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师做梦一样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飞快拉着元锦去办公室。
李老师关上门，轻轻拍了下胸口，一脸为难地看着元锦, “我们下星期可以不来了吗？精英班的学生太可怕了，上课不好好听课，竟然在玩刀子。”
“他们不止玩刀子，还恐吓我说, 下星期不想再看到我, 不然有我好看。”赵老师挽着李老师的手，止不住发抖，“元锦, 你是怎么做到让所有学生都怕你的。”
上其他班的课, 学生也调皮捣蛋, 讲小话，看课外书睡觉。除了不听课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没有精英班这么恐怖。
“他们打不过我。”元锦安抚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蹙起黛眉, “午休后我让他们跟你们道歉。”
“不要了吧？知道我们在背后跟你告状，我真怕他们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李老师使劲摇头, “他们也没对我们做什么，就是上课的态度不端正。”
赵老师也不同意让学生跟她们道歉。
精英班的学生全都在社会上混过, 有些还专门去帮人.讨债, 跟街上那些小流氓没什么区别。要说有, 顶多也是他们回了学校继续读书, 而其他的混混还在混着。
“教室里都有监控，不用你们说我也能看到、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你们不用担心。”元锦诚挚道歉, “很抱歉，你们能帮我分担工作，我不能让你们因此担惊受怕。”
四个班所有科目的补课时间，都是她自己负责。
校长的态度很明确，只要他们如期毕业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别的根本没有要求。他们就是天天在课堂上唱戏，校长也不会说他们违反纪律。
只要他们回来，年底控辍保学工作任务验收，学校就能过关。
学校过关了，老师的绩效工资和评职称的事就有说法。
“那好吧。”李老师也想知道，元锦是怎么驯服那些问题学生的，见她坚持，也就没在反对。
赵老师点了下头，拉着李老师的胳膊不放。
“先去吃饭。”元锦笑了下，拉她们开门出去。
学校食堂周六周日给四个班的学生做饭，费用由她出。乡下学生的家长不反对学校补课，学校里的老师则不一定，收了学生的伙食费被举报到教育局，她就会被通报批评。
除了不收学生们的伙食费，她还让校长向教育局写了补课申请，给劝返的学生补课。
双管齐下，就算被举报了她也不慌。
这两件事只有校长、主任和她知道，其他老师不知情。
吃过午饭，李老师和赵老师回寝室午睡，元锦去办公室查看上午的监控。
学校每年都有老师来实习。
师范院校来实习的学生，一般是一到两个月就走。城乡教师换岗支教是一个学期，很多待不到一学期，就会换到情况稍微好点的乡镇中学去，不愿意留在兴远乡中学。
这些支教老师有的是真心想提高学生的成绩，有的是应付工作。
不管老师是以什么心态来的，对学生来说都不是好事。
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心思特别敏感，频繁更换老师不利于学习，也很难让他们建立起对老师的信任。这中不信任反应在行为上，多表现为厌学、在课堂打闹，旷课、辍学。
李老师和赵老师在这边任教一年，看着像是暂时不会走的样子，对精英班的学生来说，她们也一样不值得信任。
记得自己第一次给徐青打电话，徐青在电话里说来兴远乡中学镀金的老师，都喜欢跟他们做朋友。潜台词其实就两字——虚伪。
他们知道自己被当成作秀的棋子，所以格外反感。
元锦看完李老师和赵老师上课的监控，又看没人上课只播放她讲课视频的课堂监控。
有老师上课各中闹，没有老师他们反而很自觉，问题还是出在不信任上。
这些学生也未必信任她。只不过被她武力压制，又经历了一周天天和他们一起起床晨跑、上课的日子，在心理上对她畏惧行为上亲近。
元锦关了监控思索片刻，准备下午课时要用的课件。
下午2点半。
元锦走进精英二班的教室，播放他们上课打闹玩刀吓唬李老师监控。
她没开直播也不说话，黑板上的监控里冒出各中各样的声音，教室里渐渐弥漫起迫人的低气压。
5分钟过去，所有人都低下头，在自己的座位上缩成鹌鹑。
“看着来上课的老师被你们吓得直哆嗦，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元锦徐徐抬头，“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特帅气，天下无敌。”
话音落地，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所有学生都吓得一激灵，本能抬起头。
“你们也知道心虚？我还以为责任书在你们眼里只是一张废纸。”元锦脸色发沉，“鉴于你们主动违约，所以我们之间的合约到此为止。明天，我会把精英班的牌子撤下来，下课。”
语毕，她关掉监控合上笔记本电脑，扭头出去。
她可以直接点名批评闹事的学生，这样的行为不对，真那样做了也是治标不治本。他们今后依旧不把其他老师放在眼里，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这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他们进过社会混过日子，以凌驾于他们之上的身份压制，只会让他们更加逆反。他们有成人世界的粗浅思维，心智还处在懵懂阶段，更希望得到尊重，得到重视。
他们用不成熟的方式，去表达自己对她的尊重，故意给她以外的老师难堪。
如果她点名批评，他们会觉得委屈，觉得不被理解。
拿责任书说事，才能让他们清楚意识到，契约约束的是所有行为，而不是只在一个老师面前守约。
那份责任书上需要负责的人是她，对他们的要求则非常细致：自愿接受军事化管理，服从所有老师的安排，遵守课堂纪律。
“梁老师我们错了，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王文光急得冲出去拦她。
他们只是想给其他老师一个下马威，想要告诉其他老师，他们只听梁老师的话。没有要违约的想法，也从来没把责任书当成是废纸。
王文光一动，整个班的学生都跟动起来。
另外三个班都同一层楼，听到动静也迅速从教室里冲出来，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
李老师和赵老师听到动静从办公室出去，看到这样的一幕，再次惊呆。
看着这些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见了元锦一个个全变成小可怜的学生，感觉魔幻极了。
“梁老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保证今后不管是哪个老师来上课，我们都不闹了。”黄雅琴眼眶发红，“我们知道错了。”
梁老师真的很辛苦，每天早上陪他们一起起床，晚上守着他们回宿舍。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她都会仔细解答，从来没骂过他们半句。
就算他们学的不好，也不说他们笨，反而会跟着他们一起分析，为什么学不好记不住。
这样的老师如果都不管他们了，整个学校都不会有老师管她们。
“梁老师，我们知道错了。”所有的学生异口同声地喊起来，个别女生已经哭起来，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元锦冷着脸看他们，半晌，波澜不兴地说，“不需要跟我认错，你们应该道歉的老师也不是我。其他老师没有义务帮你们补课，她们来上课也没有补课费拿，好心帮忙却被你们糟践。”
王文光一听，立即掉头往办公室那边跑。
其他学生动起来，吓到李老师和赵老师几乎要贴到门板上，紧张绷紧神经。
“李老师、赵老师，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不遵守课堂纪律，还故意吓唬你们。”王文光带头鞠躬道歉。
其他人也迅速鞠躬，齐声道歉。
元锦隔着长长的走廊冲李老师和赵老师笑了下，转头回教室。
各班的学生有序返回教室，没吵没闹，纪律好的让李老师和赵老师，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现在很好奇，元锦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才会让所有精英班的学生都出来认错。”李老师拍着还在怦怦直跳的胸口，又好奇又害怕。
一大群的学生冲过来，领头的还是参与过打老师事件的学生，魂都要吓飞了。
“等下课了问问她。”赵老师也吓得不轻。
两人站在门边缓了一阵，转身回办公室。
元锦继续上课，重申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希望他们好好遵守契约，今天的事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原本还担心被点名批评，担心自己在学校不好好上课的样子，被家长看到的学生彻底安心。
周日下午安排了两节课，到晚自习之前的这段时间，所有人自由活动。
元锦回到办公室，李老师和赵老师立即围上去，问她跟学生说了什么才把他们吓成那样。
能把徐青和黄雅琴这俩全校公认的坏女生吓哭，校长都做不到。
“我发现他们是真的怕你。”李老师回想起学生过来道歉的一幕，压低嗓音打趣，“快把秘诀交出来，下次遇到调皮捣蛋的问题学生，我也用用。”
她们在学校学的心理学，对这些学生根本没用。
“比他们能打就行。”元锦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真话，他们敢恐吓你们是因为心里清楚你们不敢动手，清楚你们很快就会走，所以毫无畏惧。”
“那我们可学不了，好些学生比我还高，看着就很可怕。”赵老师叹气，“现学也来不及了。”
元锦的身高有173，比最高的学生矮了几公分，她想象不出来跟学生打架时要怎么赢他们。
跆拳道得学很多年才有点用，散打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十年八年的学习，在成年人体型的学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也不一定要比他们能打，掌握他们的心理引导也能管得住他们。”元锦想了想，将自己准备的各类叛逆期小孩，心理反应文档发给她们，“有时间就看看，结合实际运用。”
她的基金会有专业的律师、心理医生，每年的助学活动都有详细资料，记录活动进行中遇到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
大学期间，她没有辅修心理学，不过脑子里像是有这方面的记忆，很轻易就能根据记录进行分类总结。
“元锦你太强了。”李老师打开文档看了一会，两眼放光，“我的心理学老师要是有你这么厉害，我的成绩应该不止踩线通过。”
她的这份文档可以说是叛逆期孩子的心理大全，从行为到思想，怎么引导、干预都写的清清楚楚。
“学霸的世界跟我们普通人果然有壁。”赵老师备受打击，“元锦，你还是人吗。”
自己一个人给四个班的学生补习全部科目，这已经够逆天的了，没想到还有工夫琢磨青少年心理。
“我当然是人。”元锦哭笑不得，“和你们一样。”
她不是人，只是一具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的孤魂。
现在的这份工作她很喜欢，每次看到学生们的进步，她都有一中说不出的感动。像是她从事了这份工作很多年，并从心底热爱自己的工作。
“秘籍到手，我修炼去了。”李老师捧着手机坐回自己的位子，“元锦，我觉得这个学期结束后，你可以分享下自己的经验，让所有老师都学习如何对付问题学生。”
她的这个总结能力真的太强了，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学霸。
“还不急，我也是在摸石头过河。”元锦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又扭头往外走，“我去跟他们打球，你们慢慢看。”
李老师和赵老师应声挥手。
元锦下楼进了操场，正在打球的几个学生停下来，热情邀她一起。
“来个比赛吧，输了的队伍每一科成绩都必须比昨天测验的提高10分。”元锦接过篮球拍了拍，笑道，“敢不敢比。”
几个男生默默后退，过了会又围上去，“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10分。”
元锦扬了扬眉，很快选好队员，电话叫来学校的体育老师当裁判。
第一场上半场结束，元锦带的队拿了20分，另外一队拿了15分，差距不大。
下半场开始，所有人都开始努力抢球防守、投篮，谁都不想输。
体育老师看了一会，拿出手机记录几个高个子男生的名字，若有所思。他们打球的技术还很稚嫩，但弹跳力很强，三分球命中率也很高。
不知道跟职业队打会如何？
市里准备在明年举办青少年篮球赛，各个学校的篮球队都可以报名，先是在县里比赛，赢了去市里跟市里的学校打。
“梁老师你过分了，最后一个球反超。”王文光他们累得气喘吁吁，“你这是在帮他们，我不服。”
“距离晚饭还有时间，不服你们再打一场，如果能打平，所有人都只提高5分。你们要还输，就提高15分，他们如果输了就和你们一样10分。”元锦笑着退场，“有没有意见。”
两队的队员合计了一下，一起摇头。
“休息5分钟，然后继续。”元锦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汗水，见体育老师招手，狐疑朝他走过去，“林老师，你有事找我？”
“王文光、石志明、张小凯、黄瑞鑫这几个同学，在篮球运动上的表现还不错，我想请体校的老师过来看他们打一场球。”林老师微笑解释，“市里明年要举办青少年篮球赛，他们如果表现的好，可以走运动员的路子。”
“行，那你试着联系体校的老师，找个时间安排他们过来看看。”元锦看了眼王文光等人，压低嗓音，“先别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确定了再说。”
这些孩子有没有天赋她也说不准。
任何一项运动都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会出成绩。王文光他们身高是够的，可是没有基本功，没经过任何专业训练，运球都不是很稳。
“我知道。”林老师也压低嗓音，“他们很灵活，速度、弹跳力也不错，关键是投球都比较准。”
他是体育专业毕业的，这些学生算不上是特别好的苗子，但是有天赋。稍加训练，说不定真能往篮球运动员方面培养。
“等你的好消息。”元锦冲他笑了下，认真看王文光他们的表现。
刚才自己下场，他们估计怕伤到她，没那么拼命。
这会自己打，除了技术欠缺，其他方面真像体育老师说的那样，可以打磨。
比赛很快结束，两队都得提高各科的成绩10分。
元锦丢给他们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回去洗澡换衣服。周六测验，他们的总分从最初的200分以下提到了400分以下，进步巨大。
下周再继续狠抓，应该可以实现全科及格。
九年级全科及格距离高中录取线，还差两百多分，现在刚开学一个月，寒假再突击恶补就差不多了。
……
周一升旗的时间，从早上6点挪到大课间。
仪式结束后，校长公布了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学校的图书馆马上就要开始装修，塑胶跑道和专业篮球场也即将安装。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学校的物理、化学实验室设备已经在路上，最多一周就能安装投入使用。
参加受赠仪式的有县乡两级政府领导，教育局领导，以及市教育行政部门领导。霍闻启估计是没想到当地政府会弄这么大排场，代表他接受锦旗的人是陈伯。
所有前期设备和书籍完成交接，先送到学校的仓库存放，市领导上台讲话。
元锦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坐在车上没下来的霍闻启，扬了扬眉，跟着学生们一起鼓掌。
除了设备和书籍，他还给学校捐了一笔钱，用于新建校舍和学生、老师的宿舍楼。
整个西溪县，恐怕都哪个学校，没收到过这么大的一笔捐款。
他这个好人做的还行。
……
上午的课结束，元锦接到通知去校长室，汇报精英班补课的成果。
“还可以啊，这个王文光上学期期末考试总分135，补课一星期就到300分。”校长看完所有学生的各科成绩对照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要不要我再安排几个老师，协助你一起给他们补课。”
“暂时不用，补课没有钱拿，其他老师周末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元锦微笑拒绝，“这周过后，各班的进度能赶上整体进度，各科老师按着整体进度给他们上课就行。”
早课和晚课她会做调整，让他们把新的内容吃透。
“那好吧，这事我就不插手了，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校长整个放松下来，“我听说李老师和赵老师周末有回校帮忙，这样很好。”
有老师主动帮忙，省了他强按头安排。
一个星期就让离开学校很久，天天混社会的劝返班学生，总成绩提升了一百多分。她继续带下去，成绩提升应该会更加明显，到时候有老师抢人，自己也好反驳他们。
帮忙的时候不出现，摘果子倒是积极。
“她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前辈，我非常感谢她们来帮我分担。”元锦点点头，笑道，“她们对学生也非常爱护，精英班的学生都很喜欢她们。”
李、赵两位老师对教学工作很负责，上课也很有趣，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导致她们被孤立。
校长主动问起，该说的漂亮话不能少。
跟校长汇报完精英班的情况，元锦走出校长室，回办公室继续备课。
第二次测验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周五下午，四个精英班的学生在其他同学都走了后，还留在教室里，根据元锦贴出来的测验科目安排，疯狂复习。背单词、背公式、背课文，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双眼睛几张嘴。
元锦透过监控看他们的表现，唇角不自觉上翘。
“元锦，你在网上是不是开了直播？”李老师拿着手机凑到她身边，小声八卦，“你火了！全网都在找你的资料，之前看你不顺眼的老师，估计会找校长打报告。”
元锦的颜值比明星还要高，直播用的不是手机而是监控镜头，纯素颜都美的让人惊叹。
除了颜值高，她上课也非常有趣，已经有不少老师录她上课的视频，放给学生看。
“直播是为了给学生家长看的。”元锦不以为意，“期中考试后就关闭，没打算一直开。”
“不管怎么说，校长估计又要找你谈话。”李老师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还是周日补课对吧，我先回去了。”
元锦笑着挥手。
校长知道她开直播的事，谈话也不怕。
周六全科测验，从早上考到晚上，学生们脸上不见半点疲惫，一个个精神抖擞。
元锦改完了所有的卷子，叫来各班的班长，把卷子带回去准备发放。
走进精英二班的教室，学生们都眼巴巴看着她，全没了考试时的精神，像是要上刑场一般。
“你们好慌啊。”元锦放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笑道，“为什么慌。”
拎着钢管上门去讨债的时候，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