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台下, 收拾好东西,林屿拉了希希一把,让她先回过神来。

这快进如风的节奏, 已经彻底把希希镇住了,她恍惚道:“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

“算是整肃风气,警告别人不要妄图走捷径。”林屿答道,“我们先从后门离开, 也该回客栈去整理一点东西。”他给康平康安使眼色, 二人立刻明了,该去料理下药小二的事情。

这事还瞒着希希楚楚, 康平连忙挤上前去,笑的格外夸张,“哈哈哈就是,咱们走快点,一会儿客栈里没位置了。”

客栈怎么会没位置?希希满头问号,却被哥哥们先拉走了。

林屿落后了几步, 等到人群走的差不多, 这才进了那些斗画协会评委的房间, 看得出,他们非常不欢迎林屿的到来,看他的眼神活活的刺头, 语言虽然客气, 但是态度摆明了不欢迎。

林屿也不在乎这些, 他只是简单的提出一个建议, 是否接受是他们需要自行商量的事情。

出了包间, 林屿换了一个楼梯, 准备悄悄离开玄武楼。玄武楼四座楼梯, 分别通向不同的停车场,又以回廊连接,方便客人能够低调离开。

林屿走到一半才想起下错楼梯,不过下到停车场一样可以绕路过去,他就径直走着,刚刚

绕过前面的拐角,耳边听着熟悉的嗓音。

白老先生心里有十二分的不耐烦,想要早点抽身离开,却不得不跟面前的官员说话,虽然他表现的非常冷淡,但对方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热情又激动,体贴还周到,让拉不下脸的白老先生只能时不时的回答两句。

好在马上就到马车上,再也不用应酬这人,白老松了口气,也怪他刚才图一时痛快,幂篱还闷不透气,所以他摘了下来,就被逮个正着。

下次一定不摘了。

好容易上了马车,白老正准备把人打发走,那位官员又绞尽脑汁的赞美马车,从车顶夸到车轮,实在找不到话题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白老先生,您慢走~”临走前还要在炫一波存在感。

白老先生无语凝噎,赶忙放在车帘,正要催车夫快点离开是,站在墙角的人影正撞入他的眼睛。

是林屿!

他站在角落里不知道有多久了,是不是听了个全程?!白老先生感觉头皮发麻,一下子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装做没看见。

虽然林屿可能对他的身份有些猜测,但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提,现下撞在一起可好,该怎么解释?如果可以,白老非常想要假装不知道,悄悄溜走。但是,以前不说可能是隐私,现在撞个正着还不说,那就是可以隐瞒了。

这倒霉官员,真是坑死他了!

白老先生认命的调转车头,重新回到刚才的拐角,果然,林屿还在那里站着,不闪不避,勾起淡淡的微笑。

“咳,我说这其中有误会,你信吗?”白老开口就是这般,随即恨不得给自己两下,这算什么解释。

林屿一默,等待良久只听到这个,但他不慌不忙接话:“您说,我听着呢。”所以有什么苦衷或者机密,总要来一个?

白老一噎,他还以为会遇到狂风暴雨的质问,扑头盖脸的愤怒呢,就这?

“老实说,我刚开始的确不知道您的身份,只当您是个钻研学术的先生,毕竟您一身闲云野鹤淡然无谓的气度,非要说是权贵,不怎么像。”林屿慢慢解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当然了,白老拥有的古籍珍本实在多不胜数,很多压根就没在市面上流行过。

这在现代显的理所当然,因为全人类知识共享,好多渠道都能查阅到资料,而落在古代只有世家才有这个权利和能耐。书籍的保管储存,以及收纳统统都需要银钱和精力,没钱没闲的,免谈。

林屿尽管察觉到不合理,还是自我开解,说不准是白氏家族很厉害呢?毕竟他们还出过白知州这样的官呢,有珍藏非常正常。

但瞧刚才那个官员的衣着,至少也是五品吧?怎么也不至于对一个闲散先生这么毕恭毕敬,礼数周到?

他慢慢解释着,白老又是一哽,我不像官员?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紧接着他一乐,肯定是夸!

既然林屿耐心等着,白老也能慢慢解释说:“不错,你猜对了大半,其实我曾经官至宰辅,夸张点说也算是一人之下了。”

霍,林屿没想到白老一抬手就放了个大雷,宰辅是什么概念?天天上新闻联播的,开口闭口都是国家大事。

“唉,不过都是曾经了,老夫已经致仕十余年,如今倒是当真闲人一个,就像你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您别想驴我,我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您人虽然致仕,难道没有什么门生故旧,亲朋好友?”林屿只想翻白眼,他也不是傻的好不?

白老哈哈大笑,二人之间气氛融洽,一如既往。

林屿突然喊着:“等等!”

“又什么了?”

“到底,白知州是不是你的晚辈?”

白老抚着胸口,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刁钻问题,当初他扯的借口自个都快忘了,既然问到爽快回答:“当然不是!只是恰巧同姓而已。”

“我就说嘛,怎么老是觉得白知州对您敬畏有余,亲近不足,还以为是错觉。”终于揭开一个疑惑,林屿恍然大悟。

白老先生“......”

把人送走,林屿再调头去找自家的马车,这么一会儿功夫,康平康安已经七嘴八舌把下药小二的事情说了出来,楚楚气的要螺旋爆炸,恨不得当场冲出去跟人干架,希希显得有些恍惚,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人怎么能坏到这个程度呢?”她很是想不通。

“涉及到利益,搞下一个对手算一个。”康安唏嘘着,“却不知道对手无穷无尽,搞掉一个还有一个,何处是尽头?还是把精力放在精进自身的好。”听过千万次的道理,始终没有这次实例来得震撼。

要论起范文章跟希希画作高下,康安自认很难区别,可范文章背后的人搞了这么一手,愣是把原本属于范文章的荣耀搞丢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了好了,咱们要处理事情,还是先回客栈再说。”林屿拍掌吸引众人主意,“也忙活这么久,该好生歇息。”

不说还好,一说浑身酸疼,毕竟天还没亮就起床忙到天黑,众人的确很累,急着回去填饱肚子。

林屿坐在窗户边,其实思考今日白老先生的坦白,说话技巧就是对想说的实言相告,不想说的轻描淡写略过。很明显,白老虽然说了他的身份,但还有很多东西没说。

林屿虽然没混过官场,却也知道人走茶凉,而今日撞见的那位官员恭敬如初,只能说明要么白老另有门路,要么说明跟他极其亲近的人身在高位,或者二者兼有。

想想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外出交游也不会随意泄露身份,生怕给自己迎来麻烦,所以白老隐瞒身份的这点事,他也没那么郁闷了。

难得糊涂,人生智慧啊。

回到客栈吃过饭后,一口气就睡到第二天,紧接着就是把下药小二扭送到官府,证据都在,只等官府抓人。

沈东篱一块儿去的,看到小二被收押的时候,突然忍不住潸然泪下,泪洒长襟。男儿有泪不轻弹,对面还算是长辈,林屿只能递上手帕,让沈东篱尽情发泄情绪。

沈东篱比试那场已是二十余年前,当初有没有什么猫腻或者手脚已经无从查证,但沈东篱一想到自己居然为了这等卑鄙小人,胆怯封笔,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打醒以前的自己!

好在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在,霍二名声也会臭大街,霍大这些年风光得意,他兄弟出了事,他也逃不掉。

沈东篱发泄完情绪,当即回了客栈闭关,沈夫人无奈表示,他这是想要做画表达喜悦。

沈夫人没吐槽的是,三天不练手生,沈东篱又何止三年?什么都不顺畅,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着急上火的,正在书房内发脾气,还有的折腾呢。

这段时间,沈明玉花了三日三夜,极尽自己所学,终于写出一篇《玄武楼观画记》,竟然把那日的事画作一篇文章,清晰表达出来。她本来就文才出众,写的更是信手拈来,辞藻优美华丽。

“让我雅正?”林屿颇有些诧异,“雅正算不上,我自己水平也一般,互相交流倒是可以。”他拿过白纸,拿出高考阅卷的认真来,一点一滴的说着:“这里改成这个词语可以吗?还有这里,以及那个地方...”

沈明玉看到这些被改正处,并没有改变原先含义,只是更觉直白,且多了几分情肠动人娓娓道来之感,让观文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倒是沈明玉有些失落,她的辞藻虽华丽,但以情动人这点她还有所欠缺。

林屿收起笔,“我只能改到现在这个程度了。”如果要堆砌辞藻,他当然也会,只是没有沈明玉的灵巧秀美。

“真情实感才是最动人的,这样已经足够。”沈明玉收起纸张,她还打算用来打动文人,然后给她爹站台造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