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路上还好,只是乌云越发多了,密密麻麻就在头顶,随时都可能下雨。

沐瑶想着下雨就算了,要是打雷,那他们在半山腰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真可能给劈中。

不过如今都到这里了,不上不下的,下山就太远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

好在天公还是作美的,直到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山顶,这才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来。

泰山上,碧霞祠的人已经等候多时,连忙迎着一行贵人们进去避雨。

太后自是虔诚,让嬷嬷帮着收拾了一番,用帕子把头上沾的一些水珠给擦拭掉,又整理好衣裙,这才上前拜碧霞元君。

外头的雨势却越发大了起来,哗啦啦的雨声传进来不说,隐约还能听见天边的雷声。

沐瑶进来后也被素茹和素纹伺候着擦掉身上的水珠,擦拭了发梢,转头听见雷声不由大吃一惊。

高贵妃收拾好后凑过来小声道:“外边竟然打雷了,若是下雨久了,咱们岂不是不能下山,只能借住在此处了?”

行宫在山脚下,他们若是不下去,确实就只能借住在碧霞祠。

但是尴尬的是,这里只有女居士。

太后带着嫔妃们能住下,但是乾隆就不能了。

总不能让乾隆冒雨下山,那就太危险了一点。

毕竟下过雨后,石阶全是水,十分湿滑。

哪怕轿夫们熟悉山路,这时候都是不敢下山的,免得发生意外。

连绵不绝的阶梯,要真摔下去恐怕小命难保了。

所以高贵妃忧心忡忡,总不能把这里的女居士都赶出去,好腾出地方来给乾隆住吧?

不说地方过于简陋,恐怕乾隆自己也是不乐意的,就是女居士们出去,又能住到哪里去呢?

沐瑶看着外边的天色,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可能真的停不下来,也忍不住发起愁来。

乾隆注意到两人站在门边嘀嘀咕咕的,过来听见一两句,不由笑道:“你们可别站得太靠外了,免得那雨水都被风吹进来,打湿了衣裳就不好了。”

沐瑶和高贵妃都不是特别强壮的人,乾隆有些担心,就一手一个牵着她们往后退了好几步。

沐瑶就扭头问道:“皇上不担心吗?要这雨一直停不下来,岂不是要住在此处了?”

乾隆就笑道:“这有何难,后边不能住,朕就住在前边,就是要打扰碧霞元君了。”

闻言,沐瑶眨眨眼,这确实是个好去处。

后边是女居士的住处,确实不好让乾隆住下,但是前边大殿的话,跟碧霞元君告罪后,让乾隆暂时留宿一夜倒是没什么问题。

乾隆又看着外头道:“而且这雨若是不停下,那就是想留住朕罢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沐瑶听着就笑了,确实贵人出行必然有风雨,乾隆如今上泰山就下雨,的确是莫大的贵人,下大雨算得上是极华丽的欢迎仪式?

乾隆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笑道:“就看泰山想不想留下朕了,不想的话,想必下午就会停下。”

欢迎仪式而已,没必要弄一整天,半天就差不多了。

沐瑶发现乾隆的心态还挺乐观的,看着外头黑压压一片,这雨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乾隆还觉得下午很可能会停雨了,不然也无妨,留下就是了。

在大殿里自然不能过于随意,更不可能搬来桌椅看雨喝茶。

沐瑶和高贵妃就跟在太后的后边,一起拜一拜碧霞元君。

她闭上眼,心想着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了。

来了这边以后,苏家和睦,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自己在宫里也没什么好烦恼的。

只盼着孩子们健康平安长大,长命百岁,然后沐瑶以后也能活得久一点,看着孩子们成婚生子,然后有乖巧可爱的孙子孙女们。

光是想想,沐瑶就觉得挺不错了。

她抿着唇笑了一下,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想着三个愿望的话,最后一个是希望尽快停雨,让他们不必留在泰山上打扰碧霞元君了,又叫居士们很是拘束和尴尬。

离开没地方安置,不离开又不可能跟贵人们挤在一起。

总归他们下山,才让居士和跟着来的山东官员们能松一口气。

沐瑶睁开眼,觉得自己的愿望可能有点多,只盼着碧霞元君真听见了也别太介意。

她站起身,让出位子来给后边的娴妃,却发现娴妃扭头呆呆看着外边。

沐瑶奇怪道:“曼音,怎么了?”

娴妃这才回过头来笑道:“雨忽然变小了,很快就要停下来了。”

这就算了,她话音刚落,外边雨稀稀拉拉慢慢停下之后,竟然开始放晴了。

沐瑶心想这就是强阵雨,雨势来得又快又急,走得也快,简直是来去无踪了,就笑道:“这样也好,咱们等会就能下山了。”

太阳晒一晒台阶,就没那么湿滑,他们自然就能平安下山的。

高贵妃也是满脸惊喜,就问沐瑶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竟然闭着眼睛也在笑了?”

沐瑶没想到被她看见了,有点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就是许愿的时候太高兴,不知不觉嘴角就笑起来了。不过我最后还许了愿,盼着雨快停下来,这就停了,看来碧霞元君还是很灵的。”

高贵妃满脸惊讶道:“那确实很灵验了。”

沐瑶这话不知道怎的就传到乾隆耳边,他就笑道:“确实灵验,你也是,难得许愿,怎的许这么小的愿望,不就轻易达成了吗?”

这话叫沐瑶好笑,难道愿望不容易达成才好了?

她许了三个愿望,能立刻实现一个,就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愿望,自己也可以继续努力努力不是?

沐瑶就笑道:“毕竟我如今什么都不缺,许的愿也是盼着身边人能健康平安长寿,别的也就没了,于是就想着要是停雨了,皇上等会就能去岱庙,今儿就能下山,不耽搁在山上,也能更顺利一些了。”

乾隆想到她许区区三个愿望,竟然有一个还是专门许给自己的。

再就是其他两个,恐怕都跟他有点关系,心下一暖,搂着沐瑶的肩膀就叹道:“你啊,就是太实心眼了一点,该为自己多想一些才是。”

不过沐瑶许愿如此灵验,让太后也十分激动,很是拜了又拜。

女居士们也是微微一笑,说沐瑶跟碧霞元君十分投缘了。不管沐瑶是不是真的跟碧霞元君投缘,只是这天气确实肉眼可见变好了。

不但放晴了,甚至慢慢变得晴空万里,下午的时候就再也没下雨。

乾隆也得以下山去岱庙和孔子庙,一点都不耽误事了。

他去孔子庙的时候,因着孔子庙刚修缮好,穿过大成门,远远就见一道红绸包裹的石柱,将雄伟的大殿衬得更是庄严肃穆。

乾隆看着颇为满意,祭拜之后回来,想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石柱忽然就用红绸来包裹,石柱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派了粘杆处的人私下去查了一下,才发现当地巡抚修缮孔庙的大成殿,大殿檐下有二十八根石柱,绕殿一周。

其中有十根石柱,特意请了手巧的老工匠刻下浮雕,是双龙腾云而起,上有云霞,下有波涛翻滚。

最妙的是浮雕之间还有缝隙,晴天的时候阳光透入石柱之间,两条龙仿佛腾空而起,周身光芒环绕,似是要活过来一样,实在精妙极了。

这样的石柱该是叫乾隆看了也赞不绝口的,唯一的问题是,巡抚一时大意,没有测量好尺寸,双龙石柱的高度比皇宫还高。

皇宫也有双龙石柱,外边的龙石柱居然比皇宫的还高,这就坏了规矩。

但是乾隆都已经快到了,他们这才忽然发现问题,只好急中生智,用红绸把石柱包裹起来,外头看着就像是普通的石柱一样。

乾隆皱着眉头有些不悦,这些臣子来回查验后,竟然还出了这样的纰漏来。

要不是他当场没发现,不然拆掉红绸的话,就要闹笑话了。

沐瑶正吩咐素纹去厨房送膳食来,见乾隆皱着眉头看手里的密折,就没有太靠近,而是转身去泡了一壶茶送过来。

乾隆没察觉是什么,低头抿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不对,这才抬头挑眉道:“这是罗汉果茶?怎么,你又发现朕不高兴,要下火了?”

沐瑶好笑,指着眉心道:“皇上这里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哪里就能看不出来呢?若果不是什么紧要事,皇上不如放一放?心情不好,等会用膳也就吃什么味道都不对了。”

乾隆这才笑笑,拉着她坐下道:“倒没什么紧要的,就是这石柱弄得高度不对,如今砍掉也不行,留着也膈应,着实让朕有些苦恼。”

这石柱都已经做好了,砍掉的话,那就不美观了,但是留着,又比皇宫的双龙石柱更高,就让乾隆一时不知道该拿这边的石柱怎么办才好。

沐瑶听乾隆的形容,倒是个设计极为精妙的石柱,是工匠们的心血了,就这么毁掉着实可惜,但是留着又膈应乾隆。

在皇宫之外的龙石柱竟然更高一点,这不是代表皇宫里住着的龙不如外头的吗?

这种事帝王最是忌讳,沐瑶斟酌了一会就道:“这石柱上边是彩霞,下边是海浪,双龙从海里腾空而起,飞往满布彩霞的空中。皇上,不管砍掉那一段,那就不美了。”

砍掉海浪,不就让双龙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了吗?

砍掉彩霞,双龙要飞去哪里不就不清楚了?

上下不能动,中间更不能动了,双龙切哪里都不对的!

乾隆也是苦恼此事,就听沐瑶又道:“倒不如让皇宫里的工匠想想法子,把石柱加高一些,这比砍掉要容易得多了。”

就是不知道工匠有没法子把石柱加高,还要黏上去之后毫无痕迹。

乾隆想了想就道:“也罢,宫里的石柱也很多年了,很该换一换才是,就让工匠加高一寸,这边就不必改了。”

为了遮掩这边的问题,还要皇宫那边换掉石柱,让他心里十分不快。

好歹有沐瑶在身边安抚,乾隆暂时就先放过这边的臣子了。

沐瑶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暂时能相安无事。

哪知道隔了几天,乾隆去孔林祭礼,经过洙水桥的时候,看见南面的桥身上落款是“清雍正十年”几个字。

他走过去后,不经意再回头一看,却看见桥身背面的“明嘉靖二年”的字眼,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这中间差了两百多年,怎么南北桥梁两面的字眼竟然不同?

乾隆当时不动声色,回头派人去查,才发现雍正十年的时候,洙水桥被下命重新修缮。

当时修缮之人私吞了修缮的银钱,只让工匠修改了南边最显眼的字眼,偷梁换柱,就仿佛已经修过一样。

因为修缮工程不大,北面又在桥梁背面,要不是乾隆今儿站的位置刁钻,也不可能看见,所以至今竟然没人发现。

先帝时候的事,如果明面上追究的话,就要坏了先帝的脸面。

乾隆让人追查到修缮桥梁之人,早就已经告老还乡,还是衣锦还乡来着,顿时就更生气了。

如果就这么放过这人,乾隆感觉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此人敢伸手一次,就绝不会只有一次。

果不其然,虽然费了点功夫,然而还是追查到这人还贪污过赈灾款项,还是乾隆刚登基没多久的时候做下的。

当然对方不敢吞掉太多,对赈灾款项只伸手拿了很小一部分,但那也是拿了!

既然是乾隆登基之后的事,就不会牵扯到先帝,他就下命把此人押入大牢审问,并私下跟大理寺那边发了密折,要求严惩。

大理寺自然不敢轻判,用的是最重的刑罚,一家大小流放三千里不说,九族三代内都不能科举为官。

这惩罚可谓太重了,乾隆还在泰山的行宫没回去,雪花一样的折子就被送了来。

沐瑶看着一箱箱的折子被好几个太监扛进去,看他们的手背青筋凸起,就知道这箱子肯定塞满了。

也不知道乾隆做了什么决定,让朝臣们直接炸锅了,疯狂写折子来抗议?

反正沐瑶对政事从来是不插手的,听都不听,今儿也是乾隆叫她到书房里喝茶。

只因为书房的窗户对面是一片湖,湖里连绵不绝的荷花正是盛开的时候,乾隆就邀沐瑶来赏花喝茶了。

可惜美景在前,一箱箱的折子送过来,乾隆被打断后,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挥挥手吩咐道:“李玉,把这些折子抬到隔壁去,别碍了朕的眼。”

李玉只好应下,又让刚搬进来的太监把箱子重新搬去隔壁,也是够辛苦的了。

沐瑶还想着乾隆如果要打开箱子来处置这些折子,自己就该避嫌才是。

如今箱子被抬走,她就没起身离开,而是安抚道:“皇上莫生气,气坏自己的身子骨就不好了。”

乾隆叹道:“这些臣子一看同僚被重罚,于是一个个就胆战心惊,写折子来求情,生怕他们也会被朕责罚。你说,他们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这才害怕了?”

这话沐瑶不好接,不过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要不是做了亏心事,这些大臣怎么就疯狂写折子来求情呢!

不过是担心如果以后自己东窗事发,可能比如今的同僚罚得还重,哪能不害怕,这会儿只能努力替同僚求情,可不是为了以后的自己脱罪打基础了?

如果乾隆这次松口轻饶了,那么大臣们就能放心下来,以后能继续胡来了。

乾隆见沐瑶没接话,但她的神色很是赞同的样子,这才微微笑道:“你也觉得朕说的对吧?不做亏心事,怎么怕做过亏心事的人惩罚太重了呢?”

“而且看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叫朕还以为自己冤枉了好人呢!”

沐瑶抿唇忍不住笑道:“皇上心善,朝臣们以为求求情,就能让皇上改变主意了。”

乾隆也是这么觉得的,叹气道:“还是朕表现得太和善了一些,才叫臣子们一个个蹭鼻子上脸了。”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外边的荷花,又扭头笑道:“你之前不是请慧娘和娴妃一起办了一场荷花宴,这里的荷花正好,林御厨不是跟着来了,让他再办一场。这回朕也要加入进来,尝一尝这荷花宴的菜式了。”

沐瑶见乾隆的心情竟然好转了一些,自然没有不应的。

就是她看着外边的荷花确实被花匠们精心养的,正是最美的时候,乾隆不是赏景吗,怎么也跟自己一样想到吃去了,要把这些荷花摘下来吃掉,这不是辣手摧花了?

见沐瑶困惑的样子,乾隆就笑道:“这花也不会全摘了,让人只摘边上的去做菜,余下的还是能继续赏的。”

要全摘了,哪个脑子进水了吗?

沐瑶想想也是,就欢天喜地跟乾隆告辞,一边告知高贵妃和娴妃,一边给林御厨吩咐下去了。

乾隆去各处祭拜,她们这些嫔妃是不会跟着的,都是带着臣子们去的。

高贵妃正闲着呢,听说沐瑶要办荷花宴,自然就没有不应的。

娴妃也是如此,又看出沐瑶正好从乾隆的书房过来,就问道:“是皇上出的主意?”

沐瑶点头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住曼音,正是如此。皇上正赏花呢,忽然就提起办荷花宴的事来。估计上回咱们办的荷花宴没请皇上,皇上也是好奇得很。”

听说乾隆要加入进来,高贵妃就更高兴了:“上回荷花宴的菜式就不错,也不知道林御厨能不能多做几个更特别的菜色来。”

林御厨再不能也得能了,他绞尽脑汁,琢磨出几个新菜来。

然后他先做出来,让厨房里的人尝了一遍,感觉味道不够好的,再重新调整后继续做一回。

反复做几次之后,味道终于可以了,林御厨才敢让贵人们吃的。

只费了几天功夫,林御厨就表示荷花宴准备好了,第二天就能办了。

沐瑶自然亲自跟乾隆说了一声,见他的心情十分不错,就笑道:“皇上这是知道荷花宴上多了几个不错的新菜,心情变好了起来?”乾隆抬手点了点她的脸颊,好笑道:“朕可没那么馋,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对,朕这心情确实变好了。”

把先帝时候贪墨的人拿下,他哪能不痛快了?

再就是那些求情之人,乾隆派人查过后,有几个还跟这人曾经共事过的。

哪怕当时品级不高,却也是跟着底下打下手了。

他仔细派人一查,果然这几个人跟着对方伸手,虽然拿的银两就更少了,却也是拿了不是?

乾隆连夜派人送去密折,让这几个人私下单独看了。

看完之后,这几人一反常态,不像之前那样帮着求情,而是开始抨击起对方来,又数落对方的罪状,让其他朝臣们直接就懵了。

这几人反水得太突然,其他人把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大理寺还抛出几个人提交的证据来,证据确凿,对方确实犯了不止一个大错。

朝臣们这才偃旗息鼓了,然后发现之前叫得最凶的几个人竟然辞官回乡。

他们正值壮年,竟然纷纷辞官回家,着实有些古怪。

但是他们不但回乡了,回去后还举家搬迁,让人根本就寻不着。

当然寻不着了,这几个人和家眷都被乾隆派人送去了隐秘之地,还改名换姓了。

这是乾隆给几人的承诺,他们犯的错还算小,如果愿意出面的话,就勉强宽恕一二,只换个地方重新来过罢了。

几人能留住自己和家眷的性命,哪里有不应的,更是内疚不已,躲在家里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乾隆自然还留了人盯着他们,若是安分守己就算了,若是安分一阵子又想闹腾,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好在这几个人被吓破胆,一点都不敢忤逆乾隆的意思,让改名换姓就改了,以前的亲戚都不敢认了,只安安分分过日子。

朝臣们不再派人送折子来打扰他了,乾隆能心情不好起来吗?

荷花宴的时候,就连高贵妃和娴妃都看出乾隆的心情不错了,高贵妃还一个劲给他夹菜:“皇上,这道荷叶香饼很是不错,来尝一尝?”

这荷叶香饼用的是荷叶最嫩的部分,切碎焯水后加入面粉和鸡蛋搅拌均匀,煎成饼就是了。

吃着有淡淡的荷叶香气,又有鸡蛋的香味,既简单又好吃,还下火了。

荷叶糯米蒸排骨是沐瑶最喜欢的,吃了好几筷子,也给乾隆夹了一些。

还有一道荷叶蒸鱼就很得娴妃喜欢,荷叶把鱼包起来,鱼肚子里塞了姜葱和酱汁,隔水蒸了之后,鱼肉里带着一丝荷叶的香气,清爽又不腻人。

另外有一道炸荷花,是林御厨想出来的新菜。

炸过的荷花色泽金黄,炸的时候得小心仔细,让荷花还保留原来的形状,微微翘起一点,摆盘的时候仿佛就是一朵盛开的金色荷花了,煞是好看又好吃。

吃着香脆,又清火祛燥。

再就是荷叶饭、荷叶鸡、荷叶粉蒸肉、清蒸莲子和莲藕排骨汤,每一样味道都是极好的,荷花宴让众人吃得相当痛快了。

最让高贵妃期待的,自然是庙会了。

不是圆明园里面那个仿的庙会,而是真的庙会。

虽然她们不能加入到百姓的热闹当中,跟他们一起逛庙会,却也能在搭起的三层高楼上,远远眺望底下的街道,把热闹一览无遗。

高贵妃有些遗憾自己不能下去,哪怕乔装打扮也是不行。

沐瑶就笑道:“慧娘这张脸一下去,恐怕百姓都不敢走了,以为是哪个仙女娘娘下凡来了。”

被她一打趣,高贵妃心里那一点郁闷是烟消云散,红着脸轻轻推了推沐瑶的胳膊道:“你这话别说我,就是你下去了,也一样被当做仙女娘娘的。”

娴妃在旁边抿唇笑着,高贵妃也道:“曼音你也是,别只顾着看我们两个的笑话了。”

几人笑闹了几句,坐在上头继续看着底下的热闹。

跟仿庙会不一样,这里就要热闹得多,卖小东西的也就更多了。

除了茶铺之外,最多的就是卖香的,多是买了就上山去拜碧霞元君的。

另外有卖小首饰的,梳子、簪子等等,当然不是宫里的好货色,而是平民百姓用的,多是普通的木头做成。

还有绣着福字的小鞋子,带着福字的绣球等等。

高贵妃目不转睛盯着的,更是底下耍杂技的。

他们离得有点远,周围却有不少人。

高贵妃指着前面道:“仿佛有个猴子爬上爬下,他们就不怕猴子也离开自己身边就跑了吗?”

娴妃就答道:“该是从小养熟的猴子,自是不会离开,因为离开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了。”

从小被人养大,自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在外边找吃的了。

有人供养,猴子自然不愿意离开的。

沐瑶也是附和道:“确实如此,这猴子只怕都当人是自己的亲人了。”

看看杂技的,大多是让猴子爬杆子,爬得很高,然后打几个跟斗下来,周围百姓就叫了几声好,扔了几个铜板过来。

这着实有点小儿科了,不过远处还有吐火的,还有人在两根柱子中间挂着一根线,在上面走得利落。

高贵妃一时看着左边,一时看着右边,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好,恨不得后边多两双眼睛了。

沐瑶看着她忙碌的样子不由好笑,然后注意到有些之前买了香的人兴高采烈过去,如今才多久,这么快就下来了?

但是一个个神色十分沮丧,显然没能上山。

她扭头看了眼小豆子,他换了一身普通的长衫,很快装作不小心碰到对方肩膀,忙不迭道歉之后,用一张巧嘴套近乎,然后旁敲侧击问出话来了,对方却丝毫没察觉到。

小豆子回来后,低声禀报道:“娘娘,上山拜祭碧霞元君的路上要给路钱。往年只需要这个数,如今却是翻倍了,她们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就被拦着,然后赶下来了。”

特意一大早从远处赶来,就因为路钱增加不让上山,着实过分了一点。

沐瑶皱了下眉头,就问道:“小豆子你去打听一下,这路钱是一直都有的?哪怕是往年那个数目,对百姓来说也太多了一些。”

这么一笔钱,平民百姓节省点,用两三个月都足够了。

如今居然还敢翻倍了,简直过分极了!

小豆子果真是打听消息的人才,很快就在附近铺面找了几个当地人,口甜叫了叔叔婶婶伯伯,很快问出来了。原来这路钱从宋朝开始就有了,只是还不成气候,等明朝的时候才被官府统一管理。

也不叫路钱,而是叫香税,是官府的正当营收。

高贵妃在旁边皱眉道:“皇上知道这个香税吗?若是知道,官府是正当营生,忽然加了价钱的话,就没提前知会来庙会的百姓,让人白跑一趟了?”

哪怕加价了,也得提前告诉百姓才是。

不过沐瑶也明白,一来交通不够便利,又没有通讯设施,要通知下去估计十分费时费力,官府估计就不乐意做了。

二来官府可能是临时起意,毕竟乾隆前脚才上泰山参拜,今年山上还有帝王的龙气在,跟往年不同,自然要加了香税,才能衬托出帝王上过泰山的不凡来。

这哪里是官府,是奸商吧!

最后这钱还是要送到户部去的,等于是进了乾隆的口袋,官府自认没有违规,当然就能死要钱了。

若是百姓质问一句,官府估计比他们还不乐意,觉得这钱加得太少了一点。

沐瑶就道:“不管皇上知不知情,总归要跟他说一声才是。”

乾隆就在楼上陪着太后呢,她就让小豆子上去说一声。

若是乾隆知情,那就当作她们多管闲事了一番,好歹也要说一说的。

很快小豆子上去,乾隆却跟着下来了,脸色有些不悦道:“朕记得这香税从明朝时候登记在册,上面就只写着一钱,如今也还是一钱!”

沐瑶眨眨眼,哦豁,当地官府竟然把这个香税加了五倍不止,还光明正大收进自己口袋去了?

这个香税实在太小了,跟其他税收不一样,着实不起眼。

因为庙会只有春秋的时候办,泰山又是春天庙会的时候才会开放,让百姓上山,所以香税每年只有一次,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一年就一会,每次收的虽然不少,对京城的官员来说却不多,加起来的金额自然也不大,就没多留意,看看账本,核对一下就算了。

乾隆的记性极好,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他曾经看过账本,自然明白上面依旧写着一钱。

这么点钱,对百姓来说还能承受,加上五六倍的话,那就另当别乱了。

而且当地官府竟然把这个钱瞒下来,乾隆就更不能忍了。

乾隆转身就吩咐李玉,让御林军把当地官府直接全部拿下,另外把拦在泰山的差役也拿下,让人守在那里:“叫他们跟百姓说,以后香税都不用收了。”

就这么点钱,他还没放在眼内。

而且今年上泰山的百姓尤其多,很多是冲着乾隆今年上泰山来的。

乾隆当然不想这些百姓失望,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竟然不能上山,简直岂有此理!

当地官府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百姓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上山路上的差役换了人,一个个和蔼得很,告知他们今儿开始上山的香税免了,是皇上的旨意。

这才第一天的庙会,很多赶来上山却被赶走的人都没走远,消息跟插上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很多人连忙往回走,脸上都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谁得知高楼上坐着的就是乾隆,于是一个个经过的时候都诚心叩拜一番,这才离开。越来越多人靠近高楼,乾隆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也就笑了笑。

李玉担心人群聚集太多,叫乾隆深陷危险就不好了,于是小声提醒,想让乾隆移驾回去行宫。

乾隆却坐下了,挥挥手道:“朕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了,不急着回去。”

李玉无奈,只能叮嘱御林军守在底下,绝不能让人上楼来,更别提是靠近了。

沐瑶坐在乾隆身边,看着底下的盛况,明白最是喜欢大场面的他,哪里舍得错过这样的场景?

比起干巴巴的万民伞,哪里有万民当场感激来得痛快了?

她发觉乾隆偶尔有点孩子气,反倒永璋都比他来得成熟了。

等乾隆终于看够本,准备离开,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路来,让马车能够顺利过去,更是虔诚叩拜,口中喊着万岁。

乾隆是高兴了,那些押入大牢的当地官员就郁闷了。

他们莫名其妙被关起来,后来得知是香税的事东窗事发,竟然怀疑是官府里的人私下跟乾隆告发,才被发现的。

于是一个个互相怀疑,还彼此告密起来。

乾隆让御林军的人去审问,没半天就带着一叠厚厚的口供回来。

他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互相攀咬,把对方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一个比一个无耻了。

乾隆感觉多看两眼,眼睛都要瞎了,示意御林军接手,这种人就不必带回京城审问那么麻烦,直接让后来接手的人审问就是了。

他思索了一会,把附近的官员琢磨了一遍,最后把郑板桥调过来了。

郑板桥之前被提拔,后来调任到山东境内,也不是很远的地方当知府。

乾隆索性一纸调令,把郑板桥弄过来处理这边的烂摊子了。

郑板桥接到调令整个人都是懵的,也只好赶紧收拾包袱赶过来。

不过等他过来的时候,乾隆已经把泰山游历了一番,也到了回去京城的时候了。

只是乾隆还让人留了话,打算从国库出一笔银子来修上山的路。

不然下个雨,这山路就不能走了,着实叫人郁闷。

郑板桥自是替当地百姓感恩戴德,一来给百姓多了个挣钱的营生,修路必然需要壮丁,二来山路修好了,不说乾隆以后上山容易,上山的百姓也要容易得多了。

高贵妃满脸不舍,恨不能多留一段时间。

沐瑶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乾隆多喜欢泰山啊,后边还要来很多次呢!

她上船后看着底下滚滚河水,想到历史上的皇后就是在去泰山的船上病逝的,如今皇后没跟着来,却在京城里过得好好的。

沐瑶抬起头来,就笑道:“咱们上回赌了舒贵人能抄多久,如今也有半年了,我们竟然是谁都没赢了。”

高贵妃也感慨道:“是啊,舒贵人比我想象中还能忍。”

娴妃笑笑,摇头道:“我倒觉得她不是能忍,而是必须忍。”

闻言,沐瑶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道:“曼音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赶紧告诉我们?”

高贵妃也凑过来了,连连点头道:“就是,曼音话不要说一半,让人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了!”

娴妃看着周围宫人退得很远,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也没知道得很多,就是来之前,我帮着皇后娘娘处理了一些账目,发现咸福宫的器物损坏比其他宫厉害一点。不过舒贵人自个出钱补上了,又不是特别金贵的东西。”

如今娴妃是回过味来了,咸福宫的器物为什么会突然坏了,还不是舒贵人可能憋得难受不能出去,却又不能不憋着,于是开始摔东西来发脾气吗?

这摔的还不能是宫里贵重的摆件,不然想补回来,光是有钱都没那么容易。

毕竟瓷窑开炉都是有定数的,出的必然是精品,差的都摔了。

所以后备并不多,可以说是精益求精了,不是精品是绝不会留下的。

于是想换,哪怕出钱换也换不来。

高贵妃就感慨道:“舒贵人在这种地方倒是挺敏锐的,要不是曼音厉害,估计都想不到这茬了。”

因为娴妃说咸福宫损毁多了一些,却不算特别多,只比其他宫要多那么一点点,说明舒贵人还是很克制的,不是整天发脾气摔东西了。

也难为舒贵人之前跟猴子一样到处溜达,如今只能关在咸福宫。

皇后还生怕她吓着五阿哥了,让舒贵人只能在自己的住处呆着,不能跑去仪嫔那边,那能走动地方就更小了。

憋了这么久,舒贵人只摔几件东西,确实也够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