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姐看完茶楼官微的私信, 用力咽了咽口水，迟疑竖起两根手指，偏头看向陈姐。
陈姐竖起一根手指, 想了想又收回去，重新竖起三根。
她之后是蔡姐王姐她们, 最后是孟湘云。
元锦无奈扶额, “单位是千还是万？”
骗子的演技的还不错的样子, 竟然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看这整整齐齐的手指头, 跟一趟车费钱出来不说, 还小赚了一笔。
“千。”孟湘云主动解释，“我们带的现金不多, 银行卡也不敢绑定手机，怕被骗。”
这次出去巡演，吃住都跟着薛老师他们剧团, 她们每个人身上带的现金都不是很多。遇到那几个要钱的, 她们努力凑了凑, 才凑到两万块。
“还好，就当买个教训了。”元锦松了口气, “我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今后你们出去演出遇到需要求助的人, 可以让她们直接向基金会申请救助。基金会跟市妇联合作，这几天就会公布合作的消息。”
崔浩按照她的吩咐去找妇联，谈妥开展反家暴活动的合作。剧团成员是这个活动的代言人, 她们也会参与其中，承担宣传工作。
戏院开业后，她们和薛老师的剧团一起，每周会固定演出一场。其他的时间由各地的地方戏剧团过来演出, 目前联系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确定过来演出的剧团已经有一百多个。
“跟妇联合作好，大家的信任度高一点，不过问题也挺大的。”孟湘云喝了口茶，语气有些嫌弃，“陈姐在老家就找过妇联，没有什么用，蔡姐也找过。”
她们被殴打被赶出家门，唯一能想到的政府部门就是妇联。然而妇联帮不了她们，收留安置都没有，找完了这个部门找那个部门，没人愿意帮忙解决困难。
不然她们也不至于寻死。
最难的时候一个伸手的人都没有，真的叫人绝望。她和丈夫那会每天下了班就去江边散步，救了好几个想要轻生的人。
陈姐她们就是自己和丈夫救回来的。
“妇联不用做什么，挂个名，需要出面的事情，他们不做也会有媒体逼着他们去做。”元锦不以为意，“主要是有些工作挂了妇联的名字好开展一些，扩大影响力这件事，还是得你们来。”
“我们？”孟湘云愣住。
杨姐和陈姐她们也吃惊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对，你们。”元锦笑了笑，继续说，“助学的事目前已经开始开展，但是求助的人不多，尤其是求助的女孩子人数特别少。你们现在还是媒体追逐报道的对象，去宣传我们的基金会，会有更多人愿意相信。”
她们读书不多，周围的环境又形成了一定思维定势，觉得家暴不是事，女孩子不上学也正常。
很多女孩子因此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机会。
她们不笨，也不是读不了书，而是周围都是这样的思想。父母受过高等教育还好，如果父母的文化程度也不是很高，大部分会觉得随大流没什么不好。
“我觉得团长说的有道理，趁大家还在关注我们，得把基金会好好宣传开。”杨姐低头摆弄手边的茶杯，嗓音发干，“我当年其实能去上大学，爸妈说女孩子读书多不好，亲戚也说不好，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她当年如果去上了大学，有知识有本事，绝对不会落到之前那样的地步。
“你现在也能去参加高考上大学，只要你想去。”元锦微笑看她，“我说真的，高考没有谁都能报名参加，你才40岁，怕什么。”
杨姐震惊抬起头，“我真的能去？”
“能去，你想去的话我给你找老师，给你找资料。”元锦眨了眨眼，故意激她，“但是你得能考上，要是考不上就算了，就当我没说。”
“我要考。”杨姐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出声，“我一定能考上，距离高考还有差不多一年，最多是苦一点。我要让我那个被教坏的儿子看看，我不要他是对的将来也不需要他养。”
她好几次梦到自己在考场里考试，梦到自己上了大学。之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考上大学出来找工作也就那样。
但是现在她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去读书就当是圆梦。
“我联系好老师会告诉你。”元锦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还有想去参加高考的没有，有的话一起上课。茶楼这边已经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戏院一星期一到两场戏，时间其实挺宽裕的。”
她们如果能考上大学，媒体会再次发疯。
同时，她们也是最好的表率。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那些因为父母干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错失上大学的机会的人，可以重新来过。
基金会支持所有想要去读书的女孩，继续求学。
“我们这么大年纪，真的还能去考？”蔡姐有些不确定，“我38了，要不是被打的太惨跑出来，在家孩子估计都生了三个以上。”
她也想去上大学，想知道自己这些年错过了怎样的生活。
“杨姐都能去呢，你比她年轻。”元锦失笑，“想去的话到时候我帮你们报名，老师来了给一个人上课也是上，给几个上也是上。”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都有些跃跃欲试。
元锦又鼓励她们一番，时间差不多，离开茶楼去戏院那边看进度。这几天戏楼在除甲醛、打扫卫生，准备开业。
茶楼的票依旧卖的很好，几乎每次放票都是秒空。
戏院开业后，茶楼这边也继续买票，增设定制服务。比如喜欢京剧的票友，定制演出，想看哪个名角唱戏，出得起定制费用的她就去跟老师们商量，请他们来演戏。
京市有好几家京剧院，平生茶楼在一众戏院中非常拿不出手，想要请得动他们就得多花钱。
定制服务走高端路线。
今后茶楼的经营方向调整，戏院那边继续开盲盒。
那边的场地可同时容纳一千多个观众，不大，但是精致，服务也会比其他的戏院要好一点。
元锦一路想着茶楼和戏院经营的事，到地方停车下去，师傅们正在往外搬装修废料。
她往边上让了让，等师傅们过去后径自往里走。
“顾工，你认识第一楼的老板娘啊？”助理远远看着元锦的背影，眼里满是钦佩，“她好厉害，开茶楼开出来一个京市第一楼，还懂设计。”
他们事务所的项目就在平生戏院隔壁，那边的进度飞快，他没忍住进去偷看，顿时惊为天人。
后来顾工听他说戏院是老板娘自己设计的，也忍不住过去看。
只是看过之后，顾工就越来越沉默。
没想到他们今天的运气会这么好，竟然能遇到老板娘过来。戏院有两层，设计得古色古香但又一点都不显得笨重，风格简洁。戏台是整个戏院的重点，光是舞台施工就有两个月，可惜他看不到施工过程。
“你先回去。”顾君鸣抬手按了下眉心，抬脚往戏院大门走去。
离婚后他的肠胃再次出问题，三天两天往医院跑，发给元锦的信息她一条都没回。他不敢打她的电话，怕自己在电话里听到其他男人声音，怕她觉得自己很烦。
没离婚之前，他觉得两个人的思想不在一个层次，觉得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
离婚后，元锦展现出来的各种能力，都让他刮目相看。
不管是推广茶楼的短片，还是推剧团的短片，包括茶楼的设计等等。她像一个宝藏一样，源源不断的展现着自己的才华，并且没有很刻意的宣传自己。
她的重点是剧团，是那些他从来不曾去了解的地方戏。
京市电视台最近推出的两档节目，都有她的手笔。
他当初怎么会认为她配不上自己？怎么会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那档叫《看戏》的综艺，每周更新两集，无数网友掐着时间等更新，他也一样。
综艺的剧本是她写的，美术设计是她操刀。
好像离婚后，他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元锦。电视访谈、网络报道，所有人都被她的才华吸引，无数人喜欢她。
顾君鸣想起盛蓁蓁到医院看望自己时，同情又怜悯的眼神，下意识加快脚步。
他现在比原来更爱元锦。不止是因为她四年的陪伴，还有她展现出来的，令人折服惊叹的才华。爱她笑起来会露出来的小小虎牙，也爱她脸颊上的小小梨涡。
可她不爱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她远远拉开。
顾君鸣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收起满腹心酸的情绪，走到元锦身后犹豫出声，“阿锦。”
元锦回头看他一眼，稀松平常的语气，“好久不见。”
离婚一年半，他们头一次遇到。
“你……我知道你现在过的很好，我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顾君鸣的声音低下去，“我没有找其他人，也没有变心。”
离婚后，家里一催促他去相亲或者找个女朋友定下来。他们介绍的那些姑娘也很好很优秀，他却没有任何想要跟对方接触的想法，脑海里全是她。
是她在访谈节目中自信大方的样子，被导演无意间拍到，笑得开怀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机会？”元锦回头笑了下，继续往前走，“你说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以前没有，现在也不可能有。你还说我的学历太低，不思进取，这些现在也没有改变。”
她没有选择去读书。倒不是觉得读书不重要，而是当时剧团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她得做点什么才能帮到她们。
后来不想，是因为自己的学识好像不大需要再去读书。
“对不起。”顾君鸣心虚低下头，“是我错了。”
是他太自以为是，只会嫌弃她却从来没想过陪她一起改变。
“对不起就免了，谁都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一个，我也不例外。”元锦顿住脚步，抬手看表，“你还有其他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她还得去薛老师那边一趟。
“没有。”顾君鸣抬起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可以给我回信息吗？”
“有时间就回。”元锦摆摆手，大步往外走。
顾君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愿意跟自己说话，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下午5点。
元锦赶到薛老师的吕剧团，发现多了很多生面孔，不禁有些纳闷，“这是要做什么？”
“你来的正好，我们有大事找你商量。”薛老师示意她坐下，“这些都是地方戏剧团的团长，一会还有人要来。”
她的平生戏院马上要开业，大家想给她好好庆祝一下，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庆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