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乔隔着雨幕, 往鹿鸣湖望去。
湖水被瓢泼大雨打碎,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她没有在里面感受到恶鬼的气息——朱萱没有藏在湖水里。
谢乔乔:“先找出朱萱,杀了鬼王胚胎就可以破除幻境。”
张雪霁:“找人这事不着急, 我们先躲雨。我刚刚已经找过这片湖了,鬼王胚胎不在里面。”
他撑着伞,拉住谢乔乔手腕, 跑到就近的一个亭子里;亭子修建在鹿鸣湖旁边, 四面都垂下厚厚的竹帘。
竹帘有效遮挡了风雨,连串的雨水沿着竹帘缝隙和尾巴,一直汇聚到地板上。谢乔乔走进去,鞋底踩到了一大汪的水。
她往里走了走, 低头捞起自己衣袖,拧干水——幻境似乎默认了谢乔乔代表着‘朱萱’的身份,所以就算谢乔乔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幻境迷惑,身上却仍旧穿着朱萱出嫁当天所穿的红色绣花嫁衣。
刚刚在鹿鸣湖边,谢乔乔的衣裙和头发都被淋湿。即使后面张雪霁把伞分给她大半,但谢乔乔身上仍旧是透湿的。
张雪霁收了伞,伞尖也淌下连串的水珠。他回头看向谢乔乔:“要不然……”
他的话到一半, 突然停住——谢乔乔不明所以, 抬头看向他:“不然什么?”
她抬头时,额发上滴落的水珠,沿着鼻梁骨往下滚,追在唇珠上。
红色嫁衣越发显得谢乔乔皮肤白,浓黑的长发贴在雪白脸颊和脖颈上——大红明亮的衣裙, 还有乌发上垂下的珠帘, 同样赤红的细小连串的珠子, 挨着她脸颊上的软肉, 清晰的下颚线,轻轻滚动。
啪嗒。
缀在她唇珠上水滴,随着她嘴唇张合,滚落到她衣服交错的领子上。
于深红中晕开更深的红。
外面是狂风暴雨,吹得人皮肤发冷苍白。但张雪霁却感到了耳热,那热度好像也要从耳朵淹上脸颊,他愣了愣,无意识咽下口水,喉结滚动。
谢乔乔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你在看什么?”
张雪霁倏忽惊醒。
他开口,完全不带大脑的,冒出了一句:“你穿这个红色裙子也好看!”
谢乔乔沉默了两秒,礼貌道:“……谢谢。”
张雪霁抬手揉了一下自己脖颈,摸到一手湿漉漉的雨水。
他继续接刚刚没说完的话:“鹿鸣湖附近我都调查过了,朱萱的本体不在这里,大概是害怕被我们找到,所以藏起来了。”
谢乔乔:“藏也无用。”
张雪霁倒是并不惊讶:“贪生怕死是本性,开了灵智的生物都有此意识。”
谢乔乔抬手按到就近的一挂竹帘上——她的灵力以竹帘为中心铺展开,庞大纯粹的剑意瞬间将整个幻境覆盖。
鹿鸣湖,厢房,后院,更远处的鹿鸣山……
她睁开眼,手指某个方向,语气平淡冷漠:“找到了。”
凶剑在那一瞬间破开幻境显露出来。
所有镜花水月的幻想,回忆,柔和虚幻的竹影,尽数被凶剑斩断;赤红剑刃直接穿入鹿鸣山深处巨大的莲花花苞中,红色血迹慢慢从破口出溢了出来。
被飞剑和谢乔乔扔在原地的张雪霁,摸了摸自己鼻尖,又摸摸自己身后的书箱,书箱里的青灵剑哼唧两声,颇为不满。
张雪霁叹气:“没办法,我们两就坐在这等吧。”
青灵剑发出一连串骂骂咧咧的剑鸣。
张雪霁嘟囔:“你凶我有什么用?用哪把剑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谢乔乔的身影眨眼睛就已经出现在鹿鸣山深处。
她单手握住凶剑拔出——待放的莲花花苞被迫提前绽放,一身赤红嫁衣,怨气缭绕的朱萱出现在谢乔乔眼前。她脸色青白,双目赤红,虽然还维持着人类的外貌,但气质已经完全不是人类了。
鬼王怨气没有发酵到足够强大的地步,对方怨气凝结的利爪在谢乔乔眼里也并不会比小猫的爪子锋利多少。
凶剑轻而易举的劈开怨气,将朱萱的魂魄连带那朵半开的莲花花苞一并斩成两半!
周围的一切景色都陷入晃动扭曲的波纹中,唯有大雨仍然在下。谢乔乔又回到了鹿鸣湖,面前是被劈开的莲花花苞和鬼王胚胎。
浓重的怨气在厉鬼魂飞魄散后仍旧没能消失,失去主人的它们在原地打转,试图往其他地方逃窜。
张雪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羊脂玉的花苞瓶,蹲下身把瓶口低置莲花花苞的莲心处。
那些怨气受到某种牵引,顺着瓶口爬入花苞瓶中。白色瓶身从底部开始逐渐变成黑色,等到整个瓶子变成黑色时,莲花花苞内的怨气也完全被瓶子吸收干净了。
张雪霁用软木瓶塞将瓶口堵住,道:“朱萱和朱路平的尸骨应该还在湖底,我去找老城主,让他安排人下去打捞。”
谢乔乔将凶剑插/回剑鞘,点头。
张雪霁撑开一把伞,伞面往谢乔乔那边倾斜——谢乔乔看了眼伞,没有说话,但是走到了张雪霁的旁边,距离他更近的地方,这样两个人就都可以撑到伞了。
那朵莲花花苞的体积足够大,站着两个人也没有关系。
张雪霁低声:“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不在幻境里杀死鬼王胚胎,鬼王胚胎在现实里醒来,也会杀光这个城里的人。朱萱的经历固然可怜,但和一城性命相比,还是轻了些。”
“……挺可惜的,我们如果早些时日到这里就好了。”他垂着眼,嘟囔又难掩沮丧的说着。
人是人鬼是鬼,人死化作厉鬼,那就和做人时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了;这和凡人修仙时必要抛妻弃子脱离红尘是一个道理。
厉鬼杀人是没有理由的,就和老虎吃人一样,想吃便吃了。更何况厉鬼的胃口可要比老虎大得多——厉鬼杀人,必定会杀光一城一国,将之沉入鬼域,变为鬼城。
面对张雪霁的安慰,谢乔乔眉头微皱,开口时内容却是驴头不对马嘴:“你是怎么跑到湖中心来的?”
张雪霁一愣:“就……划船——我的船啊!”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船,转头张望,却发现湖面只有暴雨溅起的雨珠。他的船早就不知道被风雨吹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雪霁哭丧着脸:“不是吧?我就进入幻境这么一小会儿,船就被吹跑了?”
谢乔乔:“湖面风急,你如果没有把船栓上的话,确实会被风吹走。”
张雪霁:“……我以为自己顶多一会会就回来了,而且这里是湖中心,我上哪找地方栓我的船啊?”
谢乔乔向他伸出手:“那就走回去。”
张雪霁一愣:“走回去?”
谢乔乔点头:“我带你走,不会掉下水的。”
张雪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到谢乔乔掌心。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魔窟内过吊桥,那时候谢乔乔也是这样向他伸手,说要带他走过去——四面暴雨,而谢乔乔的手却是干燥温暖的。
她收拢手指虚虚握住张雪霁的手,踏上水面。
张雪霁有点紧张,和之前过吊桥是不一样的紧张。上次过吊桥的时候,他脚底下至少还踩着实体,但这次踩的是水。
谢乔乔一只手牵着他,背对着往前走,拉得张雪霁也不得不身体往前。他舔了舔唇,试探着一只脚踩上水面,缓慢加上自己身体的重量。
轻飘飘的。
没有踩在实地上的感觉,水浪涌起时打湿了一点鞋面,但是他却没有沉下去;张雪霁紧张的踏出第二步,仍然稳稳的站住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目光从自己脚底往上移,却发现谢乔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正侧过头看着自己。
张雪霁眨了眨眼,疑惑:“怎么了?”
谢乔乔又把头转回去,继续往前走:“你第一次走水面吗?”
张雪霁:“正常情况下,对于每个凡人来说,是不太有机会这样漫步在水面上的。”
外界的风雨都被另外一种力量隔开了,不仅仅是风雨,甚至于连冷意和被打湿的衣服,也被庞大的灵力驱散烘干。
张雪霁知道在修真界,作为万能能源的‘灵力’非常好用。但谢乔乔的存在无疑又刷新了他对灵力的认知——他对比了一下谢乔乔和他认识的其他修道者,很确定应该没有人会比谢乔乔更强。
在两人从湖心往湖岸边走的时候,暴雨也开始以一种极其不寻常的速度平息了下来。
等他们走到岸边时,大雨已经听了。
天空中阴沉的云似乎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密集,而是从云层边缘隐约透出一丝太阳光的光亮来。
谢乔乔抬头看向空中,轻轻:“天要晴了。”
张雪霁也跟着抬头往上看。他道:“但以后总还会下雨的,要等千年万年,死很多人,活很多人之后,才会真的天晴。”
谢乔乔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跟着说话。
她总觉得张雪霁说这句话时,是很难过的。
上岸后张雪霁去找了老城主——他把鹿鸣湖的事情和老城主大致说了一遍,那位因为惊吓过度而卧病在床的老人对此已经没有了多管闲事的精力,在听完张雪霁的话后表示自己只是个门外汉,具体怎么处理完全听张雪霁调度。
去见城主时他们又见到了卫彦,这个没心没肺的傻瓜还和张雪霁抱怨说那位不告而别的胡姑娘,怕不是来骗吃骗喝的仙人跳。
张雪霁让人从鹿鸣湖湖底捞出了两具尸骨。
按时间算,朱萱和朱路平也不过死了小半年不到,但尸骨却已经和沉湖了好几年的白骨没什么区别;城主府的小厮不会分辨男女骨头,张雪霁就让人把骨头沥干后摆到檐廊底下,自己蹲在那借着太阳光分辨。
朱萱的尸骨他都用干净的布织袋子装好,嘱咐小厮带进鹿鸣山深处掩埋,还需立碑,每年按时前去打扫祭拜。
城主府的人都经历过那半个月的暴雨,对朱萱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自然样样照办。
至于朱路平的尸骨,张雪霁也让人装袋送回了朱家。
等他处理完一切,外面太阳早就下山,夜幕重新笼罩鹿城。
老城主对于张雪霁所做的一切十分感谢,留他们在城主府用过晚饭,还说第二日要开宴款待谢乔乔和张雪霁——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一直是张雪霁在做,谢乔乔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的在旁边看着。
张雪霁没有替谢乔乔隐藏实力,于是整个城主府的人都知道这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是个能一剑斩灭恶鬼的剑仙。
但谢乔乔太冷淡又太沉默寡言,以至于其他想巴结上仙的人都无处发挥。因为不管他们找什么话题,谢乔乔都只会冷漠的看着说话的人,大多数时候都不回答,少数时候,会极其疏离的点点头,或者摇头。
天还未亮,大鹅还在被窝里打盹——然后被张雪霁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大鹅不满的扇着翅膀:“干什么干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张雪霁:“你可以继续睡,但我和乔乔要上路了。”
大鹅一个激灵,醒了,睁开眼,才发现连琵琶小妖都醒了。
琵琶小妖坐在谢乔乔的书箱上,抱着一个素菜包子小口小口的进食。等大鹅看过来时,琵琶小妖立刻露出无辜的神色。
大鹅:“……这么早就走?天还没亮呢!”
张雪霁敲了敲它的脑袋:“再不走,老城主就要大办宴席留我们三天三夜了。”
大鹅悄悄看向谢乔乔——谢乔乔面色不改,神色冷淡。它顿时不敢再耽搁,立刻从收拢翅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摇身一变变成个广袖华服妙龄女子。
张雪霁皱眉:“衣服太华丽了,再换一个。”
大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变了套更朴素点的衣服,这回它把脸也改了,变成了淳朴老实的憨厚面孔。
唯一没有改变的,大概就是那头乌黑亮丽的假发,漂亮得和它那张脸有些格格不入。
张雪霁将它上下打量,点头:“勉强合格了,你要不要干脆取个凡人名字?总不能一直大鹅大鹅的叫你。”
大鹅干笑,目光暗搓搓的看向谢乔乔:“起名这件事,我还是想让主——让乔乔大人裁夺。”
谢乔乔回头:“嗯?”
张雪霁提醒她:“这是想让你给它起个名字呢。”
谢乔乔不假思索:“那就叫白鹅吧。”
大鹅鼓掌欢喜:“白鹅,这个名字好,简单大方又直白!”
张雪霁:“……”
一时间甚至有点分不清这堆人里面到底是谁不正常。
趁着天色未亮,一行人离开客栈。
在离开鹿城之前,张雪霁又特意绕路去了一趟朱家;等他从朱家回来时,袖子里用来装厉鬼怨气的花苞瓶又恢复了原本的洁白如玉。
朱家院子里的竹影仍旧墨绿,在半睡未醒的夜色中摇晃。
张雪霁顺着学堂的小路走后门离开,却撞见学堂的一个小孩偷偷摸摸也往外走。
他看着小孩贴在大门口,鬼鬼祟祟的背影,不由得挑眉。
三两步走到小孩儿身后,张雪霁伸手抓住他衣领,把他拎起来晃了晃:“看我抓到了什么?一个预备逃学的坏学生。”
小孩先是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张雪霁,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你又不是我的老师!你管我啊?”
张雪霁屈起手指,在小孩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孩痛呼,两手捂着额头,身体后仰。
“还顶嘴?趁现在回去,我还能当做没看见,不告诉你夫子。”张雪霁哼哼冷笑,“小小年纪不学好,还逃学?”
他最会治这种不好好上课的小兔崽子了,一手揪着小孩衣领,一手捏着他耳朵拧了半圈,持续冷笑:“今天逃学,明天放牛,后天连老婆都娶不上。你能耐啊,还想学——”
张雪霁原本是要说对方想学华罗庚也不看看自己脑子的,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华罗庚。
这个破小孩也不是他弟。
张雪霁松开了手,有些惆怅,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算了,替别人教孩子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去玩吧。”
他这样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被放过的小孩反而迟疑起来。
小孩往外走了两步,回过头,谨慎的看向张雪霁:“你不会找夫子告状吧?”
张雪霁:“不会。”
小孩:“真的不会?”
张雪霁转身欲走,小孩连忙抓住他衣角:“好,好吧——勉强相信你了。不过你一大早跑我们学堂里面来干什么啊?总不会真的是没考上秀才,要来我们这里上课吧?”
“我劝你别来,朱管家……朱先生教得乱七八糟,你光听他上课是不可能考上秀才的。”
张雪霁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小孩又向他伸着手掌,笑嘻嘻:“那你上次给我吃的那种糖,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啊?我在鹿城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糖,好香好甜,跟梦里的东西一样。”
张雪霁也不小气,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糖罐。上次谢乔乔敲月亮没有敲好,在罐子里剩下不少碎糖块;张雪霁怕蛀牙,没有多吃。
他拧开糖罐木塞,把碎糖块一股脑的全部倒进小孩手心。
小孩嘟嘟囔囔的抱怨:“怎么不是月亮形状的?就上次你给那个姐姐敲的那种。”
张雪霁翘起嘴角,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那是特供糖,其他人没有。”
小孩眼珠子打转,目光从自己手掌心的碎糖块,再挪到张雪霁得意的笑脸上面。他脑筋一转,道:“我明白了!你喜欢那个姐姐——”
张雪霁立刻捂住他嘴巴:“呸呸呸!少会说八道,吃你的糖吧。”
小孩一猫腰从他禁锢中躲开,吐着舌头道:“被我说中了吧?大人真口是心非!”
“才不是口是心非!”
张雪霁撇了撇嘴,随即又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自己似乎并没有必要和他这么认真的吵架。
他把手背在身后,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道:“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屁孩……”
那颗小石子被他一脚踹出很远,打着滚回旋乱跳。
张雪霁看着那颗乱跳乱跑的小石子,不仅叹了一口气。
他想:我好像确实是很喜欢乔乔同学——说不准是哪种喜欢,大约多少掺了点私情在里面。
这样可不好。
等张雪霁绕了会儿路,从朱家绕去成衣铺,再绕到城门口和谢乔乔会和时,天边已经升起了一点晨光。
谢乔乔坐在翠色书箱上,那点晨光笼着她,她的脸一半浸在金橘色的光里,一边沉在昏暗阴影处。那光线是暖的,照得谢乔乔眼睫瞳孔都透出暖和的深琥珀色。
她略微抬头看着远方太阳升起来——张雪霁走近,谢乔乔回头,扎在脑后的黑色马尾一晃一晃的,扫过她肩背。
她膝盖上放着一大束红的野花。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白鹅那个马屁精去摘的。张雪霁往远处看了看,果然看见白鹅和琵琶小妖蹲在草地上糟/蹋花花草草。
张雪霁一直压抑的心稍微松快些许,眼眸弯起:“花很漂亮。”
谢乔乔:“你喜欢花?”
张雪霁:“喜欢的。”
“那送你。”
她没有多想,拿起膝盖上的那束花,塞进张雪霁怀里。
晨风柔和吹动她的额发,她抬头看向张雪霁时,表情冷淡,但眼神却很柔和。张雪霁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他下意识接住了谢乔乔塞过来的花,却伸手从花束上掐断一朵娇柔的红色花朵,垂首将它簪到谢乔乔乌黑的发间。
谢乔乔还疑惑的看着张雪霁。
张雪霁轻咳一声,稍微举高了自己手里的花束,遮住自己脸庞——花束隔在两人中间,稍微阻挡了谢乔乔的视线。
他道:“……这个算回礼吧。”
作者有话说:
此刻大鹅还在摘花.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