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推门进去时, 张经理正拿着一块桂花糕要往嘴里送，看到她，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笑容尴尬。
“今天开业来道贺的朋友比较多，抱歉。”元锦笑了下, 大大方方走进去坐下, “我们戏院的糕点味道还行, 张经理觉得如何。”
张经理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顶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将手里的桂花糕送进嘴里含糊出声，“糕点的味道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 她这戏院出的糕点，比知名糕点品牌出的糕点还要好吃。
甜而不腻，配上茶水正正好。
“喜欢就多吃一些, 今天没有外卖配送。”元锦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轻描淡写地说, “诸位可有取到真经，若是没有, 我可以免费解答。”
京市的戏院比较出名的拢共就那么几家, 不用核实他们到底来自哪一家, 知晓他们专门在开业这天过来的目的就行。
“柳总这话说的，我们才来多久，什么都没看呢。”张经理把糕点吞下去,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喉，“平生戏院的规模不算小，一千人的场子票价定得这么低，也太不把角当角了, 又不是街头卖艺。”
她一个平生茶楼就吸引了许多以前往戏院跑的戏迷，再来个戏院，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自从她这戏院要开业的消息传出去，他们这些戏院的票，卖的比去年同时段差了一大截。
这哪里开戏院，分明是砸锅不让大家伙吃饭。
“名角之所以有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练出来的，20块一张票，这跟看街头杂耍没什么区别吧。”坐在张经理左手边的胖子，笑眯眯地看着元锦，“柳总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不觉得。我这戏院没说过要请名角过来演出，他们应该也看不上我这一亩三分地。”元锦弯着眉眼，脸上看不出喜怒，“有人喜欢端坐在高雅的艺术殿堂里，有人喜欢与民同乐，我这里来的剧团都是愿意与民同乐的。”
开口闭口拿名角说事，倒不如开门见山，直接说她定价太低影响到他们的生意来的痛快。
又想打压她，又想清清白白当好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隔壁就坐着五六位名角，他们可没觉得自己就该在殿堂里待着，得人供着，才能开口唱戏。
这些老师的想法和她差不多，得有基础有市场，才能提高观众的欣赏水平。基础和市场都没有，光有欣赏水平没法养活剧团，票价再高，没人买没人看，名角的名也是虚的。
“我就明说了吧，全市的戏院就没哪家定价这么低的。本来愿意买票看戏的人就不多，你这么一搞，我们怎么办。”坐在张经理右手边的经理面露不悦，“你这是把我们的碗都砸了，拢到你自己的锅里。”
“原来还有人会讲明白话啊，我的以为诸位都是太极高手，正想着要不要找个翻译进来，给我翻译一下诸位的意思。”元锦敛了笑，面色冷凝，“开戏院定价低就是砸你们碗，这个锅我可不背。”
说罢，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遥控器，将雅间的门窗关上，打开隐藏的投影幕布，“既然诸位杀上门，我只能以德服人了。”
投影幕布全部落下，京市各个戏院三年内的票价涨幅、售票情况、演出安排，各个戏院的环境和服务内容，清清楚楚出现。
张经理等人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神色各异。
“平生茶楼没开业之前，你们的日子也就那样，服务差环境差，票价死贵。”元锦往后一倒，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继续说，“平生茶楼开业后，你们票并没有出现比较明显的起伏，观众评价依然是服务差环境差，票价贵。”
票卖不出去，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些数据都是你们自己公开的，网上随便整理一下就有。”元锦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一句话，你们的票好不好卖，与我何干。”
张经理偏头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许经理，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这柳总竟然是个数据控，三年的数据，她竟然整理的丝毫不差。
她定价低对他们的戏院还是有影响的，原本可以到他们戏院看戏的观众，宁愿抢票也要等着上平生戏院来听戏。
物以稀为贵。
即便是网络炒作出来的红，也会吸引大批的人尝鲜。何况……她这戏院跟网络传言一模一样，糕点好吃，环境好服务好，能抢到票就是运气好。
“柳总这话就难听了吧。”许经理没明白张经理的眼神暗示，脸色阴沉，“你怎么不拿从你平生戏院传出开业的消息后，我们几家戏院的售票数据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
“对啊，你怎么不拿这半个月的售票数据出来，拿以前的有什么用。”另外一位经理冷笑，“是不敢拿，心虚了吧。”
这半个月，他们的戏院都安排了演出，最高卖了一百张票一场，往回最少卖三、四百张。
“我为何要心虚？”元锦眯了眯眼，禁不住笑，“戏院开业肯定会有优惠，戏曲的曲目来来回回就那些，这次听不到下次还能听。观众不乐意买票，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来吧。还有，半个月内的数据你们没放出来，我上哪儿去整理，当黑客是犯法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许经理不自觉拔高声调，“你要是不调高票价，我就投诉你恶意竞争。”
“欢迎投诉。”元锦按下遥控器收起投影幕布，优雅起身，“诸位慢慢听，恕不奉陪。”
没开业就送定价指导，开业当天来给她下马威，投诉到哪她都不怕。
元锦走到门口，想了想，顿住脚步背对着他们慢悠悠地说，“提醒一下，打315也能投诉，刚才的对话录音我都有，祝你们投诉愉快。”
话音落地，她人也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门。
开门做生意最怕无理投诉，她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没有足够的手段应付，戏院能坚持一个月不关门就是奇迹。
蛋糕没做大呢，一个个就想划地盘当老大。
雅间里安静下去，都被元锦最后那一句震的不轻。
“这也太嚣张了吧。”胖子经理嘀咕一声，拿起一块玫瑰糕，想想又放回去，不住咽口水。
老实说，来平生戏院听戏真是种享受。甭管戏里唱的什么内容，光是着免费的茶水和不贵的糕点，就能留住不少人。
“她不是让我们投诉吗，我就不信她这里挑不出毛病来。”许经理冷哼一声，火大起身，“一个女人，我还不信我斗不过她。”
网红店最怕什么，食品卫生安全啊！
许经理一走，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陆续站起身。
胖子伸手在衣服口套里掏了掏，摸出来一只方便袋，把剩下的糕点都装起来，“吃不完扔了浪费，我都带走了。”
他吃过好多店里的糕点，没有哪家出的比平生戏院的好吃。
不怪她那个茶楼会成为京市第一楼。
之前他觉得吧，特意去茶楼打卡的都是傻缺。糕点哪里没有，名都没听过的地方戏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来了才知道，傻缺是他自己。早知道糕点这么好吃，他也可以抢票去打卡的。
“你能不能有点节操，为了一口吃的至于吗？”张经理有点看不下去，“我们今天是来让她提高票价的，不是让你来品尝美食。”
“这不是谈崩了吗？我一个打工的拿那点工资，就不操当老板的心了，你们随意。”胖子美滋滋拎着点心，大步往外走，“回去我就说，人家的服务是真的好，咱得自己改进。”
张经理：？
为了口吃的就叛变，能不能行了！
……
元锦坐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远远看着其他戏院的经理怒气冲冲离开，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
“老板，那几个经理走了。”崔浩小声开口，“谈崩了？”
老板上去不到10分钟就下来，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估计是天崩地裂的那种崩。
“崩了。”元锦含笑点头，“不惯着他们。”
崔浩噎了下，老实闭嘴。
老板说不惯着，那就真的不惯着，他打好下手就成。这些人也挺有意思的，当经理的那点工资才多少，不知道够不够抵消得罪人的损失。
他这老板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好好跟她商量请教，说不定能一起把所有的戏院经营起来。将戏曲演出，变成日常休闲消费的优先选择，跟看电影一样。
老板就这么牛逼，他对此深信不疑。
下午7点多，茶楼开业演出顺利结束，元锦再次上台致谢。
特意从外地来的剧团和熟人，她在附近的酒店安排了晚饭，像电视台台长和几位名角贵宾，则单独感谢。
圈子不同，得分开接待安排好。
“老板娘，明天几场戏投票选对获胜的剧团，是不是真的有奖品。”底下的网友大声喊话，“能先让我们看一眼吗。”
“当然。”元锦笑了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遥控器，打开舞台的大屏幕。
戏院周边有给男士准备的领带夹、给女士准备的胸针，还有糕点折扣年卡，请客打折卡。
所有奖品放出来，台下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
“非常感谢诸位今天特意过来捧场，谢谢。”元锦再次鞠躬致谢，许久才直起腰笑道，“今天的演出到此结束，明天赶早。”
掌声再次响起。
观众散去后，元锦安排陈姐她们带剧团和薛老师等人去用餐，自己去送台长和几位名角老师。
顾君鸣和盛蓁蓁隔着人群看她，一个满是心酸一个眼里放光。
“别看了，她已经不属于你，但是很快会属于我。”盛蓁蓁嘲讽一句，扭头走人。
元锦很快要回羊城那边继续拍《聆听》，她都打听清楚了，元锦身边没助理，自己可以免费给她当助理。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顾君鸣有些郁闷地怼回去，依依不舍转身。
元锦这一年多开店做节目，变化巨大。曾经被他认为上不得台面的人，如今应付各方人士游刃有余。
终究是他肤浅了。
戏院开业顺顺当当，有幸参加开业庆典的网友在网上晒出花篮的照片，晒出舞台照片，才几个小时就上了热搜。
元锦听崔浩说了一嘴，点开微博翻了翻，让他先回去休息。
当她的副手挺辛苦的，什么活都得干。
回到茶楼安生的睡了一觉起来，元锦马不停蹄，带上礼物亲自去拜访几位名角老师。
茶楼今后的经营方向改变，需要提前跟他们商量。
忙了两天，她正准备回羊城继续纪录片的拍摄，戏院的经理来电话，多部门联合执法队到茶楼突击检查。
“等着，我马上到。”元锦扬了扬眉，结束通话。
多部门联合突击检查，也没什么好慌的，正好她也需要一个热点宣传戏院和慈善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