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小保镖

元锦改卷子的速度很快, 11个人的主科卷子改完不到一个小时,改完就把卷子和正确答案都发下去。

张志勇等人拿到卷子,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焦急查看分数。

元锦收起笔,拿起放在地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顺手把凳子归拢起来。

时间有点短,不过在她的高压恐吓下, 这帮小孩倒是很认真的把七年级的课程, 都补了一遍。

效果说不上多好,坚持到中考前夕,考上高中还有希望。

西溪县是著名的贫困县, 乐水村所在的兴远乡, 是县里劳务输出最多的一个乡。各村16岁以上的青壮年, 不管男女都在外打工,有的过年回来有的一两年回来一次。

留守儿童越多的村子, 上高中的比例就越低。

“看清楚,怕我改的不正确的可以自己上网查。”元锦回屋搬出火盆, 伸脚勾过来一张凳子,自顾坐下, “卷子的内容都是你们最近复习过的,不及格真不能怪我。”

她在网上下单买了很多同教材不同题型的卷子, 带答案的那种。

“差一分也不行吗?”张志勇看着自己只差一分就及格的英语卷子, 头都抬不起来。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复习, 可是英语真的很难, 音标全部都搞不懂,完形填空全靠蒙。

“不行。”元锦扭头看过去,不容置喙的语气, “七年级的卷子都做不明白,八、九年级增加两门功课,岂不是要抓瞎。”

张志勇吸了吸鼻子,抿紧了双唇不说话。

八、九年级还有物理和化学。她说的对,七年级的都搞不懂,多两门要复习的主科,更难。

周游也紧张起来,一科一科得对完了答案,缩起脑袋坐到张志勇身边,跟被霜打了似的。他的数学差了一分,其他的科目全部过关。

片刻后,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坐在屋檐下,神情沮丧。

“之前已经抵消的牌还回来,换欠条。”元锦站起来,低头拍了拍外套上的灰,波澜不兴的语气,“离开学还有9天,一天后重考,及格了还是能免五十万。”

原本垂头丧气的众人一下子活过来,利落掏出之前拿到的牌,重新写欠条。

元锦回所有的牌和新的欠条,摆手让他们回去吃年夜饭。

张志勇等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门,很快聚到墙根底下抽烟。

小胖子吐出口烟,蹲在地上难受地说,“我爸已经开始好奇我到底欠了多少钱,昨晚我看到他换了新的皮带,我不想被抽。”

“我妈昨天去砍了新的竹子。”周游用力咽口水,“我爸还把以前拴狗用的铁链翻了出来。”

谭固听他们说完,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爸把他以前抽我用的皮带都找了出来,我昨天上网查了下,家暴报警没用,警察最多教育两句。”

“我就不信了,不就是做卷子考试,凭什么她什么都会我们就不行。”张志勇吐出口烟,抬手拍谭固的肩膀,“报警是真没用,我爸出了派出所打我打得更狠。”

几个女生被他们说的想哭。

被元锦摔了电子烟的梁欣往后退了几步,嗓音发颤,“我回去上网课,一天后可以重考,我不能欠债。”

她爸打人从来都是往死里打的,她不想挨揍。

另外几个女生也害怕得跟上她,“我们回去上网课,你们也别在外面晃了,马上要吃年夜饭,不及时回去也会被打。”

大家想想也是,瞬间散了。

……

年初二重考,这次大家的主科成绩全部及格,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总结学习方法,整理错题集。

元锦假装不知道他们的进步,不过把抵消的账目金额又往上提了提,让他们开始复习八年级的课程。

“阿姐,你是打算在开学前,让他们再次全部赔光吗?”宋云策看她准备的‘激励’计划,自愧不如。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到底跟那些小孩的家长说了什么,竟然没人想着帮自家的小孩赖账。

“对啊,我得回海城考试,没功夫天天盯着他们。让他们一次性赔光,正好用考上高中来抵消。”元锦拿了个橘子递给他,“你没发现他们其实一点都不笨吗。”

这些小孩不是因为笨学不会,而是没人管,又天天在互联网上看所谓的草根成功学。觉得自己不读书一样可以成才,一样可以很牛逼。

那些所谓没学历还成了富豪的草根,租的别墅和豪车都一模一样,却有一大堆的人相信是事实。

尤其是像张志勇他们这样,处在叛逆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觉得不被理解的未成年。

他们早上睁开眼就是手机,晚上闭眼之前最后看的也是手机。各种APP的信息轰炸之下,没及时得到引导,变成之前她看到的样子,是件很容易的事。

人性本恶。

学坏比学好要快的多,甚至有些孩子的坏,本质上是希望父母能多注意自己。

“你走了,他们恐怕又会旧态复萌。”宋云策不是很看好张志勇他们学好。

“没关系,我远程监控。”元锦抬手敲他的脑门,“别说他们,你也得老老实实读书。”

宋云策揉了下脑袋,乖巧点头。

两人在堂屋坐了一会,张志勇、谭固他们几个的爸妈过来拜年,屋子里很快坐满了人。

往年他们也会来看望爷爷奶奶,给爷爷奶奶送钱送东西。

受过原身父母照顾的这些人,都记着他们的恩情。

“往年就你们二老,如今元锦回来了,家里看着都热闹许多。”张志勇他爸拿出个红包递给元锦,“我家那小子最近乖的不行,这是叔叔给你的谢礼,别嫌少。”

她在群里说,他们家的兔崽子偷了她买的瓷砖,被她给抓了现行,要求他们一个人赔一万块钱。

这笔钱不用他们家长还,谁偷的谁来还,就算还不上也不找他们当家长的要,小孩子的账小孩子自己算。

原本他想着回来好好收拾下儿子,到家一看,发现他们为了还钱竟然在读书,也就不管了。

别说,这法子还真挺好。

谁欠的债谁来还,小兔崽子平时挺能的,有了债务压身让干什么干什么,也不顶嘴了。带出门还特别有礼貌,跟变个了人似的。

“张叔叔你太客气了,这钱我不能收。”元锦客气拒绝。

他们常年在外打工,赚来的钱修了家里的房子,也没剩多少。

年初一那天,爷爷奶奶已经给了她很多的压岁钱。村干来看望爷爷奶奶,也给她压岁钱。

她真的一点都不缺钱。

“这是压岁钱,小孩子都有。”张志勇他爸把红包塞她手里,转头掏口袋拿出五块钱递给宋云策,“这是你的。”

宋云策:……

这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吧?

元锦收了一轮压岁钱,等他们走后特意数了下,居然有一万多块。张志勇和谭固他们几个的爸爸,每个给的都是两千的压岁钱。

她决定拿这笔钱再多买点卷子,让张志勇他们感受下来自父亲的爱。

……

寒假结束前最后一次考试,元锦发卷子前拿出他们欠条,一张张摆在桌子上公布规则,“我明天上午走。今天的这次考试,如果你们都及格,欠我的钱一笔勾销。不及格还是翻三倍,还要拿欠条回去让你们爸妈签字。”

原本自信满满的张志勇等人,脸色瞬间发白。

找爸妈签字跟主动求抽没区别,这也太狠了吧。

“怕了?”元锦将他们的反应收进眼底,黛眉微扬,“怕就好好读书,好好考,已经学过的知识复习都不及格,好意思吗。”

“能不能不找家长?”小胖子弱弱出声。

他听说隔壁村那个,以前经常跟他们去县里开房的一个小子,过年期间去赌钱,被他爸抽的进了医院,真打断手。

“不想找家长你们就好好考。”元锦抬眼看他,“去县里跟人打架不是很威风吗,这么怕找家长。”

“那会他们不是不在家吗。”小胖子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平时不管我们,回来知道动手打人。”

“他们平时管你们的话,你们去网吧的钱从哪来,去KTV开房唱歌的钱从哪来,身上的名牌衣服从哪儿来?”元锦脸色发沉,“过年期间,你们换了新手机,买了新衣服,每个人都有压岁钱。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大风刮来的?”

小胖子噎住,飞快藏起自己的新手机。

“我从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有爸妈,每天都挨打。”元锦打开电视,关掉声音,把自己被虐待的一段影像放给他们看,“你们以为我在海城,过的很好吗。”

张志勇等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你们做错了至少还有人管,我被人打死都没爸妈帮出头。”元锦关闭影像,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比我幸福多了。”

空气静默。

元锦站起来给他们发卷子,“你们应该也听说,孟家人被我送进了监狱。”

大家都不出声,只轻轻点头。

孟家两公婆收养她,却跟梁爷爷说她也死了的事,村里都传遍了没人不知道。

“我能送他们去坐牢,不是因为我能打,而是我学了法律知道他们犯了什么法。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惩治他们。”元锦顿了下,继续说,“你们若是还把自己当大哥大,大姐大,等你们成年,就会成为被别人送进监狱的那个。”

“我们不违法不就行了。”谭固小声反驳,“当网红也能赚钱。”

“网红不需要门槛,谁都能当,可打赏的钱在平台。平台说你的内容低俗,封了你的直播间,你的打赏可能一分钱都分不到。”元锦侧过头看他,“你连找哪个部门投诉都不知道。”

谭固红着脸低下头,想说她说的事不存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说的事发生过。

“开始考试。”元锦发完语文的最后一张卷子,打开计时器,拿了张凳子坐到火盆边烤火。

贫困地区留守儿童多,亲子关系紧张是没法子的事。国家已经在大力扶贫,乐水村这几年也眼见的变了很多,常年在外打工的人,还是舍不高工资回来。

回来了意味着没有那么多收入,也没有特别好的致富项目,投资失败很容易返贫。

听爷爷奶奶说,这几个孩子的老师来过村里好多次,然而没什么用。

14-15岁,心智还是小孩,身体已经有了成人的雏形。打不过、骂不过,来了也只是应付学校的要求,完成家访任务。

老师也是人,被学生打了领导只会要求他们息事宁人,不准他们报警处理。

就算报警处理,拿到的赔偿也特别少,还不如做样子应付,大家都好过。

元锦将视线投到院外,心底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她回去就报名参加高考,毕业后一定回来。

所有主科的卷子做完已经是晚上9点。

元锦改完了卷子,照例将答案和卷子发回去给他们自己对。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沉默低下头,女生们呜呜哭了起来。

“不想让我找你们家长签欠条?”元锦藏起眼底的笑意,佯装为难,“那我的损失谁来负责,起诉你们爸妈,要他们卖房子还钱?你们应该都知道,你们的家长承认你们和我债务关系,我起诉他们合理合法。”

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下场,被骗了的不知道。

“只要你不让我爸签字,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张志勇鼻子发酸,“我奶奶过完年要做个手术,家里没钱。”

他这个当带头大哥的哭了,其他人也瞬间哭出声。

元锦任由他们哭了一会,拿起干净的本子递过去,“欠条自己写好,想要我不找家长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说可以不用找家长签字,大家争先恐后把欠条写好,签上自己的名字。

“考上高中,必须是县里的高中,职高都不行。”元锦收起写着欠条的本子,慢悠悠出声,“我高考结束后就回来,你们要是考不上高中,别怪我不客气。”

“你不是才上九年级吗,为什么能参加高考?”周游不明所以。

“因为我学习好。”元锦睨他,“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去找你爸?”

周游忙不迭摇头,“我考高中,你千万别找他们。”

考高中可比被打死轻松多了。

元锦嗯了声,摆手让他们回去。

她回了海城也一样能监控他们的手机,不怕他们不努力。

……

6月下旬,元锦的高考成绩出来,高出华国最好的大学录取线40分,同时也是省状元。

她见过国内几所知名高校的招生老师后,选了最好的那所大学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填完志愿的第二天,中考结束。

张志勇等人走出考场看到她,一个个眉飞色舞,都说自己考的应该不错。

“等成绩出来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错。”元锦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抄在裤兜里,轻描淡写的语气,“我考了个省状元。”

众人:……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怀着对自己成绩的怀疑,一帮人回到村子里也不敢到处去玩,老老实实帮元锦整理小院。

二十天后成绩出来,每个人的成绩都超过高中录取线10-15分。

“我没看错对不对?”张志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县高!”

“我是民族高中,也还行。”谭固曲起胳膊怼了下身边的梁欣,伸头去看她的手机,“你呢?我记得你一模的成绩进了年级前30。”

“我是县一高。”梁欣偷偷看了眼元锦,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县第一高中是最好的高中,录取线比县高多了30分。

“你也太牛了!”谭固再看自己的成绩,心情顿时不那么美好。民高的录取线最低,他比他们低了整整20分,就很丢人。

“阿姐才牛,省状元。”梁欣脸上满是崇拜,“15岁的省状元是我们的老师,四舍五入我们也很牛逼。”

隔壁那个小孩总叫元锦阿姐,他们也跟着叫,都习惯了。

她回去后,给他们弄了很多的学习资料,每天监控他们的手机要他们复习重点,比老师还负责。

“说的也是。”谭固又高兴起来。

元锦听他们嘀嘀咕咕说完话,拿出写着借条的本子递过去,语气轻快,“自己看着办,以后你们不欠我什么了。”

他们从学渣一路逆袭上来,成了乡高中的风云人物。读书带给他们的成就感,会让他们在高中也能约束好自己,去享受这种超越自己超越他人的快乐。

“阿姐,我们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梁欣撕下自己的那张欠条,小心翼翼收进自己的口袋。

其他人见状,也各自撕下自己的欠条收好。

元锦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说,“为了庆祝你们都考上了高中,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自己去看。”

梁欣和张志勇一起冲进堂屋,手忙脚乱地拆摆放在客厅巨大礼物箱。

其他人伸长了脖子,满怀期待。

箱子打开,看到整整齐齐的11套五三,众人愣了下,含泪收下。

不愧是阿姐。

……

四年后。

元锦顺利毕业并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回兴远乡支教。

张志勇等人都考上了理想大学,最差的都上了二本。元锦趁着暑假放假,让他们帮忙去走访各村的失学情况,自己统计数据。

“阿姐,我大学毕业了也要回来。”梁欣跟着元锦,自信满满,“要跟你做同事。”

元锦暼她一眼,随意的语气,“不找我赔你的电子烟了?”

“不带翻黑历史的。”梁欣脸色爆红,“我初中的一些同学,已经结婚生孩子,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也差不多。”

她那时候真觉得性没什么,后来被迫看了三个小时的影像,脊背阵阵发寒。

从那时候起,她再也不随便跟人发生关系。

“没有要翻你黑历史的意思,而是想跟你说,即使过去四年,跟你当初一样的女生,比比皆是。”元锦抬手拍她的肩膀,“乐水村因为你们,很多小孩都开始好好读书,其他地方的情况还很严重。”

人会互相影响,他们几个带头闹事的学好,其他原本没什么上进心的也开始努力。

毕竟当初他们这些人考上大学,村委第一次摆流水席给他们庆祝,场面大的很。

“我知道。”梁欣拍拍自己的脸颊,笑道,“我一定会回来,就算不回兴远乡,我也要像你一样去当老师。”

她要像阿姐一样,把陷在泥潭里的学生拉回课堂,让他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那我等你回来。”元锦微笑鼓励。

经过四年的练习和训练,她脸上的表情丰富了一点,不像刚来那会脸上永远挂着一层霜。

一个月后,兴远乡下辖的村子留守儿童统计数据出来。没有完成9年义务教育的学生,有167人,在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旷课超过两周的有52人。

抽烟、染发、打架,小偷小摸的有30人,被警察处置过的25人。

元锦拿到数据后,开始制定劝学计划。

大学期间她成了一家慈善基金会,有专门助学项目组,解决因贫困而失学的问题。

此外,她在18岁成年后,创立了一家科技公司,目前已开始实现盈利。

暑假转眼过去,张志勇和梁欣他们回校继续学业,元锦则去兴远乡中学报道。

她负责的科目是英语和数学,从七年级教起。

班主任是老教师,学生注册工作基本都是他在忙。第二天正式开始上课,元锦看着坐满教室学生,挨个开始点名。

这次七年级共有四个班,她要负责两个班。

看着学生们一个一个在念到自己名字时站起来,她的内心无比踏实,有种找到自己来处的安然。

然而这样的安然不到半个月,就被一个女生打破。

周日晚7点,班主任说班上有个女生没来,联系上照顾她的奶奶,那边却说孩子下午4点出的门。

乡中学是寄宿制,每周日下午回校,晚自习点名。

“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元锦听班主任说完该女生的情况,脑海里立即浮起该女生的模样。

打扮的土潮土潮的一个女生,会化妆,听其他科的老师说,她上课总在睡觉。

上她的课倒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