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士,我想你可能是误……”蔡易道抓住了舒夭绍的胳膊,让她的拳头迟迟无法落下。
然而舒夭绍的力能扛鼎不是说笑的:“放开!”
她奋力一挥胳膊,蔡易道不仅被她甩开,还直接被她甩到墙上摔得眼冒金星。
审问室里的警员纷纷冲上去大喊大叫:“啊啊啊~蔡警官没事吧!?”大家都去关系蔡易道了,没有人阻拦这一边的事情。
金光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来都是。
在这一片闹哄哄的混乱中,他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根源所在——为什么怀玉会突然这样?因为她以为……他是杀人凶手。
金光日被自己的猜想,震惊到瞪大了眼珠子,瞳孔地震得仿佛在面临着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
然而这样的神色,很快就被掩饰下去了,他极快的恢复了冷静自若的模样,即使指节仍在痉挛,睫毛疯狂颤抖,却也绝不示弱。
“我们怀玉啊……”金光日仰面躺在地上,勾起了一边的唇角,垂着眼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声音轻轻的,轻轻的,那么轻,仿佛轻易便会被一阵风吹走一样……
“是什么意思呢?”他轻笑一声,终于把话问完。
“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意思!?”舒夭绍的精神已经尽数崩溃了,她注意不到金光日的情绪不对劲,就这样抓着金光日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是畜生吗?你不会有人类的感情吗?!你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
白费了,全然都是白费的。那么用心地想要为他好,用尽全力,费尽心机,都是白费的,改变不了这些疯子要杀人的冲动。
舒夭绍哭得就像是一个坏掉的水龙头,水止不住地哗啦啦往下流。前面一个世界,她还可以说服自己,是系统在干预,所以她失败了……
那现在呢?!现在她要拿什么借口来安慰自己这不安的几乎要死过去的良心?!
蔡易道终于缓过来了,靠近,试图介入:“我说,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
“滚开。”金光日眼一转,冷锐地盯着他,“和你无关啊蔡警官。”
蔡易道还想再说什么,却也不爽金光日的无礼,而且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别人能轻而易举的介入的,犹豫了一下。
因着他的犹豫,其他警员更加不敢说话了。
然后,舒夭绍就听到金光日自嘲地笑了:“所以说,怀玉觉得,那个人是我杀的?对吗?”
“难道不是吗?!”舒夭绍冲回去。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金光日像是一头忍耐已久,终于忍无可忍的野兽,终于被彻底的激怒了一样,他瞬间将压制在身上的舒夭绍,猛地推开,抓紧了她的肩膀,不可置信地吼道:“所以你连问都没有问我一下,就已经在心里判了我死刑吗?”
舒夭绍被他吼得一愣,抬眸,怔怔地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误会了吗?
明白她心中所想后,金光日原本震惊非常,他却又死死将心口尖锐的痛压抑下来,卑微地祈求着、渴望着得到怀玉的否认:不,不是这样,她不会那样想他的。
可是事实证明,是他自作多情了,或许,在怀玉的眼中,他就是那样的人。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金光日还是爆发怒吼……这之后,他看着愣在原地的舒夭绍,于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却还努力地笑问:“你真的把我当成了凶手?”
“在怀玉的心里,金光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还在笑着,笑着笑着,眼眶便慢慢的泛红,涌起了湿意。
“原来,在怀玉的心里,我从来都是……都是这样无可救药,不值得信任的,畜生,疯子,哈哈哈哈。”他终于笑了起来,自嘲地,歇斯底里地疯狂大笑。
舒夭绍见状,脑子痛得更厉害了,无法思考,无法冷静,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有什么不对经,有什么不对……
被心爱的人误会,有多么痛苦,金光日不知道,不知道……无法形容,无法描述。
就好像,能轻易为她感到幸福,也能轻易被她从天堂一脚踢下去,坠入地狱中去了。
那是,非常非常难受的感觉,是被普通亲近的人的误会更令人难受千百倍的痛苦,连呼吸,都牵动着心口尖锐的刺痛,无法忽视。
这样的痛苦,再也不要……尝受第二次了!
该死的——白怀玉!
“你走吧。”金光日终于,冷漠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温柔地凝望着她,继而是讶然和心疼她的哭泣……
然后闪过震惊,自嘲,继而他癫狂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眸,也逐渐趋于死寂。
如果你从来都是这样想我的话,那么,我必然不会让你失望的……金光日忽然笑了,诡异地咧嘴笑开。
离开了审问室,舒夭绍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
可是脑子里依然是金光日那双死寂的眼眸,那一双比她最初见到他,还要更加恐怖的眼神,像是终于彻底舍下了所有,要坠入深渊去疯狂去肆意的眼神——宣告着要黑化。
她打了个寒颤。
“唉~你误会啦,我一直都想说。”蔡易道递给舒夭绍一杯热牛奶,“我们在调查的,确实是你和他争执的那个案件,不过金光日不是嫌疑犯,而是证人。”
“证人……?”舒夭绍现在脑子真的很混乱,反应能力也在下降,整个人都有些慢半拍。
看着她愣愣的模样,蔡易道也觉得无奈,这些小年轻啊,真的是,唉。
“对,没错,是证人。就是在二十三号的深夜,也就是死者被抛尸的当晚,我们调查了监控,发现凶手拖着死者尸体,途径了金光日的车子,他的车窗没有关,而且监控里他本人一直在看着车窗外……”蔡易道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那天晚上,是他出门陪你买宵夜的吧?很晚了,街上没什么人。”
舒夭绍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空茫,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没有人注意到拖着黑色大袋子的凶手,只有金光日,我们从监控里发现,他原本一直看着在店里买宵夜等着打包的你,但是头部似乎往凶手的方向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而且眼睛也不经意之间转动了……也就是说,他应该是看到凶手了。”
“这样……吗?”
“是的,”蔡易道抽完了烟,长吁一口,“我一直想要他作证,但是他似乎非常自负且傲慢,根本不愿意搭理我们。我想过用点其他办法召唤他过来作证,但是金光日的身份特殊,一时之间拿他没办法。”
“所以……我最后只能强制把他也申请了逮捕令,哎呀,就是特殊手段。”蔡易道哈哈一笑,“本来想过要联系你的,起码你对他很重要,你的话,他应该会听,不过现在……”
蔡易道没把话说完,最后长叹一声,离开了。
舒夭绍一个人,在寒风凛冽中,站着,久久的,站着。
被其他人误会,将不是自己做的坏事,认定在自己的头上,这种感受,舒夭绍不是没有体会过。
她知道这是多么令人难受的事情,这是会给人造成巨大伤害的事情……
可怕的是,这一次,她是施害者。
是她在伤害金光日,无辜的金光日。
她将自己的偏见化作了最锋利的箭,扎入了金光日的心脏。
现在想起少年那双死寂的眼睛,那一句轻飘飘的“你走吧。”舒夭绍就觉得心痛得整个人都要发疯,她恨恨地拿头撞了几下墙。
然而这没有什么用,头部的痛苦,并不会缓解心脏的痛苦。
舒夭绍觉得自己的胃都痛到痉挛了,被误会的人会痛苦,误会了别人的人,知道了真相后,知道自己伤害到自己所在意的人之后,也同样会痛苦。
就比如舒夭绍现在。
她整个人都茫然无措,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金光日最后那死寂的眼神,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恐慌,舒夭绍想,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金光日的反应那么奇怪了,他或许……被她这样轻而易举的伤害后,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了吧?所以决定破罐破摔,自暴自弃——金光日要黑化了。
她要怎么办?
如果金光日真的决定要自暴自弃,甚至是自我毁灭的话,她要怎么办才好?
泪水根本就不值钱,哗啦啦地往下流,大冬天的,咸咸的眼泪,弄得脸一阵一阵的刺痛。
如果,如果真的因为她的过失,反而毁掉了金光日,让他自暴自弃地干脆真的变成杀人魔的话,那她就……以死谢罪吧。
一起死怎么样?
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听起来还挺美好的。
舒夭绍还在拿头撞墙,忽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动作一顿,扭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长得异常俊美的青年。
“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青年问。
舒夭绍:“……温同学?”
原来是那个名字叫温如瑾的人,之前在拉萨偶遇,他还帮她和金光日拍过照。那么巧,竟然又在南韩遇到了,哦,还是在警/察局门口。
温如瑾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的面前,舒夭绍竟然感觉自己的焦虑不安,已经那暴躁狂化的情绪,都在缓缓地平复。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能令人宁静下来的气场一样。
舒夭绍以为自己说不出口的,做错了事的人,真的很难坦诚自己做错了事,刚刚面对蔡易道,她就什么都不想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温如瑾的时候,舒夭绍会觉得心安,觉得可以信赖,觉得或许能得到谅解和指引……
明明是一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啊,为什么会值得信赖?
明明是一个年轻的人啊,为什么会感觉有长者的气度?
舒夭绍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我知道我应该找他道歉,但是我觉得这似乎没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唉~最重要的是,我感觉似乎无法挽回了。”
“你认真地反思过吗?”温如瑾平静地看着舒夭绍的眼睛,声若琳琅,“你反思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舒夭绍愕然抬眸,对上了对方那双清亮如镜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她自己。
是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她知道,她不得不承认,她对金光日是有偏见。
可是,这偏见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之前和毛泰九相处,没有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