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发软的舒夭绍感觉自己的四肢更软了,因为极端的恐惧,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有点儿使不上劲来。
真是怂爆了!可是舒夭绍也没办法,她活了二十几年,一直都活在有人替她负重前行的治安稳定的国度,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
舒夭绍真的很想缩进自己的龟壳里去,再也不管这些恐怖的事情,但是却又因为那个一晃而过的影子,她心里的担忧瞬间爆棚,她没办法什么都不管,就这样掉头就回楼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心跳得很快很快,然而犹豫不到两秒,舒夭绍终究还是决定去看看。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勉强镇定了些,努力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下楼。
看一眼,我就看一眼,不会让毛基范发现自己的。舒夭绍心里疯狂地安慰自己,我就只是想看看毛泰九是不是也在下面,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希望是我看错了,老天保佑,毛泰九不在楼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偷偷看一眼,毛泰九不在的话马上就回楼上!
快到一楼了,偌大的一楼没有开灯,空旷极了,家具在黑暗中影影倬倬的黑影宛如鬼魅。
舒夭绍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了,是毛基范的声音和他的属下南相泰的父亲的声音,今天晚饭的时候舒夭绍曾经听过对方的声音,还有一些在之前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啊呀!这老家伙是死了吗?”
“不动了,真是个命贱的家伙啊,处理掉吧……”
“啊哟哟这家伙竟然敢诅咒小少爷,他确实该死!”
“会长,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干净的。”
舒夭绍终于到了一楼楼梯角,然后,看到了即将成为她毕生阴影的场景。
隔着落地窗,昏暗的院子里有几道漆黑的人影,他们撑着铁铲站着,而他们的脚边,露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黑不溜秋的,舒夭绍眯着眼睛,暗暗猜测那是什么,忽然她心中惊骇万分,那该不会是……
人的脑袋!?
舒夭绍瑟瑟发抖地扣着墙壁,发现那个黑色的圆形真的有可能是人的脑袋,似乎是整个人都被埋进了土里,只剩下一颗脑袋在地面上,而这颗脑袋还无力地垂落在地,姿势极为不自然。
最重要的是,落地窗前窗帘阴影处,静静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面朝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背朝舒夭绍,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舒夭绍心中大骇——
泰九!
真的是毛泰九!电光火石之间,舒夭绍的脑海中炸响了几年前接到的任务简介——“……因为年幼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父亲杀人和母亲自杀,激发了他的性格障碍。”
父亲杀人!?就是现在!?
舒夭绍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到最后毛泰九还是看到了他老爹的杀人现场,她整个人都乱了,有些无所适从,又有些悲哀和绝望,心里止不住地想毛泰九完蛋了,还是要变成变态杀人狂,她自己也完蛋了,即将到来的凄惨下场比毛泰九还要惨。
院子里的人似乎在奋力地要将埋在土里的尸体拉出来,他们偶尔交谈一两句,舒夭绍紧紧地看着,然后就见毛基范若有若无地似乎要回头看过来……
不能让他发现毛泰九!
舒夭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的,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速度和这样的急中生智,她直接从楼梯角滚到了沙发边上,然后以沙发作为掩体弯着腰飞快地滚到了院子外看里面的盲区,继而贴着墙迅速跑向了毛泰九。
毛泰九听到了背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刚要回头,就被一人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他动作一顿,那人动作极快地抱着他拐进了杂物间入口,那是一个转角,恰好就是院子里看进来看不到的盲区。
“泰九别怕,姐姐来了。”
他听到她这么说。
毛泰九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涩,又有些轻蔑,复杂到他甚至想要笑出声来。
可是她那么认真地抱着他,将他的头死死摁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脑与后背,她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却还是努力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安抚他:“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别怕,别怕,姐姐来了,我在这里。”
事实上,舒夭绍自己也慌乱极了,面对这样的杀人现场,她真的不比毛泰九有经验,敢冲上来,这样贴近,全凭那一瞬间的狗胆包天。
毛泰九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悄无声息地咧嘴笑开,他埋头在“姐姐”的怀里,嘴角弧度夸张而诡异,几乎要咧开到后脑勺,可是舒夭绍看不见。
他不仅觉得好笑,他不仅笑出来了,他笑得肩膀耸动不止,舒夭绍以为他是害怕,更心疼也更难过,将他抱得更紧,恨不能把这人塞进自个身体里一样。
舒夭绍努力地想要安抚住他,还想要趁他小骗过他,让他忘记今天晚上所看到的东西。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心里想的是——真是可爱啊,明明那么害怕,发抖不止,却还是要冲上来“保护”他么?
太可爱了,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她跑掉的。
我的。
我的!毛泰九缓缓收敛了笑容,在心里笃定地下了结论。
舒夭绍一边发抖,一边还故作镇定,努力要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她听到有人问毛基范:“啊,屋子里怎么了吗会长?”
舒夭绍心中一惊,难道毛基范发现了刚刚屋子有人!?
一会儿之后,毛基范说:“没什么,刚刚好像看到了泰九。”
“哎呀您老人家是眼花了啦,这么晚了,小少爷肯定睡着了……”
舒夭绍高高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下,她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全,却又听到那人说:“不过我刚刚好像看到二楼的客厅开灯了……”
凸(艹皿艹)!
舒夭绍抱着毛泰九的头的手臂,瞬间收拢,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吧,刚刚起夜喝水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慌乱的舒夭绍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是好,就听到毛基范仰头似乎在和二楼的人说话的声音:“阿嘶!英兰啊,这么晚你不睡觉做什么?哎呀呀你这样是要吓死人吗?唉你真是的,到二楼客厅干嘛还不开灯?快睡吧,太晚了。”
舒夭绍看不到二楼的情况,但是听到那些毛基范的属下在和韩英兰问好的样子,似乎是韩英兰出现在了二楼的落地窗前,还让他们看到了她。
被解围了。
成功逃过一劫的舒夭绍,又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毛泰九又笑了。
他就在黑暗中,埋头在她怀里,感受着她慌乱又急促的心跳,感受着她一口气上上下下不得安宁,感受着她紧张到浑身紧绷又放松,放松又紧绷……
真是,太有趣了。
一直等到毛基范深夜又和属下出去了,四肢发软的舒夭绍又谨慎地晃了晃窗帘,试探了一下,确定了外面确实没有人了,才拉着毛泰九回到楼上。
她本来以为会看到在二楼客厅的韩英兰,已经做好了会被吓一跳的准备,结果二楼客厅空荡荡。
舒夭绍有些傻眼。
毛泰九倒是没什么反应:“上楼吧,妈妈应该也已经回房间了。”
舒夭绍坚持要送毛泰九回房间,临走也有些惶惶不安,不断地摸着毛泰九的头和脸:“泰九是不是被吓坏了?你害怕吗?不要怕……”
她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安慰他,心里面乱糟糟的,脑子里更乱,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爬到她床上,示弱地用韩语说自己做噩梦,好害怕的模样。
“我没事啊,”毛泰九嘴角微微动了动,顺着她的心意,“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尽管颇为不放心,但是他已经这么说了,舒夭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这样也好,她想回去客房,自己一个人理一理思绪。
舒夭绍独自坐在客房的床上,睡觉?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
她想了不到五分钟,最后还是咬牙拿出手机,拨打了南韩的报警电话,也许是深夜,那边并没有那么快被接通。
嘟——嘟——嘟——
舒夭绍的心揪得越来越紧,然后,她听到了咔嚓一声,电话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报警中心……”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出现,直接劈头夺过了舒夭绍的手机,动作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本来就已经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的舒夭绍倏地抬头,惊恐的目光对上了站在她面前,正垂头看着她的男孩。
毛泰九!?
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要给谁打电话?他为什么要阻止她?
无数问题汹涌而上。
舒夭绍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够混乱的脑子现在就像是浆糊一样了,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心脏可能会报废。
“……你刚刚给谁打电话?”毛泰九问。
电光火石之间,舒夭绍忽然急中生智,福至心灵,她故作镇定地回答:“卖手表的,原价一千九百九十八,现在只要九百九十八,只限前一千名打电话过去的顾客。”
末了,她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名额有限,我要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