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乡镇辖区面积大到难以想象, 村与村之间的距离百公里内算邻居，百公里外也还同属一个乡镇的辖区。
这几个老乡元宵节不在家里过节, 专程跑过来询问购买种植机械的事，可见他们的心情有多迫切。
元锦跟老支书说完话，留下护工在观景平台照顾原身妈妈，自己下楼请老支书和来找她的人去待客室。
村里的房子大多是平房，她为了能有更好的视野，将原先的民房改造成两层的楼房并加固墙体。二楼设有她的工作间、卧室, 原身妈妈的卧室和康复室、理疗室。
一楼一半是待客室，一半是餐厅、厨房，还有为家务机器人预留的真实生活测试区。
领着大家进入待客室，元锦招呼他们坐下, 亲自去泡了一壶茶端到待客室，含笑落座。
老支书先给她介绍了下来人的身份，给她讲他们居住的镇子的情况。
该镇也属鼓沙县辖区，距离丘头村三百二十多公里，镇子所处的地方地势比丘头村稍微平坦, 缺水的情况比丘头村要严重的多。
当地防沙治沙效果没有丘头村这么好，大部分种下去的梭梭树都因为缺水无法顺利成活。
百姓种了补补了又种, 活干了但不见成效。
听说这边有树苗种植机械，前段时间, 他们选了几个人开车过来观看种植效果。回去后村里经过商议，决定集资购买一台种植机械, 节省出人力去给种下的树苗补水, 增加树苗的成活率。
“他们是想集资购买, 我也不清楚机器的价格, 索性就带他们过来找你。”老支书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过节还来找她的原因，“他们下午就来了，一直在看种植机械种树，我原本想明天早上再带他们过来，他们等不及。”
听说丘头村有几台特别方便的梭梭树种植机械，附近十里八乡都派人来看过，种植机械工作的速度。
这事说起来怪他。
种植机械测试结束后，他喝高了，没忍住在朋友圈里显摆，发表豪言壮语。
丘头村的种植机械是元锦免费送给他们使用，其他村子不可能也免费送，这机器一看就不便宜。他今晚带人过来，也不是为了让元锦免费送他们种植机械，就是帮忙引荐。
“没关系，我反正也不忙。”元锦眉眼弯弯，“这台机械的造价接近一百万，工厂销售还要考虑运输和其他的费用，最终售价两百万左右，集资购买的话每户大概出资一到两万。”
发动村民集资购买成本也不低。
这边的人均收入一年大概一万左右，除去购买化肥、种子、树苗、以及其他的花销，能剩下来的其实不多。
一下子拿出一万多现金去购买一台机械，还是所有人都参与集资，不止有压力，还可能会产生新的矛盾。
机械可以免费送给他们使用，但是不能一开口就提，得迂回一些。
“这么贵呀？”老支书没想到这台机械的价格会这么高，一时间有些愣怔。
他以为这样的机械也就五六十万，分摊下来，每户几千块钱大家还出得起。
“这个价格确实不便宜，从机械的滚轮到机械臂都需要特别定制，无形中提高了很大的成本。”元锦拿过摆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设计软件，调出种植机械的设计图纸，递给老支书看。
光是图纸设计她前后就调整了几十次。生产过程更是经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改进，从机械臂的安装到工作程序匹配，花了5个多月。
得亏工厂厂长一直很配合，才最终生产出来。
“我跟他们说一下。”老支书看完种植机械的设计图纸，转头跟带来的人说，“这个机械的价格很贵，你们集资购买的话，每一户大概需要出一万四千多。”
听说每一户要花一万四千多，来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几年大家的收入虽然有所提高，一下子拿出一万多，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元锦将他们的反应收进眼底，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开口，“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不用出这笔钱，也能用上种植机械。”
听说不用花钱，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开元科技有一个公益项目，你们根据村里的实际情况提交申请书，就能申请到沙漠种植机械。”元锦笑了笑，接着说，“这个项目包含的内容非常多，沙漠绿化只是其中一项。”
送过来的三台种植机械经过10多天的试用，每台又增加了12条机械臂提高种植速度。目前看稳定性还行，就是种植速度没有在工厂的测试区，测试时那么高。
在工厂的测试区测试时，每小时能种植5000株左右，一天10个小时能种将近6万株。
丘头村地形大部分都是沙丘，种植速度在不需要铺设草方格的地方，最快也只能达到每天4万株。在铺设了草方格的地区种植一天只有不到3万株。
相对人力来说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快。
这只是一台机器的种植数量。目前第一批生产出来的三台机械都在丘头村，一天的工作量能抵得上村民干半个月。
老支书也觉得她这个提议不错，但又很担心申请不通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就是申请起来怕是不容易吧。”
这几年跑来沙漠种植梭梭树的企业还挺多，到处都能看到他们树的牌子，这些企业也没有用机械，大部分都是请村民去种。
在遇到元锦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有沙漠种植机械。
元锦跟他说的时候，他其实一点都不相信，这样的机械真的能造出来。现在这三台机械就停在丘头村村外，每家每户买回来的树苗多少，种植区域是哪里，分好之后就开着机械去种植。
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省下来不少人力去给之前种下的树苗浇水。
老支书想到村外还有大片的沙漠，尚未铺设草方格种上梭梭树，心说要是容易申请，丘头村也要再申请几台开足马力干。
“申请倒是不难。”元锦看向明显意动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你们把镇上的具体情况跟我说清楚，我来帮你们写申请。机器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运到这边，在机器运过来之前，你们可以先铺设草方格。”
来人听说他愿意帮忙申请，顿时激动起来。
领头那位像是干部模样的人，用方言跟老支书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准备材料，明天早上送过来。你帮我们谢谢这位姑娘，就算申请不下来也没关系，我们尽量想办法筹钱买。”
元锦不用老支书翻译，听他说完瞬间安心。
丘头村这边的三台机器基本上能够满足需要，那边人口要多一些，可以加急安排工厂给他们生产4台机器出来。
送走老支书一行，元锦回到观景台。
原身妈妈躺在轮椅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天空明月高悬，星河璀璨。
冷风在旷野里呼号，月色下的沙漠静谧又危险。
她在原身妈妈身边坐下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平板打开设计软件，快速勾勒设计稿。
开元珠宝的第一个珠宝展，就放在丘头村吧。
……
沙漠的春天并不好过，风大一些，遮天蔽日的滚滚沙尘便如巨兽一般将村庄吞噬，整个世界一片昏暗。
一场风一吹三四天，有时连着一星期，都是遮天蔽日的沙尘。
村民们窝在家里不出去，元锦则每天从二楼直接穿过走廊，去观景台隔着落地玻璃，目光悠远的看着滚滚沙尘画设计稿。
这样的日子持续两个多月后，漫无边际的沙漠隐隐约约透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徐徐涂抹春天的沙漠画卷。
元锦开始离开自己住的小楼，开车带着原身妈妈，去村民们种植树苗的沙丘附近看机械工作。
三台超大型的沙漠种植机械，跟在沙漠固沙车后方发出轰隆隆的动静，将梭梭树苗整齐栽进铺好的格子里。
她坐在驾驶座上，拿着望远镜静静看了一会儿，偏头跟副驾座上的原身妈妈说，“梭梭树的生命特别顽强，种子遇到水就能发芽，你如果醒来，说不定能看到这漫山遍野的黄沙被绿色填满。”
原身妈妈还是毫无反应。
到了沙漠之后，她的身体状况一如往昔，好坏都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变化。
哪怕每天晚上自己给她做针灸，她也依旧无知无觉。
元锦抬手帮她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弯起唇角笑了笑，接着说，“我们要在这边生活很长时间，你不习惯也没办法。”
没有知觉的人，生活在哪里都不会感受到其中的差别，偏偏生命又不会因为无知觉而停止。
她的灵魂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再没出现过松动的迹象，也失去了感受痛苦的能力。
感觉不到痛苦兴许是件好事。
就像自己一样，在漫长的岁月里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事情，不会有痛苦，也不会有太多开心。
手机在这时铃声大作。
元锦拿起手机看了眼号码，身体往后靠了靠，笑着接通来电，“比赛结果出来了？”
珠宝设计比赛这两天落下帷幕，今晚好像是决赛和颁奖典礼，她忙着跟天极资本的管理层，商谈投资项目的事没怎么关注。
“老板，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助理弱弱出声，“还是一起听？”
元锦拿起平板解锁上网，漫不经心的语气，“你觉得自己不说，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然不是。”助理急了，“好消息我们开元珠宝的团队进入了决赛。坏消息是作品被调换，还被请来的国际著名珠宝设计师，批评他们的作品没有设计感，只是工艺堆砌，今晚决赛可能拿不到名次。”
“通知设计部去会议室，开视频会议。”元锦看到网上关于比赛的评论，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尽快。”
这次比赛进入决赛的一组设计稿，和开元珠宝的设计稿有八成相似，实物被调换应该是公司出了内鬼。
比赛组委会也已经报警，副总大概是觉得自己能搞定这事，没联系自己。
单是比赛组委会报警，不知什么时候才查到调换实物的人，公司这边完全没想过有可能是自己人背刺。
元锦结束跟助理的通话，打开视频，接入会议室的大屏幕，眉头深深拧紧。
整套设计稿是她审核后才提交给比赛组委会，初赛复赛都没问题，决赛实物被换，不知这次针对开元珠宝的人，会是谁。
她找到公司制作间的所有视频，会议室那边人员到齐。
众人看到她的视频背景，全都诧异张大嘴。
“把你们的嘴巴闭上，开会。”元锦抬起头，目光凛冽，“谁来跟我说说，实物被换是怎么回事，设计稿被人抄袭又是怎么回事。”
开元珠宝的设计稿，是从公司内部泄露，实物被调换也是自己人干的好事。
会议室安静下去，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她，一个个都绷紧了脊背。
“知道我为什么说设计稿被人抄袭吗。”元锦调出手机里的设计稿放大，怼到平板上的镜头前，“你们自己看下，另一组设计稿细节，是不是跟这个一样。”
这是她特意设计的水印。
每一份开元珠宝的设计稿上都有。大家都以为那是开元珠宝作品固有的纹饰，没多想，也没人问她为什么要用这个纹饰。
这是她在忘川专用的元王纹饰，朱雀翎。
“老板，你是说我们中间有叛徒？”助理惊呼出声，“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会议室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设计部的员工互相看着彼此，又惊又怒。
所以他们的设计其实没问题，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有人把他们给卖了，还故意调换他们的实物？
“是出了个叛徒。”元锦拿走手机冷笑道，“报警。”
敢在开元珠宝跟她玩卧底的戏码，胆子可真不小。
助理和副总交换了下眼神，迅速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