日也看不到她!
舒夭绍:就是这么机智,为自己点赞!
其实这一切只发生在分秒必争之间,几乎在金光日敲车窗的下一秒,关祖就落下了四分之一的车窗。
“金光日检察官,有何指教?”关祖不卑不亢,看不出情绪。
金光日先是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抓紧时间通过车窗打开的缝隙扫视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没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倒是这位外国贵宾的西装竟然这样凌乱地搭在车后座?
他不能多看,只能扫一眼里面的情况,对方肯放下车窗已经是对他的尊重了,如果他凑近了然后仔细地搜查那样的看的话,很得罪人的。
更何况,眼前这个是曾经的宗主国来的贵宾,带着跨国际的商业合作,现在本国所有数得上号的财阀都想要讨好这位商业巨子,得罪了他,也几乎是得罪了各大财阀,这是没有必要且得不偿失的。
想到关祖竟然放下了车后座的挡板来放外套那杂乱的情况,真是失礼又不讲究,金光日在心里鄙夷了一下。
然而他在表面上,依然是礼貌周到地问候:“因几年前我国发生海啸的时候您给过巨额捐款,我的心里一直非常感激您。所以刚刚只是听说了这是您的座驾,也忍不住上前想和您见上一面。”
身为一个检察官,找一个现成的借口可太简单了:“冒犯了您,非常抱歉。”
关祖所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合上了车窗。
看着这辆加长版的豪车在自己面前缓缓驶过,金光日还有些恼怒竟然让那个不知名的陌生女人跑掉了,她肯定是趁着关祖下公车的时候偷溜的,阿西……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这时候,金光日的下属靠近:“金检察官,那个女人不在车上吗?”
“想想也知道吧,关祖这种人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个不认识的平民女人上自己的车?不过……”金光日想到那女人额头都破了还在流血,就觉得莫名的烦躁,“他中途换车的时候,倒是有可能出于好心让人送她去医院?”
“那我立马去医院调查!”这个属下也是非常跟得上金光日的思路了。
可能是人皆有八卦之心吧,安排了下去之后这个下属又忍不住问金光日:“金检察官,这种商业巨子的车内部是不是也超级豪华?你刚刚看到了吧?”
说到这个,金光日就是一声轻蔑地嗤笑:“豪华不豪华我没看,凌乱倒是真的,那位啊,竟然是一个将西装外套随便丢在……”
本来是在嘲笑,结果金光日却突然被掐住脖子一般的失声了。
“怎么了吗?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下属也觉得很奇怪,有些惶恐地看着金光日震惊到瞪大眼睛的表情。
而金光日已经磨起了牙:“阿西吧!被骗了,她果然在车上!”
“啊!阿西!!”金光日恼怒地踢了旁边的消防栓一脚。
他就说,为什么好端端的关祖要放下后座中间的挡板,为什么他的外套如此凌乱,还隆起那么高,好像下面还放着什么一样……
现在看来,都是为了遮掩住那个女人吧?
啊,该死的!只是要认识一下而已啊,有必要这样躲鬼一样躲着他吗?!
要被气死了啊……
金光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气愤恼怒的同时,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还有一点点令人羞耻的委屈。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委屈巴拉地嘀嘀咕咕:为什么这样对我啊,你不该这样对我的啊,明明不是这样的……
车窗合上,隔绝了视线,关祖才缓缓地看向另一边:“起来吧,要换个创可贴了。”
舒夭绍松了一口气,尬笑着回到了座位,心想机智如我,最后三缺一还是没出现,嘿嘿嘿~
关祖凑近,将创可贴贴在了舒夭绍的额头,垂着眼眸很认真地在抚平创可贴:“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金光日检察官了吗?”
嘶……来了来了,送命题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啦,”不怎么会撒谎的舒夭绍真假参半地把事情囫囵说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干嘛追着我不放,还说什么看到他就跑的人只有在逃罪犯,我是因为太害怕了啊,条件反射就想要躲着他。”
“当然我根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的!”说到最后,舒夭绍忍不住强调了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遵纪守法。
关祖面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天色晚了,你吃过了么?”
关祖不提吃的还好,一提吃的,舒夭绍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她随意扫了一眼,竟然是毛泰九!
啊啊啊啊……干嘛突然打电话,现在是要怎么办!电话是接还是不接?关祖这明显是要邀请她吃饭的样子,话题是接还是不接?
“不接电话吗?”关祖深深地凝视着她。
这样的眼神,真的让舒夭绍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没有了植被的保护那样,头皮都在发凉。
这种眼神下,她感觉关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啊!当然不接,这,这是个讨债公司的人……”舒夭绍一咬牙,把电话给掐断了,为了逼真,她还喃喃自语加深可信度,“什么嘛,明明每个月都在还债啊,干嘛还要来催。”
事实上,舒夭绍她在心底里泪流满面地庆幸自己还没有给毛泰九打好备注,所以上面只是显示了一排号码。
关祖沉默了一下,竟然问:“你欠了多少钱?”
而另一边,被挂了电话的毛泰九眼一眯,又拨了出去。
事情果然有些不对劲呢,明明似乎一直对他避之而不及的宋女士竟然突然主动约他了,还主动要他去接她,现在电话都打不通了,果然……那个上了公交车的人,就是她吧!
所以她对他说身体不舒服,都是假的?她实际上出门了,去见了其他男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毛泰九握着方向盘的手骨都因用力过度而发出声音,他不知道这股无名的怒火为什么如此凶悍,竟然让他的脑子在这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并不美好也不和谐的想法。
其实就算是宋女士欺骗他,为了和别人出门说自己生病了什么的,也很正常不是吗?毛泰九知道自己的愤怒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夸张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是他现在,就是如此愤怒,甚至感觉自己是被背叛了!
被一个本该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人背叛了!
*
电话铃声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关祖还在等她回答问题。
舒夭绍再一次陷入了眼泪都要出来的地步,欠了多少钱,她也不知道要说一个什么数目合适啊……那干脆就不说了。
“我觉得这个,不太好告诉你吧?”舒夭绍尴尬地笑着,强调了一下某个事实,“我们才刚认识啊。”
关祖神色一顿,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收敛了下去。
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抱歉,我总有种错觉,我们仿佛认识很久了……”
“电话接一下吧,就算是追债的,一直不接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