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帐笼罩在横滨的擂钵街的上空。
我和直哉站在账的入口, 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帐:“看来这次来了不少辅助监督。”
以常理来说,辅助监督都会为任务地点的一定范围设下账, 以免咒术师在祓除咒灵的模样被普通人发现。
账的大小会根据任务地点的大小来定。这次任务的区域范围很广, 在沿海的擂钵街占地面积也不……估计是游一把其他的辅助监督叫上后一起设下了账。
“姐姐?”
我回过神:“我们走吧。”
这次是由异能特务科负责将普通人员疏散开,在踏入漆黑的账内,空无一人的擂钵街寂静地可怕。
我取出自己的日轮刀, 那是和蝴蝶忍十分相似的一把细长的长刃, 刃尖端有倒钩,在收入刀鞘时可以调整刃尖上所注入的毒素或者解毒药剂。
蝴蝶忍不愧是精通药剂的奶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根据山崎的身体研究出了让鬼失去意识的药。
“是毒药哦。”用透明瓶子装着淡紫色的溶液, 漂亮的猎鬼人小姐姐向我笑眯眯地说:“我的日轮刀里一次最多能注入50毫克的剂量,因为是按照山崎先生的症状制作出来的, 可能面对半鬼化的人会有效果,但是完全鬼化的……或许并没有用吧。”
她垂下的眼帘了潋滟一片雾蒙蒙的紫色,将那份毒药塞进我的手里:“如果没用的话,就和以前一样灭杀恶鬼吧。”
……
只有这个时候我无比庆幸自己拥有数把日轮刀, 足够给同行的这几个人手一把, 虽然呼吸法没办法教, 但是继国缘一和我说如今的恶鬼和他所了解的不同, 不使用呼吸法用日轮刀也可以进行有效的伤害。
日之呼吸的日轮刀给了夏油杰, 水之呼吸的给了五条悟, 雷之呼吸的给了直哉。
掂了掂手里虫之呼吸的日轮刀我满意地点头。
嗯,够用了。
我转头看向拿着刀的少年:“需要我和你一起行动吗?”
直哉看了看我,移开视线:“不用。姐姐你想去陪夏油杰就去吧。”
我:“……”
救命, 他怎么知道我要去找杰的?
“反正我一定比那两个人狩猎的更多!”我这傻弟弟不知道又想了什么, 豪言壮语后就飞快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时间留在原地的我摆出了尔康手。
这就是男孩子之间的竞争力吗?我不理解!
禅院直哉的投影咒法速度极快, 想要去追上他, 可以,但没必要。我望了望眼前显得有几分寂寥的擂钵街,转头沿着楼梯走向另一处。
“我记得…芥川他们是住在这里的吧?”顺着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印象,我在这里错中复杂的道路中迷茫地抓了抓脸,对那边唯一最深的印象好像就是那片树林。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段路上都没有任何危险?鬼是都被他们清理完了吗?
我有些疑惑地四处又转了转,忽然看到了被重物撞裂的墙壁,以及东倒西歪的树木——就像是有人在这里经历过打斗般,地上还有野兽的抓痕。
“这是?”我走过去,蹲下身用手轻轻摸了下那个痕迹微微皱眉。
擂钵街虽然管辖一塌糊涂,但不可能有猛兽入侵,现场没有咒力残秽,这个抓痕之间的宽度也不是很大,有可能是异能,也有可能是鬼留下的。
我站起身,心里稍微有了点想法:“怪不得种田先生要叮嘱我,原来还有人没有离开擂钵街啊……”
据说这次擂钵街动用了军警将普通人转移到了其他区域,但也有的异能者躲过了军警,依旧留在擂钵街进行活动。
难道芥川也没有离开这里吗?
我犹豫了下,想了想那几个瘦弱的孩子……闭上眼使用了下【千里眼】。
一瞬间我的意识仿佛被拉扯住,再睁开眼时视野里是一片混乱与猩红,我清楚地看到躲在集装箱后面用被单裹住自己,正微微啜涕的女孩。
她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刺目的颜色,但应该都不是她本人的血。
“哥哥……井上…为什么……”
切断了技能的我揉了揉疲累的双眼。
刚刚连接上的,好像是芥川的妹妹?那个叫银的女孩竟然跟着芥川还留在擂钵街,看周围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鬼的袭击,得赶紧先过去!
我召唤出云母决定在空中直接找到最快的路线。
依旧是那个残缺的大楼。
我从云母的身上下来,巨大的猫妖察觉到大楼里的气息有些不太愿意地咬着我的袖子将我拽回来。我摸了摸祂的脑袋:“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
云母蹭了蹭我的手心,松开了嘴转而跟在我身后要一同进入大楼。
大楼的入口原本有可以关闭的大门,现在已经被暴力破坏,残缺的门框上还挂着几块木头。我保持着随时可以拔刀的姿势走进了楼里,楼层里的灯似乎坏了,室内有些偏暗但也能看得见满地的狼藉。
倾倒的箱子,砸碎的瓶子,撕碎的布料……
“银。”
我站在原地喊了声。
大楼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决定上二楼看一下。
走上台阶的时候我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台阶上快凝固的液体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个出血量……恶鬼是把这里的孩子都吃了吗?!
云母在我身后呜咽了声,变成小猫跳到了我的肩上像安慰般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歪头看了眼,又看到扶手上那片深色。
“……”
想到之前还曾与之交谈、因为拿到糖果而露出开心笑容的孩子们可能遇到的不幸,我的心咯噔了下,一步步走上台阶的我内心复杂。
以前继国缘一和蝴蝶忍也是这样吗?
会见到各种被鬼杀害的普通人,心里会有悲愤吗……啊,一定是有的,不然我现在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我默默地站在地上那具尸体前回想着记忆里他本该有的模样。
沉默了会后,我才艰难地抬起腿继续向前行走。
“银,我是真琴。”我停在二楼,缓缓开口:“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可以出来吗?”
“……”
过了好几分钟,我才听到了一点微弱的碰撞声。
躲在箱子里的女生爬出来,用哭肿的双眼盯着我:“真琴姐……”
我张开手臂接住她跌跌撞撞跑出来的身子,感受到怀里瘦弱的身躯颤抖着,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已经没事了,可以和我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吗?芥川呢?”
怀里人抖得似乎更厉害了。
支离破碎的哭声里掺杂着含糊的话语。
“井上……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很,奇怪!福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就……就咬了福田…在我们,的面前吃…吃掉了……”
我抱紧哭得更厉害的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因为他们的同伴变成了鬼,并且攻击了他们。
“哥、哥哥他…只来得及保护我……其他人,都死了!”
“为什么!”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大家…能好好,好好生活下去……”
每听到芥川银说一句我都觉得十分内疚。
那个药剂在横滨黑市私下售卖,这种事情我应该早点和这几个孩子说的,如果提前告诉他们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好了,不要哭了。”我捧起她的脸擦去眼泪:“再这样哭下去你会缺水的。”
芥川银咬着下唇,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
“听好了,银。”
“现在擂钵街很危险,有人在黑市售卖一种危险的药,可以让吃药的人慢慢改变成吃人的食人鬼,你的朋友应该就是长时间接触了那种药才变成那样的。”
“我现在带你去找芥川,找到后我会送你们你们离开这里。”
我把一个暗扣放在她的手里,认真地说。
“这是个定位器,也是个信物。等我把你们送出擂钵街后,会有人拿着相同的东西来接你们,那是可以相信的人,你们可以选择跟他去东京然后等我回来。”
“当然你们也可以接受治疗后选择自己另做打算,我不会强制你和芥川留下的。”
“所以听明白了吗?”
“……”
芥川银点点头,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我并不打算带她从楼梯上离开,那里的景象让她再看一遍只会更加难过。我坐在云母身上,把芥川银抱在前面。
芥川银小心的坐在巨大的猫妖背上,她低着头看着那柔软的毛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样子:“真琴姐,我们……要怎么找哥哥?”
“不用担心,我可以看得见。”
千里眼的作用正好在这里发挥了作用。
我低头注视下脚下渺小的建筑,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芥川龙之介身上,很快我的眼前就看到了新的画面。
-
静谧的树林中。
月光穿过云层,照在那人的身上我才看清芥川此刻的样子,他身上的外套破了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身上到处最严重的就是肩上那处被利器捅伤的地方。
而他对面的“人”正缓缓从树林深处走出来。
“为什么,芥川你不能理解我呢?”
走出阴影的男孩嘴角和下巴还残留着大片的血迹,他的身体强健有力,脸上一左一右是黑色的刺青。
“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
“这不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吗?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拥有比你还要强大的力量……”
“所以你就杀了福田他们?”芥川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盯着曾经的同伴眼神没有一丝动容与犹豫:“这就是你或者的价值吗。”
“杀了他们?”井上那双红色眼睛转动了下,里面仿佛多了什么奇怪的竖瞳:“不!我只是让他们和我一起活下去变强而已,因为福田他们很弱不是吗?那么弱的人是活不下去的,那还不如被我吃了,与我共存。”
“……真是令人听不下去,你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动手的吗。”
衣尾处重新变化出的黑兽摇曳着出现在芥川龙之介的身后,他摇晃着身,勉强的站起来,眼神坚定。
“井上,在下会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