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难得遇到能跟他讨论技术的人, 听到余盼盼的哥哥的疑问，马上走进病房拿走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
“你放心，他不会泄露这些程序的信息。”元锦在余盼盼的哥哥生气之前, 飞快解释，“他只是喜欢技术, 喜欢挑战难题。”
“原来如此。”余飞扬稍稍安心, 主动伸出手, “我是盼盼的哥哥余飞扬。”
这少年看起来还像个未成年, 看他破解系统的速度，别说他, 就是大学老师都比不上。
天才黑客？
“我弟弟季北。”元锦伸头看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语气随意，“他今年刚上高一，平时喜欢玩破解程序的小游戏。”
余飞扬的这个系统她确定自己没见过, 诡异的是看到季北敲代码, 却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高一？”余飞扬的视线落到季北身上, 眼底满是钦佩，“你们有没有培养他打算？”
他负责破解的是IOT设备, 从接到任务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破解进度只有15%。为了避免在外工作被人看出来，他将IOT设备的系统，伪装成工控系统。
作为小组成员，他负责的部分是外围信息，需要破解IOT设备后, 将所得信息提交给自己的上级领导。
“有啊，他明年会提前参加高考。”元锦回头看他，“你的系统伪装做的很一般, 稍稍熟悉代码的人能看出来，你是在破解IOT设备。”
更多的信息她看不出来，只知道IOT设备破解会涉及到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
比如……在国内很活跃的他国特殊人员。
“谢谢提醒。”余飞扬目瞪口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他负责的部分只是整个工作中的一环，她是怎么做到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做了伪装？
不过……余飞扬的目光再次落到季北身上，慌忙伸手拿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可以了，这是需要保密的内容，不能让你们看。”
季北抬起头，巴巴看着元锦，“没完。”
他可以把整个程序破解掉，拿到最高权限并修改核心代码，置入自己想要的内容。
“我帮你谈。”元锦看出她的渴望，冲余飞扬笑道，“你负责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工作，以你的速度最少还得一个月才能完全破解，季北用三天就能完成。”
余飞扬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们等我一会，我……我去打个电话。”
他这是遇到大神了，三天时间破解IOT设备，跟组里的大牛速度差不多。
余飞扬拿着手机跑出去打电话，元锦安抚地拍了拍季北的肩膀，小声说，“姐姐给你找个可以天天玩的工作。”
季北用力点头。
等了一会，余飞扬没回来，余盼盼和班主任先回了病房。
小姑娘已经睡着过去，脸色惨白如纸。
“医生说她的双脚问题不大，处置的比较及时。麻烦的是精神受创，她本来就不爱说话有点自闭，现在情况更严重了。”班主任又自责又愧疚，“是我没照顾好她，早上到学校她还穿着棉衣，估计是被其他同学给扒了。”
她真的没预料到小孩子恶毒起来，可以恶毒到这个程度。
他们丢了余盼盼的鞋子，扒了她的棉衣棉裤扔掉，想要把她做成雕塑。
如果不是元锦及时发现，余盼盼可能会冻死在雪地里。
“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校园霸凌不及时制止引导，只会越来越严重。”元锦不悦敛眉，“希望学校能把霸凌她的学生找出来，我会安排律师跟进此事。”
她以为是小姑娘精神不正常自己不穿衣服，还想着一会跟余飞扬商量，把小姑娘安排到更好的医院治疗。
“学校领导还在住院部，这件事得她哥哥去说，你……”班主任满脸尴尬，“你去说了恐怕也没用，你不是余盼盼的亲属，也不是监护人。”
她能看出来这对姐弟不是一般人，但这事非亲属非监护人跟学校交涉，校领导不会在意。
自己只是个班主任，工作中也确实有失职的地方，家属的任何要求都不过分。
“我一会会跟她哥哥说。”元锦听出她话里的提醒，笑道，“他会听我的。”
班主任扯了扯嘴角，弯腰帮余盼盼掖被子。
她刚做完全部的检查，有些结果还没出来。双脚得以保住，有没有得肺炎还不清楚，她到医院看到医生后非常恐惧，之后就昏睡过去。
几分钟后。
余飞扬打完电话回来，看到妹妹和学校的班主任，立即询问检查结果如何。
班主任一一告知。
“盼盼是被同学霸凌才出的事，校领导还在楼下，你想要主张什么权利尽管跟他们谈，我这边有律师跟进。”元锦出声提醒他，“不管是赔偿还是其他方面的补偿，你如果不会谈，我可以陪你下去。我是开元慈善基金会的发起人，苏元锦。”
余飞扬怔了怔，难为情点头，“那麻烦你和我一起下去。”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跟校领导谈赔偿的问题。
元锦弯了弯唇角，朝他的笔记本电脑点点下巴，“你把电脑带走，不然我弟弟会控制不住。”
季北抬起头，腮帮子鼓起来沉默盯着元锦。
他想玩。
余飞扬应声背起电脑，跟班主任说，“我们一起下去。”
“季北，你看着药瓶，药水打完后按床头铃就行，我很快回来。”元锦习惯性揉他的脑袋，“等我们上来就给你玩。”
季北哦了声，乖乖坐下。
元锦拍拍他的肩膀，和余飞扬、班主任一块离开病房。
学校领导知道余盼盼是被同学霸凌，才被困在雪地里。因此元锦提出的赔偿方案，他们没有反对。她提出的找出霸凌的学生，向余盼盼道歉，同时在学校开展防霸凌宣传活动，他们也表示同意。
余盼盼的治疗费由学校承担，出院后如需转学，学校负责帮忙联系接收学校。
基本诉求就这些，谈完后元锦就和余飞扬一块上楼。
“我领导希望能亲自见季北一面，我们拿到的这个IOT设备，需要及时进行破解等不了一个月那么久。”余飞扬偏头看着她，目光灼灼，“他一会就过来。”
他所在的小组主要负责技术支持，最近几年，遇到的技术问题越来越不好解决，特别缺季北这样的天才。
就是不知道，季北会不会保密。
“他大概几点到？时间很晚的话，我们先去吃个饭。”元锦抬手看表，“你可以跟你领导说，季北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只喜欢技术。另外，你需要给你妹妹联系一个心理医生，她今天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余飞扬感激点头。
元锦带季北离开医院去吃饭，季北还惦记着余飞扬电脑里的程序，对其他的事情没多大兴趣。
郊区没有什么好的餐厅和饭馆，找了几家卫生条件都不大行，最后两人只好去吃面。
要了两份牛肉面坐下，元锦见季北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禁不住笑，“他会给你玩的，还有比他电脑里更好玩的程序，你乖乖听话就带你去。”
季北一下子坐直起来，抬手指着自己的脸，“什么意思？”
姐姐经常笑，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开心的意思。”元锦倾身过去，伸手扯他的嘴角，“开心就要笑啊，我之前教过你的。”
季北看着她的眼睛，尝试调动脸部肌肉，“开心要笑？”
可是他好像并不开心，没有玩上游戏。
“你也可以不笑但是你得让人知道，你在开心而不是在生气，不然别人不知道怎么跟你交流。”元锦收回手，神色认真，“工作要接触很多人，你的情绪会影响到他们。”
季北嗯了声，低着头努力学习怎么笑。
元锦乐不可支，险些笑倒在椅子上。他可真是……又聪明又笨的典型，一直带着他在身边，好像也还行。
吃完饭回到医院，余盼盼还在昏睡，余飞扬的领导赶了过来，来了四个人。
元锦带着季北跟他们下楼后，上车操作系统破解过程。
季北的速度非常快，十分钟不到进度就提高了2%，相关的破解通道也陆续打开。
元锦抱着手臂坐在一旁观摩，不时出生提点他一两句。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余飞扬的领导伸手拿走季北手里的电脑，转头面对元锦，“你弟弟确实是个天才，不过他好像在某些方面存在缺陷？”
这孩子从见到他们到现在，没有主打打过招呼也没介绍过自己，拿到电脑就埋头破解程序，心无旁骛。
“他是Asperger综合征患者，对不感兴趣的事很少会有反应，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他泄密的问题。”元锦微笑解释，“我也会教他一些避免泄密的话术和经验。”
“你的技术好想比他还高？”领导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有没有兴趣，和你弟弟一起加入我们？”
对于季北这样的天才，他们不用通过考试，可以走特殊渠道直接进入他们的小组。
“我不行，我这儿的记忆不全。”元锦抬手指着自己的头，笑道，“上半年出了车祸，之后记忆就断断续续，技术上的问题如果季北不懂，我是可以指点的。但是我没法写成套的程序，也没法从头到尾指导其他人，如何破解程序。”
“那太可惜了。”领导脸上写满了遗憾，很快将话题带回到季北身上，“他到明年就参加高考对吧？”
“对，我给他做的计划是这样的，哪怕他的技术不需要学历证明，我也希望他能多接触一些人群。”元锦略无奈，“我答应他爸爸，让他像正常人一样。”
“去参加高考也没问题。”领导放松下来，“明天上午，你带他到单位来，我们要在进行一次实操面试。通过的话，他可以直接到我们这上班，还可以继续上学。”
元锦微笑答应下来。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单位很神秘，至今没有普通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大众面前。
季北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去私企，除非是自己的公司。去安全部门也好，他只需要搞好技术方面的工作，升职加薪这种他不需要也不在意。
有地方安置他，自己今后出去拍照就不用带着他，也不用专门开一家公司给他玩。
手续现在还没办下来，及时终止就行。
跟余飞扬的领导谈妥，元锦带着季北从车上下去，再次乘电梯上楼。
基金会打算做自闭儿童康复项目，余飞扬的妹妹也是自闭症患者，正好帮他安排一下。
走进病好，余盼盼还没醒，余飞扬窝在一旁的椅子里双眼发红。
元锦假装不知道他刚才哭过，拉着季北一块坐下来，主动开口，“你去吃饭吧，我一会帮你安排个护工过来照顾她，你个大男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小姑娘已经9岁，换衣服上厕所都得人帮忙，他是真不合适。
今天之前，他好像没有经历过妹妹住院的事，就没想起来给妹妹请护工。
“谢谢苏姐。”余飞扬红着脸道谢，“谢谢你救了盼盼，也谢谢你帮我考虑这么多，请护工的事我自己来，就不麻烦你了。”
妹妹的班主任说，是她发现妹妹被困在雪地里，也是她把人救回学校，安排保安送妹妹来医院就医。
她一开始说是班主任的朋友，他真信了。
“不麻烦，我们本来就是开车出来拍雪景顺便玩，时间有的是。”元锦偏过头，似笑非笑，“放心吧，我不会拿你妹妹当基金会的实绩宣传，不需要。”
余飞扬心虚地挠了挠头，红着脸站起来，“那我去吃饭，她要是醒过来，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
元锦含笑摆手。
余飞扬一步三回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开门出去。
“明天可以玩？”季北忽然出声，“一直玩？”
“一直玩，你可以到高考前再去考试，其他的时间一直玩。”元锦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抬眼看他，“开不开心？”
季北回给她一个刚学会的微笑。
元锦被他逗乐，兀自笑了一阵，将刚才拍下的照片导入电脑，挑选了几张自己觉得比较有趣的，发到微博的看见专题。
今天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雨雪天气，有些地方雪很大，有的地方飘了一点雪花就没了。
微博上，下雪了某地就变成某地的话题上了热搜，无数网友在转发。
元锦的雪景照仿佛一股泥石流，没有具体城市，也没有各种精致的古建和现代高楼。
有的只是一群被堵在风雪中，苦哈哈等待救援的司机，一群看到下雪比过年还开心的小孩。
极端对比的画面，让这组雪景照在短时间内也上了热搜。
粉丝把这组照片称为——真实。
生活的无奈体现在堵成长龙的公路上，雪地里尽情撒欢的孩子，是希望也是生活中的亮色。
灰色和满屏白色中的红旗、五颜六色的童装，每一张图都带着生活的两面。
之前质疑她作品作假的网友，看到这一组照片，选择闭嘴不说话，粉丝则是把她夸出花来。
元锦对此毫不在意，发完就放下电脑，拿起手机联系刘园园，询问自闭症儿童救助项目的进展。
自闭症患者中像季北这样的天才是极少数，大多数孩子的天赋平平。家庭条件尚可的人家，对这个病症尚无力承担，条件一般的人家更难。
她要求参与项目的康复医生，必须有心理学专业背景，执行起来难度比较大。
“一直在跟进，谈了几个做这方面的机构，对方都不太能接受我们的条件。”刘园园在电话那头叹气，“我准备放宽条件，不找那些有名气的机构，应该有希望能找到愿意跟我们合作的机构。”
“你盯着点，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也是自闭症患者。”元锦放低了嗓音叹气，“回去给你看照片，我现在在医院，小姑娘还没醒。”
结束跟刘园园的电话，余飞扬带着护工和一堆洗漱用品回来。
元锦收起手机，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带季北先回市区。
工作的事等确定了再跟季文林说，他应该不会反对。那对龙凤胎在她离开后，一直规规矩矩，蔡静云也开始用心教导他们，季文林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在意季北。
……
余盼盼昏迷了三天才苏醒过来，双脚的问题不大，但是患上了严重的肺炎。
元锦代替季北跟余飞扬的领导签了合同，陪同季北一起去上班，帮助他适应新的环境。
两天后，元锦丢下已经熟悉新环境的季北，驾车去看望余盼盼。
余飞扬打算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照顾，不过要等到她出院后。
“市里有几家做自闭症儿童干预、康复训练的机构，我在筛选可以合作的机构，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元锦知道他不容易，干脆摊开了说，“这个项目是全免费的，你可以放心。”
余飞扬眼眶发红，再次感激道谢。
元锦在医院待了一会，下楼时接到刘园园打来的电话，让她立刻回总部说是有人想见她。
“谁要见我？如果是被起诉的媒体，告诉他们我不在。”她拿出钥匙开了车锁上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让他们做好准备走法律程序。”
“是国家地理的编辑，他来江城开会，专程抽时间见你。”刘园园在电话那头笑，“你确定不回来？”
元锦噎了下，发动车子开出去，“我40分钟后到。”
国家地理的编辑上门，难道是想跟自己买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