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突然被提拔,自己都懵圈了,后来辗转从慎郡王这边得知是沐瑶跟乾隆提了一下。
哪怕只是因为慎郡王家里的事,这位纯贵妃娘娘又是个爱画的,才得知有自己这么一个人,郑板桥依旧心里很是感激。
他两袖清风,没什么能送的,转头也只能厚着脸皮让慎郡王帮忙把两幅自己最满意的画作送进宫里给沐瑶了。
慎郡王进宫的时候就把画带了,乾隆随手就让人送去给沐瑶,还笑着道:“贵妃之前还提到郑板桥的画,看着很是好奇,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闻言,慎郡王就笑着赞叹道:“郑板桥的画确实不错,只画样,却能画到极致,这样的人确实不多。”
可以说郑板桥的性子有些固执,甚至是执拗,不然也不会画画一直只选这样来画。
但是他这样只选样,这样就精通了起来,怎么画都是一绝。
慎郡王对这位友人也是十分佩服的,知道郑板桥身无长物,只能送画,还很是有些忐忑。
乾隆摆摆手,他是清楚郑板桥的出身,算得上是寒门里的寒门了。
能够一路中举,成为进士,郑板桥这样的寒门子弟着实少见,也是有才干的,最难得是一直不骄不躁,外放后还能定下心来办差,这才是让乾隆愿意提拔他的缘故。
也不只是沐瑶提起那么简单,乾隆亦是斟酌过。
之前杭世骏的话确实不好听,但是也让乾隆私下稍微想了想。
如今朝中大臣多是大族子弟,从小都是被长辈手把手教导,办差自然无一不出色。
若是不出色的,就不会被送到乾隆跟前来,早就不知道扔哪个角落去了。
哪怕是大家族,里头子弟繁多,竞争自然也厉害,能干就出头,不能干就只能在家当个纨绔子弟了。
那也是长辈偏爱,不然就要扔到那个犄角里历练一番,可能回来,也可能再也回不来的。
大家族也不是只让子弟们享受荣华富贵,若是底下没个能撑起来的,再大的家族总会有没落的时候。
未免如此,他们只能努力培养小辈们。
能力不行的就算了,要是不努力,那么在家族里想必连站的地位都没有了。
乾隆愿意用自己人,也想给这些寒门子弟一个机会,看看谁能跟郑板桥一样爬上来。
只要能干,用谁不是用?
而且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寒门子弟们能够稍微有出头的机会。
大家族们也不阻拦,毕竟寒门子弟真能上来,那真是万里挑一,实在太难得了,人数太少,怎么都影响不了他们。
而且他们私底下也愿意资助一下有才华的学子,哪怕如今还是寒门子弟,以后就未必了,雪中送炭也结个善缘不是?
再就是寒门子弟都能上来,家里的小辈若是还比不上这些生活艰难的书生。
他们都上来了,小辈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还不如这些寒门子弟,脸面往哪里放?
一时之间京城里的纨绔子弟都少了,一个个被约束在家里读书练武。
原本有些不乐意的,听说那些寒门子弟有被相中的,读书比他们还要好。
哪怕穷得要死,只能跟隔壁借光,跟友人借书,自个还要抄书过日子,依旧读书好,这让舒舒服服在家里有不错的先生上课的纨绔子弟面子往哪里搁?
他们只好也努力起来,起码不能被这些寒门子弟给比下去了!
乾隆还是很满意京城如今的风气的,毕竟那些纨绔子弟无所事事到处溜达,没事都要惹出点事来。
如今一个个被关在家里读书,京城的治安倒是好了不少。
沐瑶收到郑板桥的画,实在爱不释手,还叫来画友娴妃一起品鉴一番。
高贵妃也过来凑热闹,笑着道:“哪怕我不怎么懂画,这梅花画得是极好的,正是盛开的时候。”
沐瑶深以为然,郑板桥是把这样画到精髓了,也不知道盯着观察了多久,才能把梅花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彻底留在画纸上:“确实好看得很,我打算挂在书房里头。就是发愁送来两幅,不知道该挂哪一幅才是。”
娴妃就笑道:“既然都喜欢,那就两幅画都挂上好了。书房两面墙,一边挂一幅不就行了?看书画画的时候要是累了,也能左右看一看,品赏一番。”
沐瑶连连点头,感觉娴妃这建议棒极了,于是就吩咐素纹去把两幅画都在书房挂起来。
高贵妃就笑道:“都说这位郑大人沉迷作画,两袖清风,不是个会变通的,才会数年来还是个县官而已。如今他还知道送礼物来道谢,甚至送了你喜欢的梅花。”
说说他不知道变通,这不还清楚投其所好吗?
沐瑶就笑了:“不知道变通,也得看为了什么变通了。”
只送礼而已,自然要投其所好的送,才是真心感谢。
不然只送自己喜欢的,不看对方喜欢什么,那礼物就未必那么合心。
娴妃却听出沐瑶话中有话:“怎么说?这位郑大人在别的什么方面不知道变通,可是得罪不少人了?”
沐瑶惊讶娴妃的敏锐,笑着点头道:“听说是这样的,想想他一直为百姓谋福利,自然会让其他人的利益受损。而且郑大人做得越好,就叫其他县官对比起来都不如他了,叫其他人怎么想呢?”
大家都是学渣,一个个就是混日子的,只有郑板桥一个学霸下放做县官,却一个劲努力,成绩斐然,对比之下其他人不就更差了吗?
要有能耐的,自然就支棱起来,奋力追上。
没什么能耐的,自己不想办,或者办不到的,当然解决掉郑板桥的话,不就没有对比,也就没有伤害了吗?
心思正的人自是会迎难而上,心思不正的人,解决不了问题,就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那个人了。
郑板桥之前因为还是个普通县官,哪怕兢兢业业,后来也是得罪上峰被罢官了。
如今他被提拔了起来,好歹是在乾隆面前记了名字,那些想对郑板桥动手的人就要掂量一下了。
这么个好官要是因为被别人嫉妒或者做好事不知道为上峰保留面子被罢免,实在太可惜了一点。
娴妃点头道:“确实,山高皇帝远,芝麻小官若是被动手,也很难让人察觉得到,甚至都没能记住他的名字。人云亦云,只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大错。”
哪怕郑板桥跟慎郡王的交情不错,却也不会因为这个,慎郡王就跑到乾隆面前来求情。
不是说关系不够好,而是慎郡王一向远离政务,若是突然插手此事,惹来乾隆不快,那之前的印象就要彻底崩塌了。
不但可能救不了郑板桥,甚至还把自己都赔进去。
郑板桥也不会想要友人被连累,此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索性他画画不错,以后丢了官,落魄了,卖画也能勉强为生。
如今可好,郑板桥的人生因此有所改变,沐瑶就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位郑大人的官途如何了。”
高贵妃也笑了:“也是,反正他送来的画儿不错,这就足够了。”
郑板桥如何升官发财,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沐瑶后来接到苏夫人送来的信笺,说慎郡王嫡福晋女儿的亲事是定下来了。
原本相看了几个人家,不高不低的,嫡福晋一时拿不准主意。
还是后来慎郡王长子的事出了来,多罗郡王忽然派人来议亲,然后就定下来了。
这位多罗郡王是怡亲王第四女,和硕和惠公主的儿子。
怡亲王是先帝的左右臂膀不说,当初还是铁帽子王的身份。
和硕和惠公主是怡亲王的嫡福晋所出,后来被先帝收为养女,到蒙古和亲。
可惜这位公主出嫁后两年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幼子,就是这位多罗郡王。
他的生父在乾隆登基之前也去世了,于是继承了生父的郡王之位。
乾隆对这位多罗郡王很是怜惜,把人接到京城来生活。
这次跟慎郡王嫡福晋的女儿议亲之事,自然有乾隆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原本乾隆怜惜这个外甥,为此特地相看了不少人家,如今却选了慎郡王嫡福晋的这个女儿。
也是因为嫡福晋之前救下世子之事,给乾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有生母如此杀伐决断,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世子又如此厚待,女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外甥从小就失去生母和生父,性子有些沉默寡言,更是不够刚强,就适合有个厉害点的嫡福晋来管家。
有乾隆开口,慎郡王自然没有不应的,这亲事就定了下来。
嫡福晋为此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自然是因为自己,女儿能找到个不错的人家。
这位多罗郡王出身不错,在京城生活,以后也不会回到蒙古去,自己也能经常见到女儿了,不必因为远嫁而难以见面。
担忧的是乾隆想给外甥找个性子厉害点的媳妇,确实嫡福晋的女儿性子跟自己很相似,是个能拿主意的。
但这是乾隆喜欢,娶妻的却是多罗郡王,他真的也会喜欢吗?
别是他性子沉默,更喜欢温柔一点的媳妇,两夫妻在一起那就有些不太和睦了。
当额娘的,谁不喜欢女儿嫁得好,以后日子也能过得顺遂呢!
苏夫人递牌子进来跟沐瑶见面,提起此事的时候神色也是有些复杂:“这是一门好亲事,慎郡王都不能拒绝,更别提是嫡福晋了。不过当额娘的,总归会为女儿多担忧一些。毕竟女儿嫁出去,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没那么和善,女子嫁错人,日子就要很难过了。沐瑶就安慰道:“既是在京城长大的,多罗郡王的性子该是不错,他没拒绝的话,也是喜欢的?”
她也不太确定了,不过自己记得这位多罗郡王很得乾隆喜欢,两人关系很是不错。
如果多罗郡王真的不喜欢慎郡王的女儿,自然而然就会跟乾隆提出来了。
沐瑶想起以后这位多罗郡王犯了错,原本都被提为亲王了,被革去后恢复为郡王,没几年又被恢复为亲王了,乾隆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显然是真的宠爱这位外甥,犯错也很快就原谅了。
估计要不是碍于别人都知道了,乾隆能遮掩住的话,只怕都不想罚这个外甥的。
宠爱到这个地步,这位多罗郡王有什么是不敢提的呢!
两人的年纪也到了,亲事定下,六礼之后,选了个就近的好日子也就成亲了。
沐瑶听苏夫人的意思,嫡福晋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又道女儿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看来两人相当合拍,也就放心下来了。
他们两夫妻一强一弱,倒是互相补足,对彼此都挺满意的。
乾隆当了一回红娘,还有点意犹未尽,想要继续点鸳鸯。
可惜科场那边又出了幺蛾子,不得不乾隆来处置,只能遗憾不能继续当红娘了。
原本之前震慑了不少书生,然后让差役们检查更严谨一点。
为此,每查出一个作弊的书生,差役就能得两银子。
乾隆是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差役们就会更用心检查,杜绝所有的作弊。
哪里想到,每人两银子,差役们巴不得作弊的更多。
如果没找到,那么他们就自己操作一番,愣是让作弊书生的人数越来越多了起来。
这就让户部感觉不对劲,一查才发现,这是差役为了得到这个赏银,竟然伪造不少小抄,检查的时候偷偷夹在书生的东西里面,就叫书生们百口莫辩了。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带,最后愣是被诬陷得无法参加考试。
赏银的初衷是让差役检查的时候更严厉一些,谁知道他们会为了钱而对书生下手呢!
被判定为作弊的书生,别说今年,往后都不可能再参加科考,这坏了多少人的前程,又毁了多少以后的栋梁之材?
乾隆又开始生气了,沐瑶只能让人每天准备罗汉果茶,免得他气得饭都要吃不下了。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毁掉的书生不要太多的。
乾隆忙着收拾人,另外一边鄂尔泰又病了,这次病得尤为严重,完全起不来,还头晕眼花,眼睛甚至渐渐看不清楚了。
院首被乾隆派去鄂尔泰府上请脉,回来后神色凝重,乾隆就明白鄂尔泰恐怕要不好了,心情不免有些惆怅。
他登基数年来,四位辅政大臣死的死,辞官的辞官,如今只余下鄂尔泰和张廷玉。
鄂尔泰老了,如今病得如此厉害,张廷玉只比鄂尔泰小几岁,想必也呆不了多久。
但是另外一方面来说,乾隆也不必再受四位辅政大臣约束,成为真正能独自杀伐决断的帝王了。
除了加派太医去给鄂尔泰治病,乾隆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可惜鄂尔泰没坚持太久,几天后就在府中病逝。
乾隆赐鄂尔泰谥号为文端,配享太庙,入祀京师贤良祠。
鄂尔泰的去世没让乾隆伤感太久,可能也是因为鄂尔泰这些年来经常生病告假,还越发频密,让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沐瑶却想到这位四大辅臣之一,兢兢业业辅助帝王多年,稍微有点脑抽,却没做过什么坏事,跟夫人也是感情深厚,从不纳妾,膝下有六子二女。
长子和二子战死沙场,子也官拜尚书之位,四子也官至云贵总督,可以说几个儿子都极为出色。
可惜十年后,鄂尔泰的侄子犯错被赐死,连带这位老臣也被连累,迁出了贤良祠,也是够冤的。
鄂尔泰要是知道,估计都想诈尸把侄子狠狠打一顿才能解气了。
沐瑶哪怕知道,如今也只能同情鄂尔泰一会,转头就逗弄起永瑢来。
这孩子吃得多了,翻身的时候就难了,翻过去就起不来,没人帮把手,他就哼哼唧唧好几声。
要还是没人出手帮忙,他就得扯着嗓门哭起来了。
不过身边都是伺候人在,一个个转头就伸手扶着永瑢翻身,他也就舒坦了。
沐瑶有一回拦着伺候的人出手,于是永瑢就哭得惊天动地,连高贵妃都知道了,过来笑道:“永瑢这嗓门够厉害的,外头经过的宫人都听见了,愣是叫我宫里的人都知道的。”
要不是传了出去,高贵妃哪里能知道呢!
沐瑶无奈道:“我就想着让永瑢努力一下,他如今吃的多,却不爱动,越发胖乎乎的,连翻身都不行,以后若是学爬学走的时候,岂不是就走不动,一个劲让人抱了?”
这会儿她就是想锻炼一下永瑢,让这孩子能自个多动一动,也能没那么胖了。
哪知道永瑢平日不怎么哭,这会儿居然就大哭起来,连葛嬷嬷都吓着了,连忙把沐瑶给劝走了,生怕她又折腾小阿哥的。
沐瑶就郁闷了,她怎么折腾了,这不是想让永瑢多动一动吗?
高贵妃乐不可支道:“永瑢瞧着脾气好,却不是真的没脾气的。”
这点倒是跟沐瑶一样了,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要真有什么事,立刻就支棱起来,十分雷厉风行。
沐瑶被她这么一说,摸着自己的脸颊叹气道:“好吧,下回我就循序渐进一点。就说永瑢也太胖了,翻身都翻不了,伺候的宫人们也纵着。”
不行,她得请太医过来看看,永瑢是不是太胖了,需不需要少吃点!
太医别请过来,还以为小阿哥出什么事了,带着药童冲过来,气喘吁吁的。
太医院大多的太医年纪都上来了,沐瑶还怪不好意思这么折腾老人家们。
太医一听,说是六阿哥太胖了不能翻身,他沉默了一会,去检查一番后道:“娘娘放心,六阿哥身子骨康健,如今翻身不了,也未必是太胖的缘故。”
他仔细解释一番,沐瑶也能明白,有些孩子会翻身得早,个月就会翻身了,有些会晚一点,可能到六个月左右才能自由翻身。
未必是因为身子骨太重,而是孩子们掌握身体的快慢而已。
有些快一点,有些慢一点,如今六阿哥才个月,不擅长翻身而已,倒也不是什么事。
沐瑶不可思议捏了捏永瑢胖乎乎的胳膊,总觉得太医这是睁眼说瞎话。
乾隆后来听说太医到景仁宫看过六阿哥,他也就过来问一问,得知是沐瑶觉得六阿哥太胖了,顿时好笑道:“孩子胖乎乎的才好,也不对,永瑢这是健壮,怎么就是胖了?而且他吃得多,不也挺好的吗?”
他不怕孩子胖,就怕孩子瘦弱。
看四阿哥永珹如今比永瑢的年纪大多了,个头还不如永瑢,叫乾隆每看一次都担心。
嘉嫔尝试给永珹每天喂了一点桦木茸泡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永珹的胃口比之前稍微好一点,终于显得没那么瘦了,看着也长大了一些。
沐瑶知道如今都觉得孩子越胖越是觉得康健,她却觉得孩子太胖反而对身体不好,这会儿也很难说服乾隆,只好暗地里注意一下。
宫人们照顾永瑢都特别省心,然后每天喂的次数稍微多了一点。
有时候永瑢根本不饿,奶娘却怕他饿。
孩子也不知道饱,喂就吃了,还吃得特别多,于是慢慢就胖了起来。
沐瑶给奶娘规定了次数和时间,让她们不会不分昼夜,感觉差不多时辰就给永瑢喂了。
这就让永瑢吃东西规律了起来,没那么虚胖了。
他瞧着瘦了一点,却是结实了许多。
这一结实,永瑢翻身就容易得多了,再也不会跟小乌龟一样,翻身过去就翻不过来,看着还挺高兴的,小手小脚动来动去。
个多月的孩子也能认人了,看见沐瑶特别高兴,看到永璋也是如此。
乾隆倒是有点不痛快,怎么永瑢看见自己就没那么高兴了呢!
沐瑶觉得是因为永瑢每天能看见她,隔几天能看见永璋,对乾隆见到的次数就要少一些了。
乾隆来的次数其实已经挺多的了,但是每次来,大多数会碰见永瑢还在睡觉,于是两人就错过了,永瑢没见着乾隆,自然就不如沐瑶和永璋来得熟悉。
后来乾隆就让人留意了永瑢睡醒的时间,踩着点过来让他多看两眼,然后永瑢对他熟悉了,之后见到乾隆自然也手舞足蹈高兴了起来。
于是乾隆就心满意足了,伸手轻轻握住永瑢的小手,感觉这个儿子还是很喜欢自己的!
沐瑶哭笑不得,也觉得乾隆最近肯定是闲下来了,才会跟永瑢较劲这个。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就说道:“皇上,慎郡王让人送了一匹小马给永璋,如今送去庄子那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收下来。”
这送的还是汗血宝马,哪怕只是小马,也足够珍贵了,她可不敢替永璋随便收。
乾隆确实知道此事的,笑着道:“收下就是了,这是皇叔送你的感谢。上回只有一盆玉石盆景,着实寒酸了一些,皇叔就另外辗转寻人找了这么一匹小马来。”
虽说是汗血宝马,血统却没有那么纯正,总体来说是一匹不错的骏马,长大后正是适合永璋。
如今要找纯正的汗血宝马不容易,慎郡王能找到血统这么十分接近的一匹,就已经相当难得了。
既是乾隆知道的,又说不是特别名贵的纯正汗血宝马,沐瑶这才笑着替永璋感谢慎郡王了:“正好永璋是学骑术的年纪,如今正合适了。”
乾隆点点头道:“送去庄子到也不必,不然回头永璋还要跑到庄子上骑马。倒不如送去圆明园,那边也有个马场,让小阿哥跑马还是足够用了。”
这也不是个单独的马场,而是个练兵场,别说跑马,练兵都足够用的宽敞地方。
汗血宝马被送过去,自然得到精心照料。
正好也到了去圆明园的时候,乾隆大手一挥就带着宫妃们一起过去避暑了。
永璋得了一匹小马,尤为高兴,出发之前就嘀咕等下过去就要给小马梳毛洗澡,还要喂糖,彼此熟悉起来。
沐瑶见他如此高兴,扭头看着奶娘怀里抱着的永瑢。
等永瑢长大一点,也能跟着永璋一起骑马了。
永璋也是这么想的,还琢磨着等这匹汗血宝马长大了,配个血统差不多的,生下小马,长大后也能到永瑢这个弟弟学骑马的年纪了。
等下马车后,沐瑶却见皇后被扶着上软轿,脸色有些惨白,不由皱起眉头来。
她还以为皇后这是有点晕车了,等进了园子,就让素纹过去问一问。
素纹过去后很快回来,说是没进去,因为长春仙馆那边请了太医。
这就叫沐瑶更担心了,下午的时候跟高贵妃一说,两人就结伴去长春仙馆看看皇后。
皇后午饭没吃什么,一直蔫蔫的,午睡了一会起来,听说两人过来就赶紧请进来的:“倒叫你们担忧了,太医暂时只说不太确定,就让我多休息,别劳累。”
高贵妃一愣,沐瑶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也是有些惊讶道:“太医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下来?”
皇后感觉她是猜出来了,笑着道:“天之后吧。”
沐瑶点点头,没多打扰皇后休息,很快带着高贵妃一起出来了。
两人回去曲院风荷,高贵妃坐下后喝了一杯茶,这才恍然道:“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又有喜了?”
沐瑶也是这么猜的,不过太医不确定,估计月份还是太小了一点,天后就能知道了。
高贵妃满脸羡慕道:“皇后娘娘真好,有了格格和二阿哥,如今又有喜了。”
她替皇后高兴了起来,果然天后,院首亲自确认皇后有喜了。
乾隆自然十分欢喜,却也有些担心,毕竟皇后这年纪怀孕怕是要辛苦许多。
院首也是这么觉得,毕竟这月份不大,皇后的气色就不大好了。
哪怕之前皇后注意休息,这几年没太操劳,但是之前劳累过,身体底子没那么容易彻底恢复,如今年纪又大一些才怀上,自然比年轻时候的更难受一点。
确实,这月份不大,皇后竟然就已经开始有些害喜的样子,难受得不怎么吃的下,叫乾隆都忧心了起来。
不说高贵妃羡慕,其他宫里的嫔妃也十分羡慕。
最羡慕的当属是魏贵人了,她算了算,皇后这个孩子该是七阿哥,却是没能活太久,两岁就病逝了。
只是之前的二阿哥永琏也该在几年前病逝,却活了下来,魏贵人又不确定的。
她心里不由烦躁起来,怎么现实跟梦境差别那么大了?
原本二阿哥永琏该是没了的,皇后也因为悲伤过度,身子骨变得没那么好了,日渐虚弱下来。
却因为怀上了这个小阿哥,加重了皇后身子骨的负担,让她更加虚弱。
所以在这个小阿哥病逝的时候,皇后一下子就病倒了,心病加上身子骨底子早就掏空了,没熬多久就撒手人寰,怎么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院首说皇后的身子骨确实有些虚弱,却也是往大了说,其实比前两年还是好一些了。
只要多休息,好好保养,熬过刚开始害喜的难受,皇后的身子骨渐渐就能适应起来,连安胎药都没必要喝的。
果然跟院首说的那样,个月左右,皇后的状态就好一些了,胃口恢复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好。
脸色也好多了,不像刚来圆明园时候那样苍白,不过也是皇后刚怀孕在马车颠簸而难受罢了,到圆明园养一养就好多了。
魏贵人心里更是煎熬得很,只觉地一切都在慢慢偏离自己的梦境,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更梦里一样向上爬,到了那个最高的位子上?
但是现在丝毫没有这个征兆,以前她还能自欺欺人,说时候还没到,自己耐心一点等着就是了。
如今所有都不一样了,魏贵人再也不能继续骗自己,她真的能跟梦里一样吗?
魏贵人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她在殿内来回走了好几圈,走得雪颜的眼睛都要花了,就见自家娘娘忽然下定决心,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你留下来,我一个人去御书房见皇上。”
她独自去九州清晏要见乾隆,他在里边听李玉禀报,说魏贵人来了,有些心不在焉道:“她能有什么要事非要这时候来跟朕说?”
乾隆原本不想听的,后来想想魏贵人之前表现出一点奇怪来,后边慢慢又变得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如今她这是等不及,又要跟他说什么呢?
他忽然起了点兴趣,就让李玉把人带进来了。
魏贵人进来后就立刻跪下道:“皇上,我有紧要的话想单独说。”
这是连李玉都不能听的了?
乾隆忽然就没什么兴趣听了,摆摆手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那就回去吧!”
魏贵人听得都有点傻眼了,赶紧道:“这是关乎皇上的事,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乾隆看了她一眼,打断道:“该说就说,不该说那就别说了。李玉,送魏贵人回去吧。”
魏贵人这次是真的急了,连忙脱口而出道:“我、我在梦里能预见,得知皇上高寿。”
李玉这次是真的不敢听了,低头退到了门口。
乾隆看了李玉一眼,知道他在外边,就不会有人进来打扰,这才看向魏贵人,挑眉道:“你说朕高寿?”
魏贵人定了定神,点头道:“是,我梦见皇上在位六十年,只因不想超过康熙爷,这才禅位。新皇登基后四年,皇上足有八十九岁才……”
后边两个字,她在嘴里转了一圈,没敢说出来。
乾隆却能明白魏贵人的意思,眯起眼笑了笑道:“然后呢?几十年之后的事,朕凭什么相信你?对了,你能说出新皇是谁吗?”
魏贵人心里咯噔一跳,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一点。
她要说新皇是自己的儿子,十五阿哥永琰,乾隆会相信吗?
毕竟如今魏贵人说能看见预知梦,然后还梦见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乾隆能相信吗?
乾隆会不会觉得魏贵人是故意说这些,特意误导自己,还说以后她的儿子是新皇这件事,不就暗示他要重新魏贵人才能得到新的继承人?
若是提及十五阿哥永琰是新皇,那么前面的阿哥们呢?
乾隆不得不问起他的嫡子,二阿哥永琏呢?大阿哥永璜呢?还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这么多的阿哥,怎么就会轮到十五阿哥去了?
魏贵人手心里都是汗,低着头小心翼翼答道:“皇上,梦里太不清晰,我并没有看见新皇的面孔。恐怕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才没叫我看见的。尤其我只想知道皇上的事,另外太后娘娘也是高寿。”
闻言,乾隆的目光在魏贵人身上一扫,不怒而威。
他阅人无数,尤其成为帝王后,坐在上首能看见朝臣们所有的表情,根本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魏贵人还太稚嫩了一点,一眼就让乾隆看出来,她在撒谎!
看来这位新皇可能跟她有关系,甚至可能是魏贵人的孩子?
乾隆眯了眯眼道:“朕刚才说了,不管朕和皇额娘高寿,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如今魏贵人你要如何让朕相信这种在梦里预见的鬼话?”
魏贵人要不是一直等不到机会,始终得不到乾隆的宠爱,甚至被日渐冷落,另外在梦里看见的事一件件的变得不一样,她如今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她咬咬牙,忽然想起一事来,就道:“有件事就在最近,皇后娘娘怀上的是小阿哥,该是在佛诞之日出生。”
乾隆点点头,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只道:“也罢,那就等佛诞日的时候自有分晓。你特意来告诉朕这个,是想要什么?”
魏贵人连忙摇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梦见这个,心里忐忑,不知道该告诉谁。毕竟我梦见许多年了,哪怕是算账厉害也是在梦里仿佛学过一样。藏在心里多年,连阿玛和额娘都不敢说,心里越发害怕,今儿我是鼓起勇气告诉皇上此事。”
乾隆看得出,她这次确实没说谎。
魏贵人之前无师自通,办差极为熟悉,粘杆处又查过,她在家中小时候分明是没有学过的,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乾隆曾经怀疑魏贵人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但是反复查过,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如今看来,魏贵人是说了真话,确实是从梦里学来的。
又因为太匪夷所思,她隐藏多年,终于忍不住告诉了他。
乾隆眯了眯眼:“你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忽然才想起要告诉朕这件事?”
早不说晚不说,这时候忽然说了,魏贵人所图为何?
魏贵人低着头继续答道:“因着我也不确定梦里的事是不是真的,这几年一样样都应验了,尤其皇后娘娘有孕这件事,我也是梦见过的,于是才斗胆过来跟皇上提起。”
乾隆沉默了一会,让魏贵人在底下更是心惊肉跳。
她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一点,但是却又觉得如果不冲动一回,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乾隆面前了。
乾隆仿佛把魏贵人忘记了一样,让她在下首跪了一会,膝盖发疼,冷汗都下来,后背被汗水打湿,他才仿佛回过神来,吩咐道:“李玉,给魏贵人赐座。”
李玉亲自搬来椅子,又扶着腿软的魏贵人坐下,这才退回到门口去。
魏贵人坐下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乾隆似笑非笑道:“来,朕今儿正好有时间,你来给朕说说都梦见了什么?”
听罢,魏贵人险些一口气没能上来,心里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道:“是,只梦境凌乱得很,不知道皇上想知道什么?我醒后记清楚的也不多,有些反复会梦见才记得牢固一些。”
见她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乾隆微微一笑道:“放心,朕也只问你记得的。”
他问了几个朝堂的事,魏贵人面露迷茫,显然是一概不知。
看来梦境跟她的身份还是有关系的,是魏贵人到不了的地方,自然也就听不到什么朝政大事了。
显然魏贵人在梦里也没有干涉朝政,乾隆就转而问起了后宫之事。
首先问的,就是皇后在佛诞之日生下七阿哥之事来。
乾隆问道:“皇后和小阿哥,是否母子平安?”
魏贵人连忙回答:“是,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和小阿哥都平安。”
确实平安,就是七阿哥出生后比嘉嫔的四阿哥还要瘦弱,怎么精细养着也熬不到两年。
魏贵人浑身紧绷,用心听着乾隆的问题,回答的时候也十分谨慎。
她心知对着乾隆是绝不能撒弥天大谎,自己只能避重就轻。
乾隆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的样子,转头又问道:“你刚才说朕和太后都高寿,那么其他人呢?”
“比如沐瑶?”
魏贵人还担心乾隆要问皇后,这个她就真的不好回答了。
她要说皇后再过几年就要死了,哪怕是真的,乾隆听过后必然会不高兴。
这位纯贵妃勉强算长寿一点,起码不是过几年就去了,魏贵人斟酌了一下就答道:“这个我有看见,总归不会太短。”
乾隆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不过看魏贵人的面色,沐瑶看来并不会短寿,却也不会太长寿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忽然又问道:“除了朕,你真的没告诉过其他人?”
魏贵人这个回答得斩钉截铁道:“皇上,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有别人清楚,就连伺候我的宫女都没透露过一句。”
乾隆微微颔首,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不过他暂时显然是有所戒备,索性留下魏贵人在九州清晏,没让她回去,另外派人把魏贵人家里重新再查一遍,连带小时候的奶娘,伺候的丫鬟,见过的人都一一查探一回。
如今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让粘杆处仔细查问一遍。
乾隆看魏贵人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这种事她确实不敢告诉别人,但是万一呢?
比如她夜里做梦,说了梦话,叫身边人听见了?
不管如何,乾隆暂时是把人约束起来,没让魏贵人再见别人了。
沐瑶从高贵妃这边得知魏贵人被乾隆留在了九州清晏,还十分惊讶:“忽然留下的?”
高贵妃一手托着下巴道:“听闻是魏贵人单独去九州清晏见了皇上,然后就被留下。连带伺候的宫人都一并被带去九州清晏,想必魏贵人用惯了的,伺候起来也就精心和熟悉得多。”
她是以为魏贵人忽然又得了乾隆的青睐,才被留在九州清晏,沐瑶却感觉事情有些奇怪。
魏贵人这么久都没受宠,乾隆甚至就没去见过她,怎么忽然见了一面就把人留下了?
会不会是魏贵人说了什么,才叫乾隆把人留下细细问了?
沐瑶猜测得没错,乾隆就是这个意思,把魏贵人留下来细细盘问。
他反复问话不说,还不让魏贵人怎么睡觉。
吃是给吃的,也没饿着魏贵人,就是不让睡多久。
每天只有两个时辰,其他时候就让伺候的宫人反复叫醒,怎么都不能让魏贵人在别的时辰睡过去了。
睡眠不足,魏贵人都感觉自己慢慢恍惚了起来,很难集中精神,每次问话回答的时间就越来越慢,冷汗也越发多了起来。
如果沐瑶在的话,就能知道,乾隆对魏贵人这样就是审问的手法了。
因为人在睡眠不足的时候,很容易把脑子里还没深思熟虑的话说出来。
乾隆要的,就是魏贵人不假思索地把脑子里那些关于梦境的事全都说出来的,包括她想要极力隐瞒的事。
不管真假,乾隆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自作聪明隐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