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听元锦说完, 脸色愈发阴沉。他静静注视元锦片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她带去办公室给她做思想工作。
40名女飞新生, 没来之前在家差不多个个都是小公主，家里宠上天。
第一天新训接受不了, 萌生退学的念头是正常现象。不止女飞, 男飞那边也一样, 今天第一天训练练哭好几个。
她倒好, 不安慰战友也就罢了，还鼓励战友退学。这样的思想不利于团结, 还容易起煽动作用，让已经有了退意的战友，坚定退学的想法。
元锦听他说了一会，礼貌出声, “指导员, 我能打断你一下吗？”
邓淑蝶跟方清寒的关系比较好, 高考后相约出去旅游，一块玩了很多地方。方清寒有退学的念头, 她也难受，并产生自己被队友抛弃的恐慌情绪。
可她不敢跟方清寒说：你不要说退学的话，我们说好了同进退。于是她的恐慌很快转成指责，指责自己附和方清寒的话，是在鼓动她退学。
所以，她想到了可以解决这件事的人, 她们的指导员。
“你说。”指导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年纪不像是18岁，也不像是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心理学对安慰有个词叫疗效对话。我当时附和她要退学的说法, 是在安抚她的情绪，避免她继续悲观下去。”元锦平静开口为自己辩解，“人在情绪激动时，并不想听到太多的安慰，也不需要旁人给自己做决定，最需要的是认同。”
认同她的想法，认同她的行为，这种认同对情绪有一定的遏制作用。擅于做心理疏导的心理医生，会在对方的情绪被遏制住时，及时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
她附和方清寒后，邓淑蝶插话，非常生硬且冷酷地打断了方清寒的悲观情绪。
方清寒的情绪非但没有得到缓解，还因为她生气走开的举动，多了一层对不起好朋友的纠结和自我否定。
元锦仔细将晚饭后发生的事说清楚，抬手敬礼，“报告，我的话说完了。”
指导员：……
所以是自己没调查清楚就误会了她？
“对不起，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没弄清楚原委就指责你。”指导员意识到自己处理错误，当场道歉，“针对今天的事，我会写一份检讨。”
“没有那么严重，我自学了几年的心理学，所以略微懂一点。”元锦被他吓到，“不至于写检讨，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发现战友情绪不稳定，应该及时汇报而不是自己出面处理。”
指导员也是为了大家好。情绪是会传染的，第一天新训大家都被练的不成人样，有一个喊退学就会传染第二个。
作为指导员，他需要清楚掌握所有学生的情绪，及时干预、疏导。
今晚的政治课，大概也是要说这些。她没有记忆，但直觉自己想的不会错。
“既然我们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回去上课吧。”指导员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都学了心理学的什么课程？”
自学还能熟练分析他人的心理，她的心理检测评级，应该是最高的。
“犯罪心理学、应用心理学、社会心理学等等。”元锦脱口而出，“这些都有深入研究。”
指导员偏头看她一眼，不是很想跟她说话。
晚上8点半，政治课结束。
元锦扶着方清寒出去，小声问她腿好一点没有。在这里，不管是以前在家是经常训练，还是经常帮爸妈干活的同学，都很难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
今天的训练内容只是列队、军姿、长跑、单双杠，固滚、旋梯和小五项还没开始练，增加新的训练项目真的会更加难受。
她可能在其他的世界受过这样的训练，加上入学之前给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跟学校的差不多，所以不觉得吃力。
她们是第一次，难受是正常的。
“好了很多，没有刚结束时那么酸疼。”方清寒低头看自己的腿，“你看我能自由走路而不是拖着腿，就知道我恢复的还不错。”
“一会到了寝室我再给你按一下。”元锦含笑打趣，“祖传绝活，童叟无欺。”
方清寒乐不可支，“我证明有效。”
元锦真是个活宝。
“元锦，你俩说什么呢。”同寝室的庄宜拉着张欣欣追上来，苦着脸抱怨，“你俩走的太快了，我们俩追都追不上。”
“我们在说元锦的家传绝学，一会到了寝室，咱一块学了互相帮忙。”方清寒拍了下自己的腿，得意抬高下巴，“我的腿没那么疼了，我不是托。”
“元锦的话我信，她今天的表现不比班长差。”庄宜小声跟元锦八卦，“元锦，你没入学前是不是就自己练了啊，今天训练不管是军姿、列队还是长跑，你都完成的最出色。”
班长虽然没拿她跟她们对比，看得出来，班长也很意外。
“我的养父母是烈士，他们没事就训我和弟弟，这种强度在我们家是基操。”元锦搬出宋云策的爸妈当挡箭牌，“你们也很厉害，第一次训练全部坚持下来了。”
方清寒目瞪口呆，“所以你们家的家传绝学，真是练出来的？”
没想到她还是烈士后人，怪不得往队伍里一站，气质都和其他同学不一样。
“练出来的。”元锦微笑点头，“你们好好练几天，就跟我一样了。”
方清寒眨了眨眼，微笑点头。
邓淑蝶跟在她们身后不远，想跟上去找方清寒说话，又有点放不开。她误会了元锦，不知道她接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她是真的很怕方清寒退学。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苦再累都得忍着，当初大家说好了的。
回到寝室洗漱完毕，元锦把按摩手法教给其他人，拿了本没有封面的战机资料躺到床上看起来。
这些战机资料，是她从国外的各个武器论坛和网站上收集来的，各种语言都有。她看的这本是自己装订的全英文资料，内容很新，很多技术上的专业名词，她还不大能理解。
看了一会，庄宜和张欣欣完成互助按摩，各自爬上床准备休息。
高强度训练结束后，只要一放松，睡意就会冒出来。
还没到熄灯时间，方清寒就已经睡着过去。
元锦看了时间，刚准备戴上眼罩睡觉，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利落翻下床打开门出去，见敲门的人是邓淑蝶，顺手掩上门压低嗓音说，“她们都睡了，你找清寒有事？”
“我找你。”邓淑蝶低下头，郑重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胡乱指责你还找指导员打小报告。”
她是真不知道元锦是在安抚方清寒。
“小事，你别有心理压力，我没怪你。”元锦失笑，“回去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邓淑蝶嗯了声，低着头返回自己的寝室。
元锦目送她进了寝室，弯了弯唇角，折回去关上门睡觉。
第二天早上6点，所有人准时起床列队训练。
今天的训练内容除了列队、站军姿、长跑、单双杠外，还有内务和游泳。女飞和男飞的训练强度一样，考核达标的标准也是一样的。
元锦的训练跟她们不同，基础体能训练中增加了旋梯和固滚。
这两项的训练她没经历过，记忆里没有，上去后也非常手生。好在她适应的比较快，到中午吃饭前，这两项训练基本稳过。
班长记录完她的训练成绩，让她归队参加内务训练。
目送她回到队伍当中，班长又看了下训练成绩，转头去找指导员。
这姑娘不得了，第一次训练就完全合格。
“你是说她上旋梯和固滚，不到三小时就达到了合格标准？”指导员也惊奇不已，拿走班长手里的本子一看，“元锦？”
昨晚跟他说自学了犯罪心理学、应用心理学、社会心理学的那个？
“你也有印象？看来是我少见多怪了。”班长拿回本子，看向元锦的方向，“我带的新人也不少了，这么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没你见识广。”
“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生。”指导员眯了眯眼，提醒道，“好好观察，看看她能强到什么程度。”
旋梯和固滚训练初次就合格，这是天才。
“明白。”班长忍不住笑，“她做什了你一下子记住她？”
这一批女飞昨天第一天训练，这个叫元锦的学生，训练表现很出色，不过她总能让人注意不到她。
“没什么可说的。”指导员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表，继续看学生训练。
没授衔之前还不算是兵，要求却不能降低。
内务训练昨天也有安排，今天算是考核。元锦速度比较快，完成后等有人报告才站起来，报告自己的成绩。
指导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复杂。
能力强不出风头，关键时刻绝对是主心骨，希望她接下来的表现也这么稳定。
……
内务考核完成也到了午饭时间，所有人列队前往餐厅。
方清寒打好饭就迫不及待地问元锦，单独训练的项目是不是特别难。
“难道是不难，不过需要一点诀窍不然很容易磨破手臂。”元锦低头看她的手，“回头我教你。”
方清寒开心点头。
昨晚按摩之后再睡，今天训练明显没那么难受，也适应了很多。
难度再提高也不怕。
第一周训练结束，大家刚放松下来想好好过个周末，不料哨声还是在6点准时响起。
元锦叫醒方清寒她们，迅速穿戴整齐开门下楼。
列队完毕，听说要负重五公里拉练，所有人生无可恋。
元锦上楼前看了眼天色，提醒大家带上雨衣和干爽的衣服，收拾好背包先下楼列队。
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刀子，训练也不能停。
队伍整装后上路没多久，果然下起小雨，不一会就转成大雨。元锦她们几个边跑边把雨衣拿出来套上，尽量不让自己掉队。
不少人没注意到天气不对，到目的地后所有人一起挨罚。
“元锦是被我们拖累了。”方清寒跟庄宜小声嘀咕，“我们都没注意到天气不对，只有她发现了。”
也不是没发现，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好了。”庄宜挺直脊背，含糊回她，“别说话，小心处罚加重。”
方清寒默默闭嘴。
处罚结束，大雨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班长又训了她们一通，大声点名，“元锦，对此次受罚，你有什么想说的。”
“报告，我没有什么想说的，认罚。”元锦朗声回话。
“为什么认罚。”班长的嘴角狠狠抽了下。他准备一大通话准备给她们上课，结果她爽快认错，这不像是尖子刺头兵该有的表现。
“报告，发现天气不好却没通知到所有人，而只通知了身边的战友，是非常不团结的行为。”元锦老老实实回答。
班长噎住，过了会才缓过来，“很好。你们是兵，发现天气不好跟发现敌情同理，不能只顾着小团体。但我更想强调一点，你们是兵，任何一种作战方式都要留意天气变化，不能拿了枪就闷头冲。你们都是一本分数进来的，要用脑子去打仗。”
训话结束，队伍回返。
方清寒跟上元锦，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
这要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估计会跟班长顶嘴，不服被罚。
“多上点政治课。”元锦悄声开玩笑，“要时刻记住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有团结意识，不搞个人英雄主意。”
“我同意元锦的看法。”庄宜追上她们，累得像头牛一样粗粗喘气，“要有团结意识，不搞小团体不搞个人英雄主意。”
班长还是很人性化的，估计一早知道其他人没准备雨衣，在雨势加大前就将提前准备的雨衣，发给没带的人。
不过这事真不能怪元锦，大家一样下楼列队，没注意到天气是她们不对。
……
拉练结束，周末也没了。
第二周常规训练中增加射击训练，第一次摸到枪的众人，激动莫名。
“我们来猜猜元锦第一次开枪，能打几环。”邓淑蝶拿着没上子弹的枪笑，“我猜10环。”
“10环。”方清寒激动搓手，“元锦，你能把枪拆了吗？我看电视剧和电影上，有很多拆枪的镜头。”
元锦低头看着手边已经拆下来95式手.枪零件，默默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拆完了。”
方清寒：？
姐姐，你是当过兵的吧？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瞠目结舌。
“元锦，你……把枪装回去再拆一遍，告诉其他人怎么拆。”班长暗暗头疼，绷紧的面容透着不容置喙的严肃，“要讲解清楚。”
他真的很怀疑，给她一架教练机，她是不是真的能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