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夭绍就这样怔怔地、傻傻地站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着金光日的车子,在自己的面前驶过。
车窗没有拉上帘子,日光之下,她清晰地从车窗,看到了金光日一晃而过的脸。
他就坐在车上,仅是那样的一晃而过,舒夭绍却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咧嘴笑开,标准八颗牙,微微侧歪的头,睥睨的眼神——
那样一个病态的、神经质的笑容。
那样一个轻蔑的、肆意的、漫不经心的、仿佛不在乎任何一切的笑容。
舒夭绍也曾经看过这样的笑容……在毛泰九的脸上。
就在这一瞬间,这两个人的脸重叠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舒夭绍感觉心脏被瞬间揪紧了。
舒夭绍站在路边,像个傻子,被汽车卷起的尘土呛得难受,却咳不出来。她整个人都惊魂未定,又听到了旁人的窃窃私语——
“哎哟,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哟?怎么这么大阵仗?”
“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前段时间的首尔女性深夜被jian杀的案子,就是那个在网络上放出了图片的,非常残忍的,用渔线勒断女生脖子的……已经找到凶手了哦!”
“真的吗!?是谁!?是哪个畜生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就是这户人家啊,前段时间刚刚搬过来的说是北方来的贵宾的一男一女那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已经被蔡易道警官带走了哦。”
“嘶~噢哟真是要吓死人了,完全下想不到啊!”
“可不是,谁又能想到呢,看起来是那样俊秀的男孩啊,而且对女朋友很温柔吧?”
“他女朋友是看起来那样和善的女孩子啊,她应该不知情吧……?”
正说着起劲的一群大爷大妈们,突然发现他们口中“应该不知情”的舒夭绍,就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众人被吓了一跳,然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赶紧跑掉了。
舒夭绍没有再回去小洋房,而是站在原地,就这样麻木地、静静地站了不知道多久。
和表面上的麻木不同,她内心都是排山倒海的混乱,脑子也是一片尖锐的混乱……无法思考,甚至无法行动。
司机在喊她,她像是听不到一样,最后是小洋房的管家出来了,和这个司机交流了一通,把东西领回去了。
“白小姐,唉……”管家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请放心,我们已经联系金先生了,他一定会处理好的,少爷不会有事的。”
舒夭绍没有回应,联系金模术?为什么要联系他?因为金光日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现在要靠权势来摆平这一切吗!?
过了很久,久到穿得很厚的舒夭绍都感觉到冷了:“准备车,我要去警局。”
“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可以动!等我回来!”
舒夭绍深深地吸了一口冬日里的冷气,那冷而涩的气体灌入肺部,带来令人瑟缩的一阵不适,然而正因为这不适感,她才稍微感觉到理智在回笼。
金光日……金光日……如果……那就没办法了啊,只能……走第二个选择了呢。
坐上管家准备的车子的舒夭绍,脑子里一直徘徊着那些路人的议论纷纷,他们的声音,仿佛入侵了她的脑子,让她无法彻底忽视。
最后,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拿出手机,搜索了那些人议论的“首尔女性深夜被jian杀的案子”。
入目便是那令人震惊到不忍卒读的文字描述,以及那丧心病狂的、灭绝人性的、触目惊心的配图……
熟悉到极致的配图!
舒夭绍翻阅图片的手指,都在疯狂的痉挛,她像是得了严重的帕金森,抖着手,看着那些女性被施加无数虐/待之后,浑身斑驳,伤痕累累惨死在野的图片。
这些图片已经经过了加工与掩饰,然而却依然恐怖到令人胆寒。
照片里的女性死者,脖子上有一根深可见骨、腐肉翻转的血痕——
是用渔线勒出来的。
“啊!”舒夭绍猝不及防地和死者死不瞑目的眼睛相对,惊叫一声,手机跌落在车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些被她强行遗忘的,系统给予她的世界基本资料,竟都纷至沓来,完全霸占了她的大脑,一模一样,作案的手段,和系统给的金光日作案的手段,一模一样!连伤口,都近乎一致!
记忆在不受控地翻腾,又回到了舒夭绍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的那天……
深夜里,他出现在她的床头,指尖缠绕着渔线于她脖颈处摆弄着。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金光日!”舒夭绍怒到极致地一拳砸在了玻璃窗上,“啪嚓”玻璃窗碎了,整个车门发出了不堪重负地吱嘎声。
抵达了警局,司机颤颤巍巍地停好车,舒夭绍刚准备自己开车门,结果一用力,她把整个车门给卸下来了……
“白、白小姐,您还好吗?”司机求生欲极强地问。
舒夭绍看着自己手中的一个完整的车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现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有人会相信吗?
场面一度很尴尬。
看着司机直冒冷汗的模样,已经冷静了许多的舒夭绍,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说话足够的平静:“这辆车拿去修,晚点让你来接我的时候,换辆车吧。”
“好、好的,白小姐。”
她一个人进了警局,有漂亮的女警官上前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舒夭绍:“我找金光日,被蔡易道警官带走的金光日。”
那个女警官的脸马上就变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家属也行,是他监护人也行……”舒夭绍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系统给的资料里说是“男主角”的,那个叫蔡易道的,和她有一面之缘的人,正匆匆走过。
她直接跟了上去,女警官没能拦住。
蔡易道走到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和守在门口的人说:“金光日那小子,还是不肯说吗?”
“是啊,要怎么办?”
“阿西,我亲自上……”蔡易道刚拉开门,就忽然感觉有人靠近自己,但是那人的动作极为迅速,已经超过了他的反应速度。
舒夭绍一把将蔡易道拉到一边,自己进门:“我来让他说!”
蔡易道差点摔了一跤,抓着门框,震惊地看着大开的门:“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有人进去了吗?!”
舒夭绍刚进到那个一张桌子,双方面对面的经典审问的审问室,就听到审人的警官说:“金光日,我知道你在等律师过来,但是没这个必要……”
他话还没有说完,舒夭绍就出现了:“不会有律师!”
警官的话音戛然而止。
金光日本来在保持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矜持中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容,然而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对面的舒夭绍。
“怀玉……”他原本冷淡又肆意的眼眸,像是在这一瞬间,便冰雪融化了。
他眼中绽放了璀璨的光芒,那是不加掩饰的,见到喜欢的人的欢喜。
“你怎么过来了啊。”金光日还稀疏平常,然而语气中的亲昵与温柔令旁人侧目,尤其是刚进门的蔡易道。
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蔡易道马上有了新的决定,他使了个眼色,不让其他人出声打扰,自己也默默后撤了一步。
金光日打量了舒夭绍一眼,眉头深深皱起,眼中的担忧极为明显:“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过来了吗?啊…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怀玉,风衣有些湿/了,你冷吗?”
他还在闲话家常,仿佛两个人身处的地点,不是警/察局,不是审问室,而是在两人温馨的小窝一样。
“冷、好冷……好冷……”舒夭绍看着他,即使极力忍耐,然而眼眶还是在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积蓄着,却倔强的迟迟不肯落下。
怎么能不冷呢?做了这种事情之后,我日你啊,竟然还可以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对着我笑,关心我……怎么可以不冷呢?
好冷、好冷好冷……是心脏在冷,冷到牙齿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冷到骨头缝里了,冷到眼泪都要就此冻结。
“怎么了啊怀玉?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啊,怀玉,别哭……”金光日见状竟然失了冷静,马上就站了起来,匆忙地过来要抱着她给她擦眼泪。
舒夭绍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光日,看着他这俊秀的面容,看着他眼中动人的担忧与疼惜,然而视野一片模糊,她眼里的不再是金光日了……
她的面前的明明是金光日,可是她却看到了那个满面青紫,双眼暴凸的死者,看到了她脖颈处一条深深的、深深的血线!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可以!”舒夭绍情绪上来了,一把将金光日推开,直接猝不及防的金光日给摔倒在地,她动作极为熟练,却明显经过了严格的格斗训练,几乎是下一瞬间就将金光日给死死地压制住了。
金光日猝不及防就被放倒,头重重地磕到了椅子的四个角之一,痛得眼前发白,却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什么啊,怀玉你在说什么?”
“做出那种事的你,连畜生都不如!”舒夭绍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金光日的脸上。
金光日一阵恍惚,睁眼,却见舒夭绍扬起拳头,正要重重落下。
就在这时候,一直旁观着准备调整计划的蔡易道猛地冲上来,拦住了舒夭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