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在河边哼着小调,安静注视着平缓的河水,岸边有他提前埋进去的三个竹编簸箩和撒进去的鱼饵。通常这么等上半个时辰,簸箩里就会网住十几条小鱼,等他带回家去又是一顿美餐。小鱼干刮掉鳞片后放进油里一滚,又酥又脆,好吃的不得了!
林屿只要想到这个味道,就觉得口水快速分泌,馋的不行,哼歌的调子也乱了,一首《凡人歌》被他唱的七零八落。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林屿哼的乱七八糟,心都放在小鱼干上。
他穿越过来已经渡过十年的时光,手机深度中毒患者,越夜越精神的国家熬夜一级选手,终于适应古代缓慢的节奏,早睡早起,放弃修仙。
古代医疗条件不好,原身的亲爹在他一岁多时,因为一个风寒就去世了,只留下孤儿寡母两人,外加草屋两间,薄田几亩,日子过的极为清贫。这还不算完,原身三岁时又因为大冬天掉进河里再次重病,危在旦夕。无奈之下,亲娘周氏花光积蓄卖了薄田,又借了好大一笔银子才勉强保住孩子的命。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屿穿了过来。
林屿修养好之后,周氏去了州城的一位小官家里做仆妇,以图早日还清欠款。结果,她跟那位丧妻的小官看对了眼,两人互相有了心思,于是周氏再嫁成了那位小官的继室。
这个架空朝代对于妇人的管束极为宽松,外出行走或者经商都不禁止,也鼓励寡妇再嫁,所以周氏再嫁并没有什么妨碍。
但她最大的担忧还是孩子,本来是想带着林屿进去,或者放在宅院旁边安置,就近照顾也好,林屿婉拒了。
他深知自己的个性,如果生活在后宅大院早晚憋闷死,还不如在山间乡头,自由自在。
每隔半年,林屿也会出门一趟,去一百五十里外的州城看望周氏,瞧瞧她过的好不好。
周氏自从改嫁后,日子倒也顺遂,于是林屿彻底安心了。
他生活在林家村,有上一辈的老亲照顾,世道也还算太平,悠闲度日倒也没什么不好。
簸箩里传来水声,似乎进了什么活物。
林屿小心的提起来,生态环境太好也有别的麻烦,进笼子的除了大鱼也有可能是水蛇。一想到滑溜溜的触感,林屿先抖了抖。
不过今天他运气挺好,里面居然是一条巴掌大的鱼儿,看起来快一斤,刚好卡进竹簸箩的缝隙里,拼命摆尾。
加餐get!
林屿把鱼倒进水桶里,拎着它转身回村,从河边走到林家村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不远不近。
林屿怀着满满的收获,刚到村口就遇到老亲林三叔,他对丧父的林屿很照顾,平时在村里人缘也很好,常常有村民请他住持公道。
而现在,林三叔一向笑眯眯的脸上,堆起的全是焦急,他一把扯过林屿,“快回家看看吧!”
“水洒了三叔!鱼!鱼!”林屿放下木桶,“难道是收税的衙役上门了?这不是刚交了丁银吗?”
“不是这个!”林三叔急的跺脚,“你家门口,突然冒出四个小孩来!口口声声说要找你!”他越急越说不清楚,“走走走,我带你去看!”
林屿只能护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顺着林三叔的力道回家,脑子里冒出许多问号来。四个小孩?找他?难道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也不至于跑到他这里来啊!
林屿稀里糊涂的回了家,他家还是当初亲爹在时盖的泥瓦茅草房,经过几次修缮,越发的陈旧不堪。林屿觉得与其把钱花在修缮上,还不如攒一笔大的直接盖青砖房,所以一直将就住。
而现在,那扇钉了好几块木板的大门外,门槛边的确坐着四个小孩,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头发
还带着碎掉的稻草,一看就是没人照顾。
“你们是.....”林屿放下木桶,“找谁啊?”
个头最矮的男孩转过来,仔细眯着眼睛辨认,想要看清林屿的模样,试探着喊:“阿,阿兄?”
“阿兄?”林屿重复着这两个字,上手去拨开男孩的头发,擦掉上面的灰尘,这个称呼他只在一个人身上听过,“你是,康平?”
难道这是周氏后来生下的龙凤胎其中一个,赵康平?!没错了,林屿偏头看,旁边那个脸蛋红彤彤的女孩,也生的像妹妹赵楚楚。
“阿兄!”这次的喊声响亮多了,赵康平包住的眼泪终于滚下,刷出一道灰痕,“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头扎进林屿怀里,眼泪鼻涕都抹在林屿身上。林屿手忙脚乱的把他扶住,“别哭别哭啊,有阿兄在,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他一手一个,一边扶着赵康平,一边搂着赵楚楚,还剩下的两个孩子只能对着林三叔笑笑,让他带进堂屋里。
林三叔默不作声的拎着孩子,心里想的事情却不大美妙。
林屿从壶里倒了热水,依次给四个孩子擦脸,铜盆里水成了灰色,才把四个小花猫抹干净。
四个小花猫聚成一团,衣裳破成烂布片,脚指头从鞋面上钻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林屿。
林屿一个脑袋四个大,安慰道:“饿了吧?汤饼还要现做,你们喝点热水。”
三叔已经进了厨房,他知道面粉都放在什么地方,正在用瓦盆揉面。
林屿实在想追问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又问不出口。
好在赵康平很会看眼色,喝了一口热水把碗交给妹妹楚楚后,踌躇着开口说:“阿兄,爹爹出事了,被免官下了大牢,娘让我带着妹妹来投靠你.....”
他口齿还算清晰,林屿很快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的便宜后爹不知道怎么搞的,卷进了一出粮仓贪污案,还搞的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于是一家老小连门房都没放过,一起下了大狱。
经过两个月的牢狱之灾,审判终于下达,主犯被处斩,而从犯会被流放到三千里外的褚州,永世不得返回,作为亲眷,周氏当然也没能逃脱。
但是,十四岁以下的幼童会免于处罚,只要缴纳赎罪金,就能把他们放出去,自生自灭。要是实在没人接手,跟父母一起流放也没有衙役会管。后爹同僚可怜幼子无辜,凑了一笔银子去赎人。
但流放地褚州位于三千里外,需要他们徒步走过去,路上就会折损三分之一人员,而褚州遍布瘴气和没有归化的乡民,时常发生小规模械斗,到达后要开垦荒地建造防御工事,劳累辛苦,日日不停,周氏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去吃苦。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赵康平和赵楚楚托付给林屿,指望他照顾一二。而另外两个孩子,分别是便宜后爹的庶子庶女,年纪幼小身体又不好,八成会折到路上,所以,那两个妾室拼命磕头恳求周氏大发慈悲,跟着收下孩子。
赵康平说完,眼巴巴的望着林屿,赵楚楚埋着脑袋,而剩下那两孩子瑟瑟发抖,眼神里带着恳求。
他们知道自己是拖油瓶,但没处可去。
林屿这次真真切切的开始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