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桦木蘑菇,其实更该说是一种依附桦木为生的茸,服用的方式也很简单。

把桦木蘑菇打成粉,或者剁碎先浸泡半个时辰,然后加水后用文火来煮,反复煮上三次,才能提炼出精华来。

当然也是如今的提纯手段太少了一点,不然直接提出里面的精华作为药物,效果就要更好一点了。

沐瑶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也只能慢慢来了。

新的药物当然不能按照她的记忆就随便服用,还得让太医院验证一番才是。

她叫来平日请平安脉的太医,问起这个桦木蘑菇,也不知道是否有所记录。

没想到还真有,这位姓邓的太医对民间门的药物颇为熟悉,这也是沐瑶叫他过来请教的缘故。

邓太医道:“在北边寒冷的地方,有百姓会用这种菌菇作为药物,尤其再北上的俄国用的就更多了。微臣也是偶然从一个外商手里得到一些,没想到娘娘如此博学,亦知道此事。”

他得到的太少,而且要不是沐瑶拿出晒干的桦木蘑菇来,其实邓太医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从何而来的。

因为当初外商送来的是已经磨成粉磨的桦木蘑菇,让人辨认出原本的材料来,那就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还是如今沐瑶拿出磨成粉磨的桦木蘑菇来,邓太医认出来,才知道这居然是一种蘑菇做的。

味道和他得到的一模一样,邓太医不由喜形于色道:“若是娘娘相信微臣,可否割爱一些,让微臣回去能够做成药物多尝试一番?”

毕竟之前得到的药粉实在太少了,用了一点,确实有用,但是用的次数太少,邓太医都不能确定效果。

如今能得到大量的桦木蘑菇粉末,他就能多用几回,反复衡量药量,知道药效如何了。

沐瑶请邓太医过来,为的就是有人帮忙验证这种桦木蘑菇如何入药的,邓太医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直接就把苏鸣凤寄过来的所有桦木蘑菇都给了邓太医,后者感激涕零,双眼通红,小心翼翼接过一盒子的桦木蘑菇,再三感谢后才离开。

一个头发和胡子半白的老太医连连感谢的样子,叫沐瑶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见邓太医如此激动的样子,看来这蘑菇是真能入药,她也能松口气。

不然就自己这水平,沐瑶再另外找大夫实验,哪里的大夫比得上太医呢?

太医院汇聚了全国上下最好的大夫,而且他们大多是有传承的,家族里多数也是太医,这样代代相传,得到的医学知识就能更系统一些。

不像是有些半路出家当大夫的,民间门赤脚大夫这些,就是光凭自己摸索,然后口口相传下来,可能会有所遗漏,后代也未必会继承,很可能就会因此失传了。

太医虽然在宫里犹如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因为没能救下贵人而有性命之忧。

但是大多数太医都谨言慎行,药方都是再三斟酌,不敢冒进,所以治死人的事还是少。

要贵人无辜迁怒,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哪怕如此,削减脑袋进太医院的大夫还是很多,毕竟太医院里光是珍藏的病历和医书孤本就叫人趋之如骛了。

对行医之人来说,这些都是无上的珍宝,自然愿意冒着性命危险进来,只为了能看上两眼。

哪怕家里有传承,自然不如太医院这样汇聚了各家之长的医术和医者在,学医者当然心生向往。

邓太医也不例外,他当初就是发愤图强进了太医院来,简直如鱼得水,这辈子都不想出去了。

整天不是在藏书楼,就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门里捣鼓药物。

这次也不例外,邓太医拿到桦木蘑菇就开始反复折腾了起来。

虽然沐瑶已经大概说了服用的方式,但是却需要更精确一点。

比如每次煎煮的时候放多少桦木蘑菇的粉末,水又放多少?

文火煮的话,每次加水是加多少,三次都一样吗?

再就是每个人服用的分量是一样,还是轻一点能少一些,多一点能多一些呢?

还有比如服用后能治病,治什么病,虽能治病,会不会服用后有别的不适之处?

这些都需要反复尝试才行,邓太医自然把实验新药的事告知院首,然后就欢欢喜喜去捣鼓了。

院首早就习惯邓太医的性子,不过新药要真有效,多个药物能用,自然没什么坏处。

邓太医捣鼓之前,沐瑶还确认这蘑菇是不是能当做菜来吃。

这自然是可以的,得到太医首肯,沐瑶就欢欢喜喜把桦木蘑菇送去小厨房,让林御厨做成美味菜品了。

就是邓太医看着一盒子桦木蘑菇被送去小厨房做菜,那个表情实在是痛心疾首。

一种好药居然用来当菜,实在是暴殄天物。

沐瑶心下好笑,只写信给苏鸣凤,让神通广大的二哥多弄点桦木蘑菇来。

桦木蘑菇非常坚硬,炒着不容易熟,最后林御厨准备用来炖老母鸡汤。

沐瑶尝了一口,鸡汤里面有着蘑菇淡淡的香气,吃着鲜美极了。

当然这蘑菇鸡汤还让林御厨带着人都尝过,没问题后才敢呈上来。

即便邓太医说没问题能食用,小厨房的人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沐瑶尝过后感觉很不错,回头就请高贵妃和娴妃过来尝一尝。

高贵妃喝着还挺喜欢的,虽然她没感觉这蘑菇鸡汤跟别的蘑菇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沐瑶说这个对身子骨好,高贵妃就笑着喝了两碗。

娴妃也是如此,还问道:“这个味道很不错,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喜欢。”

沐瑶就笑道:“我已经派人把这汤的方子送去给皇后娘娘了,另外还送了一盒子的桦木蘑菇,那边小厨房该是能做得不错。”

确实,皇后那边也已经喝上了,和敬跟着喝了一点,就挺喜欢的。

乾隆正巧去长春宫,见皇后跟和敬喝着汤,也坐下喝了一碗,赞道:“这蘑菇很鲜,哪里来的?”

毕竟平日御膳房也做蘑菇汤,却没有这个那么鲜了,他一吃就能分辨出来。

皇后就笑道:“这是苏家送来的,沐瑶让小厨房一做,感觉很不错,转头就让人送来汤方和蘑菇,我就让这边厨房做了,刚上桌,皇上就来了。”

乾隆就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苏家确实有心,这蘑菇的确不错。”

皇后点头道:“是,听闻是极北之地才有的,搜罗了一些,赶紧就送宫里来了。沐瑶那边估计没多少,听说给太医分了一些,说这蘑菇能用药,太医也确认了。”

这事乾隆之前听李玉禀报,说邓太医在沐瑶那边要了新药材回去捣鼓新药了。

他一直没把沐瑶找的鲜美蘑菇跟新药联系起来,不由挑眉道:“蘑菇入药?”

皇后并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连院首都试过,确认桦木蘑菇是一种药材了,还是北边才有的药。

乾隆放下汤碗,起身就去景仁宫找沐瑶问了。

这事除了她,就没谁更清楚的了。

沐瑶自然有所准备,就一五一十把桦木蘑菇的药效说了,又道:“邓太医正捣鼓新药,看这蘑菇该怎么入药才是最适合的。既然这蘑菇能入药,自然也能做汤,问过太医院那边,小厨房又尝了,没什么问题,我就喝了起来。”

冬日喝上这么一碗鲜美的蘑菇鸡汤,确实很不错,喝完后手脚暖暖的。

她又笑道:“哪怕不是药,只喝着能强身健体这个就是极好之事了。平日哪怕不做汤,磨成粉后泡水喝也是可以的。”

反正是没毒的蘑菇,做汤还是做药都无所谓了。

要真能做药,倒是一件好事。

乾隆就点点头道:“苏家既献上这新药来,就该赏才是。”

沐瑶就道:“还得等邓太医那边捣鼓出来后,再说不迟,不然只作为炖汤的蘑菇,家里人是万万不敢接赏赐的。”

这话一出,乾隆也笑了:“确实,不过这汤的确鲜美得很。”

这么好喝又对身体好的东西,乾隆是个孝顺儿子,自然要孝敬太后的。

太后十分欢喜,也让厨房炖了汤。

喝了几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后感觉入睡都好多了,手脚也暖和了许多。

平日冬天的时候,哪怕有地龙在,她总归年纪大了,要多穿一点。

后来有沐瑶送的毛线护腰,身上是暖和了,手脚总归还有些凉,夜里睡觉的时候得泡脚捂暖后才能入睡。

如今喝了几天,双脚要暖和多了,哪怕不泡脚,入睡的时候也不会感觉脚凉飕飕的,自然睡得更好了一点。

既有效果,太后就让人每天泡水来喝,大半个月后,感觉自己皮肤都细腻了一点,气色也好了,对着镜子有些美滋滋的。

苏家究竟哪里来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

太后高兴,乾隆自然也高兴,转头就赏赐了苏家。

苏家如今已经是一等伯了,暂时不好再往上升,乾隆就送了不少布料、药材和摆件过去,希望苏家以后能够再接再厉,多寻点好东西送上来。

一时之间门不少人打听到苏家得到赏赐,竟然是因为献上了北边难得一见的蘑菇,顿时心下又是羡慕又是无语,转头一个个也打听究竟哪里来的蘑菇,回头就让人去北边采购一番。

他们还真找到不少蘑菇,光是桦木蘑菇就有上百种。

沐瑶要的这个其实是桦木茸,更是少见一些。

而且新生的桦木茸药效很少,需要十年到十五年以上才行。

她有点担心那些人一窝蜂去北边采下桦木茸,年份太低就采了,反倒浪费了。尤其这东西长在看桦木上,却不是能一直长的,一棵桦木长过,就不会再长。

苏鸣凤接到沐瑶的信笺,看出她的担心来,就回了信,说他已经让人把一大片的桦木林给买下来了。

地契都捏在手里,还让人去看管巡逻,绝不会有人随意踏进去采摘的。

既然要十到十五年如此漫长,自然不能叫人破坏了。

沐瑶拿着信笺不由笑了,还是自家二哥想得周到,她才起了个头,后边的事苏鸣凤都考虑得清楚明白,都不必自己操心了。

这个好东西苏家自然也是得有的,苏召南和苏夫人每天也会泡上一壶桦木茸水来喝一喝。

苏鸣凤自然也有一壶,因着他是家里底子最差的,更是不能落下。

因着苏家早早发现,然后买下了最大的一片桦木林,里面的桦木茸也是最多的,让很多人只能饮恨了。

而且他们发现这东西得长十年以上才有效,时间门实在太长,很多人都等不及,也就放弃了。

当然也有心思不纯的,用年份低的磨成粉末,自然看不出年份来,却说有十几年,高价去卖,毫无药效不说,还险些害人耽误了病情。

顺天府接到不少报官的,都因为桦木茸的事闹的,险些还闹出过人命来,赶紧给乾隆递了折子。

乾隆也没料到一种小小蘑菇,竟然闹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什么东西进了宫,进了贵人手里,其他人都想要效仿跟风,有些心思歪的就趁虚而入了。

乾隆感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不好约束,索性转头就交给苏家了。

以后只有苏家验证过的,宫里才会采买。

而且其他人想卖,也得通过苏家才行。

这就绝了有些人私下卖一些不符合年份,又未必真是桦木茸的药粉了。

压力就是直接去了苏家那边,索性苏鸣凤最近正无所事事,正好接了这事开始忙碌了起来。

当然还是有浑水摸鱼的,毕竟财帛动人心。

这么个东西能卖上天价,谁能不心动呢!

哪怕要苏家经手,他们依旧想到了法子。

都磨成粉了,苏家再厉害,要怎么辨认这究竟是不是符合年份的?

如果一个放过去了,其他人是不是就能趁机浑水摸鱼,混一些年纪不足的进去?

再有黑心点的,混一些黑色的茸却不是桦木茸,是不是也行?

而且这黑锅还有人背,以后东窗事发,他们还可以诬陷苏家掉包了,原本自己拿去验证的时候是真货,转手出来的是假货来着,就能彻底撇清关系了。

沐瑶也想到这一点,特意写信给苏鸣凤,生怕这差事落在他头上,回头却被心思不好的人利用了。

只要有利可图,人心算得了什么呢!

苏鸣凤之前做买卖,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多了,心眼自然也不少,防备更是有的。

接到沐瑶的提醒,他其实已经准备了很多手段,来防着这些浑水摸鱼的。

年份不足,磨成粉看不出来?

那就拿完整的桦木茸过来,不完整苏家是不认,也绝不会收的。

谁让你们送过来磨成粉,不是完整的,鬼知道磨成粉之前是什么东西?

苏家还特意弄两个铺面来收桦木茸,在大门口贴了字,说得清楚明白。

要是不识字的百姓送来,就让大嗓门的小厮在门口重复念一遍。

磨成粉的不收,年份不足的不收,送过来不完整的不收。

还有自个拼接的,一半真一半假的,反正什么人都有,也让苏鸣凤大开眼界了。

他写信告诉沐瑶,她拿着信也是感慨,忍不住跟乾隆吐槽道:“我想着这么个差事,能为皇上分忧也挺好的。正巧二哥到京城来后没什么事做,还不爱出门,有些蔫蔫的,如今得了差事立刻精神起来了,却遇到这么多不省心的。”

她大大方方把信笺递过去给乾隆看,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

乾隆笑着接过,看到苏鸣凤写上那些人怎么以假乱真,眼底也有些冷意道:“听闻之前有几家人花了大价钱买下,后来听说可能是假的,连忙送来太医院。有些年份不对,有些压根就不是桦木茸了。”

卖的人一出手就跑个无影,想找回来惩罚都不容易。

估计还改头换面一番,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卖一回,或者换个行头另外再去卖,着实害人不浅。

幸好这几家的府上没有病人在,这东西就想着能强身健体就买了,也还没服用。

要真服用后出什么问题,那罪过就大了。

沐瑶没想到自己弄个新药材回来,居然闹成这样,不由皱起眉头。

乾隆就安慰她道:“无妨,总归很多人的眼睛盯着宫里,一见有什么新东西,也就一窝蜂去买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哪怕不是你,还是其他人,也是如此。”

苏家谨慎得很,收下的规矩多,而且价钱公道,有两个大夫坐镇不说,回头还要送来太医院查验一番,是真的才让宫里采买进来。

如此,胡乱卖桦木茸药粉的人是渐渐少了。

苏鸣凤敏锐察觉到这些人少了,未必是因为苏家不收,这些人可能换个地方做买卖,而是很可能被人抓住了。

他猜测得不错,乾隆既安慰过沐瑶,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些捣乱的人。

要不是他们在,险些坏了沐瑶和苏家的名声,让其他人误服了假的桦木茸,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大张旗鼓去抓,这些人跟泥鳅一样,通风报信的也多,只能暗地里分别抓起来审问,就连把后边一连串的同伙都抓起来了。

在苏家这采买做得越发好的时候,私底下那些乱卖的人都被一一抓起来,再也不见踪影。

有心人自然发现这一点,也就只跟苏家采买正宗的,不敢跟旁人乱买了。

桦木茸的事因此告一段落,宫外虽然闹哄哄了一场,宫里却只多了个泡药粉和一个新的炖汤方子之外,倒是平静得很。

邓太医把自己关起来,弄得胡子拉渣的,好歹是反复试好了用药的分量,出来后又去试药,不管大人小孩老人,各种病都试一试,看效果如何。

桦木茸再好也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一用就全然好了,在预防和强身方面倒是不错。

一些瘦弱的老人小孩用过后,身子骨也要强健一些,没那么容易生病。

再就是疼痛的时候,泡水喝上一杯药粉,就能缓解疼痛,舒服不少。哪怕来不及冲服,含上一片桦木茸干,垫在舌根底下也是可以的。

一时之间门不少老臣都来乾隆这边求了,还有些家里孩子体弱的也来求。

乾隆自然没有不应的,毕竟暂时还有,但是每家就不可能给太多,应急能用一用,又不能当饭吃,又是个长年份的东西,不可能有那么多的。

而且这个挖了就没了,不可能再长,他送的时候就没那么大方了。

沐瑶没想到,嘉嫔也到景仁宫来跟自己求了桦木茸,想要给四阿哥永珹试着用一些。

嘉嫔来的时候有些忐忑,生怕沐瑶不答应,低头说道:“太医和医女精心伺候着,永珹的身子骨好一些,之前病了一场,后边更是小心,却一直没能胖起来。”

之前病一场虽然好起来了,后边也没继续生病,永珹明显身体底子太弱,一时没能彻底恢复过来,叫嘉嫔很是心焦。

“我问过太医院那边,可以给永珹试着用很小的量,若是适应再慢慢添上去为好。可惜太医院那边并不多,永珹这边可能需要服用的时间门长一点才有效,所以我就厚脸皮来求贵妃娘娘要一些药粉给永珹了。”

嘉嫔带着一肚子话来的,这才开了个头,沐瑶就爽快点头道:“可以,只是我宫里大多都分发给各宫去了,如今只余下一点。回头家里再送来,我再让人给永和宫送过去。”

闻言,嘉嫔喜出望外,连连感谢。

沐瑶确实拿到的都分出去了,皇后那边必然要有的,高贵妃和娴妃也有一份,乾隆自然不能少。

而且乾隆还赏赐给不少臣子,太医院要走大部分,沐瑶这边也贡献了小部分,不然就不够分了。

余下就让葛嬷嬷收起来,小心存着,如今是一股脑全拿出来送给嘉嫔了。

嘉嫔一看这一盒子的药粉,就明白沐瑶估计把景仁宫所有的桦木茸都拿出来给她了,更是眼红红的,心下感激得很,连连行礼后才小心翼翼捧着锦盒离开。

葛嬷嬷却心疼道:“娘娘手头只余下这么一些,全都送出去了,怎么也得留下一点才是。”

沐瑶就笑道:“放心,苏家那边已经来信,炮制好的药粉这两天就送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葛嬷嬷一听,这才放心下来。

果然第二天苏家就派人送了药粉进来,沐瑶留下了一半,余下的隔了半个月才给嘉嫔送过去的。

素茹就有些奇怪道:“娘娘之前说要送,为何特意晚一些才送了?”

因为沐瑶一直没派人送,素茹只以为她忘了,哪知道忽然有一天就让人送去永和宫,顿时有些不解。

这些年素茹在沐瑶身边,明白自家娘娘是个好脾气也好伺候的,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会主动开口询问。

果然沐瑶就笑着答道:“之前嘉嫔拿走一些,想必是给四阿哥用了。若是我第二天又送了那么多过去,她只怕想着效果好,就会给四阿哥多用一些。”

因为太医院那边说每次分量不宜多,但是并没有副作用,每次少喝一些,一天多喝几次倒也无妨。

嘉嫔那么疼爱孩子,肯定想永珹尽快好起来,指不定就一天十次八次喂给永珹,这就容易过了。

以防万一,沐瑶还是拖几天,想着那边喝得差不多了再送一些过去,想必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而且也会让嘉嫔留下印象,这个东西不易得,一次用太多了,很容易就用完了,于是也会慢慢用。

素茹这才恍然大悟,只觉得沐瑶细心得很,她顿时有些愧疚道:“原来如此,奴婢倒是想得不够周到了。”

沐瑶摆摆手道:“嘉嫔一颗心全在四阿哥身上,我就是怕她过犹不及了。”

只要能让永珹好起来,嘉嫔恐怕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了。

沐瑶这天正逗着难得醒着的永瑢,他吐着泡泡玩儿,特别精神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就听说有人来拜见。

还是慎郡王的嫡福晋,连带苏夫人也一起来了。

她顿时有些奇怪,刚把人请进来,就见这位嫡福晋一进来就扑通一声给自己跪下了,把沐瑶吓了一大跳。

不年不节的,这礼也太大了一点!

沐瑶惊得赶紧让葛嬷嬷去把慎郡王的嫡福晋扶着起来,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苏夫人。

苏夫人似乎并不惊讶嫡福晋的举动,坐下后才小声解释道:“月初的时候,慎郡王的世子忽然上吐下泻,喝汤药后始终没能好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圈,根本吃不下,没两天人就瘦了一大圈,也变得虚弱起来。”

“还是请的太医过去,说是试着用一用桦木茸的粉末泡水,毕竟这样的急症还没用过,结果如何着实不清楚。当时慎郡王没在家,嫡福晋咬咬牙就点头试了,世子喝了两杯,腹泻就止住了,也不吐了,喝了点米汤好歹缓了过来。”

沐瑶才想起慎郡王的这两个倒霉孩子,一时不清楚究竟哪个年头去的,竟然那么早吗?

幸好桦木茸找得及时,不然这个慎郡王的长子估计要熬不住,一命呜呼的。

上吐下泻这种一旦止不住,就很容易一泻千里,整个人就虚弱下去。

如今又没有吊瓶能补充身体需要,吃不下又一直止泻不了,再好的身体也是要崩溃的。

慎郡王不在家,肯定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作画了,只留下嫡福晋在家,但是只怕也慌乱极了。

幸好苏夫人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门就给手帕交送了一些,不管有没用,备着是好的。

不然太医过去的话,太医手上也没带,基本上都在宫里了,再去宫里要,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幸好嫡福晋手里有一些,赶紧给世子用了,才把这孩子的小命给留住了。

难怪嫡福晋一进来就给自己行大礼,沐瑶刚才吓了一跳,如今发现嫡福晋估计也有些后怕,又十分感激她了。

嫡福晋红着眼圈道:“世子如今好一些了,我就赶紧递了牌子进宫来感谢贵妃娘娘。”

不说她,就是慎郡王回来后,第一时间门也跟着她进宫来,却是去御书房那边见乾隆,亦是十分感谢。

要不是太医去的及时,嫡福晋手里头有带着一小份的药粉,他的长子恐怕真要保不住了。

而且沐瑶直接把这个药材献上,慎郡王不好去见沐瑶感谢,就来见乾隆,也是十分感激。

乾隆知道慎郡王的长子病了,特地请了太医过去,没想到是如此凶险:“如今世子没事了吧?”

慎郡王笑道:“弘昴好多了,暂时还卧榻歇息,总归要慢慢养起来,不过太医说幸好救得及时,也能养回来。”

这边他心存感激,沐瑶心里也十分庆幸。

好在这长子是救回来了,不然这倒霉慎郡王的两个儿子都没了,以后就想要过继自己的永瑢了!

如今世子好好的,慎郡王以后就不会抢她的儿子了吧!

沐瑶走神了一会,慎郡王的嫡福晋已经拿出了谢礼,让人抬进来了。

是的,居然是两个太监吃力抬进来的,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座盆景。

咋一看,沐瑶还以为这是一盆永生花了。

因为盆景上的花正是盛开,还定格在最美的时候。

真花的话,很难让所有花朵都停留在最美的时候,想必用什么手法做成永生花了。

哪知道沐瑶等盆景从木箱里搬下来,才发现这哪里是永生花,根本是用玉石做的盆景!

用的珐琅做盆,铁丝裹绒栓花和叶制成。花则是用的上等玉石,叶用的事绿色碧玉,简直奢华极了。

沐瑶就有些纳闷了,不是听说慎郡王是个简朴之人,怎么送礼如此豪横,一出手就是一盆玉石做的盆景了?

这么一大盆,而且还是她喜欢的梅花。

玉石雕刻的花朵简直能以假乱真,那么多玉石梅花镶在枝头,光是这玉石就不知道费多少,更别说连叶子都是玉石做的。

一大盆说是玉石盆景,在沐瑶眼里就是一大盆钱了!

苏夫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装箱了,所以也是第一次见,不由惊住了,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嫡福晋这手笔也太大了一点!”

嫡福晋却摇头道:“娘娘救下世子,可谓是再造之恩。世子年纪大了一些,不然就要亲自进宫来给娘娘磕头感谢了。回头等他身子骨恢复了,也得进宫来去拜见皇上,若是皇上允了,就得给娘娘行大礼谢恩才是。”

“这盆景不算什么,就当是给娘娘赏玩的。王爷的库房里头,也就只有这个能送得出手了。”

其他的全是书画,还都是水墨画,不是慎郡王自己的,就是他友人的作品,全放进库房里头小心珍藏。

慎郡王这个人不爱金银,最喜欢的就是画,还喜欢收藏画作,于是送礼的时候就抓瞎了,幸好还有这么一件珍宝在。

这还是他当初心血来潮喜欢上盆景,请来的老师傅费了好几年的时间门做出来的。

但是做完之后,慎郡王就彻底忘记此事了,也是送礼的时候翻库房,才发现这么一个盆景,正好用来送给沐瑶当做感谢了。

沐瑶也是无奈道:“这也太贵重了一点,又是慎郡王的心头好……”

她想说不好夺人所爱,刚才又听慎郡王都忘记了,一时都不好说下去。

慎郡王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费了几年做出来,怎么回头直接就忘了呢?

见沐瑶都说不下去了,慎郡王的嫡福晋就笑道:“娘娘只管收下就是了,这东西也就好看,能摆着赏玩一番罢了,就这么个用处了。说起来,这礼物着实有些失礼才是。”

因为确实没什么用,只能放着好看了。

嫡福晋都这么说了,沐瑶只好收下。

看她收下了,嫡福晋这才松口气。

家里着实没别的能送出手的东西,之前跟苏夫人私下闲聊,知道这位纯贵妃是个好相处的,她却依旧有些忐忑。

幸好沐瑶是收下了,嫡福晋再三感谢后就先回去了。

毕竟她知道难得进宫一趟,苏夫人必然有事想单独跟沐瑶说说话的,也就不多留下打扰了。

果然苏夫人就跟沐瑶低声说道:“慎郡王这位世子并非嫡福晋所出,是侧福晋的孩子。只是从小聪明伶俐,对嫡福晋又相当敬重,嫡福晋当是半个儿子一样对待,见他病了,自然十分焦心。”

沐瑶点点头,也难怪刚才嫡福晋一来就行大礼,想必跟世子关系很好,这才满心感激。

苏夫人感慨道:“那侧福晋是个受宠的,得知世子病了就吓得晕过去,醒来就只知道哭。后来嫡福晋让太医试着用新药,她又百般阻拦,担心新药会害了世子。幸好嫡福晋果断,不然世子怕是……”

沐瑶心里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好世子命大,嫡福晋又掌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试问有药在却不给服下,回头出什么事,却又是嫡福晋的错了。

幸亏嫡福晋当机立断,不然世子就危险了,永瑢也得跟着危险的。

苏夫人又摇头道:“慎郡王回去后,那侧福晋在郡王面前很是哭了一场,一副世子不久于世的样子,甚是吓人,险些让慎郡王都误会了。”

毕竟他匆匆赶回来,就是接到嫡福晋加急的信笺,说是长子病重,让自己速回。

慎郡王刚回去,气都没喘过来,长子的生母就跑过来哭,他不误会才怪,险些吓得腿都软了。

后来他见长子还好好的,侧福晋还哭,气得把人呵斥一顿,难得对这个一直宠爱的侧福晋语气十分重了。

侧福晋还不可置信,慎郡王难道不该呵斥嫡福晋太鲁莽,居然敢把新药给长子试用了吗?

这会儿是治好了,万一呢?

慎郡王听着侧福晋哭哭啼啼说完,心里不可思议:“要不是嫡福晋果断用了新药,如今弘昴还能好好的,你还能在这里跟我哭诉吗?”

太医都没别的法子,只能用新药试试,不试那就没别的办法,就让弘昴熬着,能熬得住吗?

这才几天功夫,弘昴就瘦了一圈,人都瘦脱相了,再拖个一两天,必然无力回天的。

见侧福晋白着脸,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慎郡王心下有些了然。

他是醉心书画,却也不傻,自然看得明白这个宠爱的侧福晋是什么心思。

正因为弘昴没事,侧福晋才能过来哭,不然早就去哭坟了。

要弘昴出事,她依旧只会过来哭,可能会哭得更厉害而已。

慎郡王心里轻轻叹息,幸好这家还是嫡福晋掌着,不然长子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摆摆手道:“你暂且照顾弘昴,其他事就别提了。”

侧福晋是个有眼力劲的,不然也不会备受宠爱,见慎郡王面露不悦,自然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确实有些后怕,毕竟太医是嫡福晋请的,新药是嫡福晋要用的,鬼知道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害了自家儿子?

所以侧福晋才来哭,觉得嫡福晋是鲁莽极了,指望着慎郡王能呵斥嫡福晋几句,以后也能叫她能做主,不至于这次儿子病了,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决定了。

哪知道她这一哭却适得其反,慎郡王都不耐烦了,之后侧福晋一心照顾儿子,等儿子好起来之后,慎郡王对她竟然疏离了一些,顿时暗暗心惊,再也不敢想东想西的,一个劲努力讨好慎郡王,重新得到宠爱才是最重要的了。

但是那时候,慎郡王对这位侧福晋冷淡了许多。

他对嫡福晋是更为敬重了,私下单独跟恢复的长子也是这么说的,让他以后好好孝顺嫡福晋。

世子自然没有不应的,他病重的时候昏昏沉沉,听得见自家额娘在榻前哭哭啼啼,只有嫡福晋颤抖着声音做所有的决定。

他很清楚自己这条命是嫡福晋救下的,以后自然对她更是恭敬和孝顺了。

沐瑶也没想到这么一件事,虽然算是有惊无险了,最后却让慎郡王看清楚自己宠爱的侧福晋究竟是什么性子,一时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对这位侧福晋敬而远之了。

这么一来也是好事,让那位嫡福晋在慎郡王心里的地位更是高了不少。

因为这事,乾隆还赏了不少药粉给慎郡王,让他在家里备着点,也算是急救药了。

免得急病的时候太凶险,一时两眼一抹黑的。

慎郡王送的贵重盆景,沐瑶也跟乾隆提了,还特意请他过来一起欣赏,算是在他这边过了明路。

乾隆自然看出沐瑶的心思,不由好笑道:“朕是知道这个盆景,当初慎郡王大肆张贴找出色的雕刻师傅,费了好几年才完成,哪知道最后却便宜了你。”

这玉石盆景当初乾隆见过都觉得不错,只是没有夺人所爱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忘记了。

如今慎郡王的嫡福晋送进宫里来,他一看这才想起如此个旧事。

沐瑶就笑道:“那还真是便宜我了,这盆景着实好看,摆在哪里都合适。”

确实这玉石雕刻的花朵跟真的一样,连永璋都忍不住好奇去摸了摸上面的梅花,确实肉眼可见跟真的一样,摸着却是冰冰凉凉,才发现是玉石,实在是栩栩如生。

乾隆却觉得只有一个盆景着实单调了一点,让人去私库里找了找,然后找到一盆牡丹花的玉石盆景,让人搬了过来。

这白牡丹盆景要大得多了,牡丹用的更是和田白玉,水头极好,花瓣缓缓盛开,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更是美不胜收。

乾隆就笑道:“这盆景是当初瞧着慎郡王做了,朕也命人雕刻起来的,看着不错吧?”

沐瑶失笑,他这是什么都要跟叔叔比一下。

叔叔有的,乾隆也要有吗?

乾隆握着沐瑶的手,又微微笑道:“朕也送这盆永不凋零的牡丹,算是感谢爱妃和苏家寻来新药,救下了弘昴。”

沐瑶看着他有些惊讶,也笑着道:“皇上这样说,那就太见外了一些。”

闻言,乾隆眼底含笑道:“也是,不过盆景只送来一座,皇叔也太不讲究了一点。但是他的库房里头就没什么好东西,唯独只有这个了。他送不来,就只能让朕补上,也好成双成对的。”

叔叔送礼太抠门了,只好他亲自补上了。

这话听得沐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又听乾隆说道:“皇叔之前去御书房,还跟朕说可以送他和友人最好的丹青过来,当做礼物,更为用心一些。”

乾隆面露嫌弃,谁要他的画作当礼物了,慎郡王以为自己的画比这玉石盆景还值钱吗?

沐瑶好笑道:“皇上,慎郡王亲自做的丹青,听闻是千金难得的。”

听了这话,乾隆就摆摆手道:“皇叔画得确实不错,但是救命之恩只送画作来当谢礼,难免太穷酸了一点。他自己的画作就算了,还要把友人的画送过来。”

友人赠画,慎郡王转送他人,着实不怎么好了。

乾隆还数了下慎郡王的友人,自然他爱画,朋友也是。

于是沐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郑板桥?”

她想起小时候的语文背诵,郑板桥,板桥先生,扬州八卦,诗书画三绝,心里倒是有些遗憾,没能拿到郑板桥的亲笔画了!

要是能带回现代去,这画老值钱了!

哪怕放着,那也是值得收藏的好画了!

郑板桥一生只画兰、竹、石,记得还是个好官来着?

乾隆敏锐察觉到沐瑶对这位郑板桥的关注,回想了一下就道:“此人任范县知县,倒是做得不错。重视农桑,听闻最近极力推广甘薯,让百姓开荒种下,百姓安居乐意,连续三年得了一个上等的评定。”

沐瑶就答道:“听闻这位郑先生的画作一直只画三样,倒是叫人好奇了,原来也是个不错的父母官了?”

乾隆点点头,见沐瑶只关注郑板桥的画作,倒是对他当官的事并不熟悉,顿时好笑。

也不知道沐瑶从哪里听来,只知道郑板桥跟慎郡王是画友,还了解郑板桥爱画什么,却不清楚对方的官职。

不过这位郑板桥确实能耐,年少家道中落,生母早年去世,后来生父也去世,家境一直十分贫困,却依靠自己,二十岁就考中秀才,然后辗转多年,在乾隆登基那一年考中进士之身。

可惜他一直没有得到官职,直到六年后才得了补缺外放。

哪怕拖了好几年,郑板桥年纪也不小了,在当地依旧兢兢业业办差。

乾隆心想郑板桥的画作跟为官都不错,回头就把人晋了半级,这就是后话了。

沐瑶也没想到自己只稍微关注一下,就让这位始终不得志的郑板桥终于终于被提拔起来,虽然只有半级,对他却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按照历史,他在当地一直兢兢业业,为百姓谋福利,让他们能够安居立业,日子比之前要好过许多,得到许多当地百姓的拥戴。

可惜郑板桥后来为了救灾忤逆上官,提前开仓放粮,最后得了个罢官的下场,只能卖画谋生,着实太可惜了一些。

若是他还能在当地继续发光发热,尤其极为擅长赈灾救灾,不知道能再挽救多少百姓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