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土壤检测结果肯定不会立刻出来, 政府会就土壤的问题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答复,这谁也不知道。

可不管领导们怎么为这事儿为难,大家的日子还得正常过。

小区发现土壤有问题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因为这关系到了大家的切身利益, 传播的速度飞快。

院里的人这下去镇子上再也不受排挤了,听说他们是小区的人,时不时就会有人围过来打听一二。

想知道那土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去检测的人到底有没有给留点什么话?

小区的人都得到石磊他们的吩咐, 在这件事儿上不能乱说, 更不能说一些猜疑的话。

所以大家被人问道,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说一句,发现菜苗长不起来,就有人怀疑是土的问题,然后报到镇上,镇上就派专家去取样了。

至于取样结果怎样, 土到底有没有事儿, 他们也不知道。

如果是平时,一件事传得如此沸沸扬扬, 搞得人心动荡, 政府早就会出声,要么澄清, 要么安抚。

可这件事一直到现在,快一周过去了,领导们完全没表示。

别说出面解释了, 就是去问到他们头上,他们也只是说土样送到市里面了, 等市里的消息。

其他的, 跟小区人的说法一样, 一问三不知。

可偏偏,与小区情况一样,很多地方也发现自己种下去的菜苗不长了。

而别的地方和小区不同的是,他们可没沈淙出主意,整个小区都采用了分小块儿种植的方法。

其他大部分聚集点都是老老实实按照正常的方式,先开荒再种地,实实在在的是按亩种的。

这就意味着,很容易就出现了几亩地不长一棵苗的情况。

这样产生的焦慌和恐惧,可就比小区当初要强烈不知道多少倍!

迎水村的人都撤回村子里去了。

他们辛辛苦苦,不夜不休的在小区不远处开了很大一块儿地,甚至连村里未成年的孩子都用上了,结果到最后种上的菜籽却不出苗。

接连好几天,都有人在路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崩溃大哭,可是哭又能解决什么办法呢?

最后徐兴学又来了一趟,然后那些村民不声不响的收拾了东西,在一个清早全部撤回了村子。

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小区的人,虽然之前有点不对付,可迎水村的人多辛苦,费了多少心血他们也都看在了眼里。

现在见他们放弃了自己耕种了那么久的田地,物伤其类,小区的人也跟着难受了好久。

镇上终于传来了消息,说土壤检测结果出来了,确实是土地受到了污染。

这污染并不仅仅是消毒-粉造成的,还和地震有一定关系。

大概意思就是地震除了居民区大量倒塌之外,一些矿库,加油站,甚至污水处理厂都遭到了破坏。

在最大那个地震来之前,北宁可是接连下了好几天雨,中间还有过一次大风,那些矿渣还有污水早就随着狂风暴雨扩散开来,然后又被雨水带入了土壤。

紧接着又使用了大剂量的消杀药剂,所以此时土壤的污染确实已经非常严重。

镇上在放出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刻派人到各个聚集点开始了安抚工作。

一再承诺现在上级已经了解了这个情况,正在积极准备补救措施。

让大家不要着急,国家肯定会给一个说法,不会置人们的生活不顾。

可这次已经没有人信了。

因为生活在这块儿地方的人还是以农民居多,在别的方面他们可能不太懂,论起种地他们可就太懂了。

那些来给他们做安抚工作的小年轻,在这方面懂得连他们一个小手指甲盖都没有。

一个外行怎么能用专业知识安抚住内行?

知道土地受到了污染,很多地方的人彻底就崩了!

人们不再相信政府的说法,开始依靠自己的老经验自己先行治理,

毕竟之前那么久,多少人怎么办问政府也没给个实在话,现在一开口就是已经在想办法补救……

怎么补救?又不说!

这样谁还能信啊?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天依然很热。

太阳像是就这么长在了天上,完全不换地方了,每天就这么毒辣的照射着大地,照得土地干裂,照得人走不了几步路就汗流浃背。

可偏偏这时候,小区门口那条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小河水流却越来越小,眼瞅着就要断流。

这造成的恐慌可比土地污染还让人害怕。

土地污染了,好歹镇子上的工还在招,废品还能卖,人们的正常生活还能维系。

这水要是断了,那可真要命了!

小区的领导们立刻做出了决定,派了两个小分队沿着河流往上游找,去看看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因为干旱?

还是有人为的原因?

大家担心极了,坐立不安,从小分队走了那一刻起,几乎每个人都提起了心,生怕他们带回什么让人无法再承受的消息。

可偏偏——事与愿违。

小分队回来的很快,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分开,就发现了河水断流的原因。

迎水村在上游筑起了一个简单的堤坝,把河水堵住了。

当然他们估计是怕引起公愤,没敢全堵,可留出的那个小口连平时流水量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旱,长此已久,那水估计到不了小区这边就能蒸发了,立时断流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更重要的是——迎水村这做法实在有欠厚道,他们这是要把小区的命脉卡在手里!

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小区的人都愤怒了!

一些冲动的年轻人立刻就要去抄家伙,准备现在就冲到山那边,去和那群混蛋好好的干上一场!

好在石磊和曹洪敏还算冷静。

他们制止住冲动的人,问两个小分队的队长:“他们为什么堵水,总要有个原因吧?”

虽然之前因为开荒的事儿两边有点小小的不愉快,可后来都说开了。

而且他们在门口种地的时候,也朝小区借过交通工具,后来还来院里跟大家讲过耕种的一些常识。

双方也算是有过合作。

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连个招呼都不打,完全没道理啊?!

其中一个小队长擦了把汗说:“他们没想和咱翻脸,他们甚至为了怕咱看出来河水堵了,都没敢把那堤建到靠近咱这边的地方,偷摸的把堤建在他们村前头。

要不是咱打算的就是要顺着河流一直找上去,单从山边上过一下都发现不了。”

“那他们是为什么?”

“他们要冲地。”

“冲地?”

“是。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村的人正一担一担的往田里挑水,应该是想把土里面的脏东西给泡出来,然后清掉。

他们应该干了挺长时间,我们去的时候看到他们可多人都累得不行了。好多小孩儿也端着盆在半盆半盆的端水。”

小队长的话说得人心里沉重极了。

之前叫嚣着想去和迎水村的人大干一场的小伙子们也不吭声了。

土地污染是所有人心里最大的担心,迎水村的人自力更生想办法,谁也不能说错。

可是——

“他们把水堵了,咱怎么办啊?咱就不用了?这也太自私了!”

“是啊,他们要冲地咱就不冲了?咱的地不是地?”

“咱也不说冲地了,总得喝水吧?这水眼看就要断流,喝水都没法保证了!”

“咱下游还有地方靠这条河维生呢!这一堵,下游的人都别活!”

“是啊,做人不能太自私!”

大家议论纷纷。

迎水村做的这事儿吧,从感情上来说能理解,但这做法确实太过于自私。

现在和别的时候不一样,那是大家上下游多少个聚集点都赖以生存的河,也不是他们迎水村的。

这样截流实属过分。

“你们都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都在这聚着。我和老曹过去那边看看。”石磊说道。

小队长拦住了他。

“石队长,你们去不行。我们之前和他们争辩过了,没用的。他们跟都商量好了一样,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不应,好好说他们就卖惨,生气了说他们装看不见。

那堤就是个小土堆加点木板,咱就是带着人过去给他砸了!咱走之后他们还能再建起来。

咱这边没走回来他们都能再重新建好喽。

不想一个能治住他们的法子,这事儿解决不了。”

听了小队长的话,人们再次愤怒了起来。

“这不是咱一家的事儿,也不能只咱一家出头,去联系一下其他聚集点的人一起商量,总能想到治他们的法子!”

有人提议道。

石磊和老曹点了点头。

“用不用跟镇子说说一声啊?让领导们出出面?”

“没用。他们又不跟咱干仗,领导去了他们把那坝给拆了,领导走了他们再安上,能有什么用?对待这种耍赖的人,领导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以赖对赖呗。”也过来旁听的沈淙悄声说道。

她说的很小声,也就挨着她的顾恺和姐姐沈溪听见了。

顾恺看了看她,抿嘴笑了下,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沈溪可不行,她好奇的凑到沈淙耳朵边问:“怎么以赖治赖?”

沈淙却没跟她解释,而是将她热乎乎的身子推到了一边,说:“接着听,肯定有人会说。”

果然,她的话音没落就有人嚷嚷了起来:“他们耍赖咱不会耍啊?谁怕谁?!”

“什么意思,怎么耍?”老曹第一个问道。

他一点没觉得耍赖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们能截咱的水咱不能截他们的路啊?他们的全劳力也是要去镇子上打工的,要去镇子就得从咱小区门口过。

咱也设个路卡,也不收买路钱,咱就堵死了不让过!反正之前咱们也说好了,这小区现在是咱们的,和他们迎水村没任何关系。咱的路爱叫谁过不爱叫谁过那还不是咱说了算?”

“对!再跟其他几个聚集点的人说说,就算他们从咱门口绕过去,他们还能从所有的点儿都绕过去?那就绕吧,看他们一天的时间能绕多远。

他们要是有能耐坚持每天绕那么大圈,我也服气!”

“对,这个法子好,咱现在就去找另外几个聚集点一起商量,不行就联合起来跟他们干!

主要是这也太缺德了,这是要把咱大家都给卡死啊!”

……

人们还说了很多,沈溪后面的也没仔细再听,她只是两眼晶亮的盯着自己妹妹。

最后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淙的脑袋上戳了一下:“你这脑子怎么转这么快?小时候也没觉得你有这么灵啊?”

沈淙笑了笑没吭声,脑子里却在琢磨之后的事儿。

如果几个聚集点的人联合起来去和迎水村谈判,那么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迎水村的人做的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个小聪明,从哪儿论他们也不占理。

那个所谓的小堤坝长不了,估计这一两天就得拆了。

可是这件事结束之后呢?

按照沈淙的记忆,这场旱灾还要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因水产生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等到将来河水真的越来越少,或者真有一天要断流了,小区的人怎么办?

全靠政府的送水车?

要知道那个通道到现在还无法过车呢,那送水车将来怎么过来还是个问题。

最好的办法是打井,而且要尽快开始行动。

水越来越紧张之后,能想到这个主意的地方必然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打井队肯定会特别吃香,也肯定特别难请。

最重要的是——价格也会越来越贵。

但是,就算是现在要请,打井队去哪儿找?

还有,请打井队要花费的开支从哪儿出?

沈淙越想越头疼。

她捶了捶头,无声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有病。

又没人给她发一分钱,怎么天天操的都是领导都操不了的心。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沈淙想的一样,迎水村这次并没有坚持很久。

在几个聚集点的人一起组织起来去找了他们,并且也撂下了重话之后,小河的水再次恢复了正常。

可这件事给大家心里留下的不安却并不是马上就能够被忘记的,没等沈淙提醒,小区的人已经自发的开始讨论要找人打井的事儿了。

只是打井肯定要花钱,而这笔开支肯定是人们此时无法承受的。

所以讨论的人很多,到后来这个话题还是不了了之。

毕竟光说也没什么用,大家此时都还处于为明天的早饭担忧的境地,更远的事儿一时也顾不上了。

政府之前说的话也没错,关于土地污染这件事上面确实很关注,之后也先后派了好几拨人走了很多地方去做实地考察。

只是考察归考察,结果怎样却无从得知。

那些人来之后也不过就是重新收集些土壤,然后就走了。

一直也没有给大家一个实在的说法。

比起别的地方,小区的氛围还算好。

沈家给的那点土虽然起不到大用处,但对于缓解焦虑还是有点帮助的。

小区里已经开始有人在院子里深挖了。

大家都觉得他们小区距离加油站啊,污水厂啊都挺远的,就算是那些地方泄露似乎也流不到他们这里。

沈家就是例子!

大家都是住在一个院里,他们家与别家唯一的不同就是消杀的时候把整个屋子包裹住了,除此之外他们家也没干别的。

他家土地没污染,那就意味着小区的土地最大的污染源还是药品,而并非传言中的其他污物。

这样的讨论越来越多,参与到深挖土地,从深处取土的人家也越来越多。

人们已经放弃了之前在院里开出来的荒地,全部改成沈淙最早建议的用容器立体式种菜。

一些细心的人不仅深挖土地,重新取土种植,还特意记录了从不同深度的地下取出的土壤种出来的菜生长情况。

以备后续参考。

另外还有一些脑子活的,私下里找到沈家,再次提出用玉器宝石去交换他们家的土壤。

当然这回人们换走的土不再单纯的用来种菜了,好些人会把那土与自己深挖出来的土按照不同的比例配置,用配好的土来种。

反正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存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又过了半个多月,小区很多人家的菜都长出来了,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人家的菜长得极为茁壮!

甚至看上去不比沈家自己种的差。

毕竟沈家现在种的各种菜啊,苗啊的太多,精力有限不能分摊到每一种菜上,而别人就不同了。

别的人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除了谋生之外的剩余精力都花费在这些菜上。

心劲儿用在哪儿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那些菜苗也给了人们应得的回报。

小区这次真的支棱起来了,每天都会有专人去往镇子上的收购点去送菜。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就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因为现在别说其他地方了,就是镇子里种子公司,还有镇里专门成立的攻关小组自己搞的实验田也没有种出这样水灵的菜!

小区,还有沈家又一次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不过这一次沈淙他们全家都相当的淡定,对于这样的情况并不担忧。

毕竟家里的土壤都被那些专家组取样好几回了,也没见他们研究出来个什么结果。

要是那土壤里含的生机能够被测出来,估计老早就有人找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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