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小时, 省内的考古专家齐聚博物馆,和研究出土玉雕碎片的专家组一起, 拿着玉雕碎片的照片跟图纸做比对。
负责整理、编号,利用现代技术对碎片进行模拟拼合的技术人员,也在一旁忙碌。试图将碎片按照图纸的形状,按编号进行模拟组合。
元锦和冷老爷子坐在一旁,耐心等专家分析,等技术人员通过三维技术还原这些碎片。
时间一点点流逝,到天黑前三维模拟的图像出来,跟图纸有五分相似, 碎片剩余仍有300多片。
专家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图纸和玉雕有关联, 但不是原始图纸。
元锦绘制的鹤鹿同春图,精美华丽, 技艺复杂。玉雕的碎片中没有明显的大块,小碎片剩余的也比较多, 对不上。
鹤鹿同春玉雕摆件, 在以往的史料中也没有出现过, 墓主人的身份依然是谜。
“图纸绘制的很漂亮, 可惜对不上我们挖掘出来的碎片。”专家组组长有些抱歉地跟冷老爷子说,“三维影像模拟出来的实物, 目前还没有比较接近的,您老怎么看。”
“我再找找资料, 你们这边有新的进展及时联系,底料我已经联系人帮忙找。”冷老爷子捋了把胡子,若有所思,“有没有可能,这些碎片不是一件玉雕, 而是两件?”
三维模拟用的玉雕碎片是600多片,造型贴近元锦画的图纸,剩下的那些像是另外一件作品。
“不排除这种可能。”组长失笑,“我们正在通过技术手段,确定墓主人的身份。能确定身份,说不定就能从史料中找到玉雕的来历。”
冷老爷子略略颔首。
考古工作细碎繁琐,没有明确的身份名牌,没有碑文,想要证实一个死了数千年的人的身份,很难。
“你们的图纸……是自己画的?”组长的目光落到会议桌上的图纸上,好奇打听,“若真是玉雕图纸,那这件作品的价值,恐怕无法估量。”
图纸上的鹤鹿同春有多种技艺融合,即便是用现在的石料和技术雕刻出来,也极具观赏价值和收藏价值。
若是文物……恐怕整个考古界都要震动。
“她自己画的,为什么会想到画这样一张图纸,我也不清楚。”冷老爷子转头看元锦,“这是研究玉雕碎片出土墓穴专家组的组长。”
元锦礼貌问好,淡定解释自己画图的原因。
师父把皮球踢到自己这来,估计是不想提家里收藏的那些图纸。
那些图纸有些也是文物,有研究价值的大部分都有缺漏,师父不想提应该是想补全了图纸再公开。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都得兜住。
“你是说,看了玉雕碎片的照片后,根据自己的想象画的。”组长又惊又喜,“冷老,你这徒弟不简单哪。准备报考哪个大学,有没有读考古的打算。”
“本科没有念考古的打算,研究生可能会选择考古。”元锦心虚回话。
“跨专业考研可不容易,尤其是考古。”组长笑了笑,说回正事,“这件玉雕的资料太过稀少,因此我们希望冷老您能帮忙复制出来。”
三维成像模拟做了七八十次,这次是最接近原物的一次,那张图纸虽然不符合,却给三维成像提供了很多思路。
“这是我应该做的,有进展我也会及时跟你们沟通。”冷老爷子客气道,“我也好奇这件作品的实物,到底长什么样。”
交流的差不多,赶来的专家陆续离开,元锦和冷老爷子也离开博物馆回家。
“再练习一个小时,差不多能到0.7毫米直径。”元锦进门就汇报自己早上上课的成绩,“估计到0.2毫米直径之前,能一直保持不断。”
刚开始练习,3毫米直径的银条她都能拉断。现在是1毫米以下的直径,也能轻轻松松完成。
“还早着呢,不要得意。”冷老爷子背着手,主动提起那些珍藏的图纸,“这套图纸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到了我这辈,图纸残缺不全。不是不能交出去,而是这些图纸上画的物件,目前我还没看到任何一件实物。”
全国的博物馆他年轻时都去参观过,一些报道比较多的墓穴,挖掘工作还没完成他就去了。
一件都没有。
“你是怀疑这些图纸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元锦停下脚步,回头说道,“现在技术可以确定纸张的年份,尤其是破损最严重的那几张。”
图纸如果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没有看到实物有两种可能,一是都在墓穴里没有被挖掘出来。比如秦始皇陵传说中的4号坑就没继续挖掘,还有就是乾陵。
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估计永远都是谜。
另外一种可能,这些图纸是真实的,但实物没能做出来。
“那几份破损特别严重的图纸出自唐,一般严重的出自宋。”冷老爷背着手继续往前走,“我送去测过,近几年发现的墓穴无论是唐墓还是宋墓,都没有相同的文物出土。”
“流落到海外的呢?”元锦抿了下唇,主动坦白,“我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鹤鹿同春的图纸,昨天拿那张破图跟玉雕碎片比对时,我就想到了全图。”
“海外我没去过,流出去的文物资料我这里倒是有,没找到和图纸一样的实物。”冷老爷子止不住叹气,“我答应师父,有生之年找到图纸上的实物,补全图纸和手艺一起传下去,怕是难咯。”
“现在科技发达,可以通过算法模拟无数种可能,会有希望补全图纸找到实物的。”元锦故意打趣,“你身体这么好,再活个30年都不成问题,到时候说不定能用科技解决更多考古问题。”
“但愿吧。”老爷子笑了下,抬手指了指工作间,“去上课,我找资料。”
元锦俏皮地笑了笑,伸手推开工作间的门进去。
冷缙云去邻居家里玩,估计得晚饭时才回来。
0.7毫米以下直径的银丝,要保持一直不断难度比之前升了一个等级。
又练习了几天,0.3毫米之前元锦还很稳,到0.3之后,一天最少断两次。
“姐姐,老师说人是不能骄傲的。”冷缙云抱着自己的小水壶,幸灾乐祸,“你再断一次我就找爷爷告状。”
“我昨天看到你说的飞行器打折了,现在只要88。”元锦笑了下,轻描淡写的语气,“我原本想买了,一想到我这么大了买玩具好像有点丢脸,就没买。”
“师姐最棒了,今天一定不会断。”冷缙云一秒变脸,抱着自己的小水壶挪走,“姐姐你加油哦,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
元锦想捏他的脸。
本来计划到0.1毫米的直径,最多半个月,不料练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法保证次次不断。
暑假过去大半,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也终于送到元锦手里。
她被T大美院录取,专业是国画。
万康研发中心那边完成程序测试,新机组装生产出来,正在做新一轮的测试。翟亚云对此无话可说,之前定的进口零配件,还在海上漂着没到港。
工厂那边的零配件生产设备经过数次改进调试,精度达到了国际同等水准,可以生产多个重要医用设备的主要配件。
基金会顺利运行。
张可推荐的那个项目负责人在原单位口碑很差,别人做事三分吹五分,他是做事十分得五分。儿子几年前溺水身亡,妻子受了打击之后又要了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并没能解开他们的丧子之痛,因为小女儿患有自闭症,妻子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伴女儿治疗。
他做善事一个希望女儿有天能够像个正常人,一个是希望让年幼溺亡的儿子,能有个好轮回。
可以说,他是项目制定师最理想的人选。
元锦第三次拉断0.1毫米直径的素丝,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这是最小的直径,过了这关就能开始学搓丝。
师父忙着复制玉雕的事,基本没怎么管她,都是让她自己一个人练习。
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元锦开门出去透气。冷缙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着自己的水壶打盹,谢存洲坐在他身边看书,地上还放着一堆的资料。
这小孩很能吃苦,还特别自律。每天早出晚归打工赚钱,到家后就开始提前自学大学的课程,看国外的文献研究妈妈的病。
他是基金会第一个资助对象,除了资助他读书,还资助她母亲的手术费用。
万康在也省肿瘤医院,设置了一个大病救助基金,凡是家庭困难的患者都能申请。
元锦走到冷缙云身边坐下,伸脚踢了下地面带动秋千摇起来,状似不经意地问谢存洲,“你妈妈的手术还顺利吧?”
“很顺利,医生说再住院观察一个月,可以出院回家。”谢存洲抬起头,脸颊迅速漫上一层绯红,“谢谢你。”
要不是她让自己去申请救助,妈妈的手术没这么顺利,手术费就差了不少。
“我也没做什么,那家基金会挺好的,你们家那边有需要的人记得让他们申请。”元锦厚着脸皮自夸,“我见过的基金会,没有哪家像他们这么负责。”
谢存洲应了声,迟疑道,“你有认识的律师吗?我老家那里出一件案子,受害者的母亲是我的小学老师,我想请律师帮她打官司。”
老师的女儿被人□□,□□犯的家人到处活动,想要把人捞出来。他不忍心老师为这件事头疼,想要帮一把。
“有律师,具体什么案子你跟我说说。”元锦伸脚踩停秋千,“是什么案子。”
温万松的案子过几天开庭,曾鸿庆是他的辩护律师。
这个案子结束后,他有一段空闲时间,打个小官司应该不成问题。即便他不去,自己也能安排基金会招募的援助律师,帮忙打官司。
“是……□□案。”谢存洲低下头,艰难出声,“老师的孩子是领养来的,今年刚12岁。”
元锦闻言,顿时血往上涌,“嫌犯抓了吗?”
“抓了。由于妹妹有智力障碍,并且因为治病用了大量激素,外表看着不像是12岁。对方声称他们是在恋爱,犯案的人也是未成年,今年刚15岁。”谢存洲嗓音发哑,“他在说谎。老师现在想尽办法让他坐牢,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帮到她。”
妈妈生病,是老师跟他说可以提前高考,提前上大学申请助学贷款,减轻爸妈的负担。老师还给了他一笔钱应急,让他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这么好的人,却遇到了这样糟心的事情。
“你等我打个电话。”元锦跳下秋千回工作间拿手机。
12岁的孩子,这些畜生怎么能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