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牌周围的红光走过一圈消失在掌中, 孟馥悠前脚推开门,被冷得差点重新缩回去。
秋风瑟瑟,莫斯特林城堡被一片灿然的金黄色所笼罩, 人偶执事守在门口, 笑着对她说:“您是第七位尊贵的客人, 请跟我来,我将带……”
孟馥悠来不及把这话听完,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 她感觉自己快要僵掉了, 一把推开他撒开腿就往城堡中跑,人偶执事从没见过这么心急的客人,追在后面跑也要坚持继续将话术说完:“我将带您进入莫斯特林城堡!”
湿掉的衣服原本在通道中那么长时间已经有了体温,现在被冷风一吹,冰一样的贴在身上,孟馥悠推开城堡大门,开空调是来不及了救火了,她打着寒颤往壁炉的方向跑。
时间尚且还早, 大厅中竟是只有南景诚一个人坐在里面。
“冷死我了,快把壁炉点起来。”孟馥悠一边搓着手一边朝身后跟进来的人偶执事说。
“怎么湿成这样, 掉水里去了?”南景诚起了身,把她拉到身边来作势要将她透湿的外套先脱掉,孟馥悠抓紧衣服不肯, 朝他嚷嚷:“冷啊。”
“听话,湿着会感冒的。”南景诚动作很快, 取了沙发边搭着的羊毛披拂备用, 外套一脱下来就围在了孟馥悠身上。
壁炉也在此时烧起了火光, 孟馥悠赶紧凑近了些, 裹着披拂接触到火光,才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孟馥悠没什么好表情,一边烤着火一边对南景诚抱怨道:“我真是亏死了,泡一身水拿个替死鬼。”
男人眉眼一跳,立即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人偶执事,后者状态如常纹丝不动的覆手立在一侧,孟馥悠向他解释道:“不用避讳他,NPC是中立的,我们拿的什么牌他都知道。”
闻言南景诚转过头,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
孟馥悠视线看向壁炉,没接话,南景诚猜测到有可能是她那位故人说的,也没有继续追问,主动转移了话题:“烤一会暖和了你就先上楼换衣服吧,七层不用等到所有人集合,上面的房间锁会直接开的。”
“这样啊。”孟馥悠吸了吸鼻子,问他:“我是七,你是几号位?”
南景诚:“五号的恶鬼。”
孟馥悠点点头,虽然现在大家进入城堡的顺序受到密封房间的影响而被打乱了,但是号码位置却还是要遵照原先规则的,毕竟有这么多人偶执事会维护规则秩序。
“这个拿牌进城堡有时间限制吗?要是有人一整天都出不来会怎么样?”孟馥悠转头向人偶执事询问了一句。
人偶执事温声回答:“莫斯特林城堡的入口将会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关闭,不再接纳外来的客人。”
孟馥悠了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不管从休息区的几点钟进入城堡,之前每次进来之后都会变成早上七点半,现在是八点过十分,也就是说她拿身份卡用掉了大概四十分钟,而如果十二点前还拿不到身份卡,就会被永远关在那个密封的独立空间中出不来了。
“先上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我等陆明衍就行了。”南景诚见她差不多暖和了,轻声催促着。
“好。”
孟馥悠回房洗了澡换了衣服,时间也还没到九点,她照着镜子,对这暗红的发色甚是满意,特意挑了件与之相称的黑色牛仔外套,换了长筒靴,将机车风的氛围感拉满,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陆明衍是第五个入城堡的玩家,他进门时正好看到二楼走廊的栏杆边上站着一个高挑又帅气的辣妹,对方身高估摸着一米七,双臂自然展开撑在横栏上,红黑的发色红黑的唇,耳边的骨钉耀眼,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好飒一女的。
随着陆明衍的走近,这位飒姐懒散随意的朝他扬手打了个招呼,这一下帅进了好几个男人的心里去了,纷纷以挑眉招手各种方式朝她打招呼,陆明衍吹了声口哨,也朝她扬了扬手。
然后陆明衍就向下看到壁炉旁边坐着的南景诚,四目相对,只见诚哥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扫了一遍这群嘴角带笑的男的,又抬头向上面的栏杆看了一眼。
陆明衍直觉南景诚的心情不太好,但男人平时里也经常是一副清冷淡漠的表情,他也没太在意,走近后找了个位置坐下,视线开始四处搜寻孟馥悠的身影,但没找到,便以为是孟馥悠还没进来。
一直到十名玩家全部到齐,也并没有看到孟馥悠,陆明衍先是心里一慌,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点什么,再转头看向那位红发的飒姐,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的眼神,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孟馥悠又拆了一根棒棒糖,吃了满嘴的水蜜桃味,视线细细打量着这号码顺序被打散后入场的七个人,其中六男一女,唯一的女性长相十分古典,单眼皮黑长直,樱桃小口,穿着一件改良过的新中式旗袍裙。
现在时间也才不到十一点,这几个人都能在规定的时间内通过任务拿到身份牌,最长的一个也就用了两个小时,很显然这些大部分都是上过七层的熟手了,可能存在个别水平拔尖的新人,比如孟馥悠和陆明衍这种。
孟馥悠站直身子准备回房,刚一转身就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场景像被水溶解一样的化掉,紧接着八条楼梯从她脚下翻开,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块推着一块,以她为中心点通向了八个发亮的门。
“又来?”孟馥悠蹙了蹙眉,楼梯从她脚下开始已经有向上碎裂的征兆,根本没有留多少思考的时间,她很快辨认出之前拿身份牌时的米字型方位,择了西南角的楼梯险险的跳上去。
楼梯碎裂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秒消失掉一格,孟馥悠选好方向就不犹豫,往上跑了几步,一把拉开上方的门。
门的背面是一处封闭的小房子,约摸五六个平方,家具很少,都是十分简朴的木质结构,墙角挂着几把农具,桌上一个巴掌大的小鱼缸,像是个务农者的家,她猜测这大概就是随机场景任务了。
这间房子四面都有窗户,能看见外面是一个小院子,第一眼就被院外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吸引,但同时她也看见了有很多小飞虫在上方环绕,孟馥悠将视线转向院子里,忽然生理不适的皱起了眉头。
院子里坐了一个人形的‘东西’,像是靠在椅子上,但被爬了满身的黄黑色小飞虫,每一只约摸半个巴掌大小,密不透风的将人包裹着,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双鞋子在外面露着,就在离她身处的这个小房子不到两米的地方,刚才第一眼她还以为是个装置物没太在意。
这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活着被这么捂着口鼻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孟馥悠试了下门把手,并没有上锁,她尽量放轻动作,刚开了一条缝隙,那些飞虫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向着孟馥悠的方向涌过来,她赶紧将门关紧。
门一关上,外面的飞虫就又像失去了方向,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飞了一圈又重新停回了男人身上。
孟馥悠明白过来,硬跑是肯定不行的,下场会跟这个男的一样惨,游戏机制也肯定不可能会是让她跟一群蝗虫比谁体能好跑得快,要找到别的关窍。
孟馥悠重新又根据现有的可视空间,再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这个小院子。
三点钟方向有一口井,墙壁边上挂满了晒干的玉米和辣椒,都是些农家小院正常会出现的东西。
孟馥悠的视线左右逡巡着,最后落向了墙角的石磨上,那里躺着一只姿态慵懒的黑猫,正在晒太阳,别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些蝗虫在爬,但石磨周围却是连一只都没有。
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孟馥悠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原本是想找个能扔的东西,想把这猫赶下去换个位置试一试,没成想东西没找到,反而是在角落里看见了一根纤长的鱼竿。
她拿起来比划了一下,伸缩的,最长估计能伸到三米多的样子,杆子旁边的小箱子里还有鱼线和鱼钩。
孟馥悠把线和钩子装好,又在房间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的能当做‘鱼饵’的东西也只有水缸里的那条翻了肚子的水泡眼金鱼了。
做好了准备工作之后,孟馥悠把窗户打开了一点小缝隙,把鱼竿伸了出去。
那只猫所在的石磨离房间并不远,约莫不到三米的样子,孟馥悠没把鱼线放的很长,将金鱼在黑猫周围晃了一圈,那猫舔着爪子,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甩着尾巴爬起来。
孟馥悠控制着手中的力道,不近不远的将黑猫慢慢从石磨上勾引下来,慢慢走到了那个被蝗虫覆盖的人旁边。
黑猫所过之处就像有着某种神奇的排斥力,地上爬动的蝗虫自动避让,以黑猫为圆心的两米直径内,干干净净,和旁边爬了蝗虫麻子一样的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猫吃不到那条水泡眼,叫了一声,小幅度的往上跳了一下想用爪子去够,孟馥悠轻抬鱼竿吊着它,再将竿子往前移,随着黑猫的接近,停在那男人身上的蝗虫一哄而散,大量的起飞时带起振翅的嗡鸣声,很快就全部飞出了院子。
那个被虫爬满的男人终于得以露出全貌,居然是还没有死,仿佛窒息了许久一般的夸张而用力的吸入一大口气,喘了好几下站起身来,“哎呀我这满身的都啥。”一边抖落着身上留下的虫翅和灰土。
男人把自己的仪态收拾干净后,看见面前的阴凉处一个衣着光鲜的红发女人正蹲在那,把什么东西喂了猫,黑猫得了吃食后开心的甩着尾巴在女人的小腿上蹭来蹭去,女人用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孟馥悠站起身来跟男人对视了一眼,这人被蝗虫闷了那么久没死,甚至是还活蹦乱跳的,理论上不会是个真人,大概率是个NPC,但是他脸上的面具却是跟之前看见过的所有NPC都不一样,他的面具是半截的,左右对称像是一对翅膀的图形,只遮住了眼睛和上半张脸,半截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表情鲜活地说:“这些蝗虫真的是太烦人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一大堆。”
孟馥悠上下打量着他,不止有面具,手腕上还戴了个鲜花手环,NPC标准配置。
“我刚在打盹睡午觉,差点被闷死,好险好险,谢谢你啊,是你帮我赶走的吧?”男人笑眯眯的走近孟馥悠,直接就取下了手上的手环递给她:“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送给你做谢礼吧。”
孟馥悠怀里抱着那只撒娇的黑猫,就这么看着他,既没接手环也不说话,七层的负面状态层出不穷,不能掉以轻心。
那男人忽然认出了她怀里的黑猫,有点紧张的说:“这只猫可讨厌了,老是跑我院子里来,就惦记我那条水泡……咦,我的房门怎么开了。”说着就要转身往那边走。
“那就多谢了。”一听这话孟馥悠心里瞬间有了决断,当即就腾出一只手把他的鲜花手环接了过来,掉头就走。
身后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大叫声:“我的泡泡呢!?你刚刚是把什么东西在喂猫啊??”
院子外停了辆自行车,孟馥悠把猫放进篮筐里,骑上就跑,男人追了出来,在后面不依不饶的跟着跑了小一百米,才终于碍于田埂上飞满的蝗虫而放弃的停下来,被孟馥悠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