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类仙侠小说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 充斥大小荧屏，传统武侠题材的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很难拉到投资。
由著名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电视剧, 来来回回翻拍，观众早已经看腻。新武侠受众不多,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 能拿到投资就算赢。
赵立强也很想把另外两个资方踢出去, 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拍一部传统武侠片。
可他承受不起损失。
没有资方摊薄投资成本分担风险, 别说一亿五，就是五千万的亏损他也承受不起。
公司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无数人要吃饭要养家。
“一亿五太寒酸了，按照剧本，包景区就得不少钱。”赵立强摇头苦笑，“观众审美提高, 以前那种一个小场景就能拍完整部片子的做法, 无法满足他们的观影需要。”
“场景好看, 演员演技生硬四肢不协调，所有镜头必须美的武侠片, 看的人应该也不多。”元锦的嗓音更低了些，“赵导如果坚持用资方的艺人担纲男主，我退出联合执导，只负责武术指导。”
她没法忍受一个比封哲更木的人，演自己第一部 电影的主角。
“我自己能定的演员，在片中的角色戏份都不重。”赵立强无奈扶额, “一会聊，先把今天的试镜工作搞完。”
元锦抿了下唇，略略颔首。
《绝命剑谱》的故事背景设定在明成化十八年, 山西出现严重饥荒。巡抚山西左副都御史何乔新受命前去赈济，汪直党羽横加阻挠，克扣赈灾银、赈灾粮，伪造灾民死亡数目中饱私囊。
何乔新查获汪直党羽的账册，交由少林派弟子送往京城，交给皇帝揭发汪直一党的罪行。
汪直派出西厂杀手，追杀少林派弟子，声称该弟子盗取飞羽门独家秘籍《绝命剑谱》。放出高额悬赏，引江湖人士入局抢夺账册。
剧本的重点在追杀的过程。
饰演片中男主也就是这名少林寺弟子的演员，好不好看不是重点，而是他想要救万民于水火的侠义之举，让自己陷入被追杀的境地，需要一定的演技支撑。
元锦真心觉得资方请来的流量，无法演出一个下山历练，天真热血满怀侠义的阔朗少年。
她看到的只有麻木和敷衍。
中午12点30分，最后一个试镜的艺人走出试镜室，元锦和赵立强回到他的办公室，继续讨论降低投资自己拍摄的可能性。
“投资预算你也看过，砍掉五千万的制作费，后期这一块就没法做出理想的效果。”赵立强非常为难。
元锦的能力他不敢说是武指圈第一，目前也绝对无人能超过她。剧本中出现的各个帮派，她都给设计了不同的武功路数，而不是一味用威亚来表现角色武功高强。
单就这个能力，他就不想再找其他人合作。
“剧中的几个场景不一定要去大景区，花费能降下来一半，服装设计我这里有资源费用也可以再谈。”元锦有理有据反驳，“我设计的武术动作，不需要很多后期就能打得很好看。”
“我再想想。”赵立强翻开投资预算，一页一页往下看。
她说的倒也没错。大景区全华夏的百姓都见过，看一眼就知道是哪儿，换个不知名的景区，有新鲜感还省钱。她同学的服装设计工作室送来的稿子，服装基本按照朝代设计，就等样衣出来。
“不用他们指定的人，他们可以减少投资额或者撤资。”元锦想了想，不疾不徐的语气，“只要他们不插手安排演员，我司也可以加入投资。”
赵立强闻言，猛地抬头看她，“你要投资？”
“我不像是有钱投资的样子的吗？”元锦失笑，“演员片酬控制在三千万到四千万，制作费包括后期在内八千万，宣发预算三千万，我觉得差不多。”
拍摄顺利的话，他们的片子就是明年暑假档唯一的武侠片，靠质量和口碑抢排片应该不成问题。
“四千万的片酬有点控制不住，知名的老戏骨片酬最低得五百万，请三个就差不多两千万。”赵立强苦笑连连，“你没拍过电影你不懂，全员生面孔很难让观众接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元锦把自己的iPad递过去，“这些演员有一定的知名度，电影片酬和电视剧不一样，拍摄时间也没有电视剧长，每个人的片酬控制在百万内，这样就能做到配角不出戏。”
故事够精彩，主角全部用新人观众也看，只是得自己去挑比较费精力。
“我去找资方谈谈。”赵立强被她说动，禁不住有些跃跃欲试，“资方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正式的投资合同内有注明定下的主演名字，眼下投资方的资金还没打到项目账户上，更换主演还能谈。钱到账自己拒绝用他们指定的演员，属于违约。
这两家投资公司跟自己合作过多次，希望能谈的下来。
“我等你的消息，不同意更换演员的话，我只负责武指的工作不参与拍摄。”元锦微笑收回iPad，“我们的合约还没签，我退出联合执导不算违约。”
赵立强哭笑不得，“我尽量争取。”
元锦的导演能力他没见识过，对剧本的把握能力他心里有数，有她当武术导演这部片子才够稳。
“回头见。”元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往外走，“保持联系。”
赵立强起身送她出去。
元锦走后，他回到办公室又看了一遍今天的男演员试镜视频，愈发觉得元锦说的有道理。
男一号男二号不止是木，表情也很欠打。
关闭视频，他捏了捏眉心给投资方打电话，开门见山地提出换主演的建议。
“你拿导演费和投资分成就行，其他的不用在意。武侠电影票房不理想是正常的，不会影响你的口碑。”投资方负责人拒绝的很委婉，“投资金额不变，演员不能换。”
“那我只能取消合作了。”赵立强心底涌起深深的不爽，“资金没到账之前，我有权更改合作内容。”
什么叫不影响自己的口碑？用流量担纲主演的电影，就没有不挨骂的导演。
这是他自己写了十年的剧本，不是随便买来让他们给流量刷脸的IP，他做不出看着自己心血被糟蹋，还跟着叫好的事。
“老赵，你何苦这么犟呢。现在的电影市场环境如何你也不是不清楚，光是武侠题材我们就占了一点便宜，再让粉丝冲一下预售，票房不会太难看。”对方似乎被他的话惊到，“要不这样，你的公司不用投资，我们增加投资额把你的导演费提高一点。”
赵立强沉默不语。
这是他的梦想，从他开始当导演第一天就想着，等自己有能力一定要拍一部经典的武侠片出来。
以前的武侠片大部分都是经典，新武侠片查无此人，他想当那个第一人。
“这样吧，你过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对方听出他的犹豫，继续道，“赚钱重要还是情怀重要，你自己也好好想想。”
赵立强结束通话，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电脑屏幕，眉头深深拧紧。
赚钱重要还是情怀重要？
……
元锦回到公司，负责去踩点网剧《出口》拍摄地的员工叶扬，和林宇达一起拿着拍回来的照片，逐一筛选适合拍摄的地方。
林宇达一边翻照片，一边做记录，分析这些拍摄地的优缺点。
《出口》的剧本写的非常精彩，不单单是误入游戏必须闯关的内核，还有扶贫迁村之后，故土难舍的情怀。
当导演多年，这是他看到的最精彩的剧本，没有之一。
一群新闻专业的学生，在图书馆内查询古村落的历史资料，意外开启游戏之门，进入渺无人烟的古村落。
他们在寻找出口的路上，看到了村子从无到有，看到村子从贫穷到迁移，再到没落荒废。
每一个小小的关卡既考验人性，也在展示农村的现代化进程，展示扶贫工作的成果，不怪剧本备案很快就通过。
“看上哪个拍摄地？”元锦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照片细看，“选的不错，照片拍的也有恐怖片的氛围。”
“谢谢老板夸奖。”叶扬脸颊微微泛红，“我以前学过摄影。”
“原来如此。”元锦笑了下，偏头看林宇达，“你觉得哪个村子合适？”
选定拍摄地后，她会亲自去谈租用拍摄事宜。
片子的反响如果够好，说不定还能让当地的百姓，多一份门票的收入。
“这个叫磨坊屯的村子不错，房子都是石头建成的，地处深山，四周都是竹林。”林宇达挑出十来张磨坊屯的照片递给元锦，“村子一共40多户，不大，房子损毁的程度也不严重，恐怖片的氛围感比较浓。”
“这个村子的景色不错，并且是少数民族村，村里有旧戏台和祠堂，白天走在村子都觉得害怕。”叶扬回想起踩点拍摄过程，笑道，“我当时跟着村长一块去，听他说迁出的原因是电力设施不好安装，小孩上学不方便。”
“那就选这个村子。”元锦和林宇达同时出声。
“村长说，我们决定要用村子的话，可以直接跟他联系。”叶扬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村长的联系方式递过去，随口道，“村长还说，希望村子能以另外一个方式，让所有人都记得曾经的样子。”
元锦笑着点点头，记下村长的号码，直接打过去。
磨坊屯新村距离原来的村子有几公里的路，很多老人搬出去再没回过，负责回去维修房子的人是村民自己联合起来，抽签排班。
电话打通，元锦报上自己的身份，提出用村子拍摄电视剧的要求，表示明天会过去面谈。
村长有点意外，不过爽快答应在新村等着他们。
元锦结束通话安排助理订机票，转头跟林宇达讨论演员的问题。
“全部用新人，我已经有了大致的人选。”林宇达难掩激动，“这次不用担心有人给我塞垃圾。”
元锦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前一部片子的男女主，不禁莞尔。
那部片子的剪辑已经差不多完成，后期正在制作，跟他拍《出口》不冲突。
“既然你有了人选我就不管了，租赁合同签署后需要进行一定的布置，到时候我再过去。”元锦抬手看表，“下午3点的飞机，我去见个人完了直接去机场。”
“我在机场等你。”林宇达也笑起来，“演员的事情你放心，保证不会有让你特别想打的人。”
元锦乐不可支。
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想过真的打人。
……
跟封哲约好见面的咖啡店离公司不远，元锦开车过去，比约定时间早了10分钟到。
进店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她靠着椅背继续算《绝命剑谱》的预算。
赵立强的剧本写的很一般，他什么都想要，因此线索很杂。真按照他的标准去拍，一亿的制作费根本不够。
算了……反正不是自己的剧本，资方估计不会同意换演员，自己还是准备自己的新电影才是正经。
做鬼的时候她又不是没当过导演，流程不熟悉，拍完不就熟悉了。
元锦打住思绪喝了口咖啡，封哲戴着太阳镜、帽子和口罩，鬼鬼祟祟地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她对面。
“这家店的私密性还不错，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元锦抬起头打量他，眸光一点点变深，“你经纪公司要你赔多少钱？”
林宇达的古偶拍完他就和公司提出解约，网上有不少关于他是白眼狼的爆料，还有一些不知真假的违法爆料。她有关注，只是没有去核查。
老实说，今天之前她不是特别想跟封哲合作。
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了合作的兴趣。他身上竟然出现了愿力的光芒，这非常少见。
迄今为止她还没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是不是谈恋爱就行，但不影响自己收集愿力。
普通人身上的愿力多多少少都含有杂质，即使拿到了也需要提炼净化，才能用于修补魂体。
像军人、医生或者警察身上的愿力会更纯净一点，然而她不能在他们寿元没尽之前拿走，因为他们的使命是维护国家安定。
普通人的愿力她可以拿走，条件是用气运换。
“赔偿金很高，我找了律师跟他们协商。”封哲摘下太阳镜，静静注视她的眼睛，“陆老师，我想跟着你拍戏。”
他想通了，自己的条件就那样，做流量偶像不是长久之计。他要沉下心当一个好演员，好好演戏，凭着自己的演技吃饭。
“跟我拍戏要吃苦，钱也不多，你确定要？”元锦严肃起来，徐徐倾身过去，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你想清楚了吗。”
封哲用力点头，“想清楚了。”
元锦坐回去，神色放松，“等你的经纪约搞清楚后，直接联系我，正好有个项目需要人。”
先把他丢给林宇达，看看适应能力如何，后续再说。
封哲咧开嘴傻笑。
只要能跟着她拍戏就行，什么角色都没可以。
……
三天后，元锦和林宇达从临省回来，《出口》剧组正式开始筹备。
赵立强那边也来了消息，他跟投资方谈崩了，决定放弃整个项目。
元锦眸光沉了沉，正准备回复他又发来新的消息：我把剧本给你的公司，你来当主要导演，我当联合导演，我们一起投资。
她看完笑了下，回复过去：可以，现在过来我们仔细谈。
赵立强用了剧本备案不通过的狠招，让项目作废。
剧本备案不通过，没有备案号的电影不得拍摄、发行、放映、进口、出口。他和投资方合作多年，投资方对他算是比较信任，因此先签署了投资协议。
眼下剧本不通过，协议也随之作废。
换公司去备案通过，最多会得罪之前的投资公司。既然赵立强都不在意还只在联合执导署名，自己有什么好在意的，两家公司自己投，再找几家发行公司参与，她投得起。
《绝命剑谱》剧本重新备案，过了一个月终于拿到备案号。
元锦和赵立强收到消息时，正在舞蹈学院挑选片中的男女演员。
“这几个会不会太油腻了一点？”赵立强翻着学校送来的照片，总觉得这些男生穿上裙子，跟女孩子没差别。
“让他们卸妆就行。”元锦浑不在意，“不行就再找。”
赵立强嘴角抽了下，通知学校老师要求所有来面试的学生卸妆。
半小时后，被选中的男生进入排练室站好。
元锦背着手一个一个看过去，从40个人里面挑出来10个，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做武术动作。
打完一个大招，她停下来偏头看赵立强，“怎么样。”
“一个。”赵立强走到其中一名男生面前示意他出列，“就他。”
元锦上上下下打量一阵，不是很满意，“还勉强，先安排他们去集训，能不能用上看表现。”
舞蹈学院的男生长得漂亮的不少，微调过的也多，好处是基本功扎实学武术动作比较快。
确定好舞蹈学院的人选，两人又去武校和体育学校挑人。
忙到11月底，男主演和女主演都选了几个备用的出来，一起参加集训。封哲也跟经纪公司达成解约协议，成为开元签约的第一个艺人。
赵立强看过他的打戏，得知他签约开元，主动跟元锦提片中的反派角色可以给封哲。
“好像确实可以。”元锦想了想，把封哲叫过来，让他去试穿戏服。
几分钟后，封哲穿着戏服走出更衣室，局促看着元锦，“陆导，我换好了。”
“站着别动。”元锦过去帮他整理好戏服，后退两步看了看，再次上前，“看着我，表演一下狠戾的样子。”
凌云霄进去时，正好看到封哲“深情”看着元锦的这一幕，眼底霎时覆满寒霜。
封哲不过是个三流明星，没作品没奖项长相也一般般，陆元锦到底看上他什么。
“云霄，你怎么有时间过来。”赵立强有些意外。
“来看看你们的进度，这是在试戏？”凌云霄敛去眼底火气，佯装好奇，“要不要我也试一下？”
元锦和赵立强同时看他。
凌云霄的长相……演太监有点浪费，剧组也请不起他。
元锦眯着眼打量他片刻，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封哲，“不要分神，再来。”
封哲应了声，留意到凌云霄在盯着自己，瞬间把元锦当做他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