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莹莹见两人看着她:“有事儿吗?”
“你下那么大的赌注?”雷俊豪刚刚还夸了黄莹莹这一招高明,这会儿又看不懂了,这算什么招数?
“嗯啊!赢面比较大,赌注当然要下大一点儿。抖抖索索一点气派都没有。”黄莹莹呵呵笑,“再说,我又不是输不起。”
黄家强听见连忙问:“你下什么赌注?”
“我输了就删微博账号,以后不在网上刷存在感。”
“哦,那也好。”黄家强反应淡淡,能在网络上走红固然有用,可他也不想自家小姑娘成天被人说三道四,要是真的删了微博,能热度冷下来倒也不错。
雷俊豪问:“你舍得那么大的流量?”
“有流量固然是好事,不过也让我两难,网瘾太大,成天手贱想刷微博,要是那个谁真的很强,能帮我戒断了微博,也是好事。”
雷俊豪听见这话,这个思路实在让人没法子说了,他是请了大网红去代言欧薇澜的产品,而黄莹莹没有直播带货,平时就穿穿自家低端品牌的衣服,就把AMYA带得飞起,这种流量别人几千万推广费砸下去未必有这个收益,她说不要就不要?
高富民点头:“还是莹莹愿意沉下心做事。”
天天说这话,比唐僧念经还可怕,高嘉轩想想自己活了三十多,在老头子眼里,他永远没长大,自己这个化纤事业部的老总,在遇到重大项目的时候,下面的副总还是会跟老头子汇报,最后要老头子一锤定音。
“家强老弟,你以后有莹莹接手服装业务,就轻松了。”高富民跟黄家强说。
老雷哈哈笑:“英雅服装这块,他还有个女强人的太太。”
“看我,看我,居然忘了方总。那莹莹以后跟你学习整个集团的运营?”高富民说。
“小丫头有自己的想法,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建立新的品牌,拓展海外市场,以品牌拓展,而不是代工。想法很好,但是做不做得成是另外一回事。”
“咱们这种人家的孩子,愿意这么干,就是让她折腾掉几个亿,哪怕失败了,那也是学了经验回来。有方向,并且是为此一往无前地干,就是好事。”高富民跟黄家强说,“再说别看莹莹年纪小,说的很多话是到我心坎上了。我认为失败的可能不大。”
老头子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他想要自己做一些事,老头子支持过吗?还几个亿?就一两千万的项目,他还要说老半天,生怕他拿去吃喝玩乐了。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雷家父子俩把他们送进酒店大堂,老高还想聊两句,黄莹莹知道他爸想要回去给老婆讲电话,今天早上阿姨吐得还昏天黑地。
“高伯伯,今天长途过来,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不如明天早上八点一起早餐?”
“好,那早上八点行政酒廊见。”
看着父女俩去电梯间,高富民跟儿子说:“去我房间抽支烟,我有话跟你说。”
父子俩进了房间,坐在外面的会客室,高富民点了一支烟,指着身边的沙发说:“坐下!”
高嘉轩坐下,也不点烟,等着他爸发表高见。
“你看看人家黄莹莹说得多有道理?她今天说,企业家赚钱的同时要兼顾社会责任感。她比你要小七八岁吧?人家一个大学毕业的女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就知道会说这样的话,高嘉轩低头听着,从出国念书之后,他就发现和家人越来越难以沟通,父子之间很难互相认同,他爸爸的思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有时候还会跟你说一大堆他所谓的大道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高嘉轩问他爸:“那很重要吗?知道我不会听,您还跟我说?她说一些您喜欢听的话,您就听进去了。我说的话,您听过吗?我能跟您说,我不想干,这个化纤事业部的总经理,您愿意给谁去干,您给谁去!”
“你这是什么话?”高富民想要跟儿子沟好好说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永远做不成你心中继承人的标准,如果可以,我可以回美国生活。那里可以让我活得简单些。”高嘉轩站起来,“今天很晚了,我也累了,您早点休息。”
儿子自说自话走出门去,高富民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烟点燃。
现在该怎么办,但凡他和黄家强差不多年纪,他还不用去考虑家业继承的问题,他已经六十三了,就算他再厉害,撑过七十三,到八十三可能吗?
儿子从国外回来已经六年了,他一直带在身边培养,他努力跟儿子解释自己想法,期望弘盛能在交接班之后依然顺利运营,可他们父子俩好似永远不能协调。
高富民脑子里浮现出前阵子在酒桌上一位老朋友说,隔壁市一家做禽类养殖的集团公司,父子反目,儿子准备了材料,把老子给送进了监狱。
那位老朋友说,以前总觉得历史上那些皇子杀父夺皇位是多么丧心病狂,现在才知道为了一家企业,儿子和老子都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时,他听了这话就烦恼,他和儿子之间有颇多分歧,儿子的很多提议他都否决了。自己确实有千般万般的理由,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没给孩子接回,回过头来审视,依然觉得儿子在胡搞。
他知道儿子提出要离开,不过是为了跟他开条件,不过他却要认真考虑了。
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茜茜,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小女儿的声音,安抚着他的神经,让他能得到片刻的安宁,电话那头:“我还在实验室呢!”
“怎么还在实验室?你这孩子!”
“我在等咱们的高电气强度绝缘芳纶纸数据出来呀!想不想知道?”
从上世纪60年代芳纶问世,随即DP公司就开发出了芳纶纸,重量轻,强度高,耐高温,广泛用于高科技领域,尤其是航天和通信领域,但是这种材料中的高规格产品是对华限制出口的,就是不限制出口的产品,那个价格也是高得吓死人。
弘盛作为世界第二大芳纶生产商,在开发出芳纶之后,也开发了芳纶纸,当时他们的一个客户每年要花几个亿从DP进口初代芳纶纸,一个零件成本高达两千多,而他们推出国产之后,这个零件的成本下降到两百不到。
所以,弘盛迅速占领了中低端市场,但是高端领域一直无法突破。
“快说!”女儿声音这么雀跃,高富民原本为了儿子抑郁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
听女儿报数据,超薄那一款跟DP的同类产品还略有差距,薄款已经接近甚至部分性能超过了DP的同类王牌产品。
“太好了,茜茜!替我谢谢大家的努力。”
“嗯嗯!我们打算去吃烧烤呢!”
“去吧!去吧!”
挂断女儿的电话,高富民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是老伴儿打过来的,老伴带着忧虑的声音:“老高,你怎么让茜茜这么晚了,出去吃夜宵?她说今晚可能熬通宵,被我说了两句,她还跟我顶嘴,说是你让去的。”
太兴奋了,居然没想到这一茬。茜茜是个小姑娘,怎么能?
怎么就不能?高富民问自己,自己最疼爱的姑娘已经长大了,他想起最近他最开心的就是茜茜在饭桌上说起项目进展时候,满满的兴奋。
如果儿子有这样的激情,他会不会就没烦恼了。
老伴儿跟孩子说:“都二十五了,不要成天钻实验室,让你姐带你去做做头发。你看看你的打扮,永远T恤衫牛仔裤,脸上妆都不化,谁能看得上你?”
“我才不管谁看得上我,我化妆给谁看?你问问爸,实验室里谁涂脂抹粉的。”
老伴儿生气了:“你待在实验室里,哪儿能找到男朋友?”
如果说他头疼的是儿子,那么老伴儿头疼的是小女儿,他笑了一声:“是我让孩子出去的,他们这个团队攻克了一个难题。”
“你就让她这么野好了!等以后结婚了,跟老公合不来,看你怎么办?”
听了老伴儿的一通抱怨,高富民想起了黄莹莹,又想想自家小女儿,虽然孩子没有黄莹莹那么出挑,不过她倒是真的沉得下心做事情。
儿子不行的话,为什么不让女儿上呢?不不不,女儿拿嫁妆,儿子继承家业是风俗,他要是这么干?
高富民是个农民出身的企业家,很多观念非常传统,这种想法是冒出来了,又被他强压下去了。
这个念头像是浮在水里的葫芦,一头被按下,另外一头起来,直到清晨来临。
早上儿子也没通知到他一起吃早饭,他按照跟黄莹莹约定的时间进了行政酒廊,跟黄家父女坐在一起聊天,黄家强还真的打算让女儿上台演讲。
黄家强推掉了演讲,浑身轻松,他眼前的高富民却看上去精神头并不好。
高富民打电话给儿子:“我直接去会场了,你快点过来。”
高嘉轩回了他一句:“我已经在会场了。”
高富民听见这话,这种场合跟黄家父女说:“走吧!我们一起去会场。”
到会场门口,高富民想要找儿子,被人拉住,攀谈了起来。
黄家强带着女儿进去找协会的会长,黄莹莹见高嘉轩正在会场里跟人聊天,隐隐觉得小高和老高之间的关系很紧张。
黄莹莹虽然是初次参加这个年会,不过她这个网络红人加上有英雅今年业绩爆表,被很多人过来发名片,她也递出名片。
“黄总!”
“朱会长。”黄家强跟纺织协会的会长握手,又介绍了女儿给这位会长认识。
寒暄过后,朱会长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去坐下。”
黄家强算是重量级的人物,所以他的位子在第一排,他们左边是一家国企的老总,右边老雷父子。
在请重量级领导讲话之后,开始进入这次年度会议的主题《新格局,新挑战,新机遇》
其实这几个字无论哪一年,哪一个行业放上面都不会出错。黄莹莹边上的国企老总上去讲话。
他一开口就让她倍感亲切,那冗长的讲话,让她恨不能在这样舒缓的语调中睡着。
边上传来鼾声,黄莹莹连忙推了推黄家强,得亏她没睡着,要不然,在这样的场合,父女俩一起睡过去,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老总讲话讲完,会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轮到提问环节,黄莹莹听见几句不痛不痒的提问,一下子了然,都是安排好的。这种演讲听来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爸稿子上的那些提问,也是已经发下去,早就准备好了的?看起来这种行业会议也就是一个社交场合而已,那就别安排这么多分享了吗?浪费大家的时间,吃吃喝喝,聊聊天不是更有效率?
“感谢方总的精彩演讲,现在我们要请出我们行业年轻的一代,英雅的M&D品牌运营总监,黄莹莹黄总来分享,英雅服装在过去的一年是如何赢得漂亮的战绩!”
伴随主持人的声音,黄莹莹上台。
因为是临时换人,大家手里的排程都没有改,黄家强变成黄莹莹了?不是说好是大佬分享的?
这五个演讲里有两个是非常值得一听的,一个是去年大火的英雅的分享,另外一个是一家服装辅料公司的老总,从小纽扣做成大生意的主题演讲。
现在这么一个研究生刚刚毕业才半年的丫头?所以今天没有干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