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从高贵妃那边得知高斌打算培养侄子来当接班人,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要是别的职务,大多都会要求避嫌,不会让亲属来接任。
但是治理河道这个,油水没多少不说,还太辛苦了,得日晒雨淋。
治理得好,没有决堤,那是本分。可是如果河道出一点问题,那罪过就大了。
洪水所到之处,房屋田地被淹没,损失太大。
而且治理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可能看到效果。
加上这几年来黄河决堤频密,暴雨也不少,很容易就洪水泛滥,治理河道的不但可能丢官职,还可能丢脑袋,谁愿意去呢!
功劳没多少,吃苦第一名,就只能让自家人来了。
高斌当然也禀报过乾隆,思前想后,只有一直跟着自己的侄子高晋比较合适。
一来他身子健壮,人也年轻稳重能吃苦。二来从小跟着高斌好几年了,对河道也比较熟悉,接手也容易一些。
自然如果乾隆不愿意,又有更好的人选,高斌当然就不会选自家侄子了。
那么苦的差事,如果有人愿意来,高斌自然欢迎。
乾隆就是选不出来,才会让高斌继续留任,当然也没有反对,于是高晋就留下了,暂时只做高斌的副手。
过几年高晋带出来了,高斌也能全身而退的。
比起高斌膝下只有高贵妃一个女儿,他的兄长膝下就有足足七个儿子却没有女儿。
高晋排行第四,文武都不如其他兄弟,好在性子稳重又耐心,就被高斌带在身边,对河道治理也十分感兴趣。
他也不是长袖善舞之人,治理河道只需要跟匠人和河工打交道,比起官场要轻松舒服得多。
沐瑶对这个叫高晋,高贵妃的堂兄弟有些印象。
在于高晋以后也是死在任上,而且一直都在治理河道上面颇为功绩,可以说完全是高斌的完美接班人了。
治理河道的人才太少,也不能总让高家的人接下去,实在不太人道了。
要是在科举当中添上这个科目,找到这方面的人才,以后乾隆的选择不就更多了?
沐瑶倒是委婉跟乾隆提了,他却道:“若是对河道十分了解,那该是住在河边上的。那么他还得会四书五经,才可能考上。”
言下之意,这人读书要好,家里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就很难会对河道特别熟悉了。
如果是寒门子弟,光是读书这个就已经花费了所有的时间,其他可能就在抄书等兼职挣点温饱钱的路上,更不可能对河道熟悉。
如果只对河道熟悉,读书可能就没那么好,就会考不上了。
这就尴尬了,科举是统一的,所有四书五经是必考,河道的人才要是破例的话,就会让人钻空子了。
沐瑶皱眉想了一下道:“皇上,那可以另外设一个专门给河道治理的人才进的地方?”
乾隆也摇头道:“要是专门设立这么一个官职,却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
治理河道的人十个八个就很足够了,几十个上百个就多了。
天下人才那么多,要是他们都想钻这个空子,挤破头进来,岂不是浪费了很多人才?
而且破格录取这个,就跟捷径一样,就叫很多人心动,不想走正经陆了。
所以这不行那不行的,沐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乾隆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笑着道:“你这是听高贵妃一说,怜惜高斌年纪大了,还要留下治理河道吧?朕之前也想过,这个职位让人破格录取后,却是除了这个之外不能有别的提拔。”
换言之,除了治理河道之外,就不可能有别的了。
这样就定死了这个职位,让想钻空子进来又作为跳板高升的人敬而远之。
然而这么定死了,也就没人愿意来了啊。
谁会愿意一辈子只干治理河道这个,还不能晋升,有苦又累又没有晋升空间,谁要干啊!
于是乾隆这个想法最后就只能搁浅了,如今沐瑶提起,他才想起曾经的这个提议来。
沐瑶无奈一笑道:“这事确实叫皇上为难了,只能在河边的小官看看他们有没治理河道的才能了。”
乾隆点头道:“确实,朕已经让人留意了。在河道旁边的城镇,洪水泛滥的时候,这些父母官之前有没做什么预防,之后又是如何安抚百姓的。”
若是预防做得好,那么以后去治理河道那边也不是不行。
要是安抚百姓做得好,以后受灾后辗转各地安抚百姓的工作也能做起来了。
乾隆因为得到苏家食肆这个消息网之后,犹如多了许多眼睛和耳朵,收到的消息也能更接地气了,而不是从官员的口中和折子里得到,更真实和具体一些。
他就发现每次受灾之后,只开仓赈粮是不够的。
源于苏家之前在一个地方的分店,因为受灾了,他们开门赈粥。
因为食肆消息要比其他店面更灵通一些,会一边送粥,一边让嗓门大的小二就在棚子旁边大声说说最近的消息。
比如受灾是哪里,淹没了多少良田,水位上升到哪里,如今退到哪里,河堤有没坏,坏了怎么修补,修补到哪里了,都说得一清二楚。
百姓们一边喝粥一边听,也能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水退了没,河堤还得修缮多久,几天后才能回去。
然后小二还会喊着怎么预防,死去的牲畜不能要,也不要直接用手碰,而是用布条裹着手来拿走。
水也要烧开后再喝,免得上吐下泻等等。
因为说得清楚明白,每天都会有新的消息,百姓们心里有底了,自然而然就没那么惶恐害怕。
当地官府反应也迅速,苏家食肆把消息分享过去,他们就立刻带人去安排,把百姓安置好。
生病的就挪到一处,有大夫在,药材也是够的。
因着苏家食肆每天反复说,百姓也明白有些病会传人,挪开不是让自家人等死,而是隔开,免得家里人也跟着一起生病了。
等痊愈了,家人就会放回来的。
那边还有大夫和药材,能救自然会救下来,实在太严重救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这是官府出钱,百姓们一个铜板不用花,家里人大多都回来了,知道是个好地方,也就不会有人闹了。
当地百姓看父母官井井有条的,身子康健还会主动帮忙修缮河堤,或者帮着收拾已经退水的地方。
毕竟有些老弱妇孺住的地方,他们没力气根本收拾不了,有这些身强力壮的青年人组队去帮忙,收拾就要快多了。
不至于放很久,被太阳一晒,在水里又泡过,带来更大的病疫。
乾隆就发现这样的安抚方式十分高效,有些当地官在安抚百姓上尤为出色,当然也有得到消息后什么都不做的父母官,不想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的,撤掉换人就是了。
得了这么个耳目的好地方,乾隆已经撤掉了不少地方官员,只觉得能用的实在太少了。
多得科举选拔上来的人才足够多,不然就他这个撤官的速度,多少候补都快不够填了。
原本这让御史们相当诟病,这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当官,没多久就被撤职,然后可能就不给再重用了,不就白读了一场吗?
乾隆应该给这些官员一个悔过的机会,而不是说撤就撤,毫不含糊的。
当然被乾隆喷了回去,十年寒窗苦读当官就能胡来了吗?
都是父母官了,不关心百姓们死活,拿到消息后什么都不干,所谓十年寒窗苦读,这都读到哪里去了?
给什么机会,他们没安置好,害死多少当地百姓,给那些百姓复活的机会了吗?
更别说因为没有处置,还引发瘟疫,让国库收拾烂摊子,出了多少钱去摆平,有重来的机会吗?
御史被喷得无话可说,乾隆依旧撤官,不过比起以前少多了。
不是他终于心软了,而是之前那些被撤掉的人就是警钟,敲得后边的人再也不敢在其位不在其职了,一个比一个认真起来。
他们既然认真了,自然没有干不好的。
哪怕干得不够完美,起码是认真去做了,最后做得不够好,乾隆也不至于迁怒还撤职的。
除非对方胡来,反其道而行,害死更多人,除此之外的,乾隆都能宽容一二了。
这就让地方的风气比以前更好了一些,很多地方官是十年寒窗苦读后好不容易考上当了官,于是就什么都不做只等享福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还别说,真是让乾隆找到不少对河道有一些经验的人才,不过比起高斌确实差多了,培养一下也算是个人手,于是一股脑都调去给高斌了。
高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手,倒是能稍微轻松一点了。
高贵妃对此很是感激,她虽然跟乾隆也提起过,却没能给出什么意见来,没料到乾隆其实也尝试过。
如今因为苏家食肆这消息网在,才让事情更顺利一点,能找到更多河道方面有经验的人才了。
沐瑶就笑道:“跟我道谢什么,该跟皇上道谢才是。”
高贵妃抿唇一笑:“是,你说得对。”
她第二天就设了小宴,摆上鸳鸯锅,请了乾隆和沐瑶过来吃锅子。
热热闹闹吃一锅,另外还准备了梅花酒,很是解腻。
酒过三巡后,乾隆心情不错,扭头对沐瑶说道:“朕打算在紫光阁,让功臣的画像摆进去。”
沐瑶一听就明白,之前张廷玉非要进太庙,是不少臣子心里想要死后去的地方。
但是太庙那么那么大,塞几个臣子就不错了,再多就不行的。
位置少,还得让人上进,于是乾隆就从沐瑶的如意馆那边得到灵感,不如在紫光阁也摆上画像,却是功臣的画像,那么大臣们不就有新的盼头了?
这就跟让驴拉货,前面吊着一根萝卜一样,这紫光阁的画像进去,就跟吊着的萝卜没什么两样了。
沐瑶心里吐槽,面上还是笑眯眯道:“皇上这个主意好得很,若是画像的话,郎大人那边的人手足够应付了。”
都不必另外找人,郎世宁那边带着徒弟就能办妥。
乾隆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让郎世宁把此事办起来。他那个徒弟听说天赋不错,在画像上尤为出色。”
沐瑶知道郎世宁的徒弟正是木棉的弟弟木德了,看来他在乾隆这边也算是挂上号,混了个眼熟,就附和道:“是,之前就听说朗大人的徒弟天赋不错,他的姐姐正是我身边的木棉。”
乾隆笑着点头:“原来如此,这姐弟两个在画画上都不错。”
就是弟弟天赋高,姐姐的天赋一般,却正符合沐瑶的要求,一起进宫来了,运气却也够好的了。
最近的功臣不用说,自然是傅恒了。
乾隆就打算让郎世宁带着徒弟先去傅恒那边,把画像尽快做好的。
他起初定了二十四个位置,后来发现光是傅恒之前带兵作战,里头英勇的功臣就不少,于是索性一口气拟定一百个位置了。
一百幅画像要全摆在紫光阁里面,一定相当震撼。
不过乾隆打算前面五十个,他就亲自题赞语,后边五十个就有大臣们来题字。
早朝的时候他一宣布,大臣们一个个心里都琢磨着,什么时候自己的画像能放进紫金阁,着实是光宗耀祖之事了。
臣子们摩拳擦掌都想干大事,得大功绩。
文臣还好,如今各处都有用他们的地方,武将就惨一点了。
只要没有战事,那么武将就没什么用武之地,立功就更不可能的了。
他们既盼着尽快又战事,又不想有战事,毕竟立功的同时,性命也可能危险了。
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有战事了。
乾隆接到消息,西边那些战败逃逸的将领和士兵,原本跑到北边去了。
然而北边也臣服了,他们就悄悄跑了出来,还重新集结又要闹腾。
好在敌军人数不多,边境线留下的守军也足够了。
甚至都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打退对方,守军屯田的粮食已经收获放在仓库,也足够这段时间消耗。
于是乾隆就没让户部另外拨粮草,只等着好消息传来就是了。
哪知道半个月后,乾隆却接到消息,士兵们粮草不足,只能写折子来求救,希望能够拨粮草过去。
这就让他感觉稀奇了,一边让傅恒清点粮草,让人领兵出发送过去。
一边又让人调查,屯田那些粮食去哪里了,是被人贪污了,变卖出去才会不够,还是保存不妥当变坏了?
粮草送到半路,还传来消息,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粮草又不够,损失惨重。
乾隆一边生气一边遣兵调将,他原本想让傅恒重新带兵,不过傅恒刚歇下来没两年,又该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踊跃自荐的武将不要太多,乾隆最后点了阿桂带兵出发。
这次不把人彻底收拾了,阿桂也不必回来的。
阿桂领命,立刻就带兵出发了,急行军多日赶到边境,一边打退敌军,一边还派人守着粮仓,私下调查粮草不足之事。
屯田这件事太敏感了,乾隆派人调查,只知道今年因为干旱欠收,于是粮草不足的。
乾隆当然不信,让阿桂过去后私下再查探一番。
确实跟之前禀报的一样,去年天气干旱,哪怕不断灌溉也是于事无补,收成就差了许多。
但是阿桂从小兵的嘴里却得知另外一件事,就屯田之外,兵丁竟然能够在附近置办田地。
这些是私人田地,收成自然不必上交。
虽然都欠收,但是这些私人田地加起来收成的数目并不少,要高价卖过来,仓库当然不收,于是就出现了兵丁没饿死就是粮草不够的笑话了。
乾隆接到阿桂的密折,气得要命。
他正在沐瑶这边逗弄四格格,李玉送来八百里加急的密折,于是就出去看了一眼。
沐瑶看着四格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才出去,见乾隆脸色不好,就亲自泡了一壶罗汉果茶来。
乾隆一喝就知道,无奈一笑:“这些人远在天边,简直无法无天了。”
有粮草却不肯拿出来,还敢私下置办田地。
有田地的人自然饿不死,没有的人就惨了,光靠仓库那点粮草过活,紧巴巴的,饥一顿饱一顿的。
他们让那些有私产的人交出粮食来,那些人当然不乐意,要用钱买才行,两边就差打起来了。
这都内讧了,还怎么对敌,难怪一败涂地了。
那么多守军,居然都奈何不了没多少人数的敌军,乾隆气得心肝都疼了。
山高皇帝远,果真如此,这些人简直是钻进钱眼里了。
乾隆就立刻让人写了回信:“告诉阿桂,立刻撤销这些人私下置办的田地,谁办的也要拿下,回头再算账。”
边城的田地是有数的,大部分都是屯田,余下那么多置办的田地从哪里来,会是屯田里面被人动了手脚吗?
不管是谁,动了手脚就得剁掉才是。
沐瑶伸手抚了抚乾隆的后背给他顺气,担心他真要被气出毛病来:“皇上息怒,可别被气坏了。”
乾隆深吸了一口气,倒是冷静了一些,吩咐下去后重新坐下道:“和盈睡了吧?瞧着她已经会认人了,一眼就看出朕这个阿玛。”
沐瑶觉得四格格还是太小了,估计没能认出谁,就是太不怕生,见人就笑。
不过乾隆这么觉得也挺好的,她就笑着道:“是吧?和盈瞧着就十分聪慧,长得也好看。”
乾隆这才笑了:“和盈长得像你,这聪明劲像朕。”
好吧,他这夸了自己又夸了沐瑶,沐瑶就笑眯眯的。
乾隆跟沐瑶吃过饭,他这才回去御书房继续刚才的事了。
密折已经发出去了,乾隆回到御书房后就召了臣子来商议。
傅恒得知边城居然有人私下置办田地,这就挤了屯田的空间,不由皱眉道:“皇上,此事必须要明令禁止才是。而且那些私产该是归入屯田当中,不然若是遇到灾荒之时,哪怕收成差一些,数量加起来也不会太少了。”
不会像如今这样,有人手里有粮食,有人手里没有,粮仓里的粮草居然不够,简直是个大笑话了。
乾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其他人怎么说?”
其他大臣自然没有异议,只商量了一下要怎么罚,又拟定了旨意发了下去,这些私产自然都充了屯田。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也没人敢反对,只心里嘀咕这些人是离得远了,胆子也够大的。
阿桂接到密折,那就简单多了,直接把人办了,关起来等待发落。
就是拥有私产的人还不少,一下子就分出去一些,而且大多还是八旗子弟,这就让阿桂有点头疼了。
好在乾隆的意思是,谁置办了,哪怕是八旗子弟都要发落,才让阿桂不至于无从下手。
那么点人数,阿桂没几天就摆平了敌军,大部分时间都是处理这些吃里扒外置办私产的八旗子弟,把人一捆就带回京城。
他可不敢私下审问,自然要把人带回去给乾隆亲自处置的。
经办的小吏和守城的将领都有罪,也一并带回去了。
沐瑶不知道乾隆怎么处置,反正这些人的下场不会太好的。
边城屯田那么大的事,居然还有人敢办私产,也是胆子大过头了。
不过不查不知道,其实边城有私产这件事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毕竟守城太苦,八旗子弟过去总要有点好处才行,于是就让他们可以花钱买田地,粮食也是归自己的,还不用交田税。
若是彻底取消了,那么以后就可能没人愿意过去的。
傅恒就建议,愿意去守边的八旗子弟,家族的父兄就能赐官,哪怕是八品芝麻官,没什么权力那种也行,但是一个家族只有一个名额。
虽然这看着不好听,但是很多家族为了能让家里出个官,也是呕心沥血。
若是能有这个连带的关系,自然有人愿意给家族谋福利,甚至反过来,家族也愿意派家中人去守边。
而且只要守边十年就能换人,这样就不用让人一辈子都耗在边城,还有别的出路。
乾隆算是勉强同意,不过小官也不是从八品开始,而是从师爷或者县官这种开始,算是外放当中最低品级的,却已经让不少家族甘之如饴了。
毕竟很多家里能科举考上的实在寥寥无几,能让人去守边换个名额,自然是乐意的。
此事了结,边城干旱,其实京城这边也是如此,已经许久没下雨了。
反倒西边却开始下冰雹,把农田和房屋砸毁一大片。
乾隆忧心忡忡,派人去赈灾之余,也让造办处加快速度把水龙车多做一些,放在宫里和圆明园来用。
沐瑶自然建议在京城也得有这个火龙车才是,而且官府如果组见一个救火队的话,那就更好了。
除了宫里的,京城的城内干旱,房屋也是木质结构,一样的危险。
尤其宫里人手还比较足够,城里要是着火,光靠邻里帮忙,手忙脚乱的,自然不如一个训练有素的队伍救火快。
再就是京城的街道都是四四方方,房子也是连成一条线。
如果着火后有风的话,一烧就是连绵不绝的一大片,慢一点估计都救不下来,损失就会非常惨重了。
乾隆想想也是,就让顺天府足见了救火队,用的是身手敏捷的老士兵。
这些士兵年纪大了,身上也有伤,一般的活计也干不了,救火队却是个好去处。
他们伸手依旧敏捷,警惕性也高,最是适合做这个了。
加上救火的话有水龙车在,只找准地方喷水,也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哪怕是身体残疾的士兵,只要伤势不严重,手脚还能用就能干这活计。
打仗后能活下来的士兵多多少少都有伤,残疾的也不再少数,等于是给他们找了个不错的新工作了。
平日只需要轮流巡视,如果没事的话一天就过去了,一般来说着火的机会也不会特别多,算得上是比较轻快的工作了。
这是傅恒提出来的,乾隆欣然接受,让老兵们有了新差事。
造办处短时间内做不出那么多的火龙车,就想让新开的工程处帮忙。
这是永璋负责的地方,最近永璜的府邸已经扩建差不多了,永琏的府邸也在收尾。
他自己的府邸已经准备开工,傅恒那边也要结束了。
算是比较空闲的时间,于是永璋就爽快应下帮忙的事。
沐瑶倒是担心永璋会不会累着,前面的工作才做完,立刻就接了这个水龙车的事。
永璋就笑道:“原本就该是我来做的,只是因为二哥的府邸得加紧,工部那边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工程处就帮把手。这会儿府邸差不多建成了,火龙车的事就该回到我手里来。”
这是沐瑶用心设计的火龙车,永璋还是自个盯着制造比较放心。
别是粗制滥造的,回头救火的时候没能好好用上,火没救着,那不是辜负了沐瑶的一片心吗?
沐瑶就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吧,你自个好好照顾自己。二阿哥的府邸既然差不多好了,他也该大婚,然后就轮到你了。”
永璋倒是没之前那么羞赧了,笑着道:“是,倒是不急。”
毕竟他手里如今有了差事,住在宫里或者圆明园最是方便,倒也没那么急着大婚了。
因为水龙车还是永瑢亲自画的草图,于是永璋把永瑢也叫过来工程处一起做这个水龙车了。
永瑢的记性不错,对草图尤为熟悉,可以说让工匠们更快上手,事半功倍了。
永璋也能分出神来,把永琏的府邸彻底收尾,并请永琏过去看看新宅子。
永琏已经看过草图,府邸跟草图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精致一些,他自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还感慨道:“有劳三弟了。”
永璋笑道:“我倒也还好,只帮着盯了一段时间,工部才是劳苦功高。”
工程处建得晚,所以后边才接过工部的事,那时候府邸大部分已经完成了。
永琏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永璋实诚得很,是自己做了就认,不是自己的功劳是不认的,不由笑道:“三弟长大了,还跟小时候的性子一样。”
这样才是兄弟,压根就不必担心会从背后给戳一刀,还能放心把后背交给永璋了。
最近边城那边的账本也被送到户部来清查一番,永琏在户部历练,帮着傅恒查,也就没时间陪着永琮,更不能教导几个弟弟功课了。
永瑢和永琮还小就算了,永珹也可以,但是永琪的功课时好时坏,让先生十分头疼。
永珹特别喜欢问为什么,每天上课就不停发问,问得先生头都大了。
永琪就是坐不住的,上课的时候动来动去,被先生说过很多遍还是改不掉。对感兴趣的功课就会用心做,不感兴趣的就不怎么上心,于是功课一会好一会不怎么样的。
永瑢回来给沐瑶提起的时候,沐瑶也忍不住笑道:“那怎么办,他们会影响你上课吗?”
闻言,永瑢摇头道:“不会,我坐在最前面,后边如何,压根就不知道了。而且四哥的提问其实挺好的,都是一些细节问题,先生没有深入说,我听得有点糊涂,说了就清晰的。”
沐瑶恍然,看来永珹也觉得先生说的太含糊,于是才会不停发问,免得两个弟弟都听不明白。
他们两个年纪大一点,早一点入学,很多已经熟读也明白了,但是永瑢和永琮读书晚一些,第一次听就有点迷糊。
沐瑶感慨:“四阿哥之前还跟五阿哥打架呢,如今年纪渐长,越发有兄长的样子了。”
永瑢点点头,确实因为永璜、永琏和永璋都有了差事,不在课堂了,永珹就是最大的阿哥,当起了兄长来。
当然永琪是不服的,总觉得他个头最大,才该当哥哥才是,跟永珹险些又要打起来。
永瑢之前还劝架,如今就不劝了,感觉四哥和五哥平日吵吵闹闹的,其实感情还是不错的,也不会真的打起来。
他又挨着沐瑶小声道:“额娘,我瞧着永琮的脸色不太好,问过后只说是夜里没睡好,我总感觉他心里有事却不肯说出口。”
沐瑶低头也小声道:“怎么回事,七阿哥脸色不好,其他人看出来了吗?”
永瑢就点头道:“皇后娘娘看出来了,还请了太医来把脉,只说永琮确实没睡好。我还在窗边偷听了两句,依稀说永琮心有郁结,这才会睡不好的。”
沐瑶就纳闷了,永琮这才多大,这就心有郁结了?
他作为皇后第二个儿子,身份贵重不说,宫里肯定没人敢欺负永琮才是,怎么就让他心有郁结起来了?
“他功课学得还好吧?还是先生太严厉了?”
永瑢摇头道:“永琮的功课挺好的,他还特别刻苦。平日先生让每天写五张大字,他都会写十张才停手。每天读书会读几十遍才背诵,也背得极为熟练。”
沐瑶听着就沉吟道:“那七阿哥读书的时间长,还要多写几份大字,岂不是比你们睡下的时辰要晚许多了?睡得晚,第二天精神头不好,是不是看着脸色就不好了?”
永瑢想想也是,就点头道:“额娘说得对,就是这样的。”
沐瑶又循循诱导:“所以七阿哥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特别刻苦,还是一开始就如此刻苦了?”
永瑢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刚开始永琮没那么刻苦的,要说什么时候,好像是从过年之后开始的。”
过年放假之前,永琮读书算是努力却没有这么努力,还是过年后才变得十分刻苦了。
沐瑶回想了一下,不会是乾隆跟永琮说了什么,让他刻苦的吧?
她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私下跟皇后提了提这事:“永瑢记着是过年后开始的,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否发生过什么。”
皇后正发愁永琮这心有郁结之事,怎么问永琮都没说出什么来,查过后更没发现特别的地方,好在沐瑶就给了具体的时间和范围,于是感激道:“好在妹妹提醒,也能具体查一查了。”
要没个范围,跟无头苍蝇一样确实什么都查不出来。
如今缩小到这么个范围,倒是能细细查一下。
很快皇后就发现,是过年时候富察家故交的命妇和小辈们来请安,有几个跟永琮的年纪差不多的在一桌吃饭,也聊了几句。
不外乎是说永琏有多厉害,如今办差有多好,家里长辈经常把永琏挂在嘴边,文武双全,书法出色,监国的时候更有乾隆的几分风范了。
又说永琮是永琏的弟弟,也该跟永琏一样优秀就是。
但是问过永琮,得知他刚读书不算久,学得一般,没有过目不忘,写的大字只算勉强能看,一个个就有点失望了。
这几个孩子问完,也有故旧的长辈们问起永琮的功课,问完后也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永琮见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能给哥哥永琏丢脸,于是过年后就发愤图强开始拼命学习和练字,希望下一年跟这些人遇上时候,能骄傲的说自己大有进步了。
皇后跟沐瑶也提了提,沐瑶才知道这么一件事在。
永琮也是个敏感温柔的孩子,不想别人说永琏的不好,说自己身为永琏弟弟的不好,于是就默默努力,想要进步神速,惊艳所有人。
但学习这个是需要积累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且永琮原本身子骨就不算特别好,这么一拼命努力,晚上学习得很晚才睡,一大早还要起来再多读几遍书,脸色渐渐就不好了。
他睡不好,第二天上课精神头也一般,记性不如以前,就更为着急,更晚睡来温习功课,第二天更早起来复习,简直是恶性循环。
甚至永琮发现自己这么用功,功课没有太进步,心里难过,只觉得自己的天赋不够,于是就有些郁结在心了。
沐瑶听后只感慨长辈们可能就是问问,想着永琏优秀,弟弟永琮也该十分优秀才是。
然而问过后又一副失望的样子,加重了永琮心里的压力,他拼命追赶,把自己累坏了,一时半会还没能特别优秀,自然心里就难过起来。
人比人果然是比死人,尤其是同母兄弟之间,一个极为优秀,还是乾隆亲手培养的嫡子和继承人。
不说永琮,就是平常人哪怕家中请了名师,有可能跟永琏一样优秀吗?
还有永琏本身就优秀又刻苦,乾隆作为帝王,他站在万人之上,看见的就跟别人不一样,手把手教导的永琏自然跟其他人都不同了。
两兄弟年纪相差还有些大,让永琮跟永琏比较,这也太离谱了。
沐瑶眯起眼道:“要我说,七阿哥的性子还是太软了一些。若是遇到这样的人问话,若是同辈就该反问一句:家中有跟二阿哥差不多岁数的兄长吗?他们的功课如何,武艺如何,跟二阿哥比如何?”
“若是他们说不能比,那家中有跟七阿哥差不多的兄弟吧?他们读书了吗?读得如何,比七阿哥还好吗?”
可以说,在宫里的小阿哥学习是最早的,也比任何人都刻苦。
至于宫外不少贵人家里同龄的孩子,别说读书,还可能在玩泥巴了,好意思说永琮不如永琏就不够刻苦而失望,管好他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