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点完嫁妆单子,姜莹要做的便只剩下一件事——绣盖头。

盛安朝有关于绣盖头的习俗,成亲前新妇亲手绣盖头,把自己的感情和对未来的期盼都倾注进去,便能心愿得偿,与夫君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直至白头。

原本姜莹只想随意绣一顶盖头应付了事,只要不太丑,看得过去就行。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想用自己全部的认真去绣这顶盖头。

幸好最近一直在练习绣花,她的绣工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要再比平时多认真些,便能将大红的金线牡丹花绣得有模有样了。

沈右安不想委屈了姜莹,婚事从一开始便打算大肆操办,请帖早已广发出去,几乎全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道,那个清冷正直,不近女色的大理寺少卿居然要娶亲了。

只是女方是谁,却几乎没人认识,没人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户勋贵人家。于是一时间,四方都在打听,姜莹到底是何方人物。

唯一知道内情的,只有曾经的威远国公府一家。

裴策日日守在沈府外面,却始终见不到姜莹的面,他过得浑噩,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这天他吃醉了酒,坐在酒楼大门口,抱起酒坛子一股脑往嘴里灌,酒水打湿了衣衫也浑不在意。

凑巧有食客从他身边走过,议论起沈右安的婚事。

“沈大人娶的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谁知道呢,有传言说她是沈大人的青梅竹马,从永安县带过来的。”

“怪不得沈大人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原来早已心有所属啊。”

裴策听见这些话立时火从心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用力砸向墙角。

酒坛四分五裂,酒液四溅,发出的声响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裴策早已醉得神志不清,站都站不稳,指着这些人醉醺醺地道:“什么青梅竹马?莹儿是我的妾,被沈右安那个小人抢走,我跟他不共戴天!我跟沈右安没完!”

这些食客也是朝中官员,所以才认得沈右安。

他们常在勋贵中间行走,有人眼尖地认出了裴策,“诶,这不是威远国……裴家的二公子吗?”

想看国公府笑话的人多得是,当下便有许多人围过来看热闹,对着裴策指指点点。

裴策对这些议论或嘲笑充耳不闻,只顾发酒疯,“莹儿是我从永安县带过来的!她是我的女人!若不是沈右安卑鄙无耻,横刀夺爱,莹儿早就该嫁给我!”

“莹儿是我的!她才不想嫁给沈右安,沈右安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会遭报应的!”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有想巴结沈右安的人,便上前去拉裴策。

熟料越阻拦,裴策说得越是起劲。

他们几人无法,只能强行捂住他的嘴,把他给带到一边。

裴策如今可不是国公府公子了,只不过是个没落的贵公子哥,跟如日中天的沈大人比起来,哪个更惹不起,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都别看热闹了,走吧走吧。”

“一个酒鬼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听的?都是瞎编的。”

裴策虽然被人制住带了下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开来,但这件事还是以很快的速度传开了。

若不是确有其事,裴二公子怎会如此言之凿凿?

当初裴二为了找一个宠妾,闹得满城风雨,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据他曾经的狐朋狗友说,他那个宝贝的妾室,就是他去江南游学的时候带回来的。

永安县不正好在江南?

这下,流言便彻底炸了锅。

沈右安去大理寺上值,听闻手下来报,说已经找到了当年卢治远教过的姜姓学生,那人名叫姜霄。他曾在案发第二日清晨去过卢家府上,从灶台里救走了卢治远的女儿卢妙莹,带在自己身边当亲生女儿抚养,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为其改名为姜莹。

只是后来他弟弟沉迷赌博,看姜莹小小年纪便生得貌美,动了歪心思,趁姜霄不在家,把姜莹抱给了经常走动的人牙子,不知道卖到了什么地方,姜霄遍寻州府也没能找到她。

姜霄到现在都未曾娶妻,一生无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姜莹的下落。

被沈右安的人找到以后,他当即便说要来京城见姜莹一面,目前还在急忙赶来的路上。

听完手底下人的回禀,沈右安眸光晦涩,一颗心像是被大掌猛然攥住,带起一阵酸涩的钝痛。

沉默半晌,他才低低地叹了句:“造化弄人。”

皎皎的父母都是通明达理之人,她身为家里的独女,本应金尊玉贵,千娇万宠地长大,谁知家里却突遭变故。

后来她跟在姜霄身边,也能得到很好的教导,安然度过一生,却又出了那样的意外。

幸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查明,皎皎回到了他身边,她的养父也在赶来的路上。

沈右安会用余下的一生,好好补偿这世道对她的亏欠。

“下去吧。”屏退手下,沈右安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才出来。

晚上,沈右安回到府中,见姜莹纤细窈窕的身影坐在贵妃榻上,微微低头,爱不释手地拿着红盖头瞧,清亮的眸中是藏不住的憧憬和欢喜。

他含笑走上前,在姜莹身旁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肩,“绣好了?”

姜莹正在出神,这时才发现他回来,连忙羞赧地把盖头藏在身后,红着脸嗫嚅道:“清澄哥哥,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以为他回来还要一会儿呢,所以就忍不住拿着盖头多看了一会儿。

“今日事情少,我便回来得早些。藏什么?让我瞧瞧。”沈右安还没有机会看见她绣的盖头。

姜莹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绣,总是在他回来之前便已经收起了绣针和绣线。

闻言,姜莹眼眸水亮,脸颊更是彻底红透了,不用看也知道温度定然发烫。

她慌慌张张地起身,亲了亲沈右安的唇,然后便揣着盖头匆忙地躲进了内室。

沈右安只当她害羞不好意思,并未多想。

而在进入内室之后,姜莹扑通扑通的心跳减缓,眼眸也黯淡下来。

她今日去了趟成衣铺,跟掌柜说话的时候,凑巧听见外面有几个挑衣裳的贵女闲聊,说的正是她和沈右安的婚事。

“你们听说了吗?沈大人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本是裴二公子的妾室,沈大人看上她以后,直接把人抢了过去。”

“真的假的?不是说那女子是沈大人的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那日裴二公子在飞仙楼外面吃醉了酒,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俗话说空穴不来风,我看这事八成是真的。”

“没想到一向清正廉明的沈大人,居然会被美色所惑,做出这样荒唐无状的事。”

……

后面的话姜莹便没再听了,她当时脑子里嗡嗡作响,连怎么回的府都记不得了。

沈右安忙于公事,又性子清冷,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

姜莹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沈右安的名声,让他的品行遭人非议。

接下来的几天,姜莹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连饭都吃不下了。

沈右安发现了她的异样,姜莹却只是推脱天气寒凉,身子惫懒提不起劲,随意搪塞过去。

又过了几日,他们的婚期渐近,外面的流言甚嚣尘上。

姜莹听见那些人用不堪入耳的话形容沈右安,当时便被气得红了眼眶,比自己被人骂还要难受。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姜莹坐在书案前,磨了半天墨,提起笔又犹豫了好半天,迟迟不能下笔。

她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绣了好些天的红盖头,指尖轻抚上去,细细地摩挲上面的金线飞凤纹。回想起绣盖头时倾注进去的恋慕,姜莹深深吸了口气,抿出一个浅浅的笑,终于有了勇气动笔。

她在信中写,不想因为她当年犯的错而连累沈右安,也不想他被人用恶毒的话语揣测议论。所以她决定去外面住一阵子,避避风头,等流言过去了再回来沈府。

在信的最后,姜莹写下:清澄哥哥,回来以后,我不想办婚事了,我们像从前一样,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本以为写下这些话时心里会很难过,可实际上并没有,姜莹内心很平静。

因为她知道他们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不是一定要有名分才能觉得安定。

只是……不能如愿嫁给心上人,多多少少会觉得遗憾。

来不及等墨迹干透,姜莹便用端砚压住宣纸,背上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起身离开。

窗边玉兰树素装淡裹,亭亭玉放,洁白皎洁的叶片从镂空的雕花窗格间飘了进来,飘落在平整的宣纸上。

另一边,沈右安处理公务时,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揉了揉眉心,还是静不下来,便丢开了竹简,喊长随万福进来。

万福进屋给他添了盏茶,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人,最近盛京城都在传您和夫人的事……”

听完他的话,沈右安一下联想起姜莹这几天的异样,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经常望着盖头发呆。

他立刻吩咐了几句,让万福留下来善后,便匆匆离开了大理寺。

马蹄踏踏,回到沈府门前,沈右安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丢给门房,一刻不停地疾步进了府门。

刚来到正堂门口,就见从掩映的竹林花枝后走出一道娉婷身影,身穿俏丽的鹅黄色袄裙,云髻斜绾,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沈右安悬了一路的心稍稍回落,缓了缓呼吸,迈步朝她走去。

姜莹还在想沈右安看到那封信会是什么反应,想得入神,没注意前面挡了个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她脚下一时没站稳,又被沈右安扶住胳膊,稳稳地捞进怀里,熟悉的清冽沉香从四面八方侵入鼻尖,让她心里重重一跳。

姜莹抬起头,对上他清隽俊美的面容,狭长的眸中既有无奈也有温柔。

沈右安嗓音低缓清越,明知故问:“这是要去哪儿?”

姜莹咬了咬唇,轻声喊他:“清澄哥哥,我……”

“还收拾了包袱,你要离家出走?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不是的。”姜莹连忙摇头否认。

她只是想暂时离开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

姜莹鼓了鼓脸颊,挪开视线,声音染上低落的情绪,“清澄哥哥,我想去外面住一段时日。”

“在府上待得不开心?”

“没有,”姜莹揪着包袱的系带,秀眉纠结地皱了起来,“我就是……”

沈右安温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接上了她没说出口的话,“不想让我受人非议,所以决定离开?”

姜莹惊讶地抬眸望向他,“你都知道了?”

“嗯。”

沈右安握住她的手臂,大掌微微收紧,温声道:“皎皎,只不过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议论,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在意。”

“可是,可是他们说你被美色迷得昏了头,原来你的清冷正直都是装出来的,内里却是个……”再难听的话,姜莹听在耳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知道清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当初的事明明是她不对。

姜莹越说越难受,眼里渐渐漫上一层水雾,“我不是想跟你分开,我只是想去外面避避风头,等流言过去了再回来。”

沈右安低下头,视线和她平齐相对,“不成亲了?”

姜莹摇头,随着乌睫颤动,晶莹的泪珠顺着粉颊滚落下来,“清澄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对我好,这样就足够了。我不要名分了。”

从前她跟在裴策身边,心里总是不踏实,急切地想要名分。

可是跟沈右安在一起这段时间,她能体会到他无微不至的用心,和满腔真诚的爱意。

他待她之心,已经不需要非得用名分来证明。

沈右安双手捧起她的脸,怜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你关心我,在意我,我很开心。”顿了顿,接着道:“但婚事你躲不掉。”

姜莹眼眸噙泪地看向他,就见他弯起唇角,轻松却认真地道:“我要名分。皎皎,你愿意给吗?”

姜莹哭声渐重,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愿意,可是……”她扯着他的袍袖,细声细气地道:“我不想你被别人那样说。”

沈右安眸底笑意加深,“只要你愿意就足够,其他的都不重要。区区几句流言,你夫君还不放在心上。”

姜莹仍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右安低声安抚:“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很快便会解决的。”

“信我。”

他从容沉静的目光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抚平了姜莹内心的慌乱和不安。

“好。”她微微弯起湿亮的眼眸,挺翘的鼻尖还泛着红,笑意柔婉动人,“清澄哥哥,我信你。”

“回去吧。”沈右安将她背的包袱取下来,自己提在手里,像是生怕她又反悔跑掉。

之后他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去。

姜莹纠结了一路,快到内院的时候,她停住脚,鼓起勇气说道:“清澄哥哥,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沈右安看向她,“什么?”

姜莹微红的眼尾低垂,迟疑着,艰难地将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口:“其实,其实我不是跟家里人走散,才流落到翠楼的。我自小便被人卖进翠楼,在楼里长大。我以前……是扬州瘦马。”

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神情,只紧紧盯着裙琚和绣鞋尖,手心都微微发汗。

等了会儿却没一直等到沈右安的声音,她正想抬头,就被面前的男人抬臂拥入怀中。

沈右安手臂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怀里,他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嗓音沉沉,透着些哑,“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里只有浓浓的心疼,没有丝毫芥蒂和嫌弃。

怪不得她不愿提及过去。

沈右安只知道姜莹从姜霄家里离开后,定然过得很辛苦,却不知道她竟被卖入了青楼之中。

终于将这件压在心头的秘密说出口,姜莹心里松快了不少,脸埋在他温热结实的胸口,“但是我没接过客,我在梳笼前一夜逃出来的。”

即便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不介意,她还是想说给他听。

听到这个消息,沈右安掌心托在她脑后,发自内心地觉得庆幸。

庆幸世道对她还保有一丝怜惜,没有让她遭那样的苦。

“以前我很怕被你嫌弃,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你,不敢跟你说真话。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说到这里,姜莹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声音带上哽意。

“清澄哥哥,在遇到你之前,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我害怕你会把我赶出去,那样我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沈右安胸口好似破了个洞,心里又空又疼。

他爱她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她?又怎么舍得赶她走?

姜莹脸上的泪如落雨一般扑簌落下,眼眶酸胀滚烫,心里也一阵阵发烫。

忽然生出倾诉的冲动,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其实我当年走的时候,也有过犹豫,有过舍不得。”

“那个时候,我本来已经后悔了,不想跟裴策走。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正好看到你在为我们的婚事做准备……”

那个时候,姜莹使尽手段勾得裴策对她动心,承诺将她带回京城面见父母,下聘定婚。

明明她该为了荣华富贵一口答应的,可她却迟疑了。

裴策催她早日和他动身回京,姜莹却总是找借口推脱,迟迟不肯应下。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直到某个夜里,她睡不着起来,拉开门走出去,看到院子里坐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沈右安。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睡?在院子里做什么?

姜莹怀着疑惑,悄悄走上前,这才看清他的动作。

他手里拿着剪子,左手拿的是红纸,正借着皎洁的月辉,专注认真地剪纸。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纸上,没有发觉她的靠近。

一片没剪好的红纸从沈右安膝上飘了下来,落到地上。

姜莹好奇地踮脚过去看,看清那是什么后,顿时呼吸一滞,僵在了原地。

他在剪囍字。

沈右安握笔的手拿着剪子,满怀憧憬地、一张又一张地剪囍字,稍微剪得不够好,便会重新拿一张红纸,很有耐心地从头再来。

看到这一幕,姜莹逃回房间,背抵着门板,双手掩住唇,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前些日子,她在外人面前喊了他一声夫君,沈右安把这当作她确认了心意,从此便开始筹备他们的婚事。

为此,他比从前更加忙碌辛苦,白天忙着赚钱,夜里则亲自准备婚礼所需的一应物什,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只为了给她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他在满腔期待地为了他们的婚事认真筹划,可她却贪恋旁人的富贵荣华,早已被金玉蒙了眼。

那个夜里看到的所有细节,姜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她脸上挂满了泪水,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那时候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没脸再跟你继续下去,所以就给你留了封书信,跟裴策来了京城。”

“对不起,清澄哥哥。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离开你就好了。”

姜莹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旁人对她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她能分辨得出来,也都会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感受到沈右安的真诚坚定,才衬得她的摇摆不定有多么不堪,让姜莹从心底生出羞惭和愧疚,本能地不敢面对。

听了她的话,沈右安眼眶不由得泛起红,胸中情绪剧烈地翻滚,既有感动惊喜,亦有心酸苦楚。

他喉间仿佛被东西堵住,酸涩得厉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皎皎,皎皎……”

过去的数千个日夜,沈右安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他早些发现姜莹的动摇,如果那天他早点回去,是不是就能拦住姜莹,是不是就能留住她。

世事当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幸好,过去这么多年,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她。

这一次,他赶回来得足够及时,没有再次失去她。

沈右安圈紧手臂,深深拥着怀里的她,微凉的薄唇擦过她的耳畔,颤着声喊她的名字,“皎皎。”

他贴在她耳边,很温柔地说了句话。

听见他话语的瞬间,姜莹眼里有光亮闪动,眼泪和浅笑同时出现在脸上。

在那个寒冷贫苦的冬夜,沈右安曾握着她的肩膀,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姜莹没听清楚最后一个字,这一次,他滚烫的声音直直地蔓延至她心尖,留下此生都不可磨灭的温度。

他说,皎皎,你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