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然被霸凌一事的热度彻底散去, 各路媒体几乎都在报道春晚相关的内容，众铄也派出一名记者跟春晚的消息。
元锦最终还是决定要做一个APP，但不止是新闻和爆料。
她将楼下的27层也租下来, 开始注册商标，准备办理各种手续需要的资料交给相关部门。
APP的核心代码她自己写，UI设计交给专业团队，年后子公司的手续办下来就开始招聘。
忙到中午, 她关掉最新一期的《现场》‘送养还是买卖人口’的第一集 视频, 起身活动四肢。
公司马上就要放假，今晚安排了聚餐活动。
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呆，手机有电话进来。元锦折回去看了看来电显示, 划开接通, “想我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原身的闺蜜程希。
她们之间的联系不多, 特别是开了公司之后。她忙着制定节目的选题，跑各地现场调查采访, 几乎没有见面的时间。
程希现在算小火，代言渐渐多了起来, 曝光度也比原来高。
“快过年了，我还不能想你啊？”程希在电话那头笑, “我顺便给你爆个大料，你考虑一下。”
“不考虑, 你下午5点来公司跟我们一起聚餐。”元锦转身面对着窗户, 踮起脚尖坐到办公桌上, “什么大料啊, 需要你亲自跟我爆。”
自从退圈，跑娱乐线的是原来报社的员工，挖出来的各种料也挺多的。
娱乐版面是整个众铄目前唯一赚钱的板块。
拿到娱乐圈的内幕料后, 可以找被爆料的明星商谈是否放出去。名气越大的越不想出现□□，买广告位的价格就越高。
《京华快报》虽然是免费发放给京市的百姓，广告位的价格其实很低。
大家都有智能手机，上网吃瓜比看报纸快多了，还能跟一群吃瓜爱好者互动追进展。
“绝对爆炸的爆料，晚点见。”程希说完便挂断电话，生怕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元锦摇摇头，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备注的是导演。
她眯起眼思索片刻，想起的刚到这个世界那会，自己帮原身完成的一部都市偶像剧，利落接通，“楚导好，我是谢元锦。”
“还记得我啊？”楚导的笑声传来，“之前的那部片子卖了出去，年后开播之前会有不少宣传活动，你得来宣传。”
“大概几月份开播，你们提前把宣传的行程表给我就行。”元锦从桌子上下去，坐回椅子里，“最好是提前一点给我，万一有采访任务我好安排。”
35集的都市偶像剧，是原身第一次当主演的片子，片酬拿了一半还有一半得上映后才能拿到。
这片子是沈骞朋友的公司投资，给的片酬还挺高，有80万一集。
娱乐圈赚钱真的容易，不怪各个公司都想把艺人往顶流打造。一部电视剧的片酬就有几千万，还有代言和各种商演。
“那好，我让助理准备好了就发给你。”导演估计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微微停顿了下，“我之前跟你说的项目，你还考虑演吗？”
“实在不好意思，不考虑了，当记者更适合我。”元锦语气轻快，“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导演似乎料到她不会再演戏，说了几句惋惜的话，结束通话。
元锦放下手机，继续审核最新完成摄制的《现场》视频。
这一期的完整故事播完，第一季结束。第二季在3月份播出，选题基本确定。
拐卖儿童的案件这些年慢慢减少，大部分儿童失踪案，都发生在资讯不发达的年代。公司摄制的这一期‘送养还是买卖人口’，联系节目组要求给说法的人，是把孩子卖出去的一对父母。
这对父母声称他们是因为养不起，才把女儿送给熟人养，一分钱没收。
实际上，他们是重男轻女，为了生儿子把女儿卖给同村的熟人，有收据有见证人。
早年很多人法律观念淡薄，觉得自己的孩子卖了也不犯法，明目张胆卖女儿的人不少。
现在老俩口上了年纪，又养出来一个只会啃老，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儿子。买了他们家二女儿的熟人，离开家乡到外面做买卖家底丰厚。
女儿上了大学还读到了博士，现在是某大学的老师。
知道女儿有出息，熟人家里有钱，老两口便打起女儿和熟人的主意，要求女儿每月给他们生活费。此外，还得像他们的大女儿一样，拿出20万，给弟弟买房娶媳妇。
这姑娘和养父母拒绝见他们，并换了房子居住。老两口急了，于是联系《现场》编导，希望节目组能帮忙找到女儿。
元锦看完第一集 就血压升高，这会看到第二集，神经变得异常麻木。
见过不要脸的，也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不要脸的亲生父母。
当初选题的时候，她的目的是向观众科普，公安部的“团圆”行动，累计找回历年失踪被拐儿童8000多名。科普登记DNA数据库寻亲却找不到家人，大部分是被父母遗弃、出卖。
没想到这对夫妻如此极品。
由于女儿不认他们，节目组联系也不答应跟他们见面，他们竟然报警说女儿的养父母是人贩子。
警察接到报案，把另外一对夫妻带回派出所做笔录，得知是亲生父母卖小孩，也给整懵了。
根据刑法相关规定，亲生父母卖自己的小孩，属遗弃罪。养母一方是买家，也属于犯罪。
姑娘的亲生父母听说卖孩子是犯罪会坐牢，于是改口说送养，当年家里条件太苦养不起只好送人。
养父母不想让养女被亲生父母吸血，主动坦诚养女的父母就是卖小孩，并拿出当年的收款单。
由于姑娘已经成年，警方考虑到养父母并未将孩子转手，也未有虐待小孩，不予采取强制措施。
姑娘赶到派出所为养父母说情，并主动展示亲生父母给她发的微信消息，弟弟给她发的消息。指证他们是为了钱才报案，请求警方从轻处罚自己的养父母，把亲生父母抓起来。
第二集 到这里结束。
元锦捏了下眉心，继续往下看第三集 。每一个选题的节目最多安排三集，最后一集，姑娘的亲生父母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养父母无罪释放。
当年买下孩子后，养父心思活络，找村干和村里有名望的老人，写了一纸证明。
证明他们夫妻俩无儿无女，本打算去福利院领养孩子，孩子的亲生父母知道后，主动找他们提出把二女儿卖给他们。
他们支付钱款是给孩子父母的酬金，而非买孩子的钱，碍于孩子亲生父母要求，于是写的买孩子。
村干已经换人，有名望的老人也过世了好几个，但每家都有同样的字据。证实那姑娘的亲生父母要卖孩子，养父母人好，收养了那个姑娘。
他们还证明，这对夫妻后来还卖过一个女儿，买家是外地人。
除了这些证明，养父还请村干出证明，去民政局办理了收养手续。
由于姑娘是被父母遗弃，根据《婚姻法》规定，办理合法收养手续，养子女与亲生父母之间的权利和义务消除。
另外一个被卖的女儿，被第一个买家转手，在转运途中受伤导致残疾。
卖掉两个女儿的那对夫妻，没想到为了钱找节目组帮忙，最后却把自己送进去。
结局可以说相当解气。
元锦关闭视频，整理字幕中关于《婚姻法》，明确子女义务的法条不够清晰；关于遗弃罪和拐卖妇女儿童罪，定罪法条不够明确的修改意见，发给字幕组。
《现场》不止是一档新闻调查栏目，也是一档普法栏目。
发完修改意见，她看了下时间，通知财务总监过来。
员工的年终标准已经定下，今天就得通知银行划款，她得盯着这事防止财务忘了或者漏了。
公司成立到现在，大家都很拼。为了赶进度又要出精品，所有人都996，她自己也不例外。
好在现在公司各部门运转正常，再过几个月就会形成良性发展，不会总加班。
当老板不容易。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其他的世界，是怎么赚到这么多点金石的。
……
下午公司员工聚餐，程希准时赶来。
元锦等她吃饱喝足，拉她去角落坐下，打听她要爆料的事。
“我助理的一个同乡，说他们家乡的几家化工厂违规排污，举报了很多次都不处理。”程希拿出手机，将小助理同乡拍的照片发给元锦，“他们不知道这些污水会不会致癌，村子里的住户几乎家家买纯净水用，家庭负担变重。”
“他们举报到哪些部门了？”元锦低头看照片，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自从规定不能越级上访，很多事都选择在网上曝光，但不是每一次曝光都会有人注意到。
魏然然的事，发动全村的村民点赞转发，才触动她写的小程序。
“我不清楚，没问就先找你了。”程希抬起头看着她笑，“你当记者比当演员红，上次的派出所怒怼警察，你上了一整天的热搜，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
“说明我是个被演员事业耽误了的记者，现在只是做回老本行。”元锦开了句玩笑，将照片放大，“看起来挺严重的，他们没在网上爆料？”
她设置的小程序没有搜到，一般比较严重的爆料搜到都会发出提醒。
小的爆料，比如哪家饭馆的评分是假的，哪家网红店难吃，则是员工去采访。
“她不敢爆料，怕被抓起来。”程希压低嗓音，“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会用手机也玩不明白APP。”
“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元锦看完所有的照片，直觉是大新闻。
程希点点头，将小助理同乡的联系方式给她，“小姑娘在影视城当群演，就想着认识明星，请明星帮他们曝光。”
这个想法特别天真。
小助理第一次提的时候她没放心上，昨晚小助理问她跟元锦是不是很熟，又说了一下这个事，她就记下了。
“明星又不傻，这种事没有检测证据，没有现场取证，随便就帮忙搞不好会翻车。”元锦存好联系方式，压低嗓音笑，“还是你聪明，知道找我。”
程希丢过去一双白眼，好气又好笑，“我以前也不笨啊，就是红的晚一点。没听说过吗，大红靠命，小红靠捧。我的金主是你，没想到吧。”
元锦不明所以，“我？”
她可是一毛钱都没投娱乐圈。不知道是不是当记者太敏感，她总觉得娱乐圈是洗钱大户，其次是各种各种的互联网厂家。
“圈子里好多人都知道你当了记者，有些屁股不干净投资人、导演，怕你挖他们的底就来捧我。”程希嗤笑，“姐那是那种为虎作伥的人吗，我就当不知道。你真把他们的底挖出来，我也能说没让他们捧。”
她是不红，这些年赚的钱也够花了。
最好的朋友有了名气，她高兴，但不会让她枉顾自己的底线，给谁关照。
“辛苦你了。”元锦拍拍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回去继续吃饭。
娱乐圈的料，跟刑法有关的也不少。
……
腊月廿八，元锦在公司见到程希助理的同乡。
小姑娘叫秦雅萱，刚大学毕业。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坐下就很局促地捉着衣角，不敢抬头。
“别紧张，阿姐不吃人。”简棠给她倒了杯水，自顾坐到她身边，“你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在网上没找到有用的信息，你得说清楚了，我们才好下去调查。”
秦雅萱捧起水杯喝了口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迟疑开口，“你们报道时能不提我的名字吗？我担心那些厂家会报复我爸妈。”
“不会说出你的名字，我们会采样送检，确定含有致癌物或者其他有毒物质，才会曝光这件事。”元锦柔声解释，“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会随意报道。”
秦雅萱应了声，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元锦，“图库里有厂家让我爸妈他们签的赔偿协议，我不能把照片给你。”
元锦点点头表示理解，接过她的手机打开图库。
污水排放口附近的照片，程希之前已经发了部分给她，秦雅萱的手机还有很多。拍摄的时间跨度也很长，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这几家化工厂都没进行任何整改。
补偿协议签的是污染的农田每亩每年补偿2000块，要求他们必须种植粮食。
照片、补偿协议、举报信、村民的集体签名……证据非常充分。
“情况我了解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元锦把她的手机还回去，给了她一个充满鼓励的笑容，“别担心，我们不会暴露你的信息。”
“有一个情况我不保证真实，因为我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读书。”秦雅萱轻轻吐出口气，“我爸妈说，自从建了这几家工厂，村里的老人一年比一年死的多，去年一年就死了20个。”
元锦拿笔把她的话记录下来，眉头无意识皱起。
听着情况很糟糕。
举报信送上去一年多没有任何回音，村子里死人的数量攀升，无论是官方媒体还是其他媒体，没有一家报道此事。
送走秦雅萱，元锦自己查完航班信息，偏头问简棠要不要一起去。
原身没有亲戚要走，简棠是京市本地人，过年上亲戚家拜年串门，陪伴父母的机会她不能剥夺。
这件事要调查，样品送检也得等相关机构开工。
“我就不去了，爸妈今年安排我相亲。”简棠无奈耸肩，“年年这么安排，躲了两年，今年再躲就不能进家门了。”
“那就不回去。”元锦被她逗笑，“你真不回去了，他们会更急。”
简棠生无可恋，“他们会找到单位来，我不想丢人。”
“咱是做新闻的，什么奇葩没遇到过，你找几个真实事例让你爸妈知道下，逼婚没有好结果。”元锦给自己订了除夕当天的机票，吩咐道，“回去吧，我一会也关门走人。”
其他员工放假，公司只安排了几个京市本地的员工，轮流值班。
简棠挥挥手，背起背包提前下班。
元锦将秦雅萱爆料提供的资料整理出来，再次检索这几家厂子的相关信息。
之前她搜索过一遍，没有发现报道他们厂子污染环境的文章，一篇都没有。
装手机信号塔都有人抗议怕被辐射死，好几家化工厂建在一块，居然没人反对？
10分钟后，跟这几家厂子有关的报道出来。
报道不是没有，而是含有污染环境关键字的报道，都被发布网站删除。转载的也未能幸免，删的看起来很干净。
污染的问题年年有人举报，企业年年顶风作案，交了罚款依旧我行我素拒不整改。
元锦看完所有的报道，分类保存下来，转头搜索检测机构。
送检的样本怎么取，需要检测哪些项目，她都得提前了解清楚。
忙到天黑，元锦合上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里关灯走出办公室。
关闭总电源锁门去乘电梯，走道里的灯忽然熄灭，一道黑影猛地朝她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