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补衣服

重新回到久违的地面, 眼睛又能看见阳光和绿树——在魔窟里面呆了许久的上元仙门弟子们都激动坏了。

原本纪棂月的特殊双灵根还能当个回血奶妈用,但她在寄生莲幻境中被抽走了大量的精神力,此刻实在是使不出什么灵力了, 只能和其他人一起老老实实的上药。

谢乔乔并没有和上元仙门的弟子们一起去上药包扎伤口,而是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坐下, 习惯性的把那把凶剑——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把妖剑——把两把剑横在膝盖上, 她垂着眼,陷入了习惯性的思考。

虽然大部分时候谢乔乔都在发呆,但她偶尔也有在想事情的时候。

至少谢乔乔并不像那些人所想象的那般一无所知。大部分时候她知道了一件事情,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所以不去管。

比如她知道了‘陈未眠’就是楚粟。

比如说她觉得张雪霁在魔窟里大概还做了其他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谢乔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短暂的,前十五年人生里,并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事情。甚至于习惯和陌生人相处,都是她努力学习了十几年的成果——能像现在这样勉强相处,已经是谢乔乔交际能力的极限了。

正如她曾经和纪棂月说过的一样:她是最糟糕的学生。

这句话并非谎言。

“剑仙大人!”

谢乔乔睁开眼,就看见大鹅带着掉了脑袋的琵琶小妖, 关切的看着自己。

她垂眼, 语气平淡:“不要叫我剑仙。”

大鹅犹豫了一下,试探的改口:“那叫……主人?”

谢乔乔:“……也不要叫我主人。”

大鹅有点委屈:“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总不能直呼其名……这实在是太不敬了。”

谢乔乔想了好一会。

不能叫名字,也不喜欢听别人叫自己剑仙。但如果把这些选项都排除的话,她其实也想不出更好的称呼了。

琵琶小妖怯生生的开口:“那,那叫您乔乔大人?”

谢乔乔:“……随你。”

大鹅当即改口:“乔乔大人, 我看您手上受伤了——刚好我和这家伙都会一点治愈术, 可以帮您治疗!”

谢乔乔摇头:“不必。”

停顿了一下, 她一指不远处还在包扎伤口的大批伤员们:“那边的人伤得更重, 你去给他们治疗即可。”

大鹅拍着胸脯立刻答应下来:“乔乔大人的第一个任务!我们保证马上完成!”

它大约是急着表现自己是只有用的妖,做完保证后火急火燎的抓起琵琶小妖,冲去伤员阵营那边了。

谢乔乔周边又重新安静下来。

她闭上眼,习惯性的运转灵力调息打坐。随即她感到掌心一阵细微的痛——谢乔乔睁开眼,看见一只赤红的蝴蝶停在了自己掌心的伤口上。

蝴蝶翅膀轻轻翕动,贪婪舔舐着谢乔乔掌心伤口渗出的血液。

对于这种初开灵智的小妖而言,修道者灵力充沛的血肉自然有着强大的诱惑力。

谢乔乔只是垂眼看着,却并未阻止。

直到掌心流出的鲜血逐渐被蝴蝶吸食干净,昆虫的口器试图钻入那道狰狞伤口中的时候。谢乔乔用两只手指捏住了蝴蝶的翅膀,把它从自己掌心捏走。

赤红色磷粉随着蝴蝶的挣扎,落满了谢乔乔的手指。

她垂着黑沉的丹凤眼,语气冷淡:“修为不足,不可贪心。”

蝴蝶挣扎的动作一顿。

谢乔乔松开手——蝴蝶振动翅膀,绕着她飞了一圈,又翩翩然落在她肩膀上。但谢乔乔已经不再管它,自顾自闭上眼,继续打坐调息。

很快就脚步声靠近,谢乔乔睁开眼,抬头,与走过来的张雪霁对视。张雪霁向她笑了笑,在她面前蹲下来:“你怎么不去那边包扎伤口?”

谢乔乔:“寻常伤药,对我不起作用,等它自己愈合即可。”

张雪霁叹气:“乔乔同志,你要不要把‘美强惨’这个词汇诠释得这么彻底啊?”

谢乔乔疑惑:“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用来形容美丽强大但是又很凄惨的人。”

谢乔乔板着脸,有理有据的反驳张雪霁:“但我并没有很强,也并不凄惨。”

张雪霁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要先反驳说自己并不美丽呢。”

谢乔乔:“我们村子里只要长了眼睛的,都夸我生得很好,全然挑着父母的优点继承。”

张雪霁笑得更厉害了。

但那笑容又并非嘲笑——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谢乔乔这些话,而觉得开心,所以就笑得很厉害。

他从自己袖子里拿出医疗箱打开,然后向谢乔乔伸出手:“来,手给我。”

谢乔乔:“我说过,寻常药物,对我不起作用。”

张雪霁面色一凛:“我们俩什么关系啊?我可是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我能给你用寻常药物?行了行了,快把手给我。”

谢乔乔‘哦’了一声,把受伤的那只手递给张雪霁。

手心上的血已经被蝴蝶吸干净了,但翻卷开的血肉看着仍旧很是吓人。在魔窟里的时候,谢乔乔一声不吭,也没有说自己受伤了,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手心还有伤。

也就借手帕给谢乔乔擦血的张雪霁发现了。

他拉着谢乔乔的手腕,熟练的给她上药,包扎。

张雪霁:“纱布要不要包薄点?我听他们说,剑修手上纱布包多了,影响练剑的手感。”

谢乔乔:“多与少都可以,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张雪霁忍不住感慨:“我现在可以理解我高中同学为什么每次都特别想打我了。”

因为其他剑修听了谢乔乔这句话,估计也想打人。

很快就包扎完了谢乔乔掌心处的伤口,张雪霁把用剩下的纱布和伤药收回医疗箱里。

谢乔乔则收回自己胳膊——忽然,张雪霁瞥见她衣袖手肘处的破损。

他指了指自己的袖子:“乔乔同志,你这边衣服破了。”

谢乔乔伸手摸摸自己的袖子手肘处,果然摸到一个破洞。她疑惑的喃喃自语:“什么时候划破的?杀病缘的时候?还是打戚忱的时候?”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是对袖子处的破损没什么印象。

张雪霁:“要不要补一下?”

谢乔乔想了想,皱眉:“手肘那边,不好补。”

“我带针线了,顺手帮你补一下。”

他从自己袖子里掏出针线盒打开,里面什么颜色型号的针线都十分齐全——谢乔乔愣了愣,有点意外。

张雪霁自夸:“不是我吹,我补衣服这个技术,从我上辈子开始就是练家子,我家客厅的窗帘用了十二年,全靠我缝缝补补给它延年益寿……”

谢乔乔沉默片刻,真挚的夸奖张雪霁:“你真的很厉害。”

总是在她完全想不到的地方,点满各种技能点。

为了方便给谢乔乔缝袖子,张雪霁换了个位置坐——两人的距离骤然就拉近了许多。张雪霁对比了一下颜色,从里面挑出月白色的线,放在唇上抿了抿,穿过针眼。

他个子要比谢乔乔高许多,即使这样坐着,也要稍微低头才能帮谢乔乔缝胳膊肘那边的破口。

平时张雪霁说话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大人口吻。

但他在谢乔乔面前低头时,从谢乔乔俯视的角度来看,却发现张雪霁脸蛋还挺圆的。

毕竟才十六岁吧。

针线穿过衣袖布料,张雪霁把整个袖子翻起来缝的——这种手法对谢乔乔来说很陌生,毕竟她和老师都不是擅长缝补的人。

她给老师补的衣服还不如邻居家狗穿的百家衣。

老师给她补的衣服邻居姨姨见了心疼的连夜带谢乔乔去镇子上买新衣服。

大概就是这样不相上下的水平。

张雪霁缝补衣服时表情很认真,垂着眼,眼睫投下一小片扇子似的阴影。

他嘴唇微微抿起,手掌垫在针线和谢乔乔手臂之间。

谢乔乔:“你不用这样给我垫着,针不会扎伤我的。”

张雪霁没有移开视线,仍旧在专注的看着她衣袖,但语气很轻松的在和谢乔乔聊天:“这么相信我技术的吗?”

谢乔乔认真:“我是觉得针没有我的胳膊硬。”

“……乔乔同志,你要是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话题,其实可以不说话的。”

“哦。”

最后一针缝完了,张雪霁打好结,凑过去把白线咬断。

他习惯性的就这样做了——毕竟他以前也只缝补过家里的窗帘和自己的校服。

直到他鼻尖蹭到谢乔乔胳膊。

张雪霁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界。他迅速的后退,把针线塞回针线盒里,假装若无其事的把谢乔乔衣袖捋下来,展开。

袖子手肘的部分被缝补得很漂亮,从外面看一点也看不出破过的痕迹。

透过树林枝叶,边缘晕着柔和绿色的阳光,照到谢乔乔被缝补好的衣袖上。她用手拍了拍袖子,那只蝴蝶因为她抬手的动作,也振翅飞走,从谢乔乔和张雪霁之间飞过去。

蝴蝶宽大华美的单薄翅膀翕动,空气中似乎也散开一层若有若无的绯红色磷粉。

张雪霁把针线盒塞进袖子里,慌张的移开视线。

——我为什么如此慌张呢?

我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感到不可理解,不可理喻,又似乎是心虚呢?

“谢前辈——谢前辈你在这里啊?”

纪棂月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差点一头撞到树上。她连忙刹住脚步,跑回谢乔乔面前,兴奋的比划:“大家都包扎完了,准备下山回城主府,谢前辈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啊?”

谢乔乔站起来,颔首:“可以。”

纪棂月兴奋的原地跳来跳去:“三师叔说这次能平安回来,多亏了谢前辈你的帮助,所以要好好感谢你,准备在渝州城最好的饭馆里举办宴席款待你和魏师兄,你会来吧?”

宴席款待=不用自己掏钱=等于合理的白吃白喝。

谢乔乔脑子里浮现出这条公式,立刻答应了:“来。”

作者有话说:

乔乔:不吃白不吃!