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照旧是谢乔乔最先吃完。她放下碗筷后, 张雪霁也跟着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早饭,指着岑长冬道:“我刚刚已经测过了, 他没有吃过人,身上也没有怨气,是路子很正的妖修。”
“他来找凤凰, 也不是有别的什么图谋, 只是为了拿到凤凰骨救自己的妻子。”
纪棂月诧异:“妻子?镇子上还有另外一头狼?”
张雪霁摇头:“岑长冬的妻子不是狼妖,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人类寿命有限,而妖族生命漫长——他想要为自己的妻子延长寿命,听说凤凰一族的骨头熬成汤可以为人再续一世的生命, 所以他就来找凤凰了。我劝他跟我们一起去凤凰圩,凤凰圩存在了几千年,有很多凤凰骨头可以捡。”
“只要不是元月秘境里面始祖鸟的骨头,其他同类的尸骨,凤凰族并不会在意。”
午黎撇了撇嘴,道:“都说了凤凰骨根本没有那种效果。”
一直沉默着的岑长冬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晦暗:“不管有没有用, 我都想试试, 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阿云老死在我面前。”
纪棂月听着他们的对话,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忽然恍然大悟,大声:“原来如此!镇子上那些村民夜里看见的倒三角脸的妖怪,原来就是你和你妻子啊?!”
岑长冬表情一僵, 疑惑:“什么?”
于是纪棂月又把上元仙门今天一大早接到的委托和大家重复讲了一遍。午黎对凡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听过便撇撇嘴继续吃东西了。只不过在纪棂月说到镇子上的人把最近频频失窃的事情也安到狼妖头上时, 午黎的表情有了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张雪霁听话, 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岑长冬已经决定跟我们一起前往凤凰圩,偷东西的凤凰……”
午黎大声为自己辩解:“什么叫偷东西的凤凰?区区人类的小玩意儿!我能看上那是他们的福气,别不识好歹——”
谢乔乔幽幽的看向他。午黎现在一被谢乔乔盯着,就觉得自己膝盖隐隐作痛,嘴里没有说完的话,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等到午黎的声音完全消失,谢乔乔才站起身,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当餐后零食。
谢乔乔:“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进东冥大漠。”
岑长冬也站了起来,微微颔首道:“东冥大漠内部十分凶险,阿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方便进去,我要先去安置好阿云,再来找你们会和。”
张雪霁很爽快的答应了:“那我们就在这个客栈门口等你。”
几人三言两语便定下了未来的行程,岑长冬没有片刻耽误,立刻大步走出客栈,去安置他的妻子。眼见着桌子四面都要安静下来,纪棂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站起来大声喊住张雪霁:“等等!你们不等小师叔了吗?”
张雪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疑惑:“我们等戚忱干什么?”
纪棂月瞪圆了眼睛:“等小师叔一起进东冥大漠啊!”
张雪霁挑眉,脸上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他道:“我们又不是上元仙门的人,为什么要等戚忱?你留下来等他不就得了?记得通知他赶快回来,不要在狼妖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了。”
纪棂月还想说些什么,张雪霁已经转身快步跑开了,脚步轻快,一步三跳,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午黎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在高兴什么?”
张雪霁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瞥了午黎一眼,嘴角上翘:“就是想到高兴的事呗。”
午黎:“……”
谢乔乔走回房间门口时,恰好把那块点心吃完。她重新把两把灵剑拿出来好好擦拭了一番,随即将它们整齐的放入书箱中。
原本书箱里只有这两把剑的,但现在却多出了很多书和卷子。书和卷子都是张雪霁给谢乔乔的,有些谢乔乔写过,有些她还没有来得及看。
她侧过头,取下床头那盏被花铃月施加了法术的柚子灯,将它小心的安置在书箱角落之中。
不一会儿张雪霁也推门进屋,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书箱,甚至看起来还比谢乔乔带着的书箱更大一些。谢乔乔看了眼他后背的书箱,目光略带疑惑的转向张雪霁。
张雪霁把书箱放下,掀开盖子给谢乔乔展示: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谢乔乔一眼扫过去,甚至没办法很好的给里面那堆东西分类。
张雪霁解释:“凤凰一族的术法与空间紧密相连,它们长居东冥大漠,修行时所诞生的灵力也影响了整个东冥大漠的灵力磁场。任何空间术法在东冥大漠范围内都会受到影响,其中也包括储物法器。”
“乔乔你也把自己的储物法器收拾一下,将平时经常要用的东西全都捡出来放进书箱里带着。”
谢乔乔沉默片刻,点头:“好。”
她没什么太需要收拾的东西,即将捡了几件日常用品放进书箱里,也还有很多空隙。张雪霁清点完两人的书箱,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东西之后,才郑重其事的把两个书箱盖子盖上。
二人一同下楼,刚好大鹅和琵琶它们也下来了——大鹅仍旧幻化做年轻妇人的模样,琵琶就藏在大鹅高耸如云的华美发髻之中。大鹅也背着两个大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着什么。
午黎倒是下楼得最快,等谢乔乔他们下来时,他已经在客栈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众人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岑长冬也过来与他们会和。
一行人都是大包小包的,看起来最轻松的就是午黎了,他什么也不带,就空着两只手。这让大鹅颇为嫉妒,一路上都没少瞥午黎。
午黎被它看得不耐烦,在大鹅某次悄悄打量他时,骤然开口:“你再看我,我就把你串起来烤来吃掉!”
他语气冷酷,听起来不像是在骗人。大鹅被吓了一跳,迅速躲到谢乔乔身后,紧紧抓着谢乔乔的衣袖,没有答话。
午黎和大鹅中间隔着一个谢乔乔。午黎嗤笑,嘲讽出声:“你往她身后躲什么躲?她就那么点高,又挡不住……嗷!”
他的嘲讽还没有说完,被谢乔乔踹了一脚膝盖。
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饶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岑长冬,冷硬的脸皮也抽动了两下,默默的离谢乔乔更远了一点。
唯独张雪霁,还敢凑过去看热闹,看着抱住自己膝盖满地打滚的午黎,张雪霁忍不住乐得笑出声。
午黎呲着牙:“张雪霁!”
张雪霁的低笑变成大笑,毫不掩饰。谢乔乔则面无表情的从午黎身上跨过去,脚步丝毫不停,冷淡的扔下一句:“不要耽误路程。”
好在凤凰的恢复力很强,谢乔乔也只是单纯的踹碎了午黎膝盖,而不是奔着把他踹瘫痪去的。所以午黎很快就能用灵力把自己的骨头接起来,忍着痛继续龇牙咧嘴的跟在众人身后。
这支队伍自然和‘团结友爱’四字完全沾不上边。但几个心思各异的人勉强算是有着一样的目的地,所以一路上还算顺利。而且有谢乔乔这样压倒性的武力值在前面压着,其他人也不敢捣乱。
他们吃过早饭就出发,但一直到中午才走近东冥大漠的边缘。因为正午时分的太阳过于毒辣,所以他们又在沙漠边缘休息了一段时间,直到时间接近傍晚,众人重新整装,又赶了一段路,才算是进入东冥大漠的范围。
进入东冥大漠后,对环境变化最敏锐的不是午黎,而是谢乔乔。她作为这行人中的最强者,无论是灵力还是洞察力都远远甩开另外几人一大截。
东冥大漠的空间也很奇怪——它给谢乔乔的感觉不是空间错乱,而是不稳定。东冥大漠的整片空间都极其不稳定,好像周围的空间随时都会裂开然后将路过的行人拽入另外一个世界。
但它偏偏又一直没有破裂。
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整片东冥大漠维持在了这样微妙平衡的状态。这样诡异的平衡如同一杆不稳定的天平,稍微那边的力量增加一星半点,整个空间就会迅速溃散。
他们一直赶路到深夜。
谢乔乔还没什么感觉,但其他人却都出现了些许疲态。她没有勉强大家继续赶路,只是言简意赅的留下一句‘原地休息’,便坐下不再言语。
休息的地方是张雪霁找的,在风不太能吹到的沙坡背风处。本来午黎等人已经做好了在抵达凤凰圩之前不吃东西的准备了,结果张雪霁坐下之后,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折叠的铁架,自在钩,吊锅,甚至还有一个壶。
午黎看得一愣一愣的:“……你进沙漠带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张雪霁觉得他问得很奇怪,遂理所当然的回答:“做饭啊。你们不饿吗?”
在另外几人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谢乔乔泰然自若的挪到张雪霁身边坐下,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她将那簇火焰扔到吊锅底下的燃料堆里,黑色的燃料堆迅速燃烧起来。
这种燃料张雪霁身上也少,所以他放得比较少,还在燃料堆上放了小捆的木柴;当然,那切得整整齐齐的小捆木柴,也是张雪霁书箱里的。
他收纳做得很厉害——毕竟是十几岁出国比赛过的人,自我照顾能力很强——不大的一个书箱,愣是被张雪霁塞满了各种日用品。
他甚至还带了碧水壶。
碧水壶当然不是张雪霁的壶。那是他在中洲时和人打赌赢来的一个小玩意儿,只要往里面加满水,那水壶便可以无穷无尽的倒出水来,直至将一条大江填满。
虽然是十分精巧的小玩意儿,但对于修道者而言没什么益处,也就凡间的人将其当做宝贝收藏。但偏偏中洲的皓月都最是修道者云集,路边卖面的摊贩也十之八九都是修道者,所以这碧水壶在皓月都是属于虽然少见,却并不珍贵的小玩意儿。
张雪霁昨天清理袖里乾坤,找到这东西时都好半天没有记起来这壶是做什么的。
将碧水壶里面的水倒入吊锅中,然后把肉干撕开扔进去,又放进去各种佐料,面条,底下明火加热,很快食物的香气就冒出来了。
其他几个人立刻也围了上来,眼睛都不约而同盯着那口吊锅。吊锅不大,一次顶多煮两个人的份儿,炖肉和面食的香气在沙漠中显得如此弥足珍贵。
谢乔乔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在张雪霁往锅里放水时,她便默默的用灵力支起一方小小的屏障,笼罩着那口吊锅,以免大风把沙子吹进锅里去。
她的灵力只维护着那口锅,多的范围连半寸都不肯多挪出来。
入夜之后的沙漠时不时就刮过一阵风,很快,除了那口被谢乔乔眷顾的幸运之锅外,其他人头发上都落了层沙子。
张雪霁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头发,看着锅里的面条和肉块都熟了,他伸手在自己书箱里摸出两个鸡蛋,单手往锅边一磕,往咕噜噜的滚水里面打了两个蛋。
他打下去的蛋不是散的,就是两个恰到好处的荷包蛋,里面微微可以看见一点流动的蛋芯。
张雪霁又从书箱里掏出碗——午黎他们已经麻木了,连奇怪的目光都懒得投给张雪霁,只是盯着张雪霁手里这碗面最后归谁。
他用筷子去夹溏心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双筷子在他手里,比大部分人自己原装的手都还要巧,轻轻一挟,两颗糖心荷包蛋就完完整整的卧在了碗底,随后是面和炖肉,一些煮熟的野菜,最后浇上菜汤。
午黎眼睁睁看着他把整个锅里的面都捞干净了,不由得着急:“你一个人吃?!”
张雪霁瞥了他一眼,不语,把装满面条的碗转手递给谢乔乔,还从自己书箱里抽出一双筷子给她放在碗上。
谢乔乔接过面碗,侧脸看向午黎,语气淡淡:“我一个人吃,不可以吗?”
午黎:“……可,可以。”
他哪敢说不可以?就谢乔乔那个表情,他要是说不可以,那岑长冬也就不用去凤凰圩了;等谢乔乔把他打死,岑长冬再把他尸骨一收拾,就可以拿回家给他媳妇儿炖汤了。
谢乔乔挑了一筷子面,卷起来塞进嘴里。面条有点烫,她小口小口吸着冷气,眉头微皱。
张雪霁:“味道差点?”
谢乔乔鼓着脸颊,声音含糊:“好吃,烫了点。”
张雪霁哑然失笑,但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从书箱里拿出面条往吊锅里放:“你们还有谁要吃?”
午黎和大鹅同时举手,大鹅瞥了眼午黎举起来的手,不动声色的挺直背,把自己的手臂举得更高了一些。午黎注意到了,一声冷笑,同样挺直脊背,将自己的手臂举得更高。
大鹅半跪起来,手臂又举高一截。午黎扯了扯嘴角,直接蹲着,手举得更高,并向大鹅扔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张雪霁懒得理这两个幼稚园生,转而问岑长冬:“要来点面条吗?”
岑长冬抿着唇,点头,低声道:“多谢。”
张雪霁笑眯眯的往吊锅里放面条,眼眸弯弯的:“别客气,咱们是互帮互助嘛!”
很快第二锅面条也煮好了,张雪霁给大鹅和午黎各自发了筷子和碗。午黎眼巴巴看着张雪霁开始分面条,忽然眉头一皱,道:“不对。”
张雪霁从容不迫的把面条分到两人碗里:“有什么不对?”
午黎:“为什么这份面里面没有放鸡蛋?”
张雪霁耸了耸肩:“因为我的袖里乾坤很小,而且这一路奔波,颠簸太大,鸡蛋带多了也容易坏,所以我就带了六个蛋。”
午黎:“那你刚刚才打了两个蛋!还有四个呢?”
张雪霁振振有词:“还有四个要留着明天和后天给乔乔吃啊!生长期孩子的鸡蛋你都要抢吗?!”
“……”
午黎觉得张雪霁纯属是睁眼说瞎话,但是谢乔乔看过来了,他不敢说。他气闷的捧着面碗,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低头大口呼噜面。
哧溜了两口面条,午黎动作一顿,低头看着面:咦?还挺好吃的?感觉比他在镇子上吃到的味道好。
张雪霁煮的第三锅面条才是他和岑长冬的。他也不想最后吃,但这一群人里就他会用吊锅会煮面,所以张雪霁也只好忍着饿最后吃了。
等张雪霁吃到面时,谢乔乔碗里已经只剩下面汤了。
她捧着碗,开口:“张雪霁。”
张雪霁:“嗯?”
谢乔乔:“你喜欢吃蛋吗?”
张雪霁嘴里塞着面条,声音含糊不清:“不太喜欢,我自己平时都不吃鸡蛋的。”
谢乔乔哦了一声,用筷子叉起最后一个荷包蛋,一口塞进嘴里。那块荷包蛋有点大,把她脸颊都塞得鼓鼓的。
顺着单个方向吹过来的风沙全都被灵力隔开,风声也变得离他们很遥远,只剩下燃料和木柴燃烧的热情声音,干燥而温暖的回响在夜里。
吃过晚饭,大家都有些犯困。琵琶修为最弱,已经趴在大鹅衣袖里睡着了。
碗是午黎洗的——午黎也不想洗碗啊,但是张雪霁不洗,谢乔乔说他不洗碗的话他们下顿就吃凤凰煮面。
所以午黎只好捏着鼻子,放下自己尊贵的身段,不情不愿的去洗碗了。
谢乔乔要守夜,主动坐到了山坡上面,岑长冬也在山坡上面坐着。张雪霁给他用的伤药确实是好药,他胳膊上的烧伤经过重新包扎后,现在已经可以继续活动了。
当然,行动力肯定是不及之前的。
谢乔乔在离岑长冬稍远的地方坐下,冷淡道:“你可以去下面避风的地方坐,今晚我守夜。”
岑长冬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视线里略微带一点打量的色彩。但因为他的目光里没有恶意,所以谢乔乔也就随便他看了——刚刚那句话只是顺口提醒,岑长冬要不要下去休息,谢乔乔并不在意。
她说完那句话后,便抱着青灵剑,目光遥遥看向远方,不再理会岑长冬。
岑长冬的刀就斜插在他旁边的沙子里,他歪着头看向谢乔乔,谢乔乔的侧脸被一层月光笼着,沉静而冷漠。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孤月,大漠,夜风,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就仿佛她原本也是这冷寂画卷的一部分,与世界隔阂,与所有人都殊途。
正因为眼前这一幕的谢乔乔给人印象很深,于是岑长冬脑海里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刚刚坐在张雪霁身边吃面的谢乔乔——明明是同一个人,但站在张雪霁身边的谢乔乔,身上却好像突然有了生气。
他踌躇片刻,开口:“谢姑娘……”
谢乔乔眼眸转动,目光投向岑长冬,等着他继续把话说完。
岑长冬一和谢乔乔的双眼对上,就莫名感到一股压力。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后背汗毛直立的奇怪危机感,继续说了下去:“我发现您和张公子关系很好。”
谢乔乔点头,坦然承认:“嗯。”
岑长冬蹙眉:“张公子确实是个特别的人——但不管他多么有趣讨人喜欢,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谢姑娘你……你是极其强大的修道者。”
“所以呢?”谢乔乔反问,黑沉沉的丹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岑长冬。
岑长冬紧张的手心都冒了冷汗,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修道者寿命最短也有两三百年,更何况是您这样修为的强者,日后飞升仙界,日月同寿亦非妄想。可人类寿命最多不过百年,您眼下与他交好,百年之后,难道就不会心痛难舍吗?”
谢乔乔愣住。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谢乔乔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道者;她突然就开窍,一开窍就入道,一入道就得道了。
这个过程太轻易,轻易到对于谢乔乔这样习惯了苦难的人来说,她根本没有生出自己是修道者的自觉。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力量比其他人更强一些,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普通人之间出现了巨大的沟壑。
最简单也最直观的区别,便是她与普通人的寿命之差。
取回剑心之后,她依旧是最强的剑修,强大的力量会延长她的生命;但张雪霁仍旧是凡人。
人类的一生对于长生种而言,又和朝生暮死的蜉蝣有什么区别呢?
谢乔乔一贯是面无表情的。所以即使她突然愣住,岑长冬也没有发觉,只是以为谢乔乔在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他心里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低下头道:“抱歉,是我逾越了,不该和您谈这件事……我只是——”
“看着您和张公子关系好,不禁想到了我和阿云。”
提到妻子,岑长冬冷酷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就好像一颗干枯的老树突然冒出一点鲜嫩的绿芽。
“我与阿云初相识时,她也是这样十四五岁如花朵般娇艳明亮的年纪……于我而言,这三十几年的时光不过弹指一瞬,我以前修炼时甚至一睡几百年才醒来也是常事。三十几年对我来说真的太短太短了,短到我稍微眯一眯眼,它便消失无踪。”
“可对我而言短短的三十几年,却是阿云所有的花期。我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改变她日渐衰老,我眼睁睁看着她年华逝去,看她因为容貌不复而不愿意再见我……为了安慰她,我也努力幻化成年龄与她相匹配的男子。可我们心底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假象罢了。”
“我要跟着她一起去死,她也不肯。我想要她跟我一起活,可她又做不到。昔日恩爱之时万般温柔小意,到了现在却都变成刮骨刀,想一想都觉得心口疼——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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