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对着府邸的图纸又勾画起来,说道:“永璋喜欢看书,藏书阁是少不了的。想想他誊抄了不少书,另外再让人在翰林院誊抄一部分送过去,这藏书阁就不能小了。”
他又勾了一圈,这花园更是不能少的。
别是一个府邸连个像样的花样都没有,有花园当然得有湖才行。
湖太小了不少,不然连荷花都种不了多少。
荷花不连着一片,看着就太小气了一点。
乾隆勾画了一会,就发现这府邸实在太小了,根本就放不下了。
他想了一会道:“这府邸还是太小了,只能这样了。”
沐瑶听得一脸莫名其妙,还以为乾隆有些遗憾,这府邸面积不够大,不能让他发挥的。
然后过了几天,她就听闻乾隆下命给前头几个年长一些的阿哥加封。
大阿哥永璜被封为定亲王,二阿哥永琏被封为端亲王,三阿哥永璋则是循亲王。
既是封了亲王,这府邸自然就能扩大许多了。
沐瑶好笑,乾隆真是机灵鬼!
乾隆忽然这样封王,不说永璋,就是永璜和永琏的府邸都要开始改规格,扩大面积的。
工部忙得人仰马翻,户部也是一样,恨不能弄出八只手来干活。
永璜已经住进去了,这会儿还得改起来,后边面积扩大的话,那还得设计好再布置起来。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幸好只往后扩,工部的人只要从后门进来施工就好。
但是动静有些大,乾隆自然而然就让永璜带着家眷们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府邸改好了,什么时候再搬回去就好。
永璜只好带着嫡福晋赶紧搬家,住的自然不能是以前的阿哥所,哪里能住得下,宫里住在前边不合适,后边也不合适。
最后乾隆就拍板,让永璜带着家眷搬到长春园去。
毕竟圆明园回头多是嫔妃所住,永璜这年纪带着家眷住在一起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住到隔壁长春园去。
永璜住的是长春园里的茜园,这是仿扬州锦春园所建。
茜园门口还有一块叫青莲朵的太湖石,是乾隆下江南的时候看见十分喜欢,让人带回来的。
这块青莲朵原本是杭州德寿宫故址的芙蓉石,原本是跟一棵百年梅树在一起。
但是梅树枯萎,只余下这么一块像是青莲盛开的古石,尤为可惜,就被乾隆让人硬是搬回来了。
这园子该是园中园,如今只建成大半,主殿和偏殿都已经落成,让永璜暂时住进去是没问题的。
永璜自然更不敢住主殿,只带着家眷住进了偏殿。
偏殿也十分宽敞,足够他和家人住下了。
而且偏殿样样齐全,房间也足够,带着伺候的人也能住下。
沐瑶感觉乾隆对永璜的安排还是很贴心的,就是仓促了一点,忽然封王,让人欢喜之余还得匆忙搬家,去别处暂住了。
永琏的府邸也完成了大半,如今也得加紧扩建,她都有点同情工部的官员,估计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要加班加点了。
不过沐瑶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永璋的府邸扩大了,就能住得更舒服一点。
就跟乾隆说的那样,她哪里舍得永璋住得小了,连个藏书阁都不能大一些呢?
沐瑶特意问过乾隆,要了府邸的草图给永璋看。
永璋认真看后,笑着道:“这府邸极好,我很喜欢,让皇阿玛和额娘费心了。”
闻言,沐瑶就笑道:“我哪里费心了,反倒你皇阿玛确实是颇费心思。”
为了让府邸能塞下乾隆的设计,这都给几个孩子一起提前加封了。
不过沐瑶看永璋拿着府邸的草图,双眼亮晶晶的,难得情绪如此外显,确实是很喜欢了。
只要他喜欢,就没什么不好的。
沐瑶琢磨着这府邸扩建之后,两年要建好,估计工部的人不吃不睡也做不到。
果然隔了几天,就听乾隆郁闷提起,说工部尚书就差去御书房痛哭流涕,两年内实在完不成,他实在不敢夸下海口之类的。
沐瑶对工部尚书简直同情坏了,就安慰乾隆道:“毕竟三个亲王府一起,工部就那么多人,还得仔细盯着才行,每一处地方都得妥当,确实让工部的大臣为难了。”
“不如这样,大阿哥和二阿哥比永璋年长,怎么都要先紧着他们才是。一来大阿哥的府邸只需要改建后边一部分,要容易一些,很快就能完成。二来二阿哥明年要大婚,怎么也得让人手紧着二阿哥那边。”
别是大婚了,府邸还没完成,这就有点尴尬了。
永璜那边好歹已经娶了嫡福晋,暂住在长春园还好。
永琏大婚的时候,从宫里出来没个府邸,跟永璜一样搬去长春园暂住,这就有些不妥当了。
“永璋年纪最小,成婚也最晚,府邸迟一些也无妨。”
好歹永璜的嫡福晋大婚之后回的是新建的府邸,永琏的嫡福晋总不能回的是暂住的地方。
这大婚只有一回,怎么都不能让嫡福晋受委屈才是。
乾隆搂着沐瑶就道:“你也太贴心了一点,不过你其实就是不想永璋那么快大婚,然后搬出去吧?”
这事沐瑶倒是没隐瞒,不好意思道:“总归永璋年纪小,再晚上两年都没什么。”
但是永琏的年纪却要大多了,再拖下去就不合适了。
原本乾隆为了给永琏挑个合适的嫡福晋,就已经拖得有点厉害,再拖下去,永琏真要成大龄青年了。
当然永琏如今的年纪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年轻。
如今成婚都早,永琏拖得太晚,甚至比永璜晚很多,总归叫人委屈了。
乾隆笑笑道:“你倒是实诚,不过也是,永璋多几年在你这边承欢膝下,也不是不可以。”
永璋确实年纪小许多,紧着两个兄长来,倒也没什么。
乾隆也把永璜、永琏和永璋都叫了过来,说了沐瑶的意思。
永璜拱手就道:“二弟要大婚,自然让工部紧着他的府邸来,我这边可以缓一缓,在长春园住着也是极为舒适的。”
永璋当然没有异议的,毕竟他年纪小,晚一点也无妨。
永琏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和三弟都让着我,叫我都有些难为情了。”
乾隆自是喜欢他们兄弟之间和睦,就笑着道:“那就这么办,先让工部把永琏的府邸紧着弄好,别是娶媳妇之后还要暂住别处,倒是委屈了你的媳妇。”
永璜也是这个意思,笑着劝道:“二弟就不必跟我争这个了,毕竟我大婚的时候,也是先紧着我这边府邸建起来,叫嫡福晋过门的时候风风光光的。”
永琏一听,也就不好推辞了,拱拱手对永璜表示感谢,这事就定下来了。
于是工部那边就接到乾隆的新旨意,先把二阿哥的新府邸弄好,然后把大阿哥后边的府邸布置妥当,然后才开始三阿哥的府邸。
这顺序就十分耐人寻味了,工部看着都有点怀疑,三阿哥这是失宠了吗?
不过乾隆回头就赏了不少孤本给三阿哥,明显这位三阿哥压根没失宠。
后来还有消息,是三阿哥谦让,让两位兄长的府邸先做好,然后才到年纪最小的他。
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夸赞三阿哥的懂事和几个阿哥之间的兄友弟恭。
乾隆心情不错,早朝时候被朝臣们夸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他还叮嘱工部尚书道:“几个阿哥的府邸要仔细些,必然要按照图纸来布置。”
这图纸是乾隆亲手改过的,尤其三阿哥的府邸,改了好几遍,工部尚书拿到手都不知道是第几版本了。
上面的标注也是最多的,工部尚书顿时纳闷,谁说三阿哥失宠了,这叫受宠吗?
这标注多得人眼花缭乱,但是工部尚书能怎么办,只能应下,回头苦着脸交代底下人,必定办得妥妥帖帖的,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为此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永琏的府邸做好,接着是永璜的,那么永璋的府邸恐怕两年内建好就有点紧张了。
不过乾隆的意思是,哪怕两年建不好,迟一点也无妨,却务必把府邸建得妥妥当当的。
沐瑶就笑道:“永璋的年纪最小,两个兄长一个已经成家了,一个就要大婚,最是紧要的时候。他倒是不打紧,婚事虽说暂时定下来了,年纪却不大,晚一些成婚也无妨。”
她问过乾隆,要是府邸暂时没能按时建好,永璋的婚期就往后推一推。
如今十几岁成婚还是太早了一点,哪怕拖到二十岁,沐瑶都觉得还早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就一起去慈宁宫那边。
今儿太后请了不少女眷带着姑娘们过来,当中就有永琏和永璋未来的嫡福晋。
算是让皇后和沐瑶能够提早见一见,稍微说几句话,了解一下姑娘的性情和谈吐什么的。
再多的自然就没了,起码能打个照面,彼此稍微了解一下。
沐瑶还是挺期待提前见一见这位儿媳妇的,没想到自己原本一个单身贵族,如今很快都要有儿媳妇了。
等永璋大婚之后,过几年等他有了孩子,沐瑶恐怕就要当祖母了。
她心里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永璋就已经从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青葱少年的模样了。
沐瑶正感慨着,和皇后跟太后行礼后落座,女眷们就被宫女领着进来。
女眷们连忙行礼,被太后叫起后,这才纷纷落座了。
太后笑眯眯的,把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叫到身边来。
沐瑶一看就明白,这两个恐怕就是永琏和永璋的未来媳妇了。左边的姑娘皮肤白皙,一派温婉。
右边的姑娘皮肤没那么白,却透着健康的小麦色,双眼明亮,透着生机勃勃。
沐瑶就猜着,右边这个姑娘怕是永璋的未来媳妇了。
果然太后跟皇后和沐瑶介绍了这个小姑娘,左边的是喜塔腊氏,右边的是科尔沁博尔济锦氏。
喜塔腊氏要沉默一些,却很认真聆听,确实很适合永琏了,他想必也喜欢嫡福晋更安静一些的性子。
博尔济锦氏的性情就要活泼多了,还相当健谈,又十分爱笑。
沐瑶很喜欢她,爱笑的姑娘运气不会太差不说,还很有感染力,让身边人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皇后问了几句两个小姑娘在家里都做什么,喜塔腊氏的回答中规中矩,就是在家里看书和做女红,偶尔去园子逛逛。
博尔济锦氏则是笑道:“我在草原长大,很喜欢策马狂奔,清晨的时候不热,在风里尤其舒服。”
说到这里,她又有点赧然道:“我偶尔也会读书,就是太深的看不懂,只能看看话本来打发时间,或者请个女先生到家里来说说书。”
博尔济锦氏原本觉得自己挺好的,但是有喜塔腊氏一对比,感觉自己就跟个野姑娘一样,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她抬头看了沐瑶一眼,却见沐瑶笑着道:“永璋也喜欢骑马,可惜我的骑术不怎么好,不过以后也能跟你请教一番。”
博尔济锦氏连说不敢,又见沐瑶一直面上带着笑,眼底也有着笑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温和,显然是喜欢自己的。
她这才放心下来,还以为沐瑶这么说是谦虚,等自己嫁过来后才知道,沐瑶的骑术是真的不怎么样,也是实话实说了。
沐瑶确实不觉得两夫妻就一定要喜好完全一样,也可以各有各的喜欢。
永璋喜欢读书,不等于妻子就一定要熟读四书五经了。
只要他们还有共同喜欢的一个点,比如都喜欢骑马,可以一起策马狂奔,这就挺好的了。
而且永璋的武艺学得不错,听闻博尔济锦氏也是从小舞刀弄枪,两人正好去校场一起骑马,偶尔还能比试一番,点到即止。
沐瑶看皇后对喜塔腊氏也很满意,毕竟永琏作为嫡长子,以后很可能要成为储君,那么妻子就必然是个温和大气之人,能坐得住才行。
处置事情要耐心,也得仔细,喜塔腊氏显然是个细心,脾气好之人。
永琏偶尔的主意很正,不太喜欢别人阻拦,这时候有个脾气好,又饱读诗书的妻子温和劝说,才可能劝得动了。
皇后和沐瑶都挺满意的,等女眷们退下后,太后就笑道:“看来你们跟这两个小姑娘都挺投缘的。”
也是乾隆给两个儿子挑的好,选的都是最合适的姑娘了。
皇后笑着点头道:“是,多得皇上费心挑选了。”
永璜和永琏之前休息日跟着乾隆,去御书房打下手,如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对朝中之事慢慢了解和梳理清楚。
先生那边也没什么能教的了,乾隆就大手一挥,让永璜去了吏部,永琏去了户部学习。
回头学得差不多了,他们两个再换一个地方继续学习。
六部要轮一遍,时间想必不短,却在实践当中更能学到东西。
两人去了别处学习,乾隆就让永璋在休息日的时候到御书房来帮忙。
跟永璜和永琏一样,永璋需要做的就是把折子分门别类。
重要的放在最上面,不太重要的请安折子就放在一边。
这个活计需要细心和耐心,算得上是乾隆锻炼儿子的办法了。
后边几个儿子如今还小,只是个奶娃娃罢了,还没能帮上忙的。
永璋如愿以偿能够到御书房帮忙,每次休息日的时候都早早过去开始干活。
这就让乾隆很满意了,干活如此主动又积极,做得还又快又好,叫他在这一天处理政事都比往常要快一些。
李玉是巴不得三阿哥每个月多来几回,乾隆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天从来都是最多的。
不过今天有些例外了,张廷玉要告老还乡,再三到御书房来请示。
按照规矩,张廷玉请示三回,乾隆拒绝三回,然后才会顺利批准,这样表达出帝王对臣子的重视来。
虽然沐瑶不明白这样推来推去算什么重视,反正是个流程,乾隆就按照流程拒绝三次后才允许了。
永璋却知道张廷玉既然已经得了允许,今儿怎么还到御书房来了?
别说他,就是乾隆也有些惊讶,把张廷玉请了进来。
永璋就跟着李玉避开了去,总觉得张廷玉跟乾隆有要事禀报,于是就退到侧间。
李玉让小太监奉上热茶,让三阿哥也能歇息一会。
然而永璋只喝了一口茶,就听见里头哐一下,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砸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
他放下茶杯,有些担心地看向里头。
李玉跟三阿哥告罪后,赶紧跑去那边,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立刻缩回去,继续当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了,一动不敢动。
乾隆显然不太高兴,刚才砸了桌上的砚台,这会儿压下火气道:“之前朕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食言,不必你再三提醒。”
李玉一听就知道,张廷玉之前曾被乾隆允诺,去世后享配太庙。
张廷玉告老还乡的折子上也写了一回,如今竟然不放心,又来御书房提醒乾隆一回吗?
李玉不由咂舌,张廷玉的胆子真不小!
不过张廷玉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对此事如此执着,还三翻四次提醒?
这不太像他之前的性子,是年纪大了,开始老糊涂了吗?
只是李玉也能理解张廷玉,像他这样的汉臣,做到辅政大臣的位子,还是四个辅政大臣之中最后一个,又能功成而退,着实难得了。
加上之前鄂尔泰虽然死后也被配享太庙,可惜被后人连累,乾隆一怒之下,就把鄂尔泰移了出来。
如今张廷玉恐怕也担心,自己死了之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后辈出现,愣是让他死后不能安宁?
于是他在家坐立不安,忍不住又到御书房这边求情,只盼着不管后人如何荒唐,乾隆也不要跟鄂尔泰一样,把自己挪出去。
这就让乾隆很不痛快了,他承诺了会把人放进去,就一定会放。
至于后辈会不会过于荒唐,然后自己把张廷玉挪出来,这是乾隆的事吗?难道张廷玉不该趁着身子还康健,回去赶紧把小辈们约束一番,就跟苏家一样?
还只等着乾隆能够宽恕,怎么,要给张廷玉家里送一个免死金牌吗?
张廷玉微微颤颤跪下,乾隆更不高兴了,又感慨这个汉臣确实是老了,只想要身后的荣耀,却没想着束缚后辈的。
乾隆发了一通火,也懒得继续跟张廷玉这么个老臣计较,只挥挥手道:“行了,李玉扶着张爱卿下去,叫人准备马车,派两个御林军亲自送爱卿回府。”
他摆明是让张府的人把张廷玉劝住,留在家里,别再过来气他了。
李玉应下,扶着张廷玉出去,特地选了两个稳重的侍卫送张廷玉回去张府。
然而两个侍卫回来后跟乾隆禀报,他又发了一通脾气。
永璋坐在侧间没动,低头继续整理奏折了。
乾隆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不过看向永璋的时候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坐下喝了一杯茶,挥手打发李玉出去外头,忽然说道:“张府的人看张廷玉回来,没急着扶他回去,而是跟两个侍卫旁敲侧击,朕有没答应张廷玉。”
“你觉得,张家人是什么意思?”
永璋一愣,这有什么好说的,摆明张廷玉过来,张府的人知道的,还等着张廷玉带好消息回去。
张廷玉是年纪大,老糊涂了,但是张家人却没那么老,脑子也不糊涂。
这是想借着乾隆怜惜老臣,给张家后人们铺路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李玉在门口听得心惊胆战,三阿哥这性子跟纯贵妃是一模一样,简直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就不怕皇帝迁怒发火吗?
乾隆沉吟片刻,指尖点了点桌面,忽然嗤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张家怎么就觉得朕看不出来,还会答应他们这种荒谬的要求?”
永璋沉默了一会就道:“他们就是仗着张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另外就是皇阿玛心肠好,对老臣们也不错。”
这话让乾隆听得好笑,还真笑出声来:“你哪里发现朕对老臣好了?想想四个辅政大臣,如今只剩下张廷玉一个了。”
此话一出,在门口的李玉都替三阿哥捏把汗了。
永璋倒是毫不犹豫说道:“皇阿玛此言差矣,四位辅政大臣一个做错事所以主动辞官,两个病去了,才会只余下张大人。其他老臣要告老还乡,皇阿玛就没有不允的,还让他们风光回去。”
确实乾隆年纪大一些了,对这些老臣都宽容了不少。
只要他们没有犯过大错,哪怕能力不是很出众,乾隆也愿意给他们一点面子,叫他们回去后也能富足过日。
但要是不知足,跟张廷玉这样,乾隆就不大乐意了。
他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又道:“那你觉得,张廷玉这事该怎么办?”
永璋想了想才道:“皇阿玛,张大人毕竟是最后一位辅政大臣,之前确实有汗马功劳。如今这样,恐怕是身边有小人怂恿,张大人又有些病糊涂了,才会到皇阿玛跟前来胡言乱语。”
乾隆眯了眯眼,看着永璋,忽然笑道:“不错,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挥挥手,示意道:“你分好这些折子,就可以回去歇息了。”永璋点点头,继续拿起手边的折子看一看内容,若是重要的就放在前边,没那么重要的就放在右边,然后继续看下一本的。
哪怕刚才乾隆问了那么多话,永璋回了就回了,回答完之后,又专心落在手里的折子上,仿佛丝毫不在意刚才自己跟乾隆说了什么。
这就证明,永璋确实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好忐忑的,态度轻松平和得很。
乾隆心里满意,永璋不愧是沐瑶的儿子,果真跟她一样,有话说话,不扭捏不藏私,还淡定得很。
李玉对三阿哥也是佩服的,能让暴怒的乾隆那么快平静下来,甚至还笑了,除了纯贵妃之外,就只有三阿哥能迅速做到了。
等永璋看完折子回去,乾隆才吩咐太医院,派了院首去张府看看张廷玉。
然后院首回来就道张廷玉病了,如今有些迷迷糊糊的,需要卧榻歇息,身边也得人仔细伺候才行。
长辈病了,小辈们轮流精心侍疾是应该的。
乾隆就下旨,让张家人留在府里,轮流照顾好张廷玉,务必让他好起来。
至于张廷玉什么时候病好,这不是院首一句话的事吗?
而且院首也没说是什么病,只说糊涂了,就是张廷玉年纪大了。
老了,又怎么能彻底好起来呢?
张家人被约束在府里,张廷玉跑到御书房里让乾隆生气的事传出去,很多人只觉得是张廷玉老糊涂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皇帝不快。
然而乾隆不快归不快,转头觉得不对劲,还是让太医去张府给张廷玉看看,很是关心这位老臣了。
永璋回来跟沐瑶用饭的时候,只隐约提了一下,沐瑶就知道此事了。
不外乎是一石二鸟,把张家人关起来,又保住了乾隆的名声,不至于说他苛责四大辅臣。
这么厉害的主意还是永璋提出来,沐瑶狠狠夸了儿子几句,只觉得骄傲极了。
永璋原本不打算跟沐瑶说的,就怕乾隆跟沐瑶提起,沐瑶一概不知情就不好了。
而且他当时就在御书房,想必很多人会来找他或者找沐瑶旁敲侧击消息,总不能让沐瑶一无所知的。
哪知道沐瑶听过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夸自己。
永璋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脸颊都有点红了,吃完饭就赶紧溜了。
沐瑶在后边笑了起来,只觉得儿子大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好逗弄。
乾隆过来的时候远远就听见沐瑶的笑声,不由问道:“什么事叫你这般高兴了?”
沐瑶等他落座,奉上热茶后才笑着道:“这不是永璋帮上皇上的忙了,我就夸了他几句,这孩子脸皮薄,整张脸都红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乾隆想到永璋被夸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也是笑了:“确实,他出的主意不错。如今张家人不能随便跑出来,还找不到借口了。”
毕竟宫里的太医到府上来给张廷玉看病,他们都没借口说张廷玉不舒服,要在外头请大夫的话了。
药材都是宫里一车车送进张府的,连煎药的药童都送过去了,可谓是极为周到了。
张家人只需要轮流给张廷玉侍疾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食材都让人送去府里了,他们完全不需要做什么,就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外人看着只觉得乾隆对张廷玉这位老臣真是仁义至尽,连张廷玉惹得乾隆不快,他都能放下,先好好关心这位老臣,还如此周全,张家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只能捏着鼻子,给关在府里给张廷玉侍疾,要真妄想出去,恐怕要被人指着脊背骂他们不孝顺了!
永璋这主意确实好,正大光明的阳谋了,很得乾隆欢喜。
他侧头笑道:“确实是你教出来的孩子,尤为聪慧,还会为朕分忧。”
这话叫沐瑶笑道:“皇上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不过永璋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的孩子有不聪慧,不为皇上分忧的吗?大阿哥和二阿哥在吏部和户部,想必也是极为勤勉的。”
乾隆想想那两个儿子,于是就点头道:“确实如此,都是好孩子了。”
还以为张家就此偃旗息鼓,安分起来,哪知道他们就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
药童被院首留在张家,自然就是个小内应了。
很快这位药童就出来指责张家小辈懒惰,伺疾的事都丢给下人去做不说,他们还怂恿张廷玉出门,若是能进宫拜见乾隆就更好了,实在不行,跟同僚们见见面也是可以的。
这就让乾隆十分不悦,在早朝的时候道:“张爱卿身子不适,为这些小辈们再三走动,不顾自己的身体,只想着给他们谋一个好前程。朕看在张爱卿的份上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是越发过分了。”
“也罢,张爱卿无法管束住族人,一而再再而三,丝毫不知道安分守己,就此罢免张爱卿进太庙之事。”
张廷玉心心念念进太庙,居然这就给弄没了,听到消息后两眼一翻就给晕过去了。
家里人还想着张廷玉知道后,出去哭一哭,乾隆可能会收回成命。
可惜张家门口的侍卫多了不少,说是为了保护张廷玉,免得被家人怂恿出门,身子不适很容易出意外,还是侍卫留下劝阻为好。
张廷玉的四个儿子都已经入朝廷为官,这次他们四人在前年和去年分别被派去外地,等得知消息的时候,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们出远门,族人们主动上门来要照顾张廷玉,几人倒是没有多想。
哪知道老父亲年迈后开始糊涂,竟然被族人们怂恿,犯下大错呢!
好在乾隆没有迁怒到张廷玉四个儿子的意思,毕竟这四人才学才干都不错,一直兢兢业业办差。
沐瑶感慨张廷玉这个老臣,想必是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
正巧身边的族人一个个花言巧语,让脑子迷糊的张廷玉被怂恿着进宫,跟乾隆说这样的话来,倒是可惜了。
毕竟张廷玉小心翼翼多年,才成为辅政大臣最后一人,哪知道被族人这么一闹,变得晚节不保了呢!
张廷玉不但老年痴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没熬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四个儿子赶回来为张廷玉处理后事,除了申请丁忧之外,就是收拾那些撮合张廷玉的族人。
乾隆在张廷玉去世后还是松了口,让他依旧能享配太庙,叫张廷玉的四个儿子感激涕零。
沐瑶感慨帝王之术果真是熟知人心,乾隆前面因为张廷玉犯错而罢免了太庙,却在张廷玉去世的时候又愿意恢复,这自然让张廷玉的四个儿子感恩戴德之余,以后更是忠心耿耿为他办差了。
而且从康熙开始,丁忧服丧此事就越来越短,改为三个月内,百日服丧。
当然官员想服丧三年也是可以的,朝廷却规定,如果超过三个月,会有两种惩罚。
一是再也不能升迁,二是扣六个月的俸禄。
再就是,这三个月服丧期间也不给任何俸禄。
这样再扣六个月,品级低一点和出身不够好的官员直接就要吃西北风了,也就不敢硬生生服丧三年,让朝廷也能继续运转起来,不至于因为服丧的太多而缺人手了。
雍正和乾隆都延续了这个措施,还更为灵活。
比如张廷玉这四个儿子就可以轮流来服丧,而没有规定他们一次性四个人一起服丧三个月。
毕竟他们手里的差事还没做好,有些进度快一些,有些才刚开始。
互相商量几下,几个兄弟就能轮流来,也不耽误正事了。
因着张廷玉的事,永璋回答得漂亮,休息日在御书房整理奏折的时候,乾隆偶尔也会问他几句。
有些永璋能回答,有些他想不出头绪来,就实诚告知了。
乾隆还是很喜欢这个坦诚的儿子,按照永璋这个年纪,学问还不错,刚进御书房没多久,对政事不算很了解。
能回答的都说得不错,不会的就照实说,要是不懂装懂,反而叫人厌恶了。
而且无知是不能遮掩的,乾隆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的人了。
好在永璋没有这个毛病,而且年纪小,在乾隆面前尤为坦然。
乾隆很喜欢永璋这个态度,偶尔永璋回答不出来,他也会耐心指点一二。
永璋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让乾隆很是欣慰。
再过几年,永璋也能加入到两个哥哥当中,去各部门卫他分忧了。
永璋不知道乾隆心里已经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却也觉得在御书房里,哪怕只有半天功夫,也能学到不少,还能通过奏折了解外头的事。
最近的大事就是傅恒打了一场胜战,干掉了敌方将领,然后长驱而入,直接把敌方首领给干掉了。
首领的儿子被傅恒手里的新武器吓破胆,很快就带着底下人来投降。
这场战役破天荒一年多就结束了,傅恒也能班师回朝。
乾隆很是高兴,晚上拉着沐瑶喝酒。
沐瑶只喝了几杯就有点头晕了,乾隆自己就把两坛酒水都干掉了,还精神奕奕的,她也不得不佩服。
等她醒来,素纹已经准备好醒酒汤,沐瑶喝完后才感觉舒服一些。
沐瑶吃过早饭,却听小豆子说,郎世宁让人送了两幅画来,给她看看。
她倒是不惊讶,毕竟郎世宁偶尔也会送画来,他们两人如今说是师徒,更像是画友了。
如果两人画了什么满意的作品,都会送过去给对方看看,品鉴一番。
不过沐瑶的画技越发厉害,郎世宁已经很久没有怎么评点过,也确实没什么能挑剔的。
沐瑶让人送了两幅画进来,两个小宫女捧着画,她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郎世宁的画作,不由奇怪道:“朗先生可说了,这是谁画的?”
这两幅画不管颜色和线条,都能看出稚嫩来,估计出自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手上。
果然小豆子就道:“朗先生说了,若是娘娘问起,就告知一二。是朗先生的教会送来的两幅画,是一对年纪不大的姐弟,弟弟很有天赋,姐姐的匠气就更重一些。”
不用说,郎世宁是看中这对姐弟,打算收了弟弟做徒弟,如今也是问一问沐瑶的意思。
沐瑶看着画作,倒是能分得出两人的风格来。
左边的更严谨一些,画作里头没那么多含糊的渲染,而是画得十分清晰,细节方面相当注重了。
右边的就要含糊一点,意境却要更别致。
她就感兴趣问道:“这左右两边的画作,哪个是姐姐画的,哪个是弟弟画的?”
跟沐瑶猜的一样,左边是姐姐画的,右边是弟弟画的。
沐瑶对这个姐姐倒是很感兴趣,就让人把她叫进宫里来见一见。
姐姐果真年纪不大,只有十来岁,弟弟只怕年纪更小一点了,她有点怯生生的,到了景仁宫,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沐瑶柔声问了问,得知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木棉,弟弟叫木德。
两人早年丧母,后来丧父,亲戚不养,吃百家饭勉强长大,就去教堂当杂工,跑跑腿,帮忙打扫之类的,勉强混个温饱。
也是两人看过别人作画后,就能摸索着画得不错,才被收下来正式学画,如今才学了两年,就被推荐到郎世宁跟前了,确实天赋极为不错。
沐瑶让木棉画下外边常去的一个地方,木棉拿着炭笔,眼神很快专注起来,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而是变得镇静了许多。
没多久木棉就画好了,跟沐瑶想的一样,这画在郎世宁眼里是匠气,在她眼里就是务实了。
“你的画确实匠气十足。”
这话一出,木棉肉眼可见沮丧了起来,很快又听沐瑶说道:“不过倒是很适合做勘察,然后画出来。”
木棉不但对去过的地方能过目不忘,甚至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够细致画下来。
如果还没有照相机,木棉这双手画下的就跟照片差不多了。
沐瑶有个想法,就是把如今漂亮的圆明园画下来,让后世的人能够看见。
不管以后圆明园会不会被破坏,经过长久的岁月,后人很可能会把圆明园有所改建,不是如今她所看见的一样。
沐瑶只希望自己如今看见的这个园子,几百年后依旧展现在人前,让众人惊叹。
但是要画下整个圆明园,倾她一生,很可能都画不完。
而木棉,就是最适合的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