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听见的时候有些惊讶,高贵妃却是意料之中的样子,说道:“自从永珹被挪出去阿哥所,嘉嫔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就不大好了。三五天一小病,磕磕碰碰被太医灌了不少药,能熬到这么多年已经很不错了。”
太医院如水的药材进了永和宫,嘉嫔又深居简出,好几年没跟着去圆明园了。
沐瑶很少跟嘉嫔那边来往,自然也是不大清楚的,只偶尔听说嘉嫔病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反反复复病着,想必第一回大病的时候确实把身体底子给弄坏了。
她不由惊讶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她能慢慢好起来。”
高贵妃摇头叹道:“嘉嫔恐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对永珹被挪出去的事耿耿于怀,一直又担心永珹,思虑过重,才始终没能好起来。”
原本嘉嫔身子因为第一回大病就熬坏了,后边还思虑重,哪怕太医的医术再好,也很难让嘉嫔彻底好起来了。
病人最忌讳的就是思虑重,心情不好,再好的医生和药材在,也是无补于事,只能帮忙熬着了。
能熬这么久,嘉嫔恐怕也是想熬到永珹成婚的时候。
不过如今看来,只怕有些难了。
嘉嫔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耽误了永珹,又因为自己生病了能时常看到儿子,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难过。
永珹特意告假过来侍疾,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给嘉嫔喂水,给她擦拭手和脸颊,还有喂吃的,喂汤药,他都没让别人来。
永珹其实跟嘉嫔不算特别亲近,因为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被挪出去阿哥所生活。
可以说,跟几个年纪相近的小阿哥的关系,恐怕都比他跟嘉嫔来得亲近了。
但是母子连心,永珹到永和宫看见嘉嫔的时候,心里还是下意识想要对她好了。
嘉嫔哪怕有什么错,对他确实是极好的。
永珹回想起小时候的事,知道嘉嫔确实是爱着他,只是爱得宠溺,叫乾隆看不惯,才会让他们母子分开。
他有些庆幸当初乾隆把自己送出去,离开嘉嫔身边,不然如今的永珹未必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指不定他会不学无术,或者就是纨绔子弟,甚至打骂身边人,成为永珹印象中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是他最厌恶的人了。
但是嘉嫔的容颜一年年老去,如今的样子更是消瘦憔悴,跟宫里年纪相当的嫔妃比较,实在老太多了。
永珹想到纯贵妃和高贵妃的那张脸,这么多年来变化都不大,一样的年轻貌美,而且嘴角总是噙着浅笑,日子过得轻松又舒适,才会容颜不老。
反观嘉嫔,始终还困在当初他被带走的时候,身子骨大病一场之后又坏了底子,太医院想尽办法弥补,却是收效不大。
嘉嫔思虑太重,原本就对养病不利,如今更是一天天衰弱下去了。
她过得不高兴,这容貌自然就跟糟糕的心情一样很快衰老下去。
永珹心里叹气,仔细给嘉嫔擦拭了双手,这才道:“额娘,太医等会过来把脉,拟定药方。”
嘉嫔摇头道:“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只怕要熬不住了。如今却是遗憾,没能看见你大婚。我打算跟皇上求一求,看是不是定下你的嫡福晋,好叫我离开也不至于太遗憾了……”
“额娘,”永珹打断她的话,叹气道:“额娘不要多想,听太医的话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
这话他像是安慰嘉嫔,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嘉嫔看永珹不愿意接受的样子,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永珹离开,嘉嫔就对身边的玲珑道:“去吧,跟皇上说一说我的意思。”
玲珑行礼后应下,这就赶去御书房,跟乾隆复述了嘉嫔的话。
乾隆并不意外,嘉嫔那么喜欢永珹,自然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前,能得知永珹的嫡福晋是谁,决定他将来的路。
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请求,乾隆也不是铁石心肠,当然不会拒绝。
乾隆早早定下了永珹的嫡福晋,就是富僧额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出身不错,性子温柔,很是适合永珹。
就永珹这牛脾气,找个厉害点的嫡福晋,估计两人也是要过不下去的。
既定下来了,永珹要大婚自然不能是白身,于是乾隆又索性给几个小点的阿哥封赏。
四阿哥永珹被封为厉郡王,五阿哥永琪被封为荣郡王,六阿哥永瑢则是质郡王,七阿哥永琮是应郡王。
永珹还被赐婚,而且为了冲喜,还准备在这个月成婚的。
乾隆动动嘴皮子,把阿哥们都封赏了,其它就交给别人去忙了。
工部首当其冲,郡王的府邸得建起来了,一下还来了四个郡王,工部尚书眼前一黑,感觉后边好几年都要马不停蹄,都想去御书房哭了。
乾隆早有准备,让李玉在门口拦着工部尚书,他可不想再看见工部尚书的老脸对着自己眼泪汪汪的样子,眼不见为净。
反正四个郡王年纪不算特别大,工部也不需要立刻建好郡王府,所以工部就能慢慢来,不如之前那么着急了。
李玉笑眯眯转告了乾隆的话,工部尚书这才放心了,眼泪出了一半又赶紧憋回去,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在御书房外对里边拱手行礼,这才欢欢喜喜离开了。
不用赶工那敢情好,不然工部的人就是三头六臂都摆平的。
想到之前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歇下没多久又得开始忙碌,工部的人可受不了。
嘉嫔得知乾隆赐婚,人选也是极好的,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而不是为了冲喜,乾隆仓促之间门就随便给永珹找个女子就塞过来当嫡福晋,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她握着永珹的手道:“皇上仁慈,愿意让我看着你大婚才离去。伊尔根觉罗氏不错,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永珹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低下头不做声。
嘉嫔就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只是我害怕这会儿要是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不知道从何说祈。”
他们母子分开太久了,久到有些生疏了。
嘉嫔虽然能隐约知道永珹的近况,却并不多。
乾隆有意隔开两人,就不会让嘉嫔知道太多了,只让她知道永珹很好,身子骨不错,没生病,读书也好,这就行了。
至于永珹喜欢读什么,开始办差如何,嘉嫔都是一无所知。难得两母子因为侍疾的关系,倒是一天到晚在一起,永珹就跟嘉嫔说了说这几年他做的事。
比如永珹喜欢上律法,每天入夜后不看两页都睡不着,而且开始熟读了起来,在刑部暂时还是熟悉的时候,没能独自上手。
不过他能进刑部办差就已经很高兴了,如今暂时还能旁听,听着就极为不错的。
永珹明白刑部需要积累基础,才好上手,所以如今就很努力学习了。
嘉嫔听得很欣慰,又觉得当初乾隆把永珹抱走送去阿哥所,如今看着他平安长大成人,还如此努力勤勉,心里不由愧疚难当。
当初她对永珹过分宠溺,险些害了孩子。
如今见永珹的眉眼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眼底全是欢喜,就明白他有多喜欢律法和刑部了。
想必以后永珹也会留在刑部为乾隆分忧,这样就挺好的。
嘉嫔的话不多,很认真听着,让永珹不知不觉说了许多。
要不是宫女提醒,嘉嫔又到时辰喝药了,永珹估计还会一直说下去。
说了一整天,永珹感觉两人之间门的隔阂少了许多,也变得亲近了不少。
他给嘉嫔喂药后,等着她熟睡才出来,就见御膳房那边送来点心,不由纳闷道:“谁送的?额娘如今喝药,也不能吃点心,免得坏了药性。”
送点心来的是御膳房的太监,他躬身笑着道:“这是五阿哥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点心,还让这个时辰送来的。”
永珹听得一怔,就让宫女接过食盒,去偏殿歇下。
嘉嫔喝药后就睡着了,这会儿才是永珹放松的时间门。
说真的,他侍疾后感觉身上全是药味,尤其看嘉嫔一天比一天消瘦的样子,也根本吃不下。
永珹打开食盒,发现里面是一盘咸点心,扯了扯嘴角,露出进永和宫以来第一个笑容。
虽然他这个笑容很浅,还转眼即逝,还是被旁边的宫女发现了。
宫女奉上热茶后就退下了,独留这个安静的空间门给永珹。
永珹洗了手后,吃了一块点心,喝了半杯茶,才感觉肚子踏实了起来。
这个弟弟没白宠,平日晚上永珹偶尔会教永琪功课,看来他是没白教了。
永琪特意让御膳房做的咸点心,是知道永珹不喜欢甜的。
这个时辰送来,也是嘉嫔喝药之后休息的时间门,能让永珹能够单独用饭的时候。
永琪估计也知道永珹要吃不下,不如送点心来,一块就能管饱,味道不大,闻着也不会难受得吃不下。
沐瑶也是后来从小应子嘴里,才偶然得知永琪交代御膳房送点心给永珹的事,只觉得这两兄弟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打架,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了。
如今生活在一起多年,倒是跟亲兄弟一样,虽然平日还打打闹闹,该关心的时候,哪怕是粗枝大叶的永琪对永珹还是难得的细心和妥帖。
永珹这匆匆忙忙赐婚来冲喜,就得赶着办。
太医那边让嘉嫔喝了滋补的汤药,下的药量大了一些,嘉嫔眼看着好多了,却是外强中干,估计熬不了太久。
内务府准备婚事简直快要累疯了,毕竟哪怕匆忙,乾隆开了口,要出什么差错,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乾隆可不管时间门是不是仓促,反正内务府没办好差事,让永珹的婚事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要问罪了。
所以他们一边忙一边还要反复检查,谨慎小心得很。
总算是半个月后,内务府紧赶慢赶算是准备好了。
伊尔根觉罗氏也知道嘉嫔的情况,自然愿意配合乾隆,赶紧把婚事办了。
虽说这样有些委屈了女儿,一进门很可能就要守孝了。
但是他们如果说一句不乐意,乾隆估计立刻就换人做永珹的嫡福晋了。
毕竟这婚事表面说是为了冲喜,其实是让嘉嫔走得安心,他们不愿意,那就换愿意的人来。
他们若是拒绝,以后整个家族的人就别想在乾隆底下混了,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再就是婚事虽然仓促,但是该有的都有,乾隆为了安抚他们,在六礼里多添了一成,这是之前几个阿哥没有的。
如此,伊尔根觉罗氏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欢欢喜喜嫁女儿了。
大婚当天,嘉嫔还打扮停当,上了脂粉,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裙。
她看着永珹带着嫡福晋过来给自己行礼,满脸笑容,看着气色很好,还笑着给儿媳妇送了一对翡翠镯子当见面礼。
永珹眼底一酸,带着嫡福晋给嘉嫔磕头。
礼成后,嫡福晋被送去阿哥所,永珹住的地方。
她看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方,就马不停蹄跟着永珹去永和宫一起给嘉嫔侍疾了。
不过永珹并不想嫡福晋太累,只让她回去阿哥所歇息,自己一个人侍疾就行了。
嫡福晋一怔,还想要继续留下,就被陪嫁进宫来的心腹宫女轻轻扯了下袖子,她到了嘴边的话这才咽了下去,礼数周到行礼后,这才退下回去阿哥所了。
回去后,心腹丫鬟才小声道:“四阿哥想跟嘉嫔娘娘单独多相处一会,有福晋在,总归有些不自在。”
两人仓促成婚,其实并不算很熟悉,嘉嫔又如今这个样子,永珹自然想多陪陪她。
有嫡福晋在,永珹和嘉嫔就没那么自在了。
嫡福晋一愣,这才恍然,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非要留下来。
她带着宫女们收拾了一下阿哥所,自然没敢动永珹的书房,只在寝室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的东西安置了。
永珹夜里回来的时候面色满是疲倦,看着收拾干净整齐的阿哥所,对嫡福晋露了个很浅的笑容。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给嘉嫔行礼,嘉嫔看小两口很是欢喜,握着两人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越说越精神的样子,永珹的心情却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夜里的时候,嘉嫔就突然叫不醒,太医把脉后也是皱眉,说她怕是熬不住了。
永珹一直守在榻前,次日乾隆得知后,沉默片刻,下旨晋了嘉嫔为嘉妃。
嘉妃始终没醒过来,昏迷三天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永珹一直守在榻前,握着嘉妃的手,期待额娘能睁开眼多看他一下,可惜到底没能等到。
太医宣布了嘉妃已经去了,永珹却神色呆呆的,依旧回过神来。
在其他人扶着永珹,想让他松开手,好把嘉妃收拾妥当,然后下棺木,永珹却突然挣扎起来,推开其他人,不让他们靠近嘉妃:“不,额娘只是睡着了,她还在,还在的……”
永珹的力气很大,几个宫人被推倒在地。
加上他神色癫狂,仿佛不能接受嘉妃离开的事,其他人也不敢贸然靠近。
最后还是得知消息的乾隆赶到永和宫,站在门外喊道:“永珹!”
永珹被乾隆叫了一声,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眼睛一红就落下泪来:“皇阿玛,儿臣……”
乾隆叹了口气,示意宫人扶着永珹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时候无所谓,想哭就哭出来,哭够了就好好的,别辜负了嘉妃。”
永珹轻轻点头,被送回去阿哥所后关起门来,独自在房间门里大声痛哭了一场。
确实他痛痛快快哭完,感觉舒服了许多。
永珹倒头就睡,直接睡了一天一夜,把伊尔根觉罗氏吓了一跳,赶紧请太医过来。
好在太医诊脉后,只说永珹之前太累了,这会儿郁结释然,也就熟睡来休息。
他就是睡着了,等彻底睡够就会醒来,反倒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永珹之前守在嘉妃榻前,足足三天三夜没合过眼,这会儿是真的累了,却是哭过后彻底放下的。
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放下心来,守在永珹的榻前,不亲自等着他醒来,始终不能放心。
永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憔悴了一些的伊尔根觉罗氏,知道她必然担心,一直守着自己,于是坐起身,握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道:“放心,我没事了,你也歇一歇。”
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看永珹的精神头不错,示意外边的宫女把吃食送了进来:“这是人参粥,太医之前说爷大概今儿就会醒来,粥就在炉子上一直温着了。”
永珹之前三天没吃什么,后边又睡了一天一夜,确实早就饿了。
他问过伊尔根觉罗氏,知道她也是一直没吃东西,就让宫女再送来一碗。
两人一起吃完,永珹就让伊尔根觉罗氏躺下睡一会休息。
伊尔根觉罗氏原本不愿意,被永珹压着躺下,实在累了,沾着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永珹守了一会,看她睡熟了,这才起身出去洗漱,然后去御书房见乾隆。
嘉妃的身后事还得他来处置才是,休息一天一夜已经很足够了。
乾隆看着永珹重新振作起来,主动要办嘉妃的身后事,也并不阻拦。
裕陵地宫在建中,尚未完成,不过旁边的裕陵妃园却是建好了。
嘉妃作为妃子,又不是特别受宠,自然是不能葬在裕陵地宫之中,这一点永珹还是明白的。
而且裕陵地宫的位子有限,其中最中间门的自然是留给乾隆的,其余一个必然是皇后的,以及最为受宠的纯贵妃,再就是高贵妃。
娴妃这些年虽然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辅助皇后处置宫务却是劳苦功高,永珹猜想娴妃以后兴许也能进地宫之中。
不管如何,乾隆确实打算把嘉妃葬在裕陵的妃园,并下旨赞许了嘉妃,停灵后让人选了个好日子,把嘉妃安葬了。
永珹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换上了素净的衣服,开始为嘉妃守孝。
嘉妃突然离去,沐瑶不免有些惆怅。
哪怕是关系不怎么样的人,但是同住在一起二十几年,怎么都有点说不清的感情在里头。
高贵妃见沐瑶惆怅的样子就安慰道:“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是很难避免的。”
沐瑶轻轻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她想了想,隔了几天就把永瑢叫了过来。
沐瑶还把宫人都打发出去,永瑢一头雾水道:“额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跟儿子说吗?”
“是很重要的事,”她郑重点头,一脸严肃的样子。
永瑢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额娘请说,不管是什么,儿子也会尽力办好的。”
沐瑶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你素来用心,其实就是这样一件事……”
她一开口,永瑢认真听着,想着究竟是什么大事让沐瑶那么苦恼,还找自己过来帮忙。
等永瑢听下去后,表情就慢慢开始挂不住了,最后还有点崩溃的样子:“额娘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沐瑶说的不是别的,而是跟永瑢开始琢磨以后陵墓的机关。
她想着以后的盗墓贼实在太多了,自己可不想被人打扰清净,倒不如在陵墓里弄几个复杂的机关。
难得看见永瑢抓狂的样子,沐瑶就笑道:“这机关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我知道你的机关做得最好,这才让你帮忙琢磨的吗?你多琢磨个十年二十年去,也不妨事。”
永瑢想想也是,机关这个可不容易做,还是不能轻易被人破解的机关,那就更难了:“额娘,只有机关还不行,得添点利器进去才行。”
他忍不住又道:“额娘以后指不定要跟着皇阿玛一起进裕陵地宫,谁有那个胆子竟然进地宫里去打扰?”
沐瑶心想那可说不准,以后的盗墓贼可猖狂了,还可能把地宫弄塌,把里面翻的乱七八糟的,着实不堪。
“这谁说得准呢,毕竟百年后可能没人有这个胆子,但是几百年后呢?”
她没说的是,到时候改朝换代了,都没有皇帝了,大家的胆子自然也就有了,地宫没什么不可侵犯的。
不过下死手就不必,要是叫考古的人被误伤就不好了,于是沐瑶就道:“可以设下警示,让人避开。再设下内外两层,第一层算是警告,不伤人性命,第二层就未必了。”
“还有就是,棺木躺着的地方周围要是能护住就好了。”
哪怕是考古的人,沐瑶也不想让人摆起来展览的,实在有点羞耻了。
但是给考古的人留下点研究的好东西,也还是可以的。
所以内层是放她躺着的棺木,外层则是各式各样珍贵的资料和宝物,这就行了吧!
永瑢记下了沐瑶的需求,回去琢磨了几天后,忍不住找亲哥吐槽了这件事:“额娘到底怎么想的,竟然都想到百年之后的事,还让我先设计机关。哪怕我设上了机关,裕陵地宫要不用的话,那也白费心思。”
言下之意,这地宫是乾隆的,他不乐意做这种机关,那沐瑶想什么都没用。
永璋看过永瑢画下的图纸道:“你这机关还挺巧妙的,不如咱们去问问皇阿玛?”
他也是个雷厉风行的,直接带着弟弟直奔御书房。
永瑢到了御书房门口才回过神来,真是亲哥,这是能直接问的吗?
他们要怎么问,说儿子关心乾隆百年之后住的地宫要设计点机关,免得被人盗墓了?
思及此,永瑢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永璋却决然拉着永瑢进去了,乾隆还奇怪这两兄弟怎么一起来了。
等永璋仔细说完,又把手里永瑢的设计图递过去,李玉都替两人捏把汗。
当儿子的,怎么连帝王死后的地宫都关心!
还有纯贵妃会不会想得太远了一点?
乾隆看着设计图,原本刚开始听的时候心里有点不得劲,毕竟是个人听着,都感觉儿子是不是盼着老子赶紧死啊,连地宫这事都要管。
不过听说是沐瑶的意思,他的心情就平复了一些,还低头认真看了一下设计图。
还别说,沐瑶的设想加上永瑢的机关,还真的很是那么一回事,比原本地宫的设计防护更好。
地宫进来第一层,有些显露在外的财物,如果是贼人拿走就是了,根本就进不了第二层。
但是如果他们还贪心,非要进第二层的话,那就有去无回了。
第一层除了明面上的,里头还有暗藏的机关。
如果是考古的人,能够发现这些机关,也能得到珍贵的资料和宝物,做研究是绰绰有余了。
他们若是想尝试第二层的机关,机关周围还会有警示,说是不容许任何人打扰,估计他们就会退了。
这是沐瑶的设想,但是永瑢却做了三层。
第二层的机关能伤人却不会死人,永瑢不知道沐瑶还关心以后考古的问题,而是以为沐瑶想为后人着想,打算给后人留点东西。
所以第二层机关并不厉害,但是第三层的话,就是必死无疑了。
第三层还是双层的机关,哪怕外层被人打穿,第二层还能自行启动,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且里面还算是增加了一个夹层,围绕在最中间门的棺木。
夹层中间门是灌满了水银,探测的人发现后是不敢动,贼人也是不敢碰的,碰了也得死。
乾隆对这个设计相当满意,索性让人送去正建造陵墓的工匠手里。
工匠对这个机关简直惊为天人,只是花费的时间门估计要更久一点。
这一点乾隆自然不介意,毕竟之前魏贵人断言他是个高寿,如今还有几十年好活,多等一些时日才建好陵墓也无所谓了。
乾隆看永瑢比自己还不自在的样子,不由好笑道:“行了,朕明白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事除了你们之外,朕不希望别人知道。”
当然,这个人没算上沐瑶。
沐瑶得知这两兄弟跑去御书房跟乾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最可怕的是,这件事还是乾隆过来亲口跟她说的,就绝不是传言,真的不能更真了。
看沐瑶目瞪口呆的样子,乾隆就笑了起来:“朕就觉得你肯定没料到他们两兄弟竟然敢直接跑去御书房,跟朕提起此事来,朕也是没料到。”
他感觉自己掌握天下已久,已经没什么事能让自己料不到的了,永璋和永瑢这两兄弟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莫大的惊喜,应该也算是惊吓了。
沐瑶回过神来,赶紧道:“皇上,他们两兄弟也太莽撞了一点,就该循序渐进一些……不过这也是我的一点想法,因着嘉妃突然病逝,我就想着百年之后,若是被人打扰,那就不美了。”
她轻轻一叹,乾隆就握着沐瑶的手道:“你也想得太远了一些,嘉妃原本也病了好些年了,并不算突然。”
他手上紧了紧,又道:“所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陪着朕更久一些。”
沐瑶看乾隆没介意永璋和永瑢两个莽莽撞撞的小子跑过去跟他说地宫的事,还十分赞同,让工匠改了原来的方案。
她这才放下心来,听见这话,对乾隆微微一笑道:“皇上,我会努力活久一点的。”
乾隆听出沐瑶的言下之意,似是知道他会很长寿?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这笑着点头道:“好,朕得让人盯着你,别叫你把自己累着了。”
沐瑶有什么好累着的,每天连画画的时间门都不是很长。
她每天不是跟高贵妃一起喝茶吃点心,就是叫上娴妃一起聊一聊宫里的八卦,偶尔再逗弄一下可爱的小女儿和盈,简直是咸鱼之中的咸鱼了。
两个儿子都长大了,永璋都已经出宫建府,还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小家,沐瑶都不需要太操心了。
不过两个儿子从小就懂事,让她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地方。
更别提如今永瑢还没出宫建府,隔三差五就过来给沐瑶请安,陪着她用膳聊天,实在贴心极了。
沐瑶有什么事叫永瑢过来帮忙,他二话不说就会来,着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了。
和盈年纪还小,如今走得稳当,说话越发清晰,偶尔还会被永瑢带着念几句诗,跟鸭子将军出去散步一圈回来。
她小身板壮实,笑起来可爱得跟天使一样。
从来不哭闹,摔倒了就是有点懵,然后和盈就会自个爬起来。
鸭子将军这时候还会过来钻进和盈的怀里让她抱一下,好像在安慰和盈一样。
于是和盈抱着鸭子,很快又无忧无虑笑了起来。
每次她奶声奶气叫额娘的时候,沐瑶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
这样的日子她过得惬意,没什么好操心的,身边人却总觉得自己累。
乾隆就不说了,让宫人时不时提醒沐瑶休息,画画太久也要提醒一番。
吃饭就更为注意了,小厨房被永瑢时不时去看看,要滋补的,却不能太补的,要好吃的,还得荤素结合才行。
林御厨有种刚来小厨房那时候被沐瑶统治的恐惧,再次从永瑢身上感受到了,痛并快乐着。
他每天开始琢磨菜式,变着花样做菜,生怕沐瑶吃多了自己做的菜式,都开始厌烦了起来,吃得少一点,别说永瑢,就是乾隆都要派人来敲打自己了。
林御厨能怎么办,只能隔三差五小改一下,菜式不能重复上。
哪怕沐瑶对吃食也不至于斤斤计较,林御厨也绝不能有半点松懈的。
他这么卷,让御膳房也不敢懒惰了,每次送差不多一样的菜式去各宫,没得被景仁宫的小厨房给比了下去。
于是御厨们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开始创新菜式,彼此试吃,可以了才会上,不行就打回去重新做。
年纪大的御厨受不了,一批人出去了,灶头换了一批年轻的上来,摩拳擦掌要做出一桌不一样的好菜来,最后做得都快哭了。
乾隆对此却是乐于见成的,御膳房以前跟礼部差不多像是个养老的地方,菜式就反反复复上,每次都差不多。
他吃着都有点厌了,如今才感觉好多了,不至于每天重复一样叫人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乾隆这么一夸,御膳房只能更努力了。
但是御厨们再努力,却不如林御厨努力,毕竟他是被乾隆和永瑢一起盯着的人,更不敢偷懒了。
林御厨这边新花样多得很,御膳房只能跟上,累得心里都在骂他。
自己卷就算了,怎么把其他人都快卷死了!
林御厨能怎么办,他收下乾隆和沐瑶送来的赏赐,只能含泪更加努力了!
沐瑶被林御厨喂的都胖了一小圈,吓得赶紧带着高贵妃和娴妃去园子溜达了起来。
如今正是秋天凉快的时候,她们一边走身上也不会有汗,凉风习习,实在舒服得很。
几人去了湖中亭,宫人泡茶送上点心后都退到外边,也就听不见娘娘们说话,却又能第一时间门察觉娘娘叫她们进去伺候。
娴妃之前还有点担心,毕竟沐瑶因为嘉妃去世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
不过如今瞧着沐瑶的气色不错,心情也挺好,脸上带着笑,仿佛已经把这事放下,娴妃也就放心了。
高贵妃见娴妃小心翼翼打量沐瑶的样子,就好笑道:“你之前沉默了好几天,把曼音给吓着了,还问我要不要好好安抚你一番才是。我想着与其开口安抚,倒不如让你自个想明白,也就过去了。回头咱们好好吃一顿,就没什么难受留下的。”
沐瑶也笑了:“慧娘懂我,确实吃一顿好的要是不行,那就吃两顿好了。”
娴妃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被沐瑶握着手道:“是我不好,一直在想别的事,倒是叫曼音担心了。”
闻言,娴妃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贵妃还是跟以前一样多笑笑就最好了。”
沐瑶笑了笑道:“是啊,不是说‘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
高贵妃听得赞同,却又疑惑道:“这是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沐瑶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后世的谚语,也就含糊过去了。
高贵妃也不甚在意,反正听着有意思就行了,出自哪里并不重要。
远处的木槿花正盛开,粉色的花朵点缀在枝头,尤为漂亮。
另外桂花也初初开花,开的不多,但是淡淡的桂花香气顺着凉风飘来,叫人心旷神怡。
沐瑶就笑着跟身边二人说道:“听闻木槿开花,一朵凋谢了,另外一朵立刻就会马不停蹄地盛开,一直不停歇。而且花朵还会随着太阳升起开放,随着太阳落山而闭合。”
高贵妃好奇道:“这花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说是这么说,沐瑶也没见过,于是就道:“不如我们在这里等一等,日落的时候看木槿花是不是合上了?”
高贵妃也来了兴致,连连点头道:“可以啊,正好我们可以在湖边用膳,看着这湖光山色也是极好的!”
两人期盼的眼神看过来,娴妃自然也不会拒绝,笑着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