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宿展做的煎蛋、虾仁粥、杂粮饼, 还有热腾腾的豆浆。
这小子年纪不大，手艺却非常不错，粥熬的刚刚好, 杂粮饼放了甜玉米粒，吃起来清甜又好味。
元锦心满意足吃饱，抽了张纸巾仔细擦干净嘴角, 含笑看他, “没睡？”
“睡了三个小时，担心你起来了饿肚子，我特意去市场买来新鲜的食材，给你做早餐。”宿展脸颊微微泛红, “我妈妈去疗养院后，我一直自己照顾自己。”
家里的佣人主要负责照顾爸爸的起居, 他们偶尔也会照顾一下他，就是比较敷衍。
给他们支付薪水的人是爸爸，自己和妈妈经常跟他闹，为了不被扣薪水，佣人也不敢太照顾他们。
其实他和妈妈都能赚钱。
“表现的不错，你想留下来的话就留下吧。”元锦抬手看表, “我出去看看, 都有谁来收拾我。”
听动静，纸扎店门外起码得来了一千多人。
许是为了面子，这帮人到了之后只敢在外面让让, 没人敢冲进来。
元锦丢开手里的纸巾站起来，院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窗外，朝着主屋的方向扑过去。
关家老宅的格局有点类似阳间的四合院, 纸扎店开在倒座房，边上才是大门。
餐厅在西厢房，不管谁进了院子都能看到。
看这人的打扮，像是个小姑娘？
“是茅山派排行最小的弟子，盛冉冉。”宿展压低嗓音，小声跟元锦说，“她师父是协会的理事，不过她不怎么受管教，也不参加天师协会的考试，进入鬼城的资格的都没有。”
不是所有的亡魂都有功德和气运送人。带有功德或者气运的亡魂，自得知若是将功德和气运给人，会导致自己的魂体变薄，会影响轮回就躲了起来。
这些亡魂大多藏在鬼城之内，只有拿到协会发放的引渡手令，才能进入鬼城，寻找有功德或者气运的亡魂。
由于这样的亡魂比较稀少，协会的会员若是不想浪费时间，可以将手令转手。
盛冉冉做的营生，就是从会员手中低价收手令，再高价卖给想要进入鬼城，但又没能通过天师考试的人。
而每次卖出手令之前，她都会提前通知鬼城内的亡魂，把自己藏好。
有功德的亡魂，魂体会带有一丝浅浅的金色光芒，有气运的魂体，魂体的光芒则是白色的。
这些魂体若是想掩藏自己的特殊，也可以用符箓，把光芒盖住。
宿展跟元锦解释完，盛冉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差点刹不住车。
“盛冉冉，你不要胡闹。”宿展迅速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元锦面前，“姐姐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就是好人啊，世界又不是非此即彼。”盛冉冉看了眼元锦，大剌剌坐下，“你就是……昨晚半夜把通道打开，然后清洗了天师协会的神仙姐姐？”
宿展：？？？
盛冉冉，你可要点脸的吧，抱大腿抱到姐姐这儿来，想当天师也是一样要考试的。
“是我。”元锦朝餐桌点点下巴，笑道，“没吃早餐就先吃一点，我出去看看。”
“不用看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在外卖搞了十几层结界，还下令不准任何门下弟子，参加天师协会的考试。。”盛冉冉坐下来，伸手拿了一张杂粮饼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补充，“他们还在外面设了个阵法，只要你出去就会被阵法困住。”
她好容易才找到合适的方位，翻墙进来通风报信，她容易吗。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元锦弯了弯唇角，扭头出去。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阵法能困住她。
盛冉冉一看，赶紧递了个眼色给宿展，又抓了一张饼，狼吞虎咽地把嘴里的饼吞下去，拔腿跟上。
玄阳门掌门带着长老和弟子，联合另外几大门派掌门一起，前来关家纸扎店要说法，吵吵嚷嚷的动静引来许多围观的人。
有在裁纸街上，同样经营纸扎店的店铺老板，也有路过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一些因为执念太深，不愿意去轮回的亡魂。
人鬼各自守着界限不互相掺和，一起围观吃瓜看热闹。
那几个门派的掌门长老布阵后就走了，只留下弟子还在门前守着阵法，等元锦自投罗网。
“吱呀”一声，关家纸扎店的大门打开，守阵的几个弟子被开门的动静噎到，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回头怒视从门里走出来的元锦。
围观的其他弟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装腔作势地拿出自己的法器，摆开要大战一场的架势。
“今天天气好，诸位是出来晒太阳的吗。”元锦抱起手臂，神色淡漠地看着前来闹事的人。
来的还挺多，怪不得外面如此热闹。
她昨晚半夜掀了天师协会的桌子，这些门派的人不来找她麻烦，她也会去找他们。开了通道，还把天师协会给掀了，今后大家卖符箓全靠真本事，甚至不需要符箓百姓也能自由出行，谁能忍。
那可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关元锦，你不要装傻充愣，我问你！天师协会的会长等人的道行，是不是被你给毁的。”玄阳门留下守阵的弟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和心有执念的亡魂，都齐刷刷地看着元锦。
天师协会的会长等人的道行都被毁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有执念的亡魂看了会，默默收回视线，很自觉地往后飘。她身上有白色彼岸花，这是冥王才有的法器传说给了忘川第一狠的元王，不能得罪。
昨晚通往忘川的通道打开，怕是给她脱不了干系。
“知道，我打碎了你们的饭碗。”元锦笑靥如花，“想怎么收拾我，划出个道来，我奉陪到底。”
“你把天师协会砸了，那以后亡魂骚扰百姓怎么办。”附近纸扎店的老板咽了咽唾沫，小声询问，“我们的纸扎店要怎么开下去。”
昨晚动静闹得很大，他们不敢出门看，怕遇到厉鬼恶战。
结果一早起来就听说，通往忘川的通道开了，寿西城的亡魂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估计再过一天就全部消失。
没了亡魂，普通人根本不需要买符箓，印有符箓的各类用品的销量会直线下降。烧纸钱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频繁，他们的日子要怎么过。
“跟我有什么关系？亡魂不能离开这里，普通人被滋扰到没有符箓不能活，也没人问过他们要怎么办。”元锦脸色发沉，“你们明明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保证亡魂的数量在稳定合理的范围内，却没这么做。”
城内所有的纸扎店基本都是天师协会会员的家人，或门派弟子所开，他们都有引渡亡魂的能力。
然而他们都没认真的去做这件事，反而靠着卖符箓、纸钱、法器，大肆敛财。
现在秩序眼看就要恢复正常，他们倒是好意思站出来问她，要怎么办。
“不是我们不想引渡，我们根本打不过那些厉鬼。”有人弱弱出声，“你不能把错误都怪到我们身上吧。”
“打不过就勤奋学艺，我爸妈之前为什么能打得过，是因为他们足够勤奋。”元锦冷哼一声，无所谓的语气，“没法活，要怪就怪自己学艺不精。”
“太过分了，此女不能留！”玄阳门弟子回想起被元锦爸妈支配的憋屈，突然出手攻向元锦。
元锦闪身避开他的攻击，身形一晃，霎时如清风一样冲入人群之中。
盛冉冉瞪圆了双眼，然而只能看到一丝白色的残影，多的便没法看清了。
不愧是仙女姐姐！
玄阳门弟子僵在当场，没看到元锦如何出手，身体便像是被定住一般，拿着桃木剑的手还高高举起。
所有试图攻击元锦的人，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脊背发凉。
这是人能有的速度？！
盛冉冉用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心底涌起阵阵狂喜的情绪，无意识鼓掌。
仙女姐姐太帅了！她早就看这些道貌岸然的门派不爽了，终于有人出手惩治他们。
“你们想怎么收拾我。”元锦处理完最后一个人，回到守阵的玄阳门弟子面前，微笑开口，“是清理门户，还是叫我一声祖宗。”
那些掌门和长老挺不要脸，怕被打，把门派的弟子丢在这自己逃之夭夭。
元锦说完这话，现场一片寂静。
围观吃瓜的众人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忽然，站在边上看热闹的亡魂齐刷刷抬手行礼，“拜见元王。”
众人：……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这些亡魂也如此怕她。
“被执念所困的亡魂先回鬼城等我，清理完这些人，我就安排你们去完成自己的愿望，送你们去轮回。”元锦含笑摆手，“不要试图闹事。”
众亡魂再次行礼，逃似的往鬼城的方向跑。
不要闹事=乱来就会魂飞魄散，像邬明那样，死都无声无息。
所有的亡魂顷刻走了个干净，各大门派弟子、围观的纸扎店老板，路过的百姓心齐齐浮起可怕的念头：这是能号令万鬼？
“怎么不说话。”元锦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玄阳门的弟子，“你们不说我可要说了。”
玄阳门弟子冷汗直流，嘴唇一抖一抖地颤动起来，半天发不出声音。
“算了，我赶时间。”元锦弯了弯唇角，缓缓伸出左手。
彼岸花自掌心浮现，不多时便飞向虚空无限扩大。
众人头皮发麻，汗如雨下，偏偏还不能抬头看那个玩意到底要做什么，胆小的几个已经吓尿了裤子。
“破。”元锦厉声怒喝，“身为玄门弟子，非但不好好学艺行正事，反而助纣为虐坑害普通百姓，道行无需留。”
话还没说完，围在纸扎店门外的各大门派弟子就倒了下去，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围观的百姓陆续后退。
几个胆大的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开心鼓掌。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跟着卖力鼓掌。
“从今日起，不会再有亡魂滋扰你们的生活，你们若是真心想念亡故的家人，依然可以给他们烧一些纸钱或者衣服，表达你们的思念之情。”元锦看向掌声发出的方向，唇边浮起温柔的笑意，“都回去吧，晚上不用抱着符箓或者法器睡觉。”
围观的百姓欢呼起来，纷纷拿出手机通知家人和朋友。
元锦静静注视他们片刻，抬手打了个哈欠，“10点开始特别亡灵安置处的员工招录考试，迟到者，不会再有考试机会。”
说完，她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出声，“从今往后，天师协会改名特别亡灵安置处。”
被毁了道行的众人战战兢兢点头，不敢吱声。
元锦朝宿展招了招手，拿出车钥匙开门上车。
宿展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和盛冉冉一起雀跃跟上去，飞快拉开车门上车。
小货车转眼开了出去。
围观欢呼的百姓神色轻松地跟在后面离开，留下一众纸扎店的老板和员工，面面相觑。
“天师协会归市政府管的，她不能这样不讲规矩吧？”有人小声提醒，“要不要报警？”
门派弟子全灭，什么结界阵法完全困不住她，那些亡魂似乎也特别怕她。
“那些亡魂喊她元王，是什么意思？”另外一个人哆嗦出声，“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如果是鬼，寿西城内没走的亡魂岂不是都成了她的手下？如果是人，却能让所有的亡魂害怕忌惮，玄门似乎没了存在的必要。
“不知道，赶紧通知各派掌门长老，报警。”年纪稍大的纸扎店老板掏出手机，面色阴沉地看着倒了一地的玄门中人，牙根咬紧。
前任会长的女儿有古怪。
从小就怕鬼的人，忽然之间就成了所有鬼魂都害怕的元王，不是玄阳门有古怪，就是关元锦有问题。
他们想要维持玄门的地位，就得团结起来，把她赶出寿西城。
……
元锦回天师协会，安排宿展去做铺子做新的牌子，带着盛冉冉去聚英堂写了一份考试通知，贴到协会大门外。
“考什么，谁监考，在哪儿考。”盛冉冉贴完了通知，连珠炮似的发问，“会有人来吗？他们如果一个都不来怎么办。”
元锦偏过头看她，唇角不自觉弯起，“没人来也没关系，鬼会来。”
话音落地，被执念困住的亡魂从门外进来，四周的温度瞬间下降。
盛冉冉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拿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里面的符水抹到眼皮上。
空无一人的天师协会，这会倒出都是被执念困住的亡魂，正规规矩矩排好队，等元锦发话。
这……也太可怕，太刺激了吧！盛冉冉用力吞了吞口水，跟紧元锦。
“禁止插队，谁闹事谁就别想去轮回。”元锦丢下话，不疾不徐返回聚英堂。
盛冉冉瞄了眼噤若寒蝉的一众厉鬼，立即小跑跟上去。
仙女姐姐好霸气。
上午10点，无人前来报名参加特别亡灵安置处的员工招录考试。
元锦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眼皮都没抬一下，拿着一本无字的册子淡淡出声，“下一个。”
轮到的亡魂上前报上自己的名字、死因和不想去轮回的原因，在生平确认册子前，瑟瑟发抖。
她只是舍不下自己的孩子，想要再陪孩子几年。谁知丈夫将符箓印到孩子的衣服上，禁止她靠近，还很快娶了别的女人。
“你丈夫有没有出轨，你自己有答案，我没法查。”元锦往后一靠，眼神悄然变得凌厉，“你不是被自己的执念困住，而是被自己的恶念困住，你想杀了你丈夫的再婚妻子。”
根据她的生平和其他亡魂提供的消息，她丈夫没有出轨，她过世后两年才再娶。
她因为无法在死后就进入忘川，就一直跟在丈夫和孩子身边，发现丈夫再婚跟新婚妻子的感情比跟自己还好，就想要杀了丈夫的新婚妻子。
为此，他丈夫买了所有印着各种符箓的衣服，给自己、孩子和再婚妻子穿上，禁止她靠近。
“她就是个小三！他们原来就是同事，这个贱人一直在觊觎我老公！我走了才两年他就迫不及待的把人娶进门，怎么可能不是小三！”女人大声怒吼，原本和正常人一样的模样，顿时变成了死亡时的样子。
她是跳楼自杀，整个脑袋都摔瘪，脑浆流了一地。
排在她后面的亡魂本能往后退，帮着元锦做记录的盛冉冉，差点被她给吓吐，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那你再想想自己为什么自杀。”元锦嗓音发凉，“想清楚了再跟我确认，是不是这个心愿。”
女人僵了僵，又恢复成正常人样子，捂着脸呜呜哭起来，“我想抱抱儿子，不是想杀了那个女人。”
她是因为怀疑老公出轨，跑去老公公司抓小三，被老公打了一巴掌一时冲动跳楼的。
她不想死的。
“确定只是想抱抱他，而不是趁机伤害他，逼迫你老公离婚。”元锦再问，“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她只有怨念没有执念，怨念太重加上去忘川的通道被封锁，她滞留在寿西城。几年下来怨念加重，能力逐渐提升到可以无视一些低阶符箓，直接伤人。
跟她差不多的亡魂很多，冲动结束自己的生命，又不甘心看到活着的人过的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