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台球厅, 乌烟瘴气。
元锦把太阳镜拉下来遮去半张脸，若无其事地去斜对面的烟摊，帮师父买烟。
嫌犯趿着人字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搭配大裤衩, 手里夹着一根烟, 警觉观察外面的环境。一支烟抽完, 她在台球厅里转了一圈，坐回大门的门槛上拿出手机刷短视频。
收废品的三轮车摇着铃铛缓缓开过去, 只见嫌犯丢了一包烟给收废品的人, 站起来折回台球厅。
元锦假装自己终于扫码成功，拿着烟往回走, 丢给站在花鸟店门外逗鹦鹉的师父, “有人接头。”
师父是老干警名叫刘锐, 大家都叫他老刘。在安桥派出所工作了十几年，抓小偷、抓偷拍手到擒来。
凡是他盯着的人, 没有抓不到的。
“看到了。”老刘接住她抛过来的烟, 随手揣裤兜里, 边说边往台球厅走, “鸟是直肠，不关笼子里养会是灾难。走吧，带你去打两局。”
元锦笑着跟上。
进入台球厅，嫌犯正跟人打球。看到他们有片刻愣神，下一瞬就丢了台球杆往后门蹿。
“站住！”老刘火速追了上去。
元锦扭头往正门外跑，一口气冲到一家也同样前后开门的麻将馆，闪身入内。
嫌犯也正好从后门窜进来，看到她明显愣了下，当即掏出匕首恐吓, “给老子让开！”
元锦镇定自若，“警察！把刀放下！”
嫌犯被她激怒，举起匕首直直朝她刺过来。
元锦出手如电，扣住他拿刀的手腕往后一折，用力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屈起膝盖顶上他的腰将他制服在地。
“咔”的一声细响传来，嫌犯的胳膊脱臼，老刘的身影正好出现。
嫌犯脸着地，见鬼一样惊恐瞪大双眼，死死看着元锦，“警察打人了！”
“我只是出于工作需要制服你，同时进行必要的正当防卫。”元锦笑容灿烂，“有监控。”
嫌犯恨恨磨牙。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老刘拿出手铐，利落将嫌犯的双手铐起来，通知同事开车过来拉人。
挂断电话，他弯腰把嫌犯拉起来，看看元锦的脸又看看她的手脚，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挺厉害啊，以前练过？”
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的，力气还挺大。
这利落的擒拿功夫起码得练了十年吧？
“在学校练了一学期。”元锦微笑解释，“比不上师兄师姐们。”
老刘：……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凡吗？一学期就有这功夫，还是她来当师父算了。
将人带回派出所，元锦和师父一起去问讯室给嫌犯做笔录。
嫌犯身上背着好几起盗窃案子，其中一起案子被户主撞破偷盗现场，用锐器将户主刺伤，造成对方轻伤二级。
这人名叫任兴发，是个三进三出的老油条。知道自己进去几年就能放出来，师父一开口他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犯过的事全交代的清清楚楚。
“收废品那人是怎么回事。”老刘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俩关系挺好？”
“还行，我偷来的电子产品，一般都是卖给他。”任兴发看着老刘笑，“刘警官，给根烟呗？”
“禁止抽烟。”老刘义正言辞，“你刚才说赃物是放在一家二手店销售，现在又成了收废品的，哪句话才是真话。”
元锦一边做记录，一边观察嫌犯的表情，默默分析。
公安视听技术专业对她来说难度不高。她的短板是犯罪学、犯罪心理学，虽然在其他的小世界看过别人分析，自己上阵还是头一次。
“都是真话，一半放二手店一半给收废品的。”任兴发吊儿郎当的笑了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做完笔录出去，元锦去整理笔录资料，老刘去隔壁打电话联系看守所。
整理好嫌犯的笔录，元锦打印出来看了一会，老刘忽然过来，好奇看她，“我还没问你，吃肠粉那会，你怎么知道他在台球厅。”
这个人他们蹲了很长时间，去蹲点之前确定的线索，只明确他住的地方。
“我看了肠粉店的监控。”元锦心虚解释，“买水的时候老板娘正在清理监控，我扫了一眼，看到他进去了。”
老板娘在清理监控不假，她能找到人，是看了一条街的监控，这属于违法行为不能说。
“你还挺机灵。”老刘拿走笔录翻了翻，随手放下，“这人先关24小时，晚点再审他，你跟我去找那个收废品的。”
“是跟命案有关吗。”元锦一下子激动起来，飞快起立，“走走走，我们马上去。”
老刘：……
哪有那么多命案。嫌犯抓到了，他们得追回赃物。
收废品的三轮车离开城中村后，在附近的几个社区到处走街串巷，没也固定落脚点。元锦和师父根据指挥中心那边发来的定位，开着车到处找人。
时近中午，天热的人都差点自燃。
师徒俩确定车夫最后停留的位置，将车停在附近的巷子里，远远盯着。
元锦下车去买了两瓶冰镇矿泉水，回到车里小声开口，“这收购点有点问题，他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三轮车上的废品还不拿下来过称。”
刚才她趁着买水的工夫，查了下附近的监控。三轮车夫在废品收购站换了一身衣服，开着一辆送快递的车子，从货场的另一个出口溜了。
“坏了。”老刘拿走矿泉水喝了口，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消息，过了一分钟扭头就走，“快，他去了明华国际学校，嫌犯可能是让他去绑架孩子。”
元锦松了口气，应声跟上。
指挥中心查监控的速度还行，三轮车夫开着快递车去明华国际学校，还真有可能是绑架孩子。
离开废品收购点，老刘上车便联系巡逻车前往明华国际学校支援，同时将三轮车夫的新照片发给同事。
从他们蹲守的地方，到明华国际学校有一个小时车程，三轮车夫估计是想在学生中午上学前下手。
他的目标是谁？
元锦回想起在问讯室，嫌犯说自己销赃也找三轮车夫时，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下意识开口，“师父，有没有可能三轮车夫引我们去明华国际学校，是个障眼法。”
“说说你的分析。”老刘神色严肃。
他也觉得三轮车夫的做法有些不对劲，明华国际学校在校门开启期间，安排有6名安保人员，保护学生的安全。
巡逻车也会停靠在校门口，震慑潜在的犯罪分子。
车夫一直在这一带收废品，对于明华国际学校的安排，应该很清楚才是。
元锦点点头，说出自己的分析。“嫌犯在你问他跟车夫的关系，是不是很好时，眼神微微闪躲了下。这是回避的表现，他不想你继续追问车夫的事。我怀疑，嫌犯犯的案子可能远不止我们发现的这些，车夫的行为也像是在掩护他人转移赃物。”
车夫故意到处跑，又故意换上快递员的衣服和车子，领着他们兜圈。
或者说，车夫是在模拟一个罪犯的行为，故意引起警方的注意，让警方将精力放在他身上。
“销赃……”老刘喃喃说了声，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事情可能被你说中了。”
南城薛家遗址半年前被盗，案子转到刑警队后，始终没抓到主谋也没找到被盗的文物。
今天他蹲点的这个嫌犯，小偷小摸的事没少干，上次外逃是因为伤人。
在他以往犯过的案子里，伤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今天的反应确实不对。
“有驾照吧？”老刘降下车速看她。
“有。”元锦明白他的意思。
停车换了位置重新上路，老刘联系上刑警队，简明扼要地说，“你们查一下三轮车夫这段时间，都去过哪儿见过谁，他可能跟薛家遗址文物被盗案有关。”
挂断电话，他抬眼一看，见不是去明华国际学校的路，嘴角抽了下，“不认识路？”
小徒弟不是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吗？
“不是，我是听你跟刑警队的人说，要查三轮车夫见过谁，忽然想起来一个地方。”元锦空出一只手，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调出卫星地图，“他在去废品收购点之前，在这家茶叶店门外停留过，但没收到东西。”
之前追踪三轮车夫，指挥中心会将及时将对方的确切定位发过来。
她根据定位，找到车夫的手机信号进行追踪，发现他在茶叶店门口停留的时间最长。
老刘拿起她的手机放大卫星地图看了会，再次联系刑警队查茶叶店的信息。
十分钟后，元锦将车停到距离茶叶店十米左右的一家麻辣烫店门外，解开安全带，作出随时准备冲下去的动作。
“刑警队的活，我们盯着不让人跑就行。”老刘笑了下，开门下车，“师父请你喝奶茶。”
元锦拔了钥匙下车，跟他去奶茶店买奶茶。
负责文物被盗案的刑警，过了两分钟也全部到位。
两个穿着便服的刑警，下车后在茶叶店隔壁看了一会零食，闲逛一般进入茶叶店。
元锦戴上耳机，从背包里拿出另外一台砖头一样的手机，打开小程序，捕捉茶叶店内所有的手机信号。
确定其中一个信号跟三轮车夫联系过，她余光瞄了眼身边的师父，切入茶叶店的监控。
便衣刑警假装要买茶叶，跟三轮车夫联系过的男人，躲进了茶叶店楼上的一个暗格里。
躲起来之前，他把自己留下的痕迹都清理了一遍。
这个暗格好像是条逃生通道？
元锦蹙起黛眉，打开模拟程序定位后生成这的建筑结构，飞快切换监控镜头，查看麻辣烫二楼的监控。
“师父，先别买奶茶，人要跑了。”元锦太过专注，说完猛地看到师父放大的脸，懵了，“师父？”
“一会收拾你。”老刘警告一句，拎着她T恤的后领，转头往麻辣烫店走，并通知周围的刑警跟上。
学校给他们上课，没学《刑法》？
走到麻辣烫店门外，跟三轮车夫联系过的男人，大大方方从里出来，唇角挂着张扬的笑。
“注意自己的安全。”老刘提醒一句，加快步伐迎上去，“站住，警察！”
男人脸色变了下，猛地推开老刘想要逃走。
“哪跑。”元锦及时抓住他的手腕往回一带，用力向后反剪，位置一换，抬脚踢中对方的腿弯，麻利给他铐上手铐。
老刘：……
有徒弟真好。
将人移交给刑警，老刘去买了奶茶，上车就一脸严肃地看着元锦，“你刚才用的是什么玩意？身为警察，随意入侵私人监控，这是知法犯法。”
“师父，这不是监控，是全景模拟。”元锦把自己的砖头机递过去，眉眼弯弯，“不信你试试旁边的店。”
大意了，她确实在写全景模拟的程序，还没完成。
老刘黑着脸拿走她的砖头，仔细看了会操作页面，在地址栏输入奶茶店的名字。
点击确认，画面中立即出现卫星定位，跟着是街道卫星照片，最后生成奶茶店的样子。
“你们学校配的装备都这么牛逼了？”老刘信了她。
元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是学校配发的，是我一个朋友刚发明的全景模拟系统，正在测试阶段。”
哪有这么先进的机器，她是用小程序入侵私人监控。
身为学警，这样行为是知法犯法，她就是想尽快把人抓到。
她的全景模拟系统，可以通过搜集任意地点，出现在互联网上的照片。结合建筑结构，再导入卫星地图，生成堪比实景的全景图像。
这个系统，目前还不够完善无法使用，骗一下师父还是可以的。
她是警察，违法的手段必须彻底戒掉，除非遇到正常手段查不到的线索，不得不用。
“测试好了给我一台。”老刘兴致勃勃，“定价不要太高。”
元锦笑了下，发动车子掉头返回明华国际学校。
三轮车夫什么都没做，他是来送快递的。师徒俩了解完情况，去把车夫带回所里，办了手续和任兴发一起送往刑警队。
下午5点半。
元锦跟同学们帮户籍科的干警整理户籍资料，等下班。
最后十分钟，大家正商量晚上要不要去逛街，指挥中心转过来一则紧急警情：青阳家园发生一起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