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云这么一问, 其他人也都看着元锦,情绪复杂。
她们现在确实过的很难,比没离开老家时更难,可她们有力气会唱戏赚钱养活自己。茶楼要是赚不到钱, 等于是她们住她的吃她的还要花她的, 这不是人干的事。
“茶楼每天早上卖早点的毛利有两到三千,重新装修后我会再增加新口味和样式, 这样毛利就能到四千左右。”元锦笑着跟他们算账, “咱人多, 摊子大一点也没关系。中午没人咱就该干嘛干嘛,晚上唱戏。”
她得趁着装修期间多联系几个地方剧团, 用开盲盒的方式开戏。
每天晚上的戏都不同,看到什么算什么。
点心、早餐这些多做些花样,价格不用太高, 最好是做一些方便携带在路上吃的。
她的厨艺还不错,教会她们大厨都不用去请, 自己来就行。
关键是前期的宣传。
这些她还没仔细计划,总之茶楼一定会赚钱, 还会成为京市网红打卡点。戏和茶都是重点, 就是得花心思把这两个重点做好,这样宣传起来大家才不会觉得夸大。
“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了。”孟湘云松了口气,“我们都有手有脚的,不能让你白花钱养我们。”
“不会白养你们,放心吧。”元锦扬了扬眉,接着说,“时间不早, 我带你们去选房间。今晚先住下,明天早上我会过来教你们做点心,做一些看戏时吃的小菜。”
“也好。”孟湘云绽开笑脸,抬手轻拍了下孟越之,“走吧,我们去看看今后落脚的地方。”
这小子打小没人疼没人爱,运气倒是非常好。
孟湘云是剧团的主心骨,她一动,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各自拎自己的行李。
这一年多,他们有时候住天桥底下,有时候住青年旅舍,一天20块钱有个地方洗澡睡觉,没住踏实过。
一行人穿过天井进入后面的生活区,很快选好了各自房间。这里原来是给茶楼的员工住,都是两人间或者三人间,相比青旅的环境要好得多。
元锦安顿他们住下,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孟越之,先行离开。
她的衣服还有一些个人用品还在顾君鸣的公寓,得去拿过来。
爸妈去电鱼意外触电过世后,她就没了家。来京市这么些年,顾君鸣倒是说过要给她一个家,然而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反正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哪里都没问题。
……
设计装修方案、挑选装修公司、自己买材料,这些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元锦一上手就会。
拿到笔记本电脑时,她甚至知道开国际账户炒股赚钱。
忙碌一周下来,茶楼开始进材料装修,孟湘云也因为疼得受不了,住进医院接受治疗。
孟越之白天上课,晚上在医院陪床,整个人开始变得沉默,有时候一天都听不到他说一句话。
元锦调好桂花糕的甜度,跟几位大姐说了声,摘下围裙去看孟越之。
他在郊区的子弟小学上学,每天早上都得早早起来,去赶第一班公交车到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回来,经常是丢了书包就跑医院,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
对一个14岁的小孩来说,这样的压力比天塌了还大。
元锦在孟越之身边坐下,随手把刚才大姐们做失败的桂花糕递给他,随意的语气,“我16岁爸妈同一天出意外过世,他们违法电鱼触电,一分钱的赔偿都没有。叔叔帮着办了后事,之后占了我们家的房子和田地。”
她住在自己家里跟个外人一样,家里所有房间的钥匙,她都没有。
有时候放学回去晚了,门都进不去。
后来隔壁家的伯伯看不下去,把她带来京市,说要送她读书。她清楚知道自己不能拖累伯伯,跟他说读书不行不读了。再后来,她成了顾君鸣的保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仔细想想,她活到23岁,见过的人心冷漠不比他少,伤害她的也曾经是最亲的人。
“姑姑没骗我,癌细胞扩散了,必须尽快手术。”孟越之咬了一口桂花糕,瞬间被甜度过高的滋味齁嗓子,眉头深深皱起,“医生说尽快手术还有一线希望,可我没钱。”
“我出钱给你姑姑手术,你打算怎么还我。”元锦假装没看到他被齁到的样子,抬头望天,“你读书不大行,又没什么特别的特长,你姑姑的医保报销之后,你们最少还得准备十几万。”
“只要你肯帮姑姑,我会好好读书争取把钱还给你。”孟越之红着眼,嗓音哽咽,“我只有姑姑这一个亲人。”
“哭不能解决问题。”元锦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你跟我来,我们签一份协议。你姑姑能不能手术还得看预后,你想救她就不要犹豫。”
这小孩读书还行,其他方面的天赋她没仔细了解。钱她可以直接给,说借是希望让他觉得自己有为姑姑出力,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谢谢。”孟越之跟着站起来,握紧了手里甜到发苦的桂花糕。
他一定要救姑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元锦带着他走进自己的办公间,打开电脑随意搜索一份借条模板,稍稍改动后打印出来,递给他签字。
孟越之看都没看,飞快签上自己的名字。
“去洗把脸,钱马上转到你姑姑的卡上,你去找医生说尽快安排手术。”元锦拿过借条丢进抽屉里,唇角微扬,“暑假的时间你自己安排一下,白天不用你帮忙,晚上可能需要你帮着看。”
“我没问题。”孟越之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那张欠条,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我马上去找医生。”
元锦微笑颔首。
到底是小孩,若是他姑姑在,这笔钱绝对不会接受。
趁着剧团的大姐们专心学习做点心,元锦找来各个地方戏的资料,发布合作广告。
到暑假时,孟湘云的手术时间确定,茶楼外面的装修也完成了三分之二,同意合作的剧团谈下来三个。
这些剧团的人数都不多,有些三个四,有些五六个,都是很小的剧团。他们平时有的去影视城当群演,有的送外卖,每个月固定到一家戏园子演出四场,大概一周一场的样子。
据他们说,地方戏比较冷门,不像京剧和昆曲听的人多,票也卖的好。
他们在戏园子的演出,主要是暖场,钱特别少。
元锦在遇到孟越之姑侄俩之前,几乎没怎么听过地方戏,京剧和昆曲倒是偶尔听一耳朵。
这一个月,她每天晚上都要听一两场地方戏,对各个地方戏的特点、经典唱段都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
她学不会,但是能听出来哪一段戏的唱法是什么,出自哪一种地方戏。
合上笔记本电脑,元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起身出去。
大姐们学了一个月,现在已经学会四种特色糕点,用糖的比例控制得也特别好。新学的点心用糖量多少,不需要她提醒,她们就能算出大致的量,再称重制作。
“老板,玫瑰糕出锅了,你快来尝尝。”陈大姐从厨房出来,笑着朝她招手,“就等你了。”
元锦嗯了声,笑着抬脚过去。
桂花糕、玫瑰糕、茉莉花糕等等,凡是能食用的鲜花、干花,都能制作成糕点。糕点的模具是她定制的,造型别致好看,有花朵模具和动物模具两种。
走进厨房,大姐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等着她品鉴。
元锦拿起小叉子尝了一块,满意点头,“过关了,味道非常好。”
不粘牙又不会太甜,配合她专门搭配的茶水,即使不看戏过来喝茶闲聊也是不错的享受。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学梨子糕和其他的水果糕了?”陈大姐笑眯了眼,“我们刚才算了下,差不多有十种不同的糕点了,每天都能推出一个新口味。”
“还不够多,装修还没结束,慢慢来不着急。”元锦知道她们急着帮自己赚钱,她自己反倒不急,“最少还有两个月才开业,这段时间大家多看看网上有什么特别的糕点,咱们学习点经验自己创新。”
产权证她已经拿到房子尾款也全部支付清楚。
茶楼的推广方案她还在修改中,目前在正在联系合作平台和广告公司,卖点心不是目的主要是推广她们的地方戏。
推广剧团。
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剧团,她们每个人都曾经过得很苦,却又一直坚持一直不放弃,努力活着。
“我们听团长的。”陈大姐抬手击掌,“团长写的新戏,一会也要练起来,干活。”
“干活。”大姐们都笑起来。
元锦看了一会,走出厨房去外面看了看,回工作间继续改推广方案。
忙到下午,厨房剩下的原料不够,她打电话通知供货商送货过来,没看到孟越之,随口问陈姐他去了哪。
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大姐们轮流去医院照顾孟湘云,没再让他一个人自己来。
“听说是去滑冰场了,就桃安路那家室内滑冰场。”陈姐想了想又说,“这孩子估计打工去了,去年他就在那边打工。”
元锦想起孟越之跟自己说过这件事,跟陈姐说了声,出门拿车去滑冰场。
桃安路的室内滑冰场条件很一般,暑假期间去玩或者去学滑冰的都是小孩。孟越之应付起来倒是不特别难,可他自己也只是小孩。
到地方找车位停车下去,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看了眼号码直接挂断。
打来电话的人是顾君鸣。
离婚后她就没在关注他的消息,也没主动联系过他,自己在做什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走进滑冰场,四周全是喝彩声还有喊加油的声音。元锦挤进人群,看到孟越之和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比赛,下意识又往前挤了挤。
“听说这俩都在竞争当滑冰场的教练助理,我看那女孩挺厉害。”
“那小子也不错,滑的挺好的,我家小孩跟他学几个小时就学会了。”
“这俩在这比干嘛,去奥运会比多好。”
“说不定真是体校的学生呢,都滑的挺好的,速度也够快。”
“一点都不专业好不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学的野路子,也就是教教把滑冰当游戏的小孩。”
“你行你上啊。”
四周倏然安静了一秒。
元锦回头看了看说孟越之他们是野路子的男人,眉头不自觉蹙起。
孟越之如果想去当滑冰运动员,她可以投资,并把他送上领奖台,他真的有一点这方面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