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从皇后那边得知,永琏小时候也跟永璜互相比较,谁都想赢一头,于是也是拼命苦读,夜里不睡,第二天精神头不好,两人都瘦了,才被发现,然后制止的。
他才知道永琏这个如今看着成熟稳重的哥哥,小时候也有这么争强好胜的时候吗?
皇后摸着永琮的脸颊笑道:“只能说你们不愧是亲兄弟,小时候都是一样的。”
他还叫了永琏过来,永琏进来一听也跟着笑道:“是,小时候不懂事,非要跟大哥争一头。我为了多读点书就晚一些睡,大哥看我晚睡了,生怕读书的时间少要被比下去,于是睡得更晚。”
“我看大哥睡晚了,也担心自己睡早了,于是我们一天比一天晚睡,最后第二天都要起不来去上课的。”
永琮微微瞪大眼,从永琏嘴里听到这个更加震撼。
永琏摸了摸永琮的脑袋,也叮嘱道:“所以别跟我一样,回头把身子骨熬坏了,功课也没多少起色,反而比之前更差了。而且没什么比身子骨更重要的事了,熬坏了就很难补回来,实在不值得。”
永琮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永琏就忍不住好笑道:“怎么这样看我,认不出我这个哥哥来了?还是觉得我就该跟那些人说的一样,天生就什么都会,不用努力就可以了?”
永琮歪着头,他还真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在他开始记事的时候,看着永琏这个哥哥已经非常优秀了,不但文武双全,还是过目不忘,办差又滴水不漏,可以说是人人赞颂。
永琏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怎么可能,哪怕我能过目不忘,也得看过才是,只看会背还不行,得理解深意。写文章不是简单看过别人写的就会的,还得自己多看多写。就比如练字,不练就不可能字迹漂亮。哪怕是皇阿玛如今还每天练字呢,因为字不练,许久不写就会不如之前了。”
永琮受教地点点头,又被自家哥哥捏了一下脸颊,小声数落道:“就你怎么乖乖被训了,该反驳回去才是!那些同龄人读书比你好了吗,有你刻苦吗,字写得比你好吗?如果都没有,凭什么觉得你不够好了?”
“他们还喜欢拿你跟我比较,他们怎么不拿自己跟我比较来着?以后别傻乎乎的只听他们说话,还得仔细想一想。”
永琏顿了顿,又道:“算了,你也不必多想,听到后就直接反问回去。”
永琮点了点脑袋,又小声道:“哥哥,可那些不是咱们家的故旧,有些还是长辈来着?”
永琏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神有点冷:“确实是故旧,却不是什么长辈,又不是富察家的人,谁能当你的长辈了?他们的话听过就算了,以后……也罢,以后估计没人会再跟你说这些了。”
他怜惜地摸了摸永琮的脸颊,只觉得这个弟弟也太老实了一点,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憋在心里没跟自己和皇后说。
要不是永瑢察觉不对,跟沐瑶提了提,缩小了范围,才叫皇后和永琏查探出来,永琮还打算隐瞒多久了?
“以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只管来告诉我,若是不想跟我说,也能告诉额娘,可别让额娘再担心了。”
永琮被永琏说得有点愧疚,低下了头。
皇后顺势搂着永琮道:“好了,你哥哥也不是教训你,而是担心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看你这脸都瘦了,这两天都不必去上学,好好歇息吧。”
永琮吓得连忙抬起头道:“额娘,我可以继续上学的……”
被皇后看得他声音都低了下去,永琏在旁边笑着道:“放心,这几天皇阿玛打算给你们放假,你趁机好好休息就是了。”
永琮一脸莫名,怎么忽然放假,还好几天了?
毕竟乾隆之前定了规矩,就是一个月只休息一天,如今一口气放几天假期,让永琮十分不真实。
后来他才知道是先生染了风寒,不得已告假,免得过了病气给几个小阿哥。
正巧沐瑶跟乾隆提议,不如这几天让阿哥们出门踏春,正是赏春的好时候:“七阿哥被太医说是郁结在心,着实该松快一下。那位先生也能好好养病几天,免得一直惦记着要回来。”
乾隆想了想,先生请假,让别人来替代,一时不知道让谁来。
倒是永琮的事让乾隆有些不悦,正好这几天能抽出时间来教训那几个让永琮心里不痛快的,也叫这个小儿子也能出去高兴一下,郁结估计也能散了,就点头道:“也罢,外头踏春也不方便,索性去圆明园踏春就是了。”
确实没有比圆明园更大更好看的园子了,既安全又舒服,沐瑶自然没有不应的。
既然是踏春了,当然得有吃有玩的才行。
几个年长的阿哥也被乾隆大手一挥放假了,忙了这么久,陪着几个小阿哥出去玩儿也挺好的。
毕竟几个小的要是玩疯了,年长的几个阿哥还能约束一下,总不能让皇后和沐瑶亲自去管孩子吧!
永璜巴不得如此,他正管着吏部的考核,看得头都要晕了。
每个官员三年就要考核一次,按照甲乙丁丙的评价下来,甲等的就有可能晋升,乙等的可能平调,丁丙的话就可能下放也可能降级。
这考核都是上峰和各项评价,比如当地有没天灾,如何救灾,有没预先提防。
比如当地治安如何,有没作恶的多,牢房有没关满了,平日百姓告状有没公平公正来判定。
比如当地的农业如何,收成如何,新作物的推广如何。
上峰的评价反而不算特别重要的,其他每个细节都要核实,并不是打个勾就算了。
送来的考核宗卷塞满了半个库房,足见数量多么恐怖。
永璜看得天昏地暗,几个同僚看他被请出去踏春,羡慕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永琏在户部也是被各种账本弄得头疼,不算难,就是特别琐碎。
好在有沐瑶的表格在,户部如今看起来就要更规整一点,要以前那样乱糟糟的,东一头记录,西一头记录,估计永琏就要更头疼了。
两人从无数的宗卷和账本中暂时逃脱出来,看着几个小阿哥,尤其看着永琮的眼神都带着慈爱了。
永璋就要好一些,他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最近只是在造办处和工程处看看水龙车的制造情况,还有永瑢这个小帮手在,就如鱼得水多了。
这次能踏春,两兄弟自然很高兴。
他们知道沐瑶还准备了不少东西,比如小自行车,让几个小阿哥在平地上能玩儿起来。还让林御厨把整个小厨房搬过来了,他们可以在露天吃东西。
既有瓜果水果,也有各种饮品,烤肉烤蔬菜更是管够。
林御厨让人搭了个小炉子放在角落背风的地方,阿哥和娘娘们想吃什么,让人来点一下,很快就能热腾腾上桌了。
皇后对此接受良好,坐在亭子里,看着不远处几个小阿哥踩着小自行车一边笑闹,手边是吃食,点心和烤肉,还有热茶或者奶茶在。
沐瑶点了一杯珍珠奶茶,这时候还有点凉意,喝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最是舒服了。
烤肉更是点了就直接送来,上面撒了孜然,刚出炉是味道最好的,肉极为鲜嫩,稍微吹一吹凉了就能入口。
她吃着美滋滋的,看着外头几个小阿哥快玩疯了,好在几个年长的阿哥在,又有不少太监在旁边围着,免得小阿哥们玩太疯,摔着磕着就不好了。
“幸好皇上开恩,让这几个年长的阿哥帮着管孩子,不然咱们就不能安安静静吃喝了。”
沐瑶开口,旁边的高贵妃深以为然道:“就是啊,看四阿哥和五阿哥蹬自行车多快,旁边的太监跑得都喘气了。要不是大阿哥和二阿哥盯着,他们只怕蹬得更快了。”
皇后也点点头,看向后头的小床,四格格和五格格也被抱过来了。
两个孩子身上盖着被子,在小床睡得呼呼的,这会儿外边多闹腾也不醒。
她就小声道:“看来五格格睡得比之前好多了?”
高贵妃笑着点头道:“是,多得沐瑶之前提醒我,陪着五格格睡了一个月,她渐渐就适应了,睡得好多了。后来哪怕闹醒了,也不会哭闹,只要在我旁边就会继续睡过去,还睡得挺沉的。”
她低头摸了摸五格格的脸颊,温热的,并不凉,这才放心了。
五格格可能感觉到高贵妃的气息,因为太熟悉了,脸颊轻轻蹭了两下,又继续呼呼大睡。
看得高贵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自家女儿怎么看怎么可爱。
皇后就笑道:“那敢情好,能吃能睡就能很快长大了。”
沐瑶也笑着附和道:“是,孩子一天一个样,吃好睡好长大就快了,感觉也壮实了不少。”
几个小阿哥终于玩累了,一个个跑过来开始喝水,然后吃了起来。
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吃得多。
大口吃肉,又大口喝着奶茶,永珹舒服地眯起眼。
旁边的永琪也连连点头道:“这个烤肉好吃,奶茶甜丝丝的也好喝。要是以后也能经常来踏春,那就好了。”
永珹白了他一眼道:“想得美,你看大哥、二哥和三哥也是第一次踏春呢。”
所以他们能有机会踏春,也亏得先生生病的缘故。
永琪还是挺喜欢那位老先生的,自然说不出让人多生病就能放假的话来,只好道:“以后我们要是功课特别好,被皇阿玛夸赞的时候,要给什么奖励,就一起来踏春怎么样?”
永珹还是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得用心点做功课,别总是偷懒的话还有机会。”
永琪的脑瓜子挺好的,就是坐不住,喜欢的功课就做,不喜欢就随便应付了事,成绩就时好时坏了,让老先生很是头疼。沐瑶在旁边听得有趣,就笑着道:“确实,要是你们的功课做得好,说不定跟皇上提起,皇上也会答应下来。”
乾隆正好过来,听见这话就挑眉道:“可以,如果你们的功课真的不错的话。尤其是永琪,你这功课时好时坏的,若是以后还敷衍了事,别人来踏春,你就在屋里做功课好了!”
永琪苦着一张脸,连忙应道:“皇阿玛,儿子以后会用心做功课,真的,可别把我丢下一个人不能来踏春!”
乾隆无语,敢情功课不重要,踏春更重要了是吧?
难得放假,他就不骂儿子了。
不过乾隆看永琪的目光也不是很友好,永琪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家皇阿玛哪怕不说话也是不怒而威。
原本乾隆想着永珹和永琪很久没见过嘉嫔和仪嫔了,踏春的时间叫上两人,让两母子见面也不是不可以。
但乾隆依旧担心嘉嫔会教坏永珹,尤其如今永珹渐渐变得好了。还是等孩子再大一点,已经有主见的时候再跟嘉嫔见面,就不容易被她带歪了。
既然嘉嫔没叫过来,只叫仪嫔也不好,索性乾隆两人都没叫了。
这次踏春,除了皇后、沐瑶、高贵妃和娴妃之外,乾隆就没叫其他人,免得人多麻烦。
娴妃也是看在她跟沐瑶和高贵妃的关系不错,乾隆才一并叫的。
至于其他人,乾隆就懒得叫了。
他坐在皇后身边,看着阿哥们吃饱后,拿出了飞鸡棋玩了起来。
永璜和永琏则是拿出了围棋开始对弈,永璋和永瑢则拿着草图在写写画画。
乾隆就好奇,让他们拿上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一套玻璃制品的图样,不由好奇道:“你们怎的休息的时候还做这个?是造办处最近想做的东西吗?”
要是造办处做的话,他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才是,怎么自己就不知道了?
见乾隆皱眉,永璋连忙还了造办处管事的清白,笑着小声解释道:“皇阿玛,这不是造办处的,就是儿子和永瑢琢磨着玻璃做了窗户,做的制品也太单一了一点,要是能做一套,吃喝起来就特别好看。”
玻璃制品亮晶晶的,上菜的话,里面从外到底都能看个一清二楚,简直一目了然。
喝的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整个里面究竟都是什么。
不用说,永瑢这是想做一套给沐瑶用的,永璋一拍即合,两人就私下嘀咕起来。
永璋又道:“这不算公事,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打算添点细节。”
他又点了点嘴唇,小声道:“皇阿玛可得保守秘密才是,这还没做出来呢!”
乾隆笑笑,让李玉把图纸送了回去:“行啊,等做出来先让朕看看如何。”
永璋连忙应下,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就收起来了。
沐瑶正好推着四格格在周围溜达,远远看他们两兄弟神神秘秘的样子,也没多问。
高贵妃低头道:“这小床真方便,下面的四个轮子还能推着走。”
四格格和五格格已经醒了,被推着往前走,两人特别高兴。
沐瑶就想到婴儿车的话,孩子躺在里面,上身微微抬高,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她想到就跟高贵妃说了说,高贵妃也很感兴趣道:“很不错的样子,那就让工匠做两辆出来,以后也能推着孩子出来溜达了。”
沐瑶就把永瑢叫了过来,简单说了婴儿车大概的样子,永瑢很快就用炭笔记下来,画了个粗略的草图。
她一看,确实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就点头道:“那就要你请人做两辆,以后也能带妹妹出来散步了。”
永瑢连连点头,恨不能带着草图就去找刘银做出来的。
好在这会儿正踏春,他还没忘记,把草图收好了,回去跟永璋说了说,后者就道:“这么个小东西,让刘银自个做做就行。要是做得不错,这个也能推广下去了。”
婴儿还不会走,只能躺着或者被人抱着走,哪里有坐车那么痛快呢!
孩子们能躺在车里,解放妇人的双手,单手就能推,另外一只手就能拎着别的东西。
永璋很快想到更多,就是年纪小一点的孩子都能推着婴儿车走,那就更方便了。
而且小孩子们不会走的时候,也不会被拘束在屋子里,还能出外边稍微走动一下。
上面还有遮阳的,也能挡雨,弄个轻纱一罩,挡住蚊虫不说,还能挡风了。
哪怕只在家里,就在院子里走动也方便得很。
沐瑶也没料到,这婴儿车还没做出来,永璋就已经想得那么长远了。
确实比起小床,婴儿车的移动更方便一些。
踏春快快乐乐结束,小阿哥们还意犹未尽,年长一点的阿哥们得了乾隆的命令,带着这几个弟弟去各部参观,看一看大臣们是怎么工作的。
也算是教育的一种,别让小阿哥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清楚以后进了各部都做什么,有个大概的印象。
而且让他们提前参观,对什么特别感兴趣,以后也能第一时间进去帮忙了。
沐瑶感觉这就跟小时候参观各个职业,让小孩子对以后自己的职业规划也有个模糊的方向,其实也挺好的。
反正好几天假期,总不能让小阿哥们到处乱跑,还不如让年长的阿哥带着他们去工作的地方了解一二。
等吃晚饭的时候,永璋才带着永瑢满脸疲倦回来,对沐瑶简单说道:“永瑢一进工部就挪不动腿了,各种草图看得津津有味不肯走,索性就让他留在工部。”
“永珹对工部稍微有点兴趣,并不是特别多,永琪就坐不住,觉得草图特别没意思,非闹着要走。大哥就带着永琪去刑部了,他对密密麻麻的刑法也是毫无兴趣,倒是永珹很喜欢。”
永珹抱着厚厚的一本刑法看得津津有味,也是不肯走了。
永璜只好带着永琪去了吏部,看着吏部晋升的各种考核的宗卷,永琪直接就懵圈了。
等去户部看到无数的账本,永琪就震撼了,看向永琏的目光都带着怜悯。
这么多的账本,二哥得看到什么时候去,真是太辛苦了!
不但要看,还要核对还要算清楚,永琪想了下以后要进户部的话……他还是算了!
永琏看见永琪的眼神就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道:“五弟从工部、刑部、吏部到户部都没有感兴趣的,是要去礼部看看吗?”
永琪其实不是很想去礼部,感觉也是个无趣的地方。不过六部总不能有一个不去,于是他磨磨蹭蹭跟着永璜去了礼部。
果然礼部都是祭祀和各种祭礼居多,最多就是接待一下外宾,更加无聊了。
永琪很快去了兵部,就对里面各种冷兵器十分沉迷,对□□也是想伸手摸,被永璜一把抓住了:“这个危险,不能乱动,五弟看看就好了。”
见他不服气的样子,永璜就笑道:“等你长大点,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再碰也就不怕危险了,如今你还小就算了。别看兵部只有武器,兵部还能掌管绿营军,但是八旗军不在并不得管辖范围之内。”
他尽职尽责给永琪介绍起兵部,永琪就好奇道:“大哥,那六部谁是最厉害的?”
永璜谨慎答道:“自然六部都是平级,职责不同罢了。”
永琪看了他一眼,明白永璜这是不想回答了,倒是没有追问下去。
永瑢参观了一轮,在工部停留的时间最长,但是看完感兴趣的草图之后,又溜达去其他各部看了看,停留的时间都差不多。
回去后,沐瑶也笑着问了同样的问题,六部当中谁最厉害?
这一点永璋自然很清楚,关上门来只有母子三人,倒是能坦白说了:“按理说,六部都是平级,但吏部掌握的权力是最大的。”
他还小声道:“有人叫吏部尚书为天官,因为他掌握着天下官员的任免、升降、勋封和调动。”
沐瑶点点头,并不意外,毕竟吏部掌握了天下官员的动向,确实是权力最大的了:“那么油水最多的部门是哪个,户部吗?”
毕竟户部是皇帝的钱袋子,该是六部当中最有钱的,自然油水也更多才是。
这一点永瑢就答道:“额娘猜错了,六部当中有谁最多的其实是工部。”
这个确实让沐瑶很意外:“怎么不是户部,反而是工部了?”
永璋就细细解释道:“户部虽然掌握着天下的银粮,还负责全国田地、户籍、赋税、俸饷等等,虽说也有钱,却不如工部。因着工部负责工料预算、办料、交办工程,每个工程动则都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银两的投入。”
他看着四周,声音更是低了下去:“工部的官员若是伸手,就能从这些工程里刮下一点油水来。少则是上百两,多的话就是上千两了。工部里头也有这个暗语,叫做分润。”
分润,不就是分了利润吗?
沐瑶微微瞪大眼,工部的官员如此胆大,竟然敢伸手,堂而皇之分润吗?
永璋笑着摇头道:“工部还以供应工程经费的名义建立了钱法堂,下辖的宝源局造币的,抓到了一部分造币权。”
“工部还设下榷关,分别在水陆要道或商品集散之地,向过往的商人征收竹木税、盐茶税、商货税。”
沐瑶听得目瞪口呆,她之前还觉得工部最是吃苦,还没什么油水的地方,如今是彻底颠覆了自己的印象。
工部如今不但抓了一部分造币权,等于自己印钞啊!
另外还在要道设下关卡,索要过路钱,这得收下多少银钱!
她正震惊着,永璋又道:“据儿子所知,光是去年一年在十四处要道的关卡,就收下了四十万两的税银。”
沐瑶挑眉,乖乖,四十万两里头只要刮下一点皮毛,那得多少油水了啊!
她之前还觉得永璋如果进工部的话比较辛苦,但是不扎眼,他又喜欢,是个不错的去处,低调又安静的地方。
如今沐瑶才发现,这地方也是个是非之地!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怎的知道这么多,难道也伸手了?”
永璋抿唇一笑,摇头道:“额娘放心,我就是无意中得知这些,之前我就是去工部帮了一会忙,后来就被皇阿玛调去工程处了,并没有在工部留下多久。”
所以说,他如今不算是工部的人,自然跟工部这些油水没什么关系了。
沐瑶更惊讶了:“难道皇上一直都知道工部的大臣们动手了,却是默许了的?”
永璋含糊道:“额娘,水至清则无鱼。而且工部做的工程要是出了差错,那罪过就大了。”
工程的款项大,但是难度也不小,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比如建堤坝的时候遇到洪水决堤了,那么加入工程的官员别说自己的小命,家里人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所以他们会伸手,却不敢伸手太厉害,免得真坏了工程。
大臣们只要点好处费,却能好好办差不让工程彻底崩塌才是正经。
沐瑶眨眨眼,所以乾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永璋的声音更低了下去:“额娘,皇阿玛估计没有儿子知道得那么清楚。”
一来他在工部混过一段时间,工部官员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但是永璋跟底层跑腿的小吏相处得不错,交谈的时候又过目不忘,拼拼凑凑一些字眼,约莫就能知道了。
小吏们每人只说一丁点,估计没想到永璋能够全部串起来,愣是让他猜出了真相。
所以永璋觉得乾隆应该知道一点,但是不知道工部都把这个当做默许的规矩了,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刮下了多少的分润。
沐瑶就问道:“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此事?”
永璋比划了一下他们两个,然后就道:“除了额娘和六弟,估计二哥是知道一点的。”
沐瑶点点头,永琏知道那就好了。
乾隆这边可能暂时不乐意伸手动这些人,永琏就未必了。
母子三人说了一会悄悄话,就把这个话题丢开了,反正要怎么处置,得看永琏会不会跟乾隆提起来了。
至于永璋,他如今在工程处,就不好插手工部的事了。
沐瑶忽然想到永瑢挺喜欢工部,会不会打算进工部去,不由看了他一眼。
永瑢就立刻道:“儿子之前不知道工部这些,其实在造办处或者哥哥的工程处就挺好的。”
他只想做工程,对工部那些油水不是很感兴趣。
而且工部这样的地方,别人都伸手了,只有自己不伸手,必然很快被同僚排斥,或者只能同流合污,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永瑢喜欢的。
永璋也点头道:“是,儿子在工部呆了一段时间也感觉不是很适应,幸好皇阿玛把儿子派去了工程处。”
工程处不大,却管着京城大大小小的园子建造,或者做一些小物件,正合永璋的心思。
他在里面算得上是如鱼得水,跟工匠们相处得不错,也没那么多官员来勾心斗角的,很是轻松又舒服,还干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永瑢的小手托着下巴,顿时苦恼道:“哥哥那么喜欢工程处,暂时不会离开的话,我也不能进去了吧?”
乾隆肯定不会把两个儿子放在同一个地方,必然会分开来。
永瑢并不想去户部、礼部、吏部、刑部和兵部这些地方,难道只能去工部了?
他想了想忽然道:“额娘,其实修书也挺好的,很是清净了。”
沐瑶也不知道永瑢怎么想到修书去了,只笑道:“不管做什么,你喜欢就好。”
永瑢笑眯眯的,就知道自己两兄弟不管做什么,只要高兴就行,沐瑶都会支持。
门外突然听见素茹的声音:“奴婢拜见皇上。”
她的声音比往日要高一些,沐瑶就好笑,素茹这是提醒自己了。
永璋赶紧过去开门迎了乾隆进来,乾隆坐下后还好笑道:“你们母子三个关着门做什么,在说什么秘密了?”
沐瑶就答道:“让皇上猜着了,咱们母子三个许久没说悄悄话了,这才关起门来。”
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这两天永瑢不是跟着永璋去各部转了转,我就想问一问他转得如何了。这话像是在背后谈论六部呢,着实有些不应该,就关起门来,只叫咱们悄悄说就好。”
沐瑶看着乾隆,又道:“皇上可要守住这个秘密,别叫六部的大臣们知道,怕是要有意见了。”
她如此坦诚,还一副“一起来保守秘密”的样子,乾隆就笑道:“让朕听听,都说了六部什么?”
沐瑶摇头道:“可不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只问了问永瑢对各部感不感兴趣,他却觉得修书挺好的。”
乾隆有些惊讶道:“修书吗?倒是个清净的活计,确实适合永瑢。就是永瑢十分喜欢动手做小东西,不打算以后去工部吗?”
永瑢就答道:“皇阿玛,儿子原本想着去工部的,只是最近去工部看过后,才得知工部承接了许多大工程,动则要一两年,甚至三五年才能完成,这也太久了一点。而且还得在外地呆那么长的时间,就不能见到额娘了。”
乾隆没好气道:“你长大了,如何还能黏着额娘,不肯去外边历练来着?”
不过他也是不舍得儿子一出去就好几年见不着,犹豫了一下道:“若是修书的话,你就要好好读书,学问得好才行。”
永瑢连忙点头道:“皇阿玛放心,儿子会努力读书的。”
这几天去六部,乾隆也看出几个小儿子的性子各异来了。
永珹很是喜欢律法,而且胆子大,刑部那些刑讯的道具一点都不害怕,还想要翻宗卷看看以往的案件。
他问到乾隆这边来了,乾隆就让刑部拿出一部分宗卷给永珹看看,哪怕十分残忍血腥的案件,永珹看着都能面不改色。
刑部尚书对永珹赞不绝口,觉得四阿哥胆子大,以后在刑部想必也能很出色。
永琪则是进了兵部就不肯走了,喜欢兵器,还跟兵部侍郎比试一番。
当然说比试,更像是兵部侍郎给永琪指点一番,逗着他玩儿了。
不过永琪也不气馁,打算以后努力练武,争取打过兵部侍郎。
兵部的人觉得五阿哥小小年纪好志气,就等着他以后打回来了。
永瑢每个部门看着都差不多,乾隆还觉得奇怪,如今才知道他竟然想去修书,回头让他去翰林院看看就是了。
永琮对吏部就很感兴趣,尤其那些官员审核的宗卷,他看得是津津有味。
有些不明白的,他还当场请教了吏部的官员,很是好学的模样,也得了吏部尚书的称赞。
乾隆原本以为永琮会跟着永琏去户部的,倒是十分意外。
可以说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让他意外了,看来这次去六部参观,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要是小阿哥们扎堆喜欢一两个部门,就不得不分开他们了。
如今他们倒是大多数没有喜欢相似的,却也还好。
永璜虽然在吏部,却不如永琮那么喜欢了,每次看宗卷都一脸郁闷的样子。
乾隆打算这次吏部考核结束后,就把永璜送去刑部看看。
至于永琏,也很该挪个地方了。
沐瑶并不知道乾隆沉吟片刻就做了决定,打算让永璜和永琏过一段时间又换个地方历练。
反正永璋呆在工程处就挺好的,每天乐呵呵的,这就足够了。
永璋和永瑢很是用心做了一套玻璃器具,一个月后才送来给沐瑶。
沐瑶拿着爱不释手,她原本以为玻璃制品该是透明的,跟后世的玻璃杯差不多。
如今她才发现,两个儿子的审美真的不要太好了,玻璃器具做得极为精美。
一套靛青的玻璃,外边还有描金花样,金色的纹路描绘的花纹极为精细。
除了杯子、盘子,还有专门摆放干果的果盒,轻轻一转,就能打开,露出一格干果来。
再一转,就是另外一格了,倒是十分有意思。
高贵妃见了也十分喜欢,只觉得永璋和永瑢两兄弟实在用心极了,叫人羡慕得很。
最厉害的是,永璋偶然间还做出一种金星玻璃来。
这玻璃表面是黄褐色的,里面却是金光闪闪的颗粒,在阳光下尤为好看。
沐瑶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样的玻璃必然很得乾隆喜欢,就让永璋用金星玻璃烧了一座山子摆件。
费了不少功夫,永璋才做了一座摆件,上面是山石嶙峋,山上还有三只温顺的绵羊。
三只绵羊还形态各异,一只望天,一只看地,另外一只则是趴着歇息。
寓意也是极好的,是三阳开泰了。
底下用黄梁木做木托,看着美不胜收。
似山非山,在阳光下能看见山石金光闪闪。
永璋还不好意思直接送去给乾隆,特意送到沐瑶这边来。
沐瑶就请了乾隆过来欣赏这块“石雕”,问他这看着如何。
乾隆一看就十分惊讶道:“这是什么石头做的,竟然闪闪发亮?雕刻只能说马马虎虎,就是朕瞧着这不像是石头。”
他伸手轻轻一敲,清脆的声音证明这果然不是石头了。
沐瑶就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皇上,这确实不是石头,而是玻璃,永璋刚让匠人烧出来的。”
闻言,乾隆有些诧异。
他是知道永璋让匠人烧玻璃,还以为是给沐瑶继续烧别的玻璃器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玻璃摆件吗?
沐瑶就介绍了这个新的金星玻璃道:“这是永璋无意中烧出来的,黄褐色的玻璃里头闪闪发亮,十分好看,于是就烧了这个摆件。这独一无二的金星玻璃,第一件烧出来,永璋自然想要送给皇上,却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叫我代劳了。”
乾隆抚摸着这玻璃摆件,笑着道:“确实不错,朕很喜欢。”
沐瑶也笑道:“皇上喜欢就好,永璋烧了小一个月才烧出来的,确实烧得不够精致。若是皇上不急,可以砸了这个,回头让永璋再烧个更好的送来就是了。”
乾隆无奈道:“这是永璋的一片心意,烧了足足一个月呢,必然是最好的一件,怎么能砸了呢?”
生怕沐瑶真砸了,他就让李玉送来一个锦盒,铺了好几层的绸缎,这才把摆件放进去,还开玩笑道:“快,你们赶紧把摆件送去御书房。小心点,可不能让贵妃看着想让人砸了。”
闻言,沐瑶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