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跟助理说了声, 神色自若地朝张经理他们走过去。
“柳总。”张经理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小声求饶，“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把录音删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戏剧市场就那么大，你一来就搞低价竞争也不大合适对吧。”
网友已经在扒皮, 到底是哪几个戏院的经理去找她, 要求她提高票价。
她再不删除录音出声明, 他们很快就会被网曝, 工作也有可能保不住。
昨晚看到热搜他就马上给她打电话, 谁知她关了手机，根本联系不上。
辗转打听得知她在羊城, 他们只好连夜飞过来。
“你们的老板都挺有意思。”元锦弯起唇角，轻描淡写的语气，“初一十五做全, 我反击就是不懂规矩, 也算是长见识了。”
在后面利用手里的人脉, 在平生戏院没开业时先送定价指导吓唬，开业当天安排下属到戏院威胁她。这会预估到有可能会被打, 又让下属出面。
他们想躲, 她偏不让他们躲。
“对不起。”张经理低下头, 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明显的埋怨，“给你送定价指导这事，是老板的意思, 我们真没招。”
老板看她一个女人，什么背景都没有，就想打压一下让她别多事。
谁知碰了个硬茬。她是没背景，网络舆论玩的溜溜的, 一套一套来。
“你们走吧，我不为难你们，一会就删录音。”元锦抬手看表，“记得跟你们各自的老板说一声，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为难他们，就像他们为难我一样。”
开业三天联合执法队就去突击检查，要不是她从戏院装修就做足了准备，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停业半个月整改跑不了。
戏院的租金一个月好几万，员工的工资一个月也得好几万。
如果只是个喜欢戏曲，想要给更多地方戏舞台，又没有丝毫媒体人脉的普通人在经营戏院，停业半个月到一个月，家底都得赔出去。
这种手段才是真正的砸人饭碗。
票价定20，她是参考了国内所有戏院的价格，经营现状后定的。他们可以说她没规矩，说她不懂事，利用公权力妄图干预她的行为，这种做法没法忍。
“别呀柳总。”胖子上前一步，焦急张开双臂拦她，“对不起，开业那天确实是我们不对，你大人有大量，这事到此为止成吗？”
他可不敢跟老板转述她的话。
“不成。你们跑这么远道歉也算是有点诚意，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也祝你们前程似锦。”元锦说完，招手叫来保安赶人，径自回去调试拍摄的镜头、机位。
她不为难他们是因为他们只是执行者，跟他们较劲没意思，要掀桌子也得找给自己发定价指导的人。
“几位请出去，我们这里私人地方，不允许陌生人随意进入。”保安走到张经理面前，面无表情地请他们离开。
张经理跟许经理交换了下眼神，扭头出去。
“这女的什么来头啊，咱们亲自来道歉还不够？”胖子捂着嘴，小声八卦，“不会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吧？”
她不接受他们的道歉，也不肯提高票价，下一步文旅的领导说不定会亲自找她提票价的事。
何必呢。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她一个女孩子这么犟做什么。
“不清楚。”张经理眼皮狂跳，“哥几个赶紧找下家，另外能准备录音笔的都准备起来，我有预感咱可能得背锅。”
柳总刚才的反应，不像是事情能善了的样子。
张经理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紧张起来。老板不出面而是让他们来道歉，事情闹大，被处理的肯定是他们。
怪不得柳总祝他们前程似锦。
几个人很快被保安赶了出去，准备拍摄的工作继续。元锦确定好机位，拿出手机删了戏院官微的录音微博，关闭窗口给崔浩发消息：通知媒体可以报道了，上不去热搜就买一下。
崔浩：上得去，昨晚网友扒皮了一晚上，你刚才删录音就马上上了热搜，大家都很心疼你。
元锦笑了下，给他回过去：我接着忙了，你跟陈姐她们的经纪人说一声，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要在录制综艺时说这事。
姐姐们都很生气，有心人挑拨一下就有可能说错话，得提醒一下。
崔浩转眼发过来一个作揖的表情包，她有笑了下，关了窗口锁屏干活。
黄老师和弟子们也准备的差不多，正聚在一起对剧本。
今天主要拍粤剧院演员的日常，拍他们如何练功，戏服、头饰如何设计制作。剧情部分拍黄老师入行到拜名师的旧事，偏向于电影故事拍摄。
她是粤剧中的正印花旦，登台30年也红了30年，是粤剧界的劳模。每年最少80场演出，参演过多部影视作品，在本地的影响力非常大。
当初吕剧团能赢了粤剧团上春晚，主要是因为她的营销，给陈姐她们加了很多可以宣传的点。
元锦调整好最后一个摄像机的镜头，打开对讲机通知大家做好准备，自己坐到监视器后进行最后的检查。
天太热，10点之前得拍完剧本上计划好的内容，不然大家都受不了。
她回京市的这段时间，团队拍完了粤剧行当介绍、唱腔、排场等等的基础内容。昨晚她看过成片，拍的还行，行当介绍部分比较有趣，不会让看的人觉得闷。
“6号机那位，你在做什么。”元锦从监视器上抬起头，看向6号机位。
盛蓁蓁缩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负责6号机的助理导演主动站出来认错，“我马上调整回来。”
元锦眯起眼打量盛蓁蓁片刻，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好像去过茶楼？是顾君鸣那位小青梅。
“师父。”盛蓁蓁低着头跑到元锦面前，脸上浮起讨好的笑，“我错了，我不该乱动，罚我给你当三年助理不要工资好不好？”
元锦：？
前夫的小青梅脑子有点不正常？
“我是认真的。”盛蓁蓁见她不说话，立即举手发誓，“我是特意跟过来拜你为师，不是来捣乱。”
她几天前就到了，花了不少钱才买通摄制团队的另外一个负责人，让她在团队里打杂。
“你要学什么？”元锦收了视线，继续看监视器，“我从来不收徒弟，也没什么好教你的。”
不是脑子不正常就好。顾君鸣生活圈里所有的朋友她都不认识，能记住她是因为她之前去过茶楼找自己。
“我什么都学，你不用教我什么，收留我当你的助理就行。”盛蓁蓁蹲下去，可怜巴巴地拱手作揖，“我被赶出家门了，求你收留我。”
她不算是说谎。爸爸希望能跟顾家进一步合作，联姻是个最省钱也最能保持长久合作的办法。
顾家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也觉得爸爸的主意不错。
她本来就计划跑羊城给元锦当助理，知道这事后跟爸爸吵了一架，导致信用卡被停，还被逼着每天去相亲。她一怒之下就逃了出来，这几天都跟着摄制团队干活。
昨晚元锦到羊城，她就在计划怎么引起对方的注意，她做到了。
“随便你。”元锦看完所有的镜头画面，通知助理安排黄老师他们准备拍摄。
黄老师看过莆仙戏剧团老师们的出场后，决定要拍不一样的出场方式，还要融入当地的特色早茶文化。
5分钟后，正式开拍。
顶着爆炸头的黄老师从屋里出来，一边练功一边跟徒弟商量，早茶吃什么。
徒弟支支吾吾，告诉黄老师今天茶楼不开门，都去看戏了。
黄老师停下来，用粤语问徒弟，谁的戏。
徒弟报出黄老师的艺名，匆匆往外跑，“我也要去看戏了，今日不陪你喝早茶。”
小徒弟一走，其他的徒弟也陆续往外跑，都说要看戏不能陪她喝早茶。
黄老师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练功院子里，做了两个舞水袖的动作，喃喃出声，“真有这么好看？”
说完，她就穿着拖鞋往外走。
摄像跟上去，元锦也离开监视器，上了拍摄轨道和副导演一起拍黄老师出门后的镜头。
太阳刚刚升起，剧院外的高楼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点点耀眼的光芒。已经露出陈旧气息的剧院，像是被现代化高楼挤压的小饼干，苟安一隅。
黄老师步伐急切，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才停下来，缓缓回头，开始唱戏词。
两句戏词唱完，剧院的拍摄暂时结束。
“很好。”元锦从轨道上跳下去，拿起对讲机通知团队过来收轨道，说完立即跑到黄老师身边，伸手去戳她的假发，“包租婆的要硬一点。”
“我是包租姐，还不是包租婆。”黄老师开了句玩笑，朝弟子们招了招手，笑着往回走，“你别看政府对粤剧的推广下力气，年轻观众还是少，来看戏的都是老人，或者跟我们差不多的中年人。像你这个年纪的都不多，每年的演出安排看着多，听戏的没几个。”
“行政手段推广是为了能让艺术传承下去，扩大看戏群众的规模，还是得从民间来。”元锦俏皮打趣，“老师估计也不喜欢被人按头做事。”
“不喜欢，我邻居的小孩同我讲，学校安排他们看戏还要他们写作文，好惨。”黄老师耸肩，“你给的企划实施后有了一些效果，但是不大，根源上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元锦给的企划是根据当地的风俗，过节时准备一些耳熟能详的演出，并在演出中增加一些趣味活动。年轻人是多了一点，但不是真心来看戏的，他们只是过来打卡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那就换一个方式，等拍完了我给你新的企划。”元锦擦去额上的汗水，幽怨看她，“老师，你怎么不出汗。”
才七点就热的要命。
“你住多点时间就习惯了。”黄老师加快脚步，“不聊了，一会更热，得尽快把早上的工作做完。”
元锦笑着跟上去。
回剧院上完妆，所有人专场到剧场，继续拍摄。
之前说要看戏的弟子，换装后全部上台表演，黄老师也登台献唱。
这两组镜头拍完，还要拍小弟子刚拜师的剧情，三组一起剪辑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粤剧在各类地方戏当中，影响较广，受众人群也多，因此一共安排了四集内容。
拍完粤剧，另外几种粤语系地方戏像潮剧、白字戏、雷剧等等都要拍，预计拍完要半年左右。
省政府□□门对地方戏资料收集、制作数字资料，投入非常大。重复的工作她已经取消，主要做一些政府部门没有做，或者不完全的工作。
下午拍摄继续，网络上关于京市文旅，给平生戏院下发定价指导公文的报道，也上了一天热搜。
晚上8点，京市文旅做出回应，发布涉及报道的文旅领导处理结果。
元锦看完后，再次给崔浩发消息：公开那几戏院背后的老板名字，再发布我在羊城拍粤剧的消息。黄老师他们准备对戏院的演出安排，进行新的尝试，宣传一下。
她和黄老师等粤剧老师讨论后，决定将戏院当成电影院一样来经营，服务是主要的。
正好黄老师经营的戏院完成装修准备开业，可以试试这样的经营模式，能不能吸引到更多的年轻人进场看戏。
戏院的装修方案是她出的，有黄老师心心念念的神奇舞台。
崔浩很快回复：马上办。
元锦收了手机，埋头剪辑白天拍到内容。
一周后，重新装修的粤剧院开业的消息发布，元锦和黄老师一起守着售票结果。
黄老师一会坐着，一会站起来来回走动，紧张的不得了。
元锦时不时偏头看她，唇角止不住上扬。如果这边的戏院采用平生戏院的经营模式，能被年轻人接受，那其他的地方戏也能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推广。
“动了动了。”盛蓁蓁激动出声，“十张，不对，数字跳的太快了看不清。”
黄老师一听，立即停下来低头盯着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