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气氛很是沉重,舒夭绍和阿婵都没有主动说话,阿婵皱着眉,手指不轻不重的依次落在车门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东西,舒夭绍则是努力地想要将脑子里的画面抛开。
她想和阿婵说一说今晚的事情,又不想在司机的面前说,只好保持沉默。司机是个老司机,开车稳得一笔,在行驶的过程中,舒夭绍有些困了。
就在舒夭绍昏昏欲睡,几乎要梦会周公的时候,阿婵忽然出声,把她吓了一个激灵。瞬间惊醒。
只听阿婵冷声说道:“后面那辆车,甩开他!”
阿婵说罢,直接扯过安全带给舒夭绍扣上了,舒夭绍一向只有坐在副驾才系安全带的习惯,如今坐后座被阿婵扯着安全带一勒,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阿婵面容沉稳,声音平静:“没什么,别担心,也就是后面有辆车在跟着我们而已。”
司机也很稳,开始兜圈子,绕远路,活像是那些想要讹人钱的网约车司机一样。
舒夭绍东看看西看看,怎么着也看不到后面有车在跟,她也不敢开窗把头探出去看,生怕被一枪爆头。
不过这不妨碍她发散自己的脑洞:“该不会是那什么变/态杀人狂盯住了我们,打算要杀人灭口吧?”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意外,稳稳当当行事在大马路上的汽车,忽然就被撞歪了,然后冲下来一群携带枪支的黑衣男……然后她就被爆头了。
“杀人灭口?”阿婵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下拉出了一个……
小提琴盒?
这玩意是今天刚到南韩,就有人送过来了,舒夭绍当时还说阿婵可真是热爱音乐,陶冶情操一刻都不愿意放松呢,连来南韩一趟,都得带着自己的小提琴。
结果现在——
舒夭绍眼睁睁地看着阿婵动作迅速地打开了小提琴盒,里面装着的是……!?好吧,被打脸了。
舒夭绍的眼睛倏地睁大了,然后她就维持着目瞪狗呆的脸,看着阿婵飒气扑面地组装,那些复杂的零部件在她手中就像是简易玩具一样,随着“咔嚓”“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她手里头就多了一支狙/击/步/枪。
“不是吧,阿婵……”舒夭绍一脸跟不上节奏。
阿婵没有理她,对司机说:“继续加速,绕路,甩开他,目前还不适合闹大。”
舒夭绍的小心脏忍不住加速了,心跳如鼓,感觉要突破皮肤跳出来一样,她弱弱地说:“不要那么紧张吧?或许是巧合呢,说不定对方只是刚好和我们同一条路?”
阿婵刚想反驳,就见一直紧紧咬在后面的那辆车,开始减速了,然后,在红路灯路口,拐了个弯,到了另一条主干道。
她皱紧了眉头,看着手中的武器,真的只是巧合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寂静无声的街道,静静地停留着一亮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汽车,它与黑夜皆无言。
车内的青年,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边缘,头抵在方向盘上,静默地伏着,忽然,他被白衬衫勾勒曲线毕露的肩背,开始颤抖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在笑,起先只是低低的哼笑,慢慢地,他笑得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放肆。
“啊…啊呀…还真是你啊。”
青年,也就是毛泰九,仿佛笑得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一样,猛地靠向椅背,仰起了脸,看着熟悉的车顶的构造,又似乎透过这车顶,看到了外面万里无星的夜空。
他左边的嘴角缓缓地拉开,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
“不是错觉啊……”
他又在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笑得那被新闻媒体夸赞为“不输给任何电影明星”的脸,五官扭曲,笑得额角青筋跳动不止,笑得脸上、额头、鬓角汗水淋漓。
“真的是你呢,雅琴啊……呵呵呵呵……”
那宛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眸,不知为何,忽然像是有了点点荧光。
“不会再放过你了呢。”
“……雅琴。”
舒夭绍晚上睡得不好,总是在发梦,而且梦境凌乱又破碎。
有出现韩英兰靠着玻璃窗虚弱地晒太阳的模样,一会儿出现她拉着自己的手,温柔似水地恳求自己:“带他走,好孩子。”
一会儿又出现她浸泡在一池血红的浴缸中,突然就诈尸了,扭曲着攀爬出来,要掐死自己,叫骂着:“你食言了!”
舒夭绍感觉自己要被韩英兰掐死了,挣扎不开,混乱之中一切都似乎在渐渐地远去,然后她看到了站在门口就这样阴沉沉地看着自己的毛泰九。
舒夭绍想向他求救,结果毛泰九手里头提着一个类似铅球一样的东西,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说:“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骗我呢?”
“啊!”舒夭绍被吓得嗷嗷直叫,画面倏地扭曲,天旋地转,她被狠狠地推倒在地,脸上有疤痕的男人摁着她,高高扬起了黑色的铅球,猛地砸了下来——
“砰!”
舒夭绍脑子一痛,身体一抽搐,猛地惊醒过来。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天际泛白如鱼肚子的窗外,愣愣的,麻蛋,这难不成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舒夭绍被吓得醒过来后还一直喘着气,像是一条得了哮喘的大肥猪一样,气息不均匀,粗壮又急促。
阿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一副刚刚从水里面打捞起来的样子,难得吃惊:“怎么?你大半夜梦游去游泳了不成?”
“那倒也没有,我就是做噩梦了。”舒夭绍此时已经渐渐地平复下来了。
阿婵和家政阿姨在给她放热水洗澡,准备洗漱用品的时候,舒夭绍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她忍不住想,其实自己一直都没能走出那个意外的阴影吧?就算家人找来的心理医生那么厉害,就算她用尽全力地配合对方治疗,可是呢,那些恐惧一直潜伏在心底,如影相随,就等着任何一个可以冲出牢笼的机会。
怕吗?怕,怕得要死。
恨吗?也是恨的吧,恨毛基范心狠手辣,恨南相泰打小报告,恨那些人那么残忍地收割自己的性命,可是那些人全死了,南相泰当年也只是个少年……渐渐地,这些恨意虽不至于消弭,却也没有那么强烈。
比起恨他们,舒夭绍更恨自己,恨自己不够谨慎,不够聪明……
啊……舒夭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一只明媚忧伤的肥橘。
吃早餐的时候,阿婵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以黑色为主调的名片,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舒夭绍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成云通运代表——毛泰九,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毛泰九的名片!?
“这个……有用吗?打过去的话也不是他本人接听吧?”
阿婵努了努嘴:“你翻过来。”
舒夭绍将名片翻了一个面,只见名片的背面有一串用银色字迹写着的数字。
“看到了吧,私人号码,打一个?”
舒夭绍怔怔地看着,心情复杂极了,脑子也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个抓着她手替她挡了烧红的铁签的小男孩,一会儿是站在浴室门口一脸狰狞的少年,一会儿是昨天惊鸿一瞥看到的高大颀长的身影,一会儿是昨晚手里提着个铅球的黑衣人……
“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个的?”舒夭绍问。
阿婵无所谓道:“这些你就别管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打电话呢,就我来打,总之勉强算是发小?约顿饭不成问题吧?实在不行就和他谈生意,他们公司最近有一个项目政/府还没有批下来,林家旁支就是经商的,出个饵料勾一下不成问题。”
舒夭绍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有说话,阿婵难得给了个笑脸:“雅琴姐,不管怎么样,今天中午我绝对能安排你们共进午餐,吃了饭后呢,大家就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回国怎么样?”
“你可真急,安排得妥妥当当?”舒夭绍嘴角抽搐。
“我归心似箭!”阿婵扬眉。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舒夭绍拒绝了。
阿婵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见他?”
“现在不想了。”舒夭绍淡淡地说,将名片推了回去。
是的,现在不相见了。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要和男女主站在同一端,要帮助男女主将他绳之以法,那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不见反而更好,万一见了,毛泰九不仅没忘记她,还出乎意料地和当初一样对她好的话……心软了怎么办?
舒夭绍觉得,如果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还有这个任务世界的记忆的话,那她就出本书,书名就叫——《论世界是如何耍我的》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卧/槽,舒夭绍求神拜佛所有的祈愿总会事与愿违,她想见毛泰九的时候,死都见不着,等她不想见了,他反而自己出现了。
没错,毛泰九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今天中午,舒夭绍约见女主姜劝酒,地点就在一家咖啡馆,她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姜劝酒一个人。
这家咖啡厅档次还不错,装修精致,人也不多,阿婵陪着舒夭绍在等姜劝酒。突然,舒夭绍感觉小腹一个抽痛,身下一阵涌流——
我咧个大槽的!
“阿、阿婵,我,我我……来大姨妈了。”舒夭绍尴尬到整个头都被冲了沸水一样,红的几乎要冒烟。
阿婵先是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然后才忍笑,说:“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去买姨妈巾!”
阿婵起身匆匆走了,她一走,舒夭绍就咬牙低着头,用尽全力忽略掉身体怪异的感觉,在餐厅里坐立难安地等着,然后,她突然感觉对面坐了个人。
“姜中心长,你……”舒夭绍下意识地问好,结果一抬头,看清楚了来者,瞬间失声。
她就这样呆滞地看着对面的人,像是失了魂一样。那人的眉眼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记忆之中的那个少年的影子,只是长开了后,似乎更加深邃立体了。
他穿着藏青色西装,柔白衬衫,白细纹蓝领带,分发线偏右,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俊朗的五官,熟悉的,陌生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弧度更是难以忽视,他就这样,含笑……深深地将她凝望着。
舒夭绍心跳忽然就乱得像是醉酒成疯的小鹿,内心弹幕被“卧/槽”刷屏。
毛泰九忽然站了起来,舒夭绍差点被吓得蹦起来,结果就见对方隔着小桌,快速地弯腰凑了过来,一点也不见外地捧起了她的脸。
“你,你,你……”舒夭绍仰着脸,嘴唇嚅嗫,话都说不利索。
柔软的唇,轻轻印在了眉心,舒夭绍倏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的呼吸,让舒夭绍敏感的眼睛不受控地眨巴了起来。
又是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鼻尖,再往下……
“你回来了,”毛泰九的嘴唇几乎看不到动静,声音如吐息,“你终于回来了啊……”
舒夭绍感觉自己的头正在冒烟,脑子晕乎乎的,忽然感觉下巴又被抬高了些,眼看着毛泰九就要将唇凑过来请问她的嘴唇,舒夭绍在这一瞬间,汗毛噌得一一竖起来,心眼子提到了喉咙——
“你谁啊!”她终于利索地吼了一句,说话的同时她猛地站了起来,用尽全力伸手去推毛泰九。
对于毛泰九而言,舒夭绍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微微歪了歪头,抓紧了她伸过来推自己的手,用力一拉就要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舒夭绍刚想挣扎……
忽然,舒夭绍感觉身下又是一阵难以自控的洪流,那熟悉的感觉啊,是来自大姨妈的威胁,就在这一瞬间,红河决堤,汹涌蔓延!
毛泰九似乎也是一愣:“雅琴……”
他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脸羞愤欲死的舒夭绍,继而下意识地看向了她被染血的座位,以及她红了一片的白裙……
毛泰九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能叫他兴奋的味道——血腥。
“艹!”舒夭绍现在不仅是脸红了,她感觉自己就地死了也行,没脸见人了!
羞耻度突破天际,尴尬度史无前例!凸(艹皿艹),有没有一条地缝,她现在就想钻进去消失掉,现在,马上,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