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份图纸, 其中一半只有半张或三分之一张图样，有些已经模糊不清, 有些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物件。
元锦只能看出其中一种叫花丝镶嵌的技艺，其他的全都没看出来。
她小心放下图纸，心虚出声，“只认识花丝镶嵌，其他的没看出来。”
“看不出来很正常。”老爷子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图纸中有雕金、錾刻、点翠等等的技艺，花丝只是其中一种，你还想要拜师吗？”
他这一手技艺向来传男不传女, 孙子年幼, 自己等不到他长大成人。寻摸了这么些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徒弟, 她想学，教给她也无妨, 总归不能带到棺材里。
电视台来采访他, 是希望他收徒只教点翠技艺, 其他的技艺有别的老师傅教。
他不愿意, 对方来了几次也就放弃了。
花丝镶嵌、点翠都有传承人，不缺他这一个。他收徒主要也是希望把自己的手艺传下去, 会一种技艺和会好几种技艺，并加以融会贯通是不一样的。
“只要你肯收我就拜师。”元锦乖巧将图纸放回去, “这些图纸缺失的部分，是不是没法补全了？”
她刚才看的时候，有几张图纸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她脑海里竟然有完整的图样，非常奇怪。
爸妈没出事之前, 最大的心愿就是她去学金融管理，今后好继承公司。
她自己更喜欢艺术类，比如跳舞弹琴、画画。
看到老爷子珍藏的那些图纸，她忽然就有了明确的目标——学习传承传统技艺。
“没法补全，有些图样一代代传下来保存不当，没有就是没有了。”老爷子叹了口气，又说，“你明天过来拜师吧，按规矩，需要准备三样东西，分别是芹菜、莲子、一把小锤子。”
这是他的规矩，别人的规矩如何他不清楚。
元锦含笑答应下来，仔细盖好箱子，“这里生活不是很方便，缙云很快要上小学，师父要不你们搬到我家去住吧。我爸妈过世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老爷子略微有些诧异，“不用了，缙云上学的事我已经有安排，我还能照顾他，不想麻烦别人。”
“你收了我当徒弟，就等于是多了个孙女。当孙女的照顾爷爷天经地义，哪里麻烦了。”元锦小声辩解，“我知道你不放心缙云，也希望能磨练下他的脾气，可他到底只是个5岁的孩子。”
这个院子很值钱，前提是能卖出去。
他们祖孙俩就这一套院子，没怎么改装过，冬天还继续烧炉子取暖，非常不安全。
实在不愿意搬家也行，回头她找装修公司过来，好好整理装修一下，让他们住得舒坦一些。
冷缙云是个小孩子，上个厕所还得跑外面，冬天真没法过。
“这里是我们家传了几辈子的屋子，我老了，不想搬来搬去的折腾。”老爷子失笑，“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缙云往后如果不听话，你只管教训就是。”
她救了孙子一命，看得出来她也是个好孩子，身世和孙子一样可怜。
“那好吧，等天再暖和一点，我找装修公司把房子里面装修下，你们住着也舒服一点。”元锦眉眼含笑，“钱我来出，你非要自己出也行，把账记到缙云头上，让他知晓生活不容易，免得今后长歪了。”
“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老爷子哭笑不得，“按你说的来，明天早上9点准时到这。”
“师父再见。”元锦站起来俏皮作揖，“我去找缙云，来了这么久不去看他，一会该不高兴了。”
老爷子笑着摆手。
冷缙云站在对面的回廊下，背着小手，气鼓鼓仰着头不知跟谁较劲。
元锦穿过院子走到他身边，也抬头往上看。
廊檐下有一窝燕子，两只燕子叽叽喳喳叫唤，地上落了一地的鸟屎。
“我才扫干净的地，它们又弄脏了。”冷缙云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扫把地上的鸟屎扫了，坐到屋檐下晃着小腿嘀咕，“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回幼儿园啊？”
爷爷生病了，医生说出院了也要好好修养，他得留在家里照顾爷爷。
可他好想去幼儿园，好想告诉其他的小朋友，被绑架了不要慌。
他以后要像姐姐这样厉害，遇到什么事都不慌。
“下周就能回幼儿园，明天周六幼儿园也不上课。”元锦在他身边坐下，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你不是说自己能照顾爷爷的吗。”
“可我只有5岁啊。”冷缙云叹气，“小孩子都喜欢玩的。”
元锦：……
有这个觉悟，再请假一周也是可以的。
坐在廊下说了会话，眼看天色黑了下来，两人一块去厨房准备晚饭。
出院时护工帮忙把老爷子送到家，还帮着买了三天的菜放在冰箱里，不用冷缙云去买。
祖孙俩平时分工明确，冷缙云如果去幼儿园，买菜做饭的事都是老爷子负责。周末时冷缙云得自己拉着小拖车，去附近的菜店买菜，还要动手煮饭做菜。
老爷子把他教的很好。
不说5岁，就是很多15岁的孩子，也不一定会做饭。
元锦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指挥冷缙云去煮米饭，自己去处理买回来的排骨和玉米。
“姐，你会做饭吗。”冷缙云脸上写满了担忧，“我看你每次出现，身边不是司机就是管家，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你一会别吃。”元锦心塞了下，佯装生气地丢给他一双白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要自己做饭的。”
那时候爸妈一心扑在厂子里，根本想不起来照顾她。
厨房里有什么她就吃什么，实在没有就自己动手做。后来厂子发展起来，他们的时间多了，家里也多了煮饭的阿姨。
再后来，他们一家搬到别墅区，家里好几个佣人，有了管家有了司机和随时提供服务的家庭医生。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千金小姐。
“那好吧，是我不对。”冷缙云低头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摸出来一块糖递给她，“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怀疑你。”
元锦揉揉他的头顶，含着糖准备晚饭。
厨房有点乱，两人忙乎一通做了两菜一汤，一起去叫老爷子过来吃饭。
“元锦，你一会出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个贴上，那边还有厢房空着，我打算租出去。”老爷子拿了张手写的租房广告，递给元锦，“贴到大门外的墙上就行，上边有电话。”
元锦看了一眼内容，答应下来随手放到一旁。
单间没有卫生间，不知道不能不能租出去。师父这么做，估计也是为了冷缙云，装修这个院子预算最少10万，他嘴上同意自己提的损招，心里还是放不下。
她不是真的要收他们钱，只是想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好意时，别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吃完饭，元锦等冷缙云收拾干净碗筷，带着租房的招贴一块出去贴。
“姐姐，你不用担心，会租我们家房子的人，很多都是刚考上大学的贫困生。”冷缙云压低嗓音解释，“我们家租金最便宜，那些高考完跑来崇城打工的学生，会租住在这里，打工赚学费。”
元锦听他说完，暗自庆幸刚才没多嘴。
没想到老爷子把厢房租出去，还有这样的一层用意。听冷缙云的意思，每年高考完都有学生过来租房子，估计已经是贫困生群里，性价比最高的房子？
学费可以贷款，生活费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赚一点，手里有钱不慌。
“你看着吧，高考结束最多一两天，房子就能租出去。”冷缙云捂着嘴咯咯笑，“只租给女生，男生实在很困难也可以租给他们。”
元锦嗯了声，垫高脚尖把租房广告贴到墙上。
之前听曾鸿庆说，绑架自己绑匪还犯拐卖人口案，她只想着能不能把那些被拐卖的人找回来。现在她有了更清晰明确的想法：成立慈善组织，帮他们解决被找到之后的事。
也顺便帮一帮需要资助的学生，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她没被卖掉是幸运，这样的幸运她希望更多人可以遇到。
……
拜师的事非常顺利，磕头上香走完流程，就算是成了。
元锦头疼的是师父给的工具，她一样都看不懂，认工具就认了一星期。整个星期每天放学后，她就跟入定一样，坐在师父的工作台前，认工具学操作。
好在她坐得住，倒是没有太难受。
周六早，元锦早早爬起来，跟着曾鸿庆去公司的研发中心。
上周她敲打了一通翟亚云他们，这一周他们自己想办法把坏账、烂账都处理的差不多，研发中心那边出了点问题。
公司想要仿造国外的一款设备，程序编写挖了很多高手，都没法保证稳定性。
其他的诸如高精配件这些，自主生产的难度很高。依赖进口，作为仿品万康没有太多优势。
翟亚云还是不服气，被她个刚成年的晚辈打脸，研发中心出事她直接把球踢过来，不管了。
赶到研发中心，元锦听研发部说完全部的情况，拿走项目总监的电脑看了一会程序，脑海里莫名浮现一段代码。
她抿着唇敲下代码，补上系统漏洞，回头看项目总监，“解决了。”
项目总监目瞪口呆，“确实解决了。
大小姐什么时候会编程的？技术好像比公司请来的大牛还要厉害。
“配件问题不能进口，我们要做就做自主产权的设备，不能过多依赖别人。”元锦抬手看表，“带我去车间。”
项目总监茫然点头，“好。”
大小姐威武！
元锦处理完公司的事，让司机送自己到师父家里，开始上第一个阶段的课：掐丝。
认了一星期的工具，正式上课，希望不要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